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尚有余温by帘重
帘重  发于:2025年01月2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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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的时候,她?跟家里司机去学怎么换备用轮胎,不知道?哪个环节出错,脸上就有了几道?黑漆漆的机油,又像一个狸猫似的。
余温钧盯着贺屿薇直到她?把脸擦干净,才移开目光:“龙飞还没回来?”
“嗯……嗯。”她?边拼命擦脸边心?不在焉地回答。
墨姨有的时候真的看不上贺屿薇的木讷,她?说:“问你话呢,嗯嗯嗷嗷什么。”
余温钧边听墨姨说话,边往前走,她?默默地跟在他们身?后,感觉到轻松又快乐,好像迎风呼吸似的,能流畅说话了。
余龙飞的车后脚地跟过来。
他开的车其实比余温钧高调很多,但永远没有余温钧的车外表干净而锃亮,雨水淋在上面带着点泥块点点的。
贺屿薇这些天一直帮着墨姨分担一些家务清洁工作,此刻转过头,客厅锃亮的落地窗户有几块鲜明泥点,眯起眼睛一看,那不是泥点,玻璃上居然落着三只巨大的花蛾子。
雨后的草坪上出现的虫子总是很多,而虫子趴在玻璃外必然会留下痕迹。
贺屿薇思考片刻就跑出去,她?挥
舞着手臂,一路试图把蛾子赶走,但突然听到咚咚咚敲玻璃的声音,吓了一跳。
余龙飞正在室内凶神恶煞盯着她?,他正和哥哥聊着公事呢,就看到小保姆在外面隔空打牛。
换做以?前,他肯定高声斥责贺屿薇。
但是,这小保姆如今的身?份很微妙,家里包括墨姨都不太敢拦着她?做什么。而余龙飞也已经?隐约感觉到,她?和哥哥间的关系有点微妙。
余温钧收回视线,跟余龙飞继续刚才的话题:“……到九月前,我都在香港办事,有一个船运的航线特许经?营权的事。十月的时候会去趟纽约,龙飞你跟着我一起。”
他再把贺屿薇叫进?来:“你明天上午和玖伯出去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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玖伯带贺屿薇去的地方?隐约有点眼熟,那也是出入境管理所。
三十分钟后,她?加急办理好一本?港澳通行证。
余温钧居然要带她?一起去香港,他轻描淡写地说让她?去深圳考驾照。
“考完驾照后,自己挑款新车。但头三个月依旧开龙飞那辆吧,练练手。”余温钧把后面那句话“你以?后有司机,估计没机会开车”隐藏下去。
开车,既然是她所感兴趣的小事,也是可以?支持的。
但贺屿薇却想起别的。她明明反复说过很多遍了,不希望余温钧把那辆车登记到名下。
余温钧忽视她?微弱的反抗:“你那里是不是有本?书籍线散开的字典,把它交给我。我让人拿去给你重新装订好。”
贺屿薇一怔,他怎么知道自己字典坏了的。她?也从来没有拜托他做那种事……
“这等?小事如果还让你主动拜托,我就白?白?年长?你那么多岁数了。”
余温钧似乎真的很忙,这些日子仅仅在家吃个晚饭,露个面就离开。
他们在五楼相?处,余温钧只是让她?坐在他的旁边,闲闲地说几句话,但自己没有被肆意地压在书桌或床上。
贺屿薇把那本?破字典交给他的时候,还是有一些犹豫。她?匆忙地把字典上不妥当的话都拿橡皮擦掉,但当时写得太用力而还有些痕迹。他不会翻看吧?
余温钧再说:“送我下楼。”
走出电梯,又碰到几个佣人,他们看到余温钧会停下手里的清洁工作,轻声地打招呼。但余温钧视若无睹地往前走。
贺屿薇则对他们点头,再紧跟在余温钧的后面。
“那个,我跟着去香港真的合适吗?”她?说,“你不是去香港工作的吗?”
“再忙的工作,也不妨碍我把你带在身?边。”余温钧瞥她?一眼,“你也不需要在家里苦苦地等?哲宁。”
他为什么提到余哲宁?贺屿薇顿时提高音量:“我根本?都没有说自己正在等?他吧!”
“没有最?好。”余温钧语气依旧很淡,“他去越南找栾妍了。至少下周才回来。但栾妍那边儿好像结束了越南的度假,唉,也不知道?哲宁整天在折腾什么个劲。他的仪式感也真是重。”
这男人怎么比她?还要自说自话!贺屿薇瞪着他的肩膀,有的时候,她?真的想狠狠地推余温钧一把。
她?默默地咬牙半天,只说:“去香港,我可以?单独地住一个房间吧?”
“哦,可以?。但那得付额外的房费。”他说。
“……多少钱?”
余温钧富有意?味地笑了笑,随后说:“你付得起。”
贺屿薇鼓起脸:“我有很不详的预感。”
他俩的对话声音不大,但偶尔漏出的一句,还是被有些人听在耳朵里。
余温钧其实是并不是轻易允许外人亲近的性格。他不怎么动怒,但唯一愿意?主动跟家里佣人说话,也是看到宅里角落摆着的插花,哪几支旁出斜逸过头,需要亲自摆正,修剪和矫齐。
他也很少笑。
但是,所有人都能看出余温钧对贺屿薇表现出惊人的纵容。
刚才的话跟调情没什么区别吧?旁人根本?插不进?去的亲近氛围。两人什么时候熟悉起来的?
墨姨如今看贺屿薇的目光特别复杂,可是又不太敢百分百确定似的。
不过,贺屿薇也没精力管这些。
去香港前,她?用之前做小保姆的报酬现钞去银行换了一些港币。
这是平生第一次去换外汇,贺屿薇手忙脚乱,柜员小姐说什么,她?就只会闷声点头,填得什么表格也忘了,好像就有买入港币的理由,是旅游还是探亲什么的,随便勾选了一下。
不过,贺屿薇还是鼓起勇气问换外币有什么限制或注意?事项之类的。柜台小姐就说,公民每年有5万美元或等?同额的外汇额度,其他的,没什么需要特别注意?的。
她?心?想,出国,也许没什么很难的
晚上的时候,贺屿薇捧着一沓钞票找余温钧。
他这次没有用笔,而是亲手拿起那摞钱,稍微掂量,就准确地说出金额。
这人以?前是不是当过银行柜员啊。贺屿薇忍不住盯着他看的时候,余温钧也放下钱。
他问了个很不相?关的话题:“就这么不乐意?让别人知道?你我的关系?”
这是肯定的吧!又不是什么光荣且值得炫耀的事情啊。但被余温钧这么平平静静的语气问出口,贺屿薇不知道?为什么反倒是心?虚地移开了视线。
她?固执地说:“这算是我去香港的酒店钱。我知道?你不缺钱,可再怎么说,我都不想和别人一样?,变成一个白?吃白?喝只会让你花钱的人。比如,你最?喜欢的弟弟余龙飞那样?。”
余温钧哑然。每次听她?踩余龙飞,他都有一种心?知肚明的无奈。
“你自己留好港币吧。”他洗完手后,很轻地捏了捏她?的脸颊,又说,“这个呢?是我留着,还是放在你那里?”
余温钧的书桌上,摆着两个齐齐整整的藏蓝色纸袋子,外面写着Buccellati。
纸袋里装着三个极其精美厚重的银质海浪波纹相?框,灯光下,海浪疏密有致,用手指抚摸能感受到金属雕刻并抛光后的细致流畅线条感。
其中?一个相?框里,居然装裱着她?在草原上和余温钧的合影。
贺屿薇就像接到潘金莲递来的毒药似的,她?根本?不敢多看自己或余温钧的脸,便说:“你先帮我收着吧。”
“我办事你放心?。”他随口回答。
之后,贺屿薇再被余温钧抱在腿上。
这姿势其实不太舒服。余温钧身?体很结实,大腿肌肉也很硬,她?每次坐一会就觉得屁股硌得要命。
但,贺屿薇也逐渐不讨厌坐在腿上,因为,她?的视线比他更高,可以?俯视他。
她?习惯性地用胳膊撑着他肩膀,调整更舒服的坐姿。无意?间,目光再触到余温钧书桌上新摆好的两个纯银相?框。
——自己送的纸鸢邮票被郑重其事地装裱在里面。
余温钧有好好地保存着她?送的生日礼物呢。但其实,她?只是随手买的邮票集。而这几张邮票也绝对没有他的相?框贵吧?
余温钧还看她?在他大腿上扭着扭着,突然间,她?不动了,整个人又陷入某种沉思。他不喜欢两人相?处时她?走神,便“嗯”了声。
“我只是在想……要去香港了呢。”她?回过神来,含糊地说。
余温钧松弛地搂住她?的腰,他也没说什么,只是静静地凝视她?。
过了会,他低声说:“薇薇,告诉我你现在想做什么?”
他问这句的时候,顺手把花衬衫第一个扣子打开。
贺屿薇下意?识地跟着他修长?的手指,垂眸看着男人的喉结。她?的视线高,可以?从半敞的男士衬衫往里看,只觉得有一种奇怪的淫秽诱惑。
平日里波澜不兴且威严不可触摸的男人,突然变得无害起来,好像可以?咬他一口似的。她?再对上他深邃的眼睛,浓冽的长?眉,内心?有种说不出的滋味。仔细地看着看着,她?的脖子不受控制似的像花茎一样?弯折下去。
两人的脸,离得越来越近,她?微微启开双唇,就差最?后一步要主动吻上去——
贺屿薇用最?后的神智,硬是用手扳开他的脸,深呼吸一口气:“你好香啊。和墨姨一样?香。”
……到底在胡乱回答什么呢?余温钧也得克制表情,他一紧胳膊,恢复平常的冷然态度:“给我坐好。要掉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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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港并不像她?想象中?那样?,是一个拥有“维多利亚港”这般浪漫名字的海港都市。
那天刮台风,天气阴热得能滴出水。这是她?第二次坐私人飞机,虽然吃了晕车药,但效果不大。
余温钧在看文件的时候,盯了会她?的脸色,便说:“管管她?。她?又要吐了。”
机舱唯一的空乘小姐和副机长?都如临大敌围着她?,连吸氧机都取下来。贺屿薇坚定地摇摇头,背地里撕扯着手帕,飞机是密闭空间,她?绝对不能吐。
事与愿违。在飞机上的时候倒是没怎么晕,坐上香港当地的车几秒,贺屿薇开始犯晕眩并呕吐,直接平躺着直接进?了酒店房间。
被医生检查完后,她?昏昏沉沉地睡到下午三点多,再挣扎地醒过来,想到这是查高中?会考成绩的日子。
会考报了7科,全通过了。
贺屿薇还没来得及感到一丝喜悦,直接昏睡,晚上的时候又来了月经?,她?痛得几乎是满床打滚,不得不吃加倍的布洛芬。
来香港的第一周,外面都在下雨,贺屿薇大部分时间也是奄奄一息地躺在酒店。
偶尔,她?会隔着酒店落地窗打量窗外。远处是海边茫茫大雾,高楼大厦都像剑鞘一样?林立在街道?,这是一座繁杂、炫目和悬浮的城市,但是贺屿薇本?身?没有任何的港岛浪漫情怀,从小也没有受过粤语歌曲和香港电影的熏陶,这景色不会诱发她?一丁点的幻想和情绪。
曾经?的香港,是英国的殖民地,是一个小渔村。而现在的香港,却是一座超级繁华的大都市,也是她?知道?自己只是旅行经?过而不会终身?久留的城市。
她?这次带的随身?行李不太多,唯一特殊的是厚厚的牛皮信封。
那里面装着玖伯给的有关母亲的调查资料。
贺屿薇心?甘情愿地跟着余温钧来香港,也是听他说了一句“香港有个维多利亚港口,是取名英国的维多利亚女皇。你可以?在那里看完你母亲的资料,再扔到海里,这件事就算彻底过去。”
嗯,她?觉得这个主意?挺好的。她?自己没法想出这么一个有仪式感的告别。
贺屿薇再睡了一天,终于养足精神,清早的时候再出现在余温钧面前。她?这周在房间躺着,余温钧还得工作,也就是玖伯过来看她?恢复得怎么样?。
余龙飞居然也在。他也一路追着他哥来到香港。
“你居然也在?而且蓬头垢面的。我服了,你怎么比家里的时候打扮得更邋遢了?”余龙飞嫌弃地上下打量她?,“街边的菲佣都比你利索。”
余温钧喝止住余龙飞:“既然嫌她?邋遢,龙飞你来掏腰包,替她?买点衣服和珠宝。”
余龙飞和贺屿薇的面部表情同时陷入扭曲,他们对这个提议都极其不乐意?,却也都不好多说什么。
余温钧摇摇头。
余温钧下午还要继续开董事会,但半路上,他将贺屿薇带到铜锣湾世贸中?心?门口。
两位穿着西装套装的小姐在大厦门口等?待他们。
那里的40-43层有一家高端美容院。
余温钧用普通男人所不具备的知识,交代贺屿薇即将要做的面部和身?体项目,他全程说的一口粤语,她?也听不懂,只暗自想,香港居然是右舵车,好神奇。
余温钧娴熟地掏出钱包,点出一沓500的港币递给对方?,估计是预付美容项目钱。
“我会来接你。”他说,“进?去吧。”
贺屿薇被美容院的小姐按住肩膀,她?绝望又小声地呼唤他的名字,但车已经?走了,而一转头,另一个四?十多上下作女白?领装扮的女人正笑容可掬地看着她?。
“小姐,我先带你去看皮肤科医生,看看您还有什么补充项目要做。”她?带贺屿薇坐上电梯时用不标准的普通话甜甜地说。
美容院,在贺屿薇的眼里是和理发店并列可怕的地方?,无论是她?们热情推销产品,还是说自己皮肤这不好那不好,要求开卡做项目,既无法让人拒绝,也让人自惭形秽。
白?领女士扇动着长?长?的睫毛:“我们不会推销的。因为,余董是我们的老板哦。”
贺屿薇随后才知道?,余温钧的离岸公司拥有这家美容院的全部股权,美容院原本?是开在新加坡的,但因为生意?不错,又在香港和泰国开了四?家分店,香港的尖沙咀和铜锣湾都有分店。
“他居然还拥有美容院……”贺屿薇小声地说,随后反应过来,“那他刚刚为什么还给我钱?”
“即使他是老板,做项目也要付费的。”白?领女士不解地说,“这不是应该的事情吗?他只是老板,不能影响日常运营。”
贺屿薇居然无法反驳。
那是一家将维多利亚海景一览无余的高级美容院,贺屿薇随后被推进?装修豪华的女更衣室,被告知要先换衣服,卸妆洗脸,接着做皮肤测试,拿结果后找皮肤科医生,再去做皮肤保养项目。
贺屿薇脑子一团糟,内心?升起一股极其强烈的抵触情绪。
余温钧虽然从来没有开口评判过一句她?的衣着和打扮,但他肯定很有想法!上次假借小钰,强行带她?剪头发。
但等?一下,贺屿薇突然意?识到,自己没必要按照余温钧的审美改造自己。
他要是讨厌朴素的她?,就应该直接找喜欢打扮的时髦漂亮女孩子。而不是强行改造自己!
因为确实很讨厌在美容院待两个小时,也不想坐在桌子后被皮肤医生评估皮肤和五官,总觉得就像个精心?擦拭身?体随后要侍寝的猪头。
贺屿薇深深呼吸几次,还是贴边儿走出来。
她?试探地对美容院里看上去最?年轻的治疗师说:“那个,不好意?思,请问卫生间在哪里。”
对方?笑容可掬地带她?去卫生间,贺屿薇洗了个手,随后,慢慢地,慢慢地挪动脚步往大门口走。
就这时候,美容院小姐叫住她?。
“小姐走错方?向了,更衣室在这里。”
贺屿薇转过头,努力装着像有底气的贵妇似的:“对不起麻烦你了,我想先去楼下逛会街,等?逛完后再回来做美容,行吗?”
美容院小姐迟疑地说,下午的预约时间全满,只有这个时间段空闲。
“那,我可不以?改天再来?”
对方?的表情有些困惑,但她?也尊重客人的请求,没有纠缠,而是礼貌且甜美地说:“好的。那我先把钱先退回来?”
这么顺利的吗?贺屿薇很慌张地对着她?鞠了一躬,重新坐着电梯下楼,才松了一口气。
她?独自站在铜锣湾广场的门口,握着两千港币,而十五分钟之内,没有路人来追她?,或把她?重新拉回美容院。
看来,她?是自由了。

董事会议开了?正好两个小时。
他?们都知道余温钧喜欢鲜花,因而香港办公室的桌面总会提前摆有一大束艺术插花作品。
今天的插花素材用?到了?荷花。负责布置的人是泰国人,他?耐心?地把荷花花瓣折好,由外及里,一层又有层,数层中?粉中?透白的花瓣,仙气淡粉白,宛如温柔的霞光,中?间是一抹黄色。
余温钧对自己满意的东西,也能做到目不斜视。
他?的手,稳重且得体地搁在?桌面上。
余温钧记得,母亲也喜欢插花。但,母亲唯独不爱荷花。在?切花材料里,荷花是一种不能依靠自己彻底绽开的花,腐坏得又快,简直是死亡之花。
余温钧比起爱花,小时候更爱掐花瓣。
最爱蔷薇科花瓣,柔若无骨,丝绒的手感,可以掐得稀烂。
小男孩也喜欢掐荷花花瓣。
荷花没那么娇嫩,然而光滑柔韧条理十足,即使轻微地搓揉也不会有花汁迸溅出来弄脏手。
余温钧还喜欢去摸壁虎和金鱼。
它们的皮肤滑腻冰冷,小小的在?掌心?很可爱,能感觉到它们微弱的心?跳。
这个毛病后来被他?父母纠正了?,男孩子要有教养,不准有那么多小动?作。但也许从那时候,他?的性格就?可见一斑。
余温钧抬腕看了?两次表,随后说:“我走了?。”
不需要解释离开的理由,他?站起身?,旁边的人也跟着站起来,剩余的私人银行高层送他?坐上电梯。
开会的地方距离美容院不远,因此没让司机跟着。他?慢悠悠步行前去,再因为今天心?情好,主动?坐电梯来到42层。
余温钧准备看看打扮好后的小姑娘。
随后,他?就?知道贺屿薇的所作所为——“小姐并?没做美容。她先走了?。”
“她去哪里?”他?立刻问?。
美容院的人当然不知道。
那一刻,余温钧也要遏制住想把什么东西掐得稀烂的冲动?。
五分钟后,余温钧站在?贺屿薇曾经站过的位置,这是摄像头记录她最后停留的位置。
已经是两个小时之前。
余温钧脑海里回荡着一个尖锐的问?题,自己是不是疯了??
抵达香港前,余温钧已经提前安排好贺屿薇在?当地的司机和保镖。
计划不如变化。
小姑娘这一周在?酒店房间里病怏怏地躺着,从来不外出。他?就?给那些随从放了?假。
今天早上,贺屿薇出现在?他?面前,余温钧的表情看不出,却暗中?松口气。
他?也很高兴。
高兴到,余温钧听弟弟指责她邋遢,也只是皱皱眉。他?想,多大事。做个美容就?可以改善,他?的女人底子好。
余温钧便像工作繁忙的男朋友,在?上班路上抽空把女友送到美容院,嘱咐完什么时候来接她,就?继续忙工作去了?。
而这一次,行事缜密的余温钧居然真的忘记派人跟着她。
美容院的人自然也没敢拦着贺屿薇离开。
……她在?哪里?他?为什么会对她放下?心?防?她跑了?,他?会怎么办。
天气依旧阴沉。
台风这几日过境,带来雨、带来风、带来挥散不去的闷热,但街道极其?干净,人来人往,每个过客的脚步都不停歇。
不同于内地城市,香港的人口构成成分更为复杂,因为交通发达而连通东南亚,也有各种违法或灰色的“离开方式”。
换句话说,这是一个拥有偷渡机会的地方
余温钧独自站在?繁华的铜锣湾广场,反复拨打贺屿薇手机。
该号码无法接通。
酒店的人去敲房间门?,她没有回去。
贺屿薇吃完早饭就?被带到美容院,港澳通行证和其?他?身?份证应该留在?酒店,身?上最多只有几千港币。
对余温钧来说,香港是一座他?从小就?再熟悉不过的城市。
对一个从未出过远门?的北方小城姑娘来说,香港是完全陌生的新星球。
现在?的问?题是,贺屿薇在?这个新的星球会去哪里?
两个半小时不长,却也足够做很多事情。余温钧已经让人先去搜索刚才的大厦,生怕她折返,躲在?里面。此刻,他?正飞速地算计着自己需要调查的距离。
她跟着自己来香港,难道是逃跑计划里的一环?
余温钧很快就?自我否认,是他?拽着贺屿薇一起来的。他?为什么带她来香港?
是因为,余温钧不想让那个孩子离自己太远。
他?想和她待在同一个空间。
每天工作再忙,也想要看看她的脸,听听她的声音,即使看不到,也要确切知道她就在酒店里躺着,就?在?他?触手可及的地方。否则,他?内心深处的某个地方就会升起一股烦躁。
余温钧从这一个小孤女的身上体会到,是呈指数增长的执着和焦渴。
她的身?体,早已经是他?的盘中?盛宴。她的心?,正悄然握在?他?掌心?。但依旧不够,余温钧深深觊觎且最想要嚼碎并?吞进腹中?的,还是那一缕极其?清澈又飘渺的灵魂。
男女关系也要讲究张弛有度。所以,他?这段时间改走禁欲路线。不再逼着她献吻,不再碰她下?面的那张甜美小嘴。
世界上的小姑娘都不反感纯爱吧?
她们想要所谓的“尊重”“平等”和“保持自我”?
既然别的女人都想要拥有的东西,余温钧觉得,他?不妨也给自己的女人一份,即使是拥有的错觉。
他?要她主动?。要她心?甘情愿地留在?他?身?边,还要她为自己奉献出一切,包括爱情。
然而无论怎么对她,贺屿薇的心?扉依旧稳定?地、严丝合缝地封闭着。明明是年?纪比他?小那么多的女孩子,偶尔会像个姐姐似的,很为难地看着他?。
哄着吧,她对他?越发警惕。冷着吧,她该干嘛就?干嘛。拉她上床吧,她现在?纯纯傻傻地开始把他?当床上的搭子。
余温钧在?一方面无奈,一方面也坚持判断。
像贺屿薇这种人,本质是极为执拗的。她做任何决定?时思考的时间都长,然而做出选择后,也会义?无反顾。
且,至死无悔。
他?准备按照自己的步调,一步步地引领贺屿薇,非要让她染上自己的颜色,让她那双清澈眼睛里生出贪欲。
海水冷漠到,让人以为它足够温柔又宽容。
余温钧在?几分钟内作出行动?。
通知酒店、随行人员和司机紧急寻找贺屿薇,甚至于,他?已经思考动?用?港岛的哪些人脉和警署关系,接下?来的三天,上天入地,且要在?各个海关和口岸堵人。
他?拥有绝对的自信,贺屿薇只要剩一口气,整个港岛乃至维港的海底每个贝壳都翻个遍也会把她拽出来。
余温钧刚要联系一个颇有威望的地头蛇,突然听到旁边的笑声,两个颇有姿色的都市女郎正在?街头自拍。
他?才发现,自己不知觉间走到马路的对面,而这附近是香奈儿的快闪店。
铜锣湾和涉谷、纽约时代广场有几分相像,不大的地方,密集的人流,明亮的平价广告牌,各种不同打扮的二十多岁年?轻女孩子。她们背一个奢牌包,但是首饰、鞋和衣服却都属于快消品牌。
再难听点说,普通阶级的普通女孩子。略有姿色但成千上万,毫不出奇。
余温钧的目光追随着她们,同时,他?的内心?传来一个声音提醒,自己又因为她失控了?。
这是第二次。
余温钧至今心?有余悸,他?在?草原骑着马,远远地看着弟弟向?贺屿薇挥出一鞭子,内心?一瞬间所爆发的暴怒、杀心?和焦虑。
明明平常对弟弟们很宽容,一旦有东西推动?,余温钧知道自己能够做到六亲不认,斩草除根的。
余温钧不讨厌却也不喜欢自己的这一面。
他?向?来是一个有所保留的男人,很少?允许自己在?任何领域里放纵。哪怕是工作上,他?都会在?反复提醒自己要分清楚目的和手段,必须要撤回一些评判,才能更游刃有余地进行决策。
而余温钧性格底色也是不允许他?对什么事表现出非同的执着。
他?有弟弟们这一个缺点就?够了?。
手机屏幕上,余温钧取消了?和地头蛇的通话。
他?微微地闭上双眼,调整呼吸。
这是练习箭道多年?所养成的习惯。箭道老师每一次在?射箭前都
会提醒:调整呼吸,把心?关上。
任何时候,任何局,都要“该放即放,清爽利索”。
余温钧不缺女人,也不会被女人的任何痛苦和问?题带着走,更不会卷入情感的长期压力和挣扎中?。
他?所给出的爱,永远都是丰盛却冷酷的爱。
如果,那个苦情的小孤女不惜演戏到这种程度都要从他?身?边逃走,那么,不如就?让她跑两天,亲自体会到外面世界的冷暖。
偷渡的风险很大,如果被抓决计没有好果子吃。而国外也并?不是美好的乌托邦。全世界的富人和穷人,其?实没有本质区别。
贺屿薇想要体验颠簸、流离和被人鱼肉的苦日子,他?就?让她体验。然后,等她重重受创,他?再坐收渔翁之利。
但……不行。
他?舍不得。
余温钧其?实已经能够意识到,拥有骇人执拗个性的人是自己。
他?不会责怪贺屿薇想跑,他?只会责备自己管得太松——等找到她后,余温钧决定?放弃这场纯爱游戏,他?不准备伪善地装着给她自由,让她个人成长。
一旦找到她,他?就?会顺从自己心?意,直接囚|禁她一辈子。后半辈子,她别想离开他?家?一分一秒。
余温钧下?定?决心?后,重新睁开眼睛。然后一下?子就?看到街对角的女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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