余温钧扳起她下巴,他确定自己的每一个字正深深刻在她心里,再继续说:“无?论?是打算逃跑还是打算喜欢上我,你必须得拿出百分百的诚实态度来面对我。你必须好?好?处理和我的关系。薇薇,你是个聪明孩子,能做好?这件事吗?你肯定可以。”
他是看?着她眼睛命令的,贺屿薇情?不自禁地顺着他的命令点头,等答应后,她的后脊背再冒起股细细冷汗。
有的时?候,她会觉得余温钧这人?特别了解人?性,他的本质也极其邪恶,和……深不可测。
但是,贺屿薇觉得自己的心态也逐渐变了。
两人?毕竟发?生过肌肤之亲,她现在不怕他了。
可能别人?眼里,余温钧是很有钱很有地位很有手段,但本质上,他也仅仅是一个“男人?”
看?透未经世事小姑娘的心思,对成熟社会人?来说肯定很容易。
贺屿薇觉得,她绝对不缺心眼儿,她是心属于自己的童面狼,她可不能总是被这男人?牵着鼻子走。
“假如,我是说假如,假如我真的喜欢上你了,然后呢?”贺屿薇忍不住问?,“然后会怎么?发?展?你会拿我怎么?办呢?”
她知道,余温钧绝对会给出一个常理之外的答案,尽管如此,他的反应还是出乎她意?料。
这个人?居然笑了。
“你啊,现在是一副‘快点来说服我’的表情?。”
贺屿薇大窘,再次扭头想从镜子里看?自己的表情?,随后又被余温钧搂住,他用膝盖顶开她的大腿,毫无?预警地把她按在冰冷的餐桌前。
“你母亲去世了,我既不会变得更温柔,去说什么?好?听的话去安慰你,也不想趁火打劫,借此把你拉到我的酒店让你每天下不来床。但是,薇薇,我也不会让你的脑子里再去琢磨乱七八糟的旧事。你,现在只需要专心当我的女人?。如果你在世界上没有其他身份,这就是你的新身份。”
他们四?目相接。
余温钧看?着她恢复白皙的脸颊,喉咙深处微微滚动:“待会儿自己把腿撑好?,乖,这次会让你痛一点。”
……余温钧总是会平淡柔和地说这种很色|情?的话。
贺屿薇在他无?法掩饰的强势气息笼罩下,全身的鸡皮疙瘩又一颗颗地竖起来,但,不是单纯地害怕或抗拒。
她沉思着,再次和余温钧对视。
女孩子那双总是闪躲和犹豫的眼睛里,最近慢慢浮现出另外的一种东西,像是已经燃烧殆尽的木炭里还有火星的余温,将?灭未灭地燃烧着。每当她内心产生虚弱,放弃和不安,无?法迈出下一步的时?候,余温钧其实会耐心陪着她,用他的方式催促她继续前行。而看?着看?着他——又有一个古怪的新念头在贺屿薇脑海里浮现。
余温钧其实是……很喜欢她,什么?的。
“你是不是……”
余温钧等她继续说,贺屿薇却中断了,她倒吸一口冷气,露出一副自己也没搞懂究竟想说什么?的烦恼表情?。
这句话问?出口,他又回?答“我只是不讨厌你”,该怎么?办?
她的心跳变得越来越快,连直视他都变得特别难受。
沉默当中,余温钧用力地拧了她的腰一把,她回?过神来,赶紧胡乱地说:“你是不是其实很受女人?欢迎啊?”
什么?莫名其妙的。余温钧也懒得多问?,他欺身而上,不再让她有半秒走神的可能。
贺屿薇再回到高中校园,把护照号牢记在心?。
高中生?不允许往校园里?带手机的?,教室里?的?电脑只能供教师插u盘放映多媒体的?ppt,上?网需要密码。图书馆里?的?电脑只能供书籍检索。
但是,事有例外。
多媒体教室里?的?电脑可以上?网。但开机必须要刷学?生?卡。
贺屿薇以“确定会考的?考生?信息”而请求使用,花费半个小时填写了WHV的?申请表格。
申请人需要填写邮箱,贺屿薇唯一拥有的?邮箱还是qQ邮箱,但她?早就忘记那些数字,真的?花了好大功夫,才重新找回。
也许因为对着屏幕太过专注,贺屿薇的?脸颊变得?火辣辣,连计算机老师站在她?身后都没察觉。
“你要出国念大学??”
计算机老师突然出声?,她?吓得?
从椅子上?跌落,但老师并没有怀疑什么。
教计算机的?老师是副科老师,只要学?生?不偷偷地拿电脑看什么黄色网站,做正事就行。他只是说下一堂课要开始,催促她?快点。
赶在高一的?学?生?们进来前,贺屿薇总算是提交完毕,她?一路狂冲下楼。
跑过操场。有其?他年纪的?学?生?正在跑圈,贺屿薇兴之所至,忍不住也跟着他们跑了半圈,结果累得?气喘吁吁,又被路过的?体育老师叫住。
“体育会考要测800米。你要是800米跑10分钟还不如爬着去呢,这可通不过。”体育老师再说,“要不然找家长办个免体证明,要不然开始好好锻炼。”
六月初的?北京,已经发布好几次高温预警。
高三学?生?已经全部放假,迎接高考。
学?校里?只剩下高二和高一的?学?生?,贺屿薇因为不打?算参加高考,语文数学?英语不能用高考成绩替代,在会考里?依旧得?考这四门学?科。
坐在教室里?,她?听到班主任正铿锵有力地对班里?同学?打?鸡血。
“只有最愚蠢的?人,才会说高考是唯一能自己决定命运的?机会。此?时此?刻,大家能坐在我们重点班的?教室里?,学?习成绩就不可能差,也绝对不缺学?习的?自觉性,更不可能无?法掌控自己的?人生?!老师也只希望大家记住一句话——求战者安,求安者亡!从今天?开始,大家要把自己看作正式的?高三生?,打?起精神!在这一年,面对压力,解决困难!我告诉你们,困难不会因为你短暂地把头放低就放过你,面对压力就一定要顶住,就要迎难而上?!”
激昂的?集体意识气氛里?,贺屿薇独自托着腮发呆。
身为教师子女,爷爷奶奶曾经带过不少高三生?,贺屿薇自然听过很多这种鸡血口号,也见识过打?鸡血的?真正效果。
大部分的?学?生?在听完老师演讲后的?当天?,整个人热血沸腾,想当命运的?主人,恨不得?能彻夜学?习到凌晨三点才罢休。到第二天?,他们睡醒后,就没那么富有激情了,到第五天?第六天?,也就该干什么干什么。
真正的?学?霸反而是最踏踏实实的?一群人。他们既不理睬老师的?鸡血,也不会停下自己的?脚步。
贺屿薇想,她?可以效仿学?霸的?态度。
今年夏天?的?会考,她?会先?把尽可能多的?会考科目通过,如果有考不过的?学?科,就在下半年解决。与此?同时,她?打?算在余家的?花园跑步,练习一下800米,争取下半年第二次的?体测补考及格。不过是区区体育会考,她?才不想拜托余温钧去开什么免体证明。
在此?之前,贺屿薇总觉得?,她?和这校园、这城市隔着一层。但现在,这片土地变得?立体,变得?丰富,变得?有内容。
她?感觉到,自己不再是刚来余家,那个被逼无?奈去照顾余哲宁,怯生?生?被推下泳池都不敢哭泣的?小女孩。她?已经可以做一点点小事,掌握了一点点的?技能,会做咖啡,拥有护照,主动申请了WHV,即将会拿到驾照和高中文凭……
贺屿薇发呆时,没留神余凌峰走过来。
余凌峰欣赏着她?陷入憧憬的?脸庞,调侃道:“你的?心?情很愉快啊,少女?”
“我可是比你岁数要大,都21岁了。”
“所以呢?”
“……被年龄小的?人叫少女,有一点奇怪。”贺屿薇思考了会笑着说。
她?在平常总是一幅郁郁寡欢或很沉默的?表情,但偶尔露出微笑,就像点石成金的?手轻轻地戳了一下别人的?眉心?。余凌峰感觉心?脏如遭重创。
“那个,你喜欢吃什么来着?哦哦,我明天?再给你带曲奇饼干吃?”余凌峰回过神来后,挠了挠头。
贺屿薇却摇头:“不用了。明天、后天?和大后天?,我都不来上?学?。会考的?时候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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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中的会考在六月,连续进行三天?。
除了贺屿薇,班里?的?同学们根本没有把会考当回事,毕竟,比起高考,高中的?会考的?难度只算小菜一碟,只是学科很多,有点麻烦。
会考是在另外的?一所中学?。
卷面题简单,很多考生?们都提前交卷,门的?一开一合,有扑面而来的?风打?在贺屿薇的?额头,她?有点焦虑地轻咬着食指,再次检查卷面和学?号,舍不得?离开。
结束铃响起,贺屿薇作为残留的?考生?之一,拿着笔袋走出教室。
余凌峰也在这个考场,因此?在楼道苦苦地等着她?。他可是听说,这个女同学?从明天?开始就不来学?校了。
贺屿薇的?目标从来只有通过会考,取得?高中毕业证书。会考结束后,她?就准备考驾照,如果顺利,一个月后,就能拿到机动车的?驾驶本。她?再上?学?,跟着班里?同学?复习高考也只是浪费时间?。
余凌峰闻言简直羡慕得?要命。
在他眼里?,贺屿薇的?生?活未免太悠闲了。她?完全没有读大学?的?打?算,而且,放弃得?毫不犹豫。
“你家人也真宠你,他们对此?没有意见吗?”
爷爷奶奶吗?贺屿薇仔细思考了一会,如果他们还活着,不光是学?业,大概各方各面都对自己失望吧。他们可是期盼她?能上?大学?。
她?喃喃说:“……意见……大概,也许有吧。但一个人想独立生?活不一定非要大学?毕业才可以。高中文凭也就够用了吧。我是这么想的?。”
两人边聊边走到校门口,余凌峰却站住脚步,他挑起眉,一副若有所思且准备看好戏的?表情。
“大小姐,有人来接你回家了。”
贺屿薇也转过脸。
不远处,余哲宁居然从车上?下来,不仅仅如此?,还有另外一辆极其?气派的?车在窄小的?街道缓慢地停下。
夏日温暖的?风吹拂过男人笔挺的?裤脚,余温钧也从车门走下来,
几辆颜色和造型迥异的?豪车,将校门口那条窄窄的?路堵得?水泄不通。无?论是一身浅色休闲服、气质出尘的?余哲宁,还是依旧穿着花衬衫却面无?表情的?余温钧,都牢牢地吸引了他人的?注意力。
贺屿薇仿佛被施了定身术,站在原地。
什么情况?
全身的?血液仿佛都列兵成排地往头上?涌,她?看着余温钧,有种头晕目眩,随时和世界切断联系的?感觉。自己最恐惧的?那种成为整个世界焦点的?感觉出现了——他怎么来了?
这些日子以来,自己强调说要备战会考,专心?复习。余温钧也没有唤她?来瑰丽酒店的?套房“暖床”,与此?同时,他也没回家。
但今天?,他怎么出现在这里??
她?简直怀疑自己的?眼睛出问题了。还有……余哲宁怎么也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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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哲宁感受到街边别人的?视线,他转过头,看到哥哥的?瞬间?也极为震惊,脸色顿时沉下来。
“哥,你来这里?干什么?”
“找你。”余温钧说话的?表情和声?调倒是和往常一模一样,顺手把他穿的?T恤袖子弄平,“有空吗?咱俩聊聊。”
余哲宁略微闪躲,很不快地说:“聊聊?不,肯定又出什么事了。哥你有什么话不能在电话里?说?”
贺屿薇和余凌峰已经在众人的?注目礼中,一前一后地走到他们面前,余凌峰爽朗地打?招呼。余温钧的?目光扫过他:“考得?怎么样,凌峰。”
余凌峰竖起大拇指。
余温钧视线再看向?贺屿薇,目光没有丝毫的?变化?。
贺屿薇抓着手里?的?透明笔袋,很紧张地点
点头:“你好,余先?生?。我,我也觉得?自己能考过……”
余凌峰嘿嘿笑着插嘴:“余先?生??这里?三个余先?生?呢,你叫谁?”
贺屿薇的?脸顿时就更红了,她?小声?说:“肯定是……余温钧先?生?。”
她?态度真老实,余凌峰便?也老实地跟着叫了声?钧哥。
余温钧的?气势实在太惊人,俩考生?在他面前其?实不自觉地都有点唯唯诺诺闪闪躲躲,像是面对严厉苛刻的?家长。余哲宁不禁觉得?好笑,便?说:“我今晚订了一家高级日本料理店,想犒劳屿薇。哥,你的?事要是不急,等我吃完饭后去找——”
余温钧平平地说:“等我什么时候死了,你再优哉游哉地和她?吃饭也不迟。”
余哲宁噎住。他是有点恼也有点不解,下午的?阳光照在哥哥的?眼睛里?,说不清楚是吸收还是反光,但雪亮冰冷,仿佛钢铁般传递着决定着一切的?笃定意志。
“去我选的?地方吃饭。凌峰要是想来也可以。我跟爸和你妈打?个电话,晚上?八点半前会把你送回去。”
余温钧的?话永远跟下圣旨似的?,余凌峰下意识地指着鼻子,自己也能跟着他们去吗?但一扭头,贺屿薇面色苍白,她?正紧张、沉默却又全神贯注地望着两兄弟。
这是余凌峰从没有在女同学?脸上?见过的?极其?复杂目光。他立刻明白过来,这里?有一名她?极其?在乎的?异性。
余凌峰心?念一动,笑嘻嘻地答应了。
余凌峰也?有来接送的车,非要拉着?贺屿薇一起上?自己的私家车。
余哲宁心里其实烦余凌峰烦得要命,嘴上?却温和地笑笑。他对贺屿薇说:“你不是晕车吗,坐其他人的车不习惯。”
两?个大男生一左一右,身高马大的,像两?堵高墙把贺屿薇的路堵得死死的。她谁的邀请都不好答应,只能低着?头,脖子上?的红晕都烧到耳朵边,一方面头皮都炸了,却又能敏锐地感觉四周的人都纷纷地凝视争端中?心的自己。
余凌峰大大咧咧地说:“坐我车吧,晕车没事,我让司机慢点开。”
余哲宁也?已?经不想维持笑容了,他说:“屿薇一直都坐我的车。走吧。”
“要不然……我先回去,你们几个自己吃?”贺屿薇轻声地说,她垂着?头,但眼睛很焦急地看着?余温钧站在不远处的锃亮皮鞋。
然而?,那双皮鞋转身走了。
玖伯给他拉开车门,余温钧才泰然自若地抛下?一句:“你们争完她后赶紧走,别堵在路上?。”
贺屿薇听?着?他的声音似乎隐隐带着?一点笑意,深深地咬住下?唇。
有时?候,余温钧的身上?具有一种强烈的反派角色气质,既喜欢掌控世界,也?能和全?世界对立,从容地接受混乱,乃至于纷争。
只要不太闹腾,余温钧对别人吵架或打起来的事还挺乐意旁观的。
但贺屿薇是和平主义者,而?给她喂一万个狗熊豹子胆,也?真的不太敢在众目睽睽下?跟上?余温钧并?主动坐进他的车里。
唉,余温钧就不能叫自己一声吗?这事对他又不难!
余温钧的车已?经启动了,贺屿薇越发急得要命,她克服了羞耻,探头想看街边是否还停着?他保镖的跟车。那个男人排场大,出行一般都是两?辆车的。
余凌峰却用他身体挡在余哲宁面前,把她推着?往前走,来到自家奔驰前。贺屿薇也?不想浪费大家时?间,并?在街边灼灼目光里当靶子,她摇摇头,一溜烟地选择坐在副驾座上?。
怎么不坐后排啊?余凌峰遗憾地耸耸肩,对紧追过来的余哲宁伸伸胳膊:“我家的车大,要不然,你也?跟着?坐进来,咱们仨一起坐?”
余哲宁做不出这种自辱身份的事,他只是冷声说:“你让司机慢点开。”
然后钻头进了自己的埃尔法里。
车行驶的方向是城外。
原本以为是回余宅,但方向又不太对,等他们这排豪车终于在土路边停稳,余凌峰跳下?来,很新鲜地看着?农家乐低矮的土墙和篱笆,尘土飞扬的停车场以及破旧的红灯笼。
“钧哥这是带我们去哪儿了?”余凌峰自言自语,“这不像他审美?啊。”
贺屿薇也?睁大眼睛,定定地看着?眼前又陌生又熟悉的景象。她自然认出这里,兜兜转转,一切居然又回到当时?的起点,这家红螺寺旁边的农家乐。犹记得,去年?的秋天,她惶然又屈辱地从这里离开而?奔赴了新的命运,从此之后,再也?没有机会回来。
而?现在,她的脚又站在这里。
贺屿薇的胸口轻微地起伏,掌心依旧握着?会考的透明笔袋,耳朵边和额头都被夏日温热的空气吹过。就像是睡了很漫长且不可思议的一个黑觉,猝然惊醒,世界还在耐心地在原地等着?她的回眸。哎,余温钧为什么带她回来呢?
余哲宁也?认出这个熟悉的农家乐,他紧追上?哥哥的脚步,低声问:“怎么来这里了?哥,你不会是想把贺屿薇重新扔回来当服务员吧?”
余温钧简单地说:“不会。”
“那今天带她来这里干什么?”
余温钧依旧没回头:“我是带你们仨一起过来的。你当初不是也?在这附近的道路出车祸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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农家乐大堂里几个服务员正在边吹空调边嗑瓜子,工作?日本来人就不多,大家都很闲,聊聊东家长、西?家短什么的。
丽丽把ipad竖在桌子上?,目不转睛地看一部宫廷女主复仇剧。
很快,张领班就慌里慌张地跑过来,挥舞手臂,打断服务员们的聊天。
他通知今晚有人包场,让赶紧把四合院包厢的桌子椅子重新收拾一遍,再通知厨房准备食材。
有好事的跑到院门口一看,说外面的空地上?停的几辆车就上?八位数。
丽丽意犹未尽地按了视频的暂停键,她摘下?耳机,听?到别人说话的后半截。
“知道谁回来了吗?哎呀就咱们后厨里那个黄毛丫头,据说她现在嫁给一个大官的儿子,今天过来看看,衣锦还乡什么的,”张嫂勤快地收拾着?塑料袋外面掉落的瓜子壳,但表情已?经比刚才闲聊时?更眉飞色舞,“哎呀哎呀,老?话说得好富贵养人啊,她刚才走进来我瞥了一眼,都没认出来是谁,可是变得漂亮不少呢!那个脸,那个叫一个白白净净的!这次跟她一起回来的足足有三个男人!三个大男人!一个穿得比一个有钱!她叫什么,叫贺,贺……”
突然,张嫂听?到后面的声响,她回过头,没有人了,只剩下?桌面亮着屏幕的ipad。
丽丽像火烧屁股似的,一路飞奔出大堂,头发都乱了。
石子小路在脚下?变得哒哒的,她觉得口干舌燥,心跳更是极端不稳。
谁?那个贺屿薇回来了?
四合院的包厢门口,四个男人正在抽烟,这是余温钧和余哲宁他们随行带的司机和保镖。
丽丽还没靠近,就被拦下?来。
“干嘛的?”对方粗声问。
“老?板们好。我是这里的服务员,来换一下?桌布。”丽丽站住脚步,游刃有余地应对,眼睛却忍不住往院子里面瞅。
玖伯正好也?院子里走出来,他说:“这里的湖团鱼是水库养的吧,我去挑一条。做个锅边烩鱼贴饼。”
张经理点头哈腰地也?跑过来,带玖伯去看鱼。
两?个服务员正把包厢里空闲的木椅子搬出来,包厢里的主座已?经有人稳重就坐,而?他旁边的年?轻男人正在低头看着?简陋的菜单,另外一个男孩子则好奇地透过窗户看旁边的鱼塘。
丽丽走进来的时?候,她的目光在全?场飞快地巡逻一圈。
唔,怎么都是男人呀?
“哥,你还没说找我来有什么事。”正在看菜单的年?轻男人说。
主座上?的那个花衬衫男人没答话,却把目光落在丽丽的脸上?。
不知道为什么,他的面容很平常,但丽丽却感觉到一种被强烈刺痛的震慑感觉,她甚至没法抬头细看对方长相。
另外一个英俊男孩子则说:“钧哥,这里是你的地吗?”
“先点菜。”对方举重若轻地回答,目光依旧看向丽丽,他沉声问,“你,叫什么?”
随着?主座的花衬衫开口,房间里的其他目光同时?都投在
丽丽身上?。
她的脸莫名一热,却还是捂嘴笑说:“老?板好,可以叫我丽丽。我叫郑丽丽。”
“今晚就让丽丽专门来服务这个房间。”主座的客人对跟进来的张经理说,“她和我这两?个弟弟的岁数差不多大。”
张经理点头哈腰的:“非叔马上?就来,他在路上?了。”
丽丽欣喜极了,但低头摆着?餐巾纸未免有些奇怪。
北京这个地盘,藏龙卧虎的人物极多。虽然接待的次数少,但农家乐也?不是没接过所谓“微服私访”的客人,见过张经理这么巴结着?。
圆桌前有六个座位。
除了就座的三位,似乎是还有两?位客人没有来。丽丽心里盘算,刚才的“玖伯”出去了,还差着?一位。
难道说,她没来?还是说,她虽然也?跟着?来但并?没有资格坐在包厢,需要和门口等待的那几个司机一起在别的地方吃饭?
丽丽边思考边竖着?耳朵听?席间人的交谈。
“龙飞哥不来吗?”席间的男孩子问。
主座上?的人只是好脾气地说:“今天不带他玩。”
张经理问他们点什么酒水,花衬衫说今天不喝酒。而?剩下?的两?个年?轻人分别点了可乐和橙汁。
丽丽便脚步轻快地跑到大堂冰箱,拿了冰镇的橙汁和可乐,路过依旧喋喋不休张嫂,再狠狠地瞪了她们一眼。
老?妇女的嘴骗人的鬼,总是胡说八道!
贺屿薇莫名走后,丽丽缠着?老?非打听?过,得知她根本就是到城里当小保姆去了,据说,每天都得给病人擦身体、喂饭。
哼,估计就是被有钱的猥琐老?头看上?了当情人!
像是麻雀一夜之间飞上?枝头当凤凰的童话故事,在现实生活里绝无?可能发生嘛。
丽丽回四合院前,又特意地绕了个道。
原本门口抽烟的那一群司机被安排到隔壁的小包厢吃饭,烟雾缭绕,点了一堆牛肉和猪肉,也?没看到那个讨厌的乱糟糟头发的灰色女孩。
她拿着?饮料重新走进四合院,心情愉快,但重新刚进门,脚步就停了。
包厢里,玖伯正帮迟来的女孩子拉开椅子。
“不好意思,我刚才去后厨和曾经带过我的大厨打了一声招呼。他一直都很关照我。”
还是丽丽记忆里那把讨厌的声音。极其标准的普通话,没有任何口音,音量不大,语速不疾不徐的,像月光里的薄雾,很清洌浪漫,却在烟火缭绕简陋的农家乐生活里显得突兀而?让人无?端火大的音色。
“我曾经在这家农家乐工作?过。”最后一句,贺屿薇显然是解释给余凌峰听?的。
余凌峰一惊。
“天啊,你的人生经验未免也?太丰富了。”他咂舌,“当厨师吗?”
她摇摇头:“打杂的。主要是烧火和洗碗。我不太会做饭,当初也?在边学边做。”
余哲宁也?心不在焉地听?着?他们的对话。
他记得,自己和贺屿薇的重逢也?就在这家农家乐,不由微微感慨,随后看到门口的女服务员简直像见鬼似的,木桩子一般地站在红灯笼下?面狠狠地瞪着?他们。
余哲宁微微感到奇怪:“你这服务员怎么了?进来啊。”
贺屿薇也?扭过脸。
有那么一个瞬间,两?个女孩子只是彼此沉默地凝视着?,一个人坐着?,一个人站着?。
各自的思绪,却都惊涛骇浪般拍过。
贺屿薇自然认出了自己的前同事,丽丽。
农家乐的后厨杂工,是贺屿薇人生中?的第一份工作?,也?是她进入社会的第一次尝试和他人相处。
她很惶恐,大部分时?间只敢埋头工作?,别人叫做什么都只懂得直接顺从。又是在离开农家乐之后才能意识到,丽丽当时?不停地在越界欺侮她。只是那时?候,贺屿薇自己内心需要处理的消极情绪实在太多了,她根本没意识到自己被欺负了。她只是单纯地觉得,丽丽既然不喜欢她,自己也?就尽量不想惹丽丽不开心。
“干什么呢?赶紧进来,丽丽。”
丽丽在张经理的催促下?率先回过神,端着?饮料,款款地走进来。
不愧是年?纪轻轻就当经理的人,张经理也?直接假装不认识贺屿薇。
他很殷勤地俯身问:“这里凉的有果汁、可乐、雪碧、乌龙茶、酸梅汤,热的有菊花、胖大海和玫瑰茶。小姐,您想喝点什么饮料啊?”
贺屿薇此刻从丽丽的背影上?收回目光,她跟张经理轻轻地点头当作?招呼,稳坐在椅子上?。
“……我喝白开水就好。” 她说。
余凌峰热情地说:“我点了果汁,喝点喝点。”
余哲宁也?抿抿嘴说:“你不是喜欢喝可乐吗,也?倒一杯。”
贺屿薇哪里受过这种待遇,下?意识里特别想看余温钧的脸色,但硬生生地克制住,她低头说:“其实都行,谢谢。”
丽丽先走到备菜的柜子,背对着?他们,借着?拿玻璃杯的时?机,暗地里,拼命地摇了摇可乐的瓶身,随后,她笑容满面地转过头。
贺屿薇坐的位置并?不是服务员上?菜的位置,丽丽径直走到贺屿薇旁边,就要在她旁边拧开可乐盖——突然,有个方块形状的东西?轻轻地砸在她的头上?。
这是一包软纸巾。
丽丽抖了下?,抬起头。
主座上?的花衬衫平静地说:“换你们经理倒。”
张经理立刻上?前几步,劈手将丽丽手里的可乐瓶抢下?:“去去去,不懂眼神高低的,这里换我来——”
张经理在说话间一拧,手底的可乐顿时?就像一颗蓄谋已?久的黑色炸弹,直接崩了,那股带着?气泡的冰冷甜腻液体直接喷射进他的眼睛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