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尚有余温by帘重
帘重  发于:2025年01月2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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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中第一周过得怎么样?”余哲宁问,桃花眼弯弯的,语气也很柔和?。
贺屿薇坐直身体,她说:“挺好的。”其实糟透了?,“我是说,会好的。”
“哥安排她读的是公立。要是读私立,她那窝窝囊囊的样子得被其他同学们霸凌死。”余龙飞一针见?血地?戳破真?相,“话?说回来,你的成绩怎么样?”
贺屿薇很实在把现?状说了?——她被安排进重点班,但好久没学习,成绩和?吸收知识的能力烂,完全跟不上目前的课程。
明明只?是想通过会考,但高二的重点班都在针对高考进行复习,今天上课,老师发了?一张随堂测试卷,她冥思苦想只?写完两道题。
贺屿薇说话?语速慢,声音轻,但谈论事情极其有条理,连余龙飞都津津有味地?听着?。
但是,贺屿薇自己越说越沉重。
白天得应付高中繁杂课程,每天晚上还得被迫上五楼喝补品,贺屿薇总疑心有人察觉了?自己和?余温钧的特殊关系,而她的整个人也变得格外鬼鬼祟祟起来,更害怕余哲宁从别人嘴里听到一些风言风语。
就像她的担心被暴露,余龙飞顺口接下去?:“你还别说,哥对她还挺好的。要不是哥的性癖一直是聪明女人,我还以为,他看上盆栽姐了?。像是Sarah姐就是大学霸。栾妍别看长得跟煤球似的,但她的学习和?体育也拔尖……”
贺屿薇和?余哲宁都低下头。
余龙飞看着?余哲宁,冷冷说:“哲宁。外人,归根结底是外人,咱们兄弟可是一辈子的。没准明年?这时候,你想到自己为了?一个女人搬出去?,能笑得自己眼泪都出来了?。”
余哲宁猛然一摔餐叉。
意识到气氛僵硬,贺屿薇很识趣地?轻声说要去?洗手间。
余龙飞眯着?眼睛,喊来一个女侍者让陪着?她去?。
早春夜晚的温度还是有点冷。尤其是这家法餐厅坐落在庙里,还有股格外的幽静。
贺屿薇静静地?走在院子里,她心想,今晚肯定无法和?余哲宁单独相处了?。
等贺屿薇不在座位,余哲宁才说等脚伤好了?之后,打算再当面向栾妍告一次白。
这是余哲宁这段时间独自住着?,深思熟虑后下的决定。
当初喜欢上栾妍,是否夹杂着?对强势兄长的抗争和?叛逆?也许有。但无论如何,哥哥已经?和?栾妍解除了?婚约,余哲宁觉得自己需要再表白一次。
如果栾妍能接受他,他们就算冲破世俗的偏见?也要在一起。而如果再次被栾妍拒绝,他也能放下这段感情。
余龙飞厌恶地摇了摇头。
他既搞不明白栾妍的魅力也搞不明白余哲宁的情愫。不过,他哥也警告过不要插手余哲宁的事。
然而,有件
事情必须得问一下。
“先不说栾妍,我问你,贺屿薇有没有可能和?咱们有血缘关系?”余龙飞压低声音问。
余哲宁正喝水,一口就喷出来。
余龙飞又发什么癫?
“我是心细如发。哥对她的态度太特殊了?。让她住在四楼也就算了?。前段时间,李诀不是在医院里向你打听贺屿薇的身世吗?这肯定是哥的意思,你也知道,哥不做没用的事。我当时就留了?心,此事必有隐情。”余龙飞眯起眼睛,“哥身边的人嘴巴都严,不过,我查到玖伯前段时间去?了?一趟珠海的亲子鉴定中心,肯定是替哥办事去?了?。再说,哥这段时间和?舅舅走得很近。你知道舅舅管不着?自己的老二,私生子和?私生女一大票的。没准儿,贺屿薇也是其中一位呢。哥现?在让她住四楼,可能因为她的身份是咱的亲表妹。”
真?的是一派胡言。仅仅是想到贺屿薇是自己表妹的可能,余哲宁就不舒服。
余哲宁无奈说:“人家屿薇有亲爸。她亲口说过的,你不是也知道,据说是一个整天喝酒喝到中风的人?她连酒味都不能闻。”
人在外面的身份都是自己给的,谁知道小保姆嘴里的话?是真?假。
余龙飞刚想这么反驳,贺屿薇已经?走回来了?,他便给了?余哲宁一个闭嘴的眼神,笑说:“下周末我在家举办一个party,哲宁,你也凑个热闹呗。”
余哲宁刚想拒绝,就看到贺屿薇顿时亮起来的眼神。他迟疑片刻,点点头。
等陪着?余龙飞和?余哲宁吃完饭回来,已经?到了?晚上十点。
贺屿薇还有一堆课堂作业没写,她急得要命,偏偏在玄关处遇到了?余温钧和?李诀。
余温钧无声地?给了?贺屿薇一个“允许放行”的眼神,她先低头跑上楼。
余龙飞解释了?晚归的理由,他带着?小保姆和?哲宁一起吃饭去?了?。
“还有,我给哲宁转了?笔零用钱。”他的手向前伸,“哥,你也顺便补贴我点儿银子呗。”
余温钧嗯一声。
兄长这么好说话?,余龙飞立刻得寸进尺:“其实吧,我去?年?和?朋友开了?一家小的金融公司,但因为政策变动,账上就有点紧,本?来想着?是破产还是债务重组——”
余温钧这次就没有答应。
他身后的李诀开口:“也是巧了?。明儿下午我们请了?几个懂这方面业务的律师和?会计师来家里开会,你要是有问题可以过来咨询一下。”
“按李诀的方法办。”余温钧刚要走上楼,又停住脚步,“龙飞,你这段时间每天都接送我的小金丝雀上学?”
小金丝雀?余龙飞反应了?一会才意识到哥哥说的是贺屿薇。
她应该也快被龙飞烦到极限了?。余温钧沉吟了?一下:“从下周开始,派家里的司机接送她。我这几天都会在五楼和?几个银行高层和?国企高管开会,你这一只?老金丝雀也留下来听听。”
余龙飞倒是挺兴奋,难道哥有什么赚钱的好事找到自己。
余温钧头也不回:“你主?要负责端茶倒水。不过和?会计师的那场风控会要仔细听,听完后再跟我说说自己的想法。”
余龙飞发出不耐烦的咂嘴声。
正如余温钧所说,他这两天都留在家里开会。
余温钧除了?李诀,还有三?个秘书,其中有一个三?十岁出头的女人,头发整整齐齐地?盘到脑后,穿着?套装和?中跟鞋。
某天夜晚,贺屿薇在五楼努力地?吞松茸花胶粥,无意间瞥了?对方一眼。嗯,是个干练大美?女呢。
李诀推推眼镜,很鄙夷地?说:“美?,倒是其次,也是一个什么美?国常青藤的高材生。钧哥自己成绩好,也喜欢聪明人。”
第二次了?,别人强调余温钧喜欢聪明类型的女人。
贺屿薇的第一想法是,谢天谢地?谢谢观世音菩萨,自己纯纯不是他的菜。
但想到这里连忙摇摇头,他的喜好关自己什么事!
余温钧虽然不住在宅邸。但每个佣人都熟知他的各种喜好。
比如,大厨说余温钧不怎么爱吃鸡肉,家里的土鸡肉也就两个弟弟吃。比如,墨姨说家里佣人偶尔撞见?余温钧时并不用主?动打招呼,停下工作等他先过去?就可以。比如,沫丽说余温钧每次游泳都是固定的一个小时,只?需要在事前准备好浴巾和?运动饮料,等他走后收拾湿毛巾和?拖鞋即可……
贺屿薇就当耳旁风听着?。她对余温钧不感兴趣,只?是无法从这人手里逃脱,便进行消极反抗。
他不是喜欢干净吗?她咬牙决定,每周只?洗一次澡,天天都梳着?油腻的头发,浑身发臭发烂,看他恶不恶心,还敢不敢碰她!
除此之外,她思考更多的还是自己的处境。
贺屿薇对学习一直保持最低程度上的兴趣,成绩中等偏下,但再怎么说也算不上学渣。而重上北京高中后,她在连续三?科的理科随堂考都稳稳地?夺得全班倒数第一的好成绩,
唯一拿得出手的是英文,可是北京孩子的英语成绩都不差。
上课的时候,贺屿薇尽全力地?听着?老师讲题却?又根本?听不懂,陷入不安和?惶恐,又感觉旁边一道探究的目光。
她同桌正盯着?自己的桌面。
刚刚发了?考试卷,她得了?35分,贺屿薇羞耻地?用笔袋把鲜红刺目的成绩挡住。
男同桌继续若有所地?看着?她的笔袋,那是余龙飞知道她没有文具盒后随手扔给她的,据说是买法拉利后车行赠送的纪念笔袋。

第49章 湿度
余温钧这几年先后退出几家?挂名的?企业董事会,只不过,各种权利上的?纷纷扰扰还是逃不过。每次二月末都得来上一轮。
等送走最后一波客人,已?经是晚上九点,几个秘书之间却?围在外面窃窃私语。
余承前继承的?家?业到老爷子手里,早就是半死不活,但因为有?了一个余温钧,才重新壮大,但几个叔叔都想往里面舀一勺羹。
除此之外,舅舅曾在余温钧年少时提携过他,如今期望得到更?多回报,这两年不断地往企业这里源源不断地塞关系户,也是令人头?痛。
余温钧让他们几人先走,随后拍一下李诀的?肩膀,他说在家?里游泳后回酒店,让李诀不必等待。
地下泳池安安静静的?。
洒满人工光线的?蓝色泳池,拥有?一种高纬度湖泊的?寂静和寒冷,大部分时间,余温钧会边游泳边在脑海里会把今天的?工作像电影倒放一般回忆下。
所有?的?情绪都褪去,停在最无意识的?状态里。
游了一个小时后,余温钧终于扶住岸边的?把手,哗啦一声跃上岸,看到有?个人正怯生生地等在门口。
她倒真老实。他说要每晚都要见她,贺屿薇便像一条坐牢小狗,真的?是很不情愿但也真的?每天都会丧着一张不洗头?的?小脸挪过来。
余温钧也让小钰多给贺屿薇开点营养补充剂。
她照顾父亲的?那几年肯定?没?吃过饱饭,看似苗条的?身材背后隐藏着营养不良,太瘦了,包括现在,她都不爱好好吃饭。
女人身材胖瘦倒是无所谓。他怕她突然在床上因为低血糖晕倒,扫自己的?兴。
余温钧赤脚走到她面前时,贺屿薇依旧自顾自地发呆,稍微愣了一下才抬头?。
他戴着深黑色的?游泳眼?镜,上面映衬出小小的?自己。
“我游泳的?时候不喜欢旁边有?人。”他说话的?时候很低,只有?喉结在滚动。
贺屿薇假装没?听到这句话,她可不是主动来的?。
“我刚刚遇到门房的?孙叔。他让我来问问您知不知道余龙飞又要举办party,余哲宁下周五回来,让不让他的?车放行??”
余温钧俯身拿起旁边海滩椅子上整齐叠好的?热毛巾。
“这里是哲宁的?家?。他和龙飞的?车在任何时候都可以?放行?。他们从家?里搬走任何东西也不必跟我多讲。”他说,“但,五楼是例外。不经我允许不能进。”
平时穿着花衬衫,所以?看不出余温钧的?身材极其优越,胳膊和胸肩是流线型,肌肉硬而?寒冷。他此刻将泳帽和泳镜都摘除,再用毛巾边擦脸边说话,动作有?点粗野却?又奇妙得保持优雅。
“高中过得还适应吗?”余温钧低低的?声音在空荡的?泳池响起时,有?一种格外清冷且宁静的?感觉,“你只需要保证三分之一的?出勤率,其他的?时间可以?自由?安排,比如,不必去上高二的?课,想去学校图书馆自习或者?留在家?里补习都可以?。高教授现在不来了,但我可以?再为你请几科主课的?辅导老师。毕竟,你的?目标是通过高中会考。不要太累,嗯?”
贺屿薇忍了忍,她终究又转过头?:“……你把我安排到高二的?重点班,是为了想羞辱我吗?”
余温钧停下手,也有?点匪夷所思。
他把贺屿薇压到身下吻了个遍,她都能睁着眼?睛硬说这是在开玩笑。让她进入高中的?重点班,贺屿薇反倒振振有?词地说起“羞辱”两字。
奇怪脑回路的?小孩。
“考虑到你太久没?上学了,进重点班能让你更?快进入学习氛围。”余温钧耐着性子解释,“学习这种事情说起来简单,但仅凭个人自觉也很难坚持。所以?才需要学校,更?需要积极进取和同一目标的?同伴——你是不是以?为,凡事都得靠着自己努力,而?环境不重要?”
不是吗?贺屿薇从小听的?故事,就是悬梁刺股、凿壁偷光和囊萤照雪。
这些古人,在极端恶劣的?环境中充分发挥主观能动性,汲取着知识。所谓人必胜天,意志大于一切。
她偶尔看的?电视剧也是爷爷奶奶爱的?年代剧。那些主角们是乐观的?现实主义者?,大胆机智,富有?人格魅力,靠劳动致富,而?在过程中又能顺带收获爱情、友谊,过上幸福的?生活。
她从教师爷爷奶奶那里学到的?准则和标准也是如此——“自己的?事情要自己做,不要去给他人添麻烦,不要怕吃苦,犯了错就要立刻道歉,要遵守社会常规,要对自己的?话负责,要诚实地活着,不要背叛,不要撒谎,金钱不是最重要的?评判标准。”
贺屿薇也不太知道,她为什么突然就跟余温钧说这些无聊老套的?东西,而?余温钧也只是静静听着,全程没?有?打断她。
他说:“这些观念没有大错。我也是被这么教育着长?大,现在也会跟龙飞和哲宁说要对自己保持诚实,尽量言之有信。”顿了一下,余温钧说,“我说过了吧,我从不讨厌你。”
什么啊,他明?明?只是颇为冷淡地说“不讨厌你”,可是,听起来似乎像是在说“我其实还有?点欣赏你”。
余温钧话锋一转:“你是一个乖女孩,也有?好好遵守我们的?约定?。”
贺屿薇睁大眼?睛,她可不记得和这个人有什么约定。
余温钧的?目光落在她的?发尾,这头乱糟糟却柔软的头发曾经在他的?肩头?蹭来蹭去。
“你曾经答应过我不会走。而?这段日子也没?有?试着逃跑,也坚持着好好上高中了。”
贺屿薇低声说:“……因为你让余龙飞天天早晚送我上学。”
除此之外,她还体会到另外一层羞辱的?意味。自己想搭乘他弟弟的?车离开,余温钧就刻意让另外一个弟弟送她上学。贺屿薇怀疑,在她被高中课业压垮前,会先在余龙飞早晚的?刁难和辱骂中直接崩溃。
余温钧从她的?欲言又止里猜出什么,他说:“龙飞……脾气有?点急。”
余家?上下,也就只有?这一位极有?手段的?兄长?才会把龙飞少爷评价为,“脾气有?点急”。
余温钧说完这句也没?多解释,他说:“周一会由?司机来送你上学,不用再烦恼。”
贺屿薇这才喜出望外,脱口就说谢谢余董事长?,话音未落咬住唇。她目前的?困境百分百由?他造成,才不要对肇事者?道谢!
余温钧看她一眼?,继续用毛巾擦拭身体。
这平静的?一眼?,却?让贺屿薇既狼狈又困惑。她心想……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自己,居然也不讨厌余温钧。
她绝对不喜欢余温钧,绝对没?对余温钧产生任何男女之情,更?是绝对没?有?一丝“当他女人”这种龌龊念头?。但,贺屿薇也在这一刻奇妙地意识到,自己……无法彻底地憎恨他。
余温钧身上有?一种淡淡的?管教感,平常发号施令惯了而?有?一种极端强势,让别人明?知即使他是正确的?但实在很想去反驳。不过,余温钧属于爱惜自己东西的?性格,就算是把人当棋子,给得也都是实打实的?福利。
余家?佣人们对他多年形成的?尊敬和忠诚绝不是假的?。李诀和余龙飞虽然凶狠,他用之如臂指使,余温钧很难捉摸,却?也确实不属于以?折辱他人为乐的?个性。
所以?,余温钧连续对她做出那些过分的?事情,她明?明?怕得想跑,可是等真正面对他并和他交谈时,她又总是抱有?一丝幻想,想用普通人的?倔强和执着去打动余温钧,使他收回荒唐的?决定?,让他们的?关系恢复到原状。
唉,好想剖开心脏给他看,她本来当他是一个有?点可怕但又特?别令人尊敬的?长?辈看待的?。
余温钧突然又问:“我脸上有?什么东西,能让你发这么久的?呆?”
贺屿薇回过神?。
他俩的?距离不远不近,她不敢再注视他的?面孔,又不敢作出明?显躲的?姿态激怒他。她拼命挪动着眼?珠,余光瞥到,玖伯出现在走廊。
贺屿薇这才松口气:“那,我先走了。”
眼?前的?小孩没?有?像书房那样,满脸决绝地转身就跑,而?是恭恭敬敬地伸出手。
余温钧再次一愣,随后才意识到,贺屿薇居然打算接过自己手里攥着的?这条湿毛巾——还真是兢兢业业地在扮演小保姆角色,照顾完哲宁都不够,还想照顾他吗?
不过,她确实总是弄得自己有?一丝心猿意马。
“要小心。里面彻底湿透了。”余温钧把毛巾递给她时低声说了这么一句,面不改色地向玖伯走。
湿毛巾就像火药一样被她抱在怀里。
这是在说毛巾吗?余温钧在某天混乱的?夜晚,也是用这种低沉又镇静的?语气,拨弄着她脆弱理智。
她情不自禁地转头?看他背影。余温钧只穿着膝盖上方的?黑色鲨鱼皮泳裤,紧紧地绷着精壮的?腰、结实大腿,以?及很拥挤的?大腿根部。贺屿薇以?前知道他个子高,原来腿那么长?,手脚很大。只看身材,根本看不出来三十多岁了。
贺屿薇面色逐渐苍白,她毛骨悚然地把湿毛巾扔到洗衣篓,再把手擦干。
绝对不能贪图安逸,还是得想办法尽早离开余家?和恐怖的?他。

第50章 偏东风
周一上午有五节课,最后一节课是体育。贺屿薇下楼就感觉到?她的腿和腰使?不上力气,早上大姨妈来了。
可能是每晚五楼的补品,可能是规律的饮食,也?可能是小钰给她塞来的各种鱼油、维生素补充剂,她的生理期逐渐规律起来。
体育老师眼睛都没抬,说生理期的女同?学自己做拉伸,不需要跑步。
贺屿薇坐在操场旁边,再次发现,这不是她所熟悉的高中。
她以前读的学校,高考大于一切。女孩子比起上体育课更?愿意坐在操场闲聊,一堂课下来,整个人?清清爽爽的,身体也?不出汗。
但北京的高中,女生们都会换上体育课专用的运动服。老师带着她们跑步、做操,以及每个人?都可以选喜欢的球类运动。
这节课是羽毛球,每个女孩子的脸色都洋溢着野心和不服输的劲头,她们吵吵嚷嚷,全力奔跑着,身上没有被教导的“淑女”“文静”和“不争不抢”
贺屿薇抱着膝盖,远远地望着她们出神,随后眼前打下一道?阴影。
这是班里?的另一名转学生,好像叫于凌峰。是个五官特别立体,英气勃勃的高瘦少年。
“你叫贺屿薇,对吧?”他的表情有些不快,“上周五晚上是我们这一排的同?学做值日。你却?直接跑走了。”
贺屿薇连忙道?歉。
对方丢下一句“今天留下,补做值日”就走了。
放学的时候,班主任把贺屿薇和于凌峰叫到?讲台,递来两个塑料包装的服装和卡。
这是他们的正式校服和学生证,原本说是三天发,但学校仓库出了什么问题,就晚了一周多。
于凌峰顺手把学生证揣进兜里?,贺屿薇却?情不自禁地捧在手心。
学生证是一个绿本子,有塑胶的特殊质感,握在手里?很硬。
翻开学生证,上面有她的名字和照片,和学校教务处盖的红印。
啊,自己真的又当回高中生了!
班主任板着脸说:“贺屿薇,除了英语,你其他学科进度都有点落后。明天带个大点的u盘,老师把高一的课件和习题拷一份给你。回家多看看,不懂的问题要多问。”
于凌峰等老师走后也?对贺屿薇说:“明天把学习资料也?用q发一份给我。听懂了吗?”
贺屿薇答应了,随后意识到?,这个男高中生似乎不太?客气。怎么说呢,语气似乎有点熟悉。
春至来临,白日的时间也?渐长?。
新司机又安静,开车速度又稳当。
今天放学回到?余家,天还?没有黑,门口有扫地的佣人?,看到?她从?车上走下来,便对她无声地笑了笑。
贺屿薇自从?搬进四楼,她和余家其他佣人?们的吃穿住行就逐渐分开。
区别在刚开始还?不那么明显。
别的佣人?们依旧都“小贺”“小贺”地使?唤她,忙起来的时候,有什么差事都让她跑个腿。然而这两天,也?不知道?余温钧是否说了什么,除了偶尔回来一趟的墨姨,大家都对她敬而远之。
余家的佣人?们有没有在背后议论自己,他们是否隐约察觉余温钧对她的特殊目光,说实?在的,贺屿薇连想都不敢想。
唉,要是余哲宁愿意搬回来,她能继续当小保姆就好了。最起码,余温钧念在弟弟的份上,就不会再对她出手了吧。
哦,不行。她不想让余哲宁知道?这种事!
贺屿薇胡乱地想着,内心升起阵阵迷惘。
明知余家非久留之地,可是班主任今天将崭新的学生证和校服交到?手里?,她产生了一股留恋和渴望。
余温钧至少有一句话是对的,取得高中文凭有助于她的前途。
贺屿薇抱着沉重?的书包和崭新的校服,在余家建筑物的门前叹了一口气。
明知道?应该打起精神,可有的时候仅仅是活着,她就足够疲倦了。
不想回到?华丽的四楼,不想面对超级难的高中作业,好想逃走到?世界尽头的角落里?,独自一人?,静静地活着。
最终,贺屿薇的脚,自动地带着她走到?余家花园。
在户外散散心吧。
这段时间,春天的脚步渐近,一夜之间,有不少植物开花了。
她原本想去看那一株洒金碧桃,但还?没走到?花园深处,无意间抬头,突然屏住呼吸——她看到?旁边小径怒然盛放的一棵普通桃花树。
这是一棵好像命中注定要和“盛放”这个词联系起来的桃树。
该用的量词不是单薄的“一朵”,而是一簇,一球,一团,真的是千朵万朵压枝低。满树怒放的桃花就像千万个小精灵,远处是树影婆娑的暮色,地平线回归珠灰色的薄雾,但浓粉色的花瓣却?眨动着双眼,在傍晚的春风中硬是炸出了花团锦簇的风情。
重?瓣锦簇,世界仿佛被织进这团浓粉,戴上一顶名为不朽的花环。
说实?在的,贺屿薇从?来没有觉得自己融入过余家。
以前照顾余哲宁,她享受和他在一起的时光,却?也?知道?他脚伤好了自己必然要离开。而现在,她被强行囚禁在这里?,既要担心高中学业,又要担心余温钧随时会“做到?最后”。整个人?萎靡不振。
可是看着这一株盛开的普通桃树,她突然觉得,自己内心升起股奇异的小小勇气。
因?为,桃花很美。
那是一种令人?感动的美丽,甚至于,能给观看它绽放的人也带来力量。当她看着在早春傍晚时分灿烂的桃花,觉得自己多了一个忍受世界的理由。
也?许,她也可以活的像一颗树。
存在本身就是价值,不需要想太?多。
她不需要在乎余温钧,余哲宁或任何人?,只?需要抓住机会,先努力地试试重?读高中。
如果她真的受到?巨大伤害,那就——到?时候再想悲观的事情也?不迟。
凝视着眼前的桃花树,贺屿薇忘了时间,忘了周围的一切。她痴痴地看着,直到?天色渐黑,头顶被什么东西一拍。
余温钧拿着她的学生证,他说:“学生证掉在地上了。”
一看到?他,贺屿薇脸上的专注和安宁荡然无存。她立刻慌乱地拉开距离,小声地质问:“你怎么在这里??”
很愚蠢的问题,因?为这里?是他的家。
余温钧果然也?懒得回答她。他双手插兜,站在原地欣赏前方的桃花树。
“接下来,家里?的花园会进入花期——海棠、紫薇,丁香、忍冬、碧桃、郁李,樱花……到?九月份前一直有花开。”
他很普通地说着话,花衬衫的下摆被风拂起。
余温钧外面穿着黑色西装,内里?还?是斑斓的花衬衫。这个男人?又像虎又像蟒蛇,就算是平静的状态也?有威慑力,就是日常状态也?很能唬人?。
他,也?是把自己囚禁在这里?的元凶。
贺屿薇知道?这一切,此刻又以另一种全新的视角审视他。
她想起今天看到?了在体育场里?奋力锻炼身体的女高中生,眼前又是一株正拼劲努力开花的桃花树——都以主动的态度面对着世界。
自己要不要也?走出被动的僵局,试着与虎谋皮,和余温钧周旋一下?
她目前被司机接送,学校余家两点一线,跑也?跑不了。不如暂时就在待着,能跑就跑,不能跑的话就待到?一年后取得高中文凭?
说不定,自己能够聪明得做到?毫发无伤地离开。
余温钧显然知道?她在凝视自己,但也?大方地任她打量。
贺屿薇心想,得放下自尊主动说点什么。此时此刻,笨拙就是她的最佳武器。
余温钧比她年长?,又是个男的。
她从?有限的人?际关?系中总结,年长?,男的,都喜欢说自己的苦难经历。
以前在农家乐,老非就特别喜欢说当兵的经历,在北京开农家乐吃过的苦、受过的罪,借此显示自己的强悍。
贺屿薇打定主意后,便鼓起勇气说:“您这么吹风,身体受的了吗?”
余温钧扭头看着她。
她又干巴巴地说:“听说,您以前做过大手术吧。”
他猝然眯起眼。
贺屿薇便结结巴巴地把余龙飞曾经说过切脑子的话说了一遍。
余温钧听完后也?不过是淡淡地说了声“哦”,并?没有第二句话。
沉默中,贺屿薇的脸开始莫名发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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