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樊完全看不上他们:“呵,他们倒想得美。”
一个个都是在官场里摸爬滚打的老油条。
姜立老成地点头:“他们不配。”
不一会儿,皇帝出现了,再之后,便是此宫宴的主角,徐还瑶。
徐还瑶穿得光鲜亮丽,伴在太后身边,高傲地抬着纤细的脖颈,扫视着底下参拜的众人。
她的身份,大家都早早收到风声,这可是皇后的有力人选,再不济,也是贵妃。
今年的宫宴办得少,太后提出要办寒梅宫宴为徐还瑶接风洗尘时,燕聿想着正好见见悦儿,便应了。
燕聿一眼就看到了一枝独秀的陆清悦,完全不需要特意去寻她的身影。
她实在是太出众了,以至于招惹到了很多不知死活的东西。
燕聿冷冷扫了一眼段衡,一个月的期限还是太长了。
段衡正在以一种灼热的目光,紧紧盯着陆清悦。
温知意真想把酒泼到他的脸上,这是在宴上,他那副眼神是把她的脸扔到地上踩。
许是感受到了温知意的目光,段衡才收敛了一点儿。
陆清悦怎么越来越美了,尤其了今日这一身,将她的美貌衬得淋漓尽致,精怪似的,摄人心魄。
徐还瑶也看到了陆清悦,她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装扮,分明比陆清悦华丽多了。
但她不知怎么就相形见绌了,该死的陆清悦,又抢她的风头!
她忽然偏头偷看燕聿,燕哥哥应该不会像那些凡夫俗子,也被陆清悦吸去了注意力吧。
燕聿表情很淡,连眼神都很淡,似乎并不在意地环视着底下的众人。
徐还瑶放心了,果然,燕哥哥和旁人是不同的,他才不会被一张皮囊吸引呢。
她端起了一个玉盘:“姨母,这个好吃,您快尝尝。”
太后没有纠正她的称呼,她与太后亲昵的样子,众人看在眼里。
徐还瑶得意了,看到了吧,她背后站着太后,看谁敢跟她抢燕哥哥,谁还敢得罪她。
她可是在太后面前哀了好久,才央得太后替她办了这个宫宴。
最重要的是,燕哥哥知道这个宫宴是替她办的,很爽快地应了。
如此,表明燕哥哥心里还是有她的。
就算姨母和燕哥哥没有派人来接她,她没能大张旗鼓,高调进宫,这会儿也挽够了面子。
但她还没得意多久,燕聿就像是故意般传了卫韵儿前来弹曲儿。
徐还瑶脸色一下子变了变,卫韵儿这个贱人到底给燕哥哥下了什么药,燕哥哥怎么总能想起她。
徐还瑶开口:“燕…”
燕聿不带丝毫感情的眸子淡淡扫过去,徐还瑶连忙改口。
“陛下,这琵琶单听起来或有些乏味单调。”
皇帝可是很喜欢卫伶人的琵琶的,之前去行宫和北乐王府的菊酒宴,都只带了卫伶人一人去。
徐还瑶竟然敢说卫伶人的琵琶乏味单调,众人屏息凝神。
“哦?你觉得卫伶人的琵琶乏味?单调?”
燕聿的语气没什么起伏,但底下的众人无一不寒毛卓竖。
尤其是众臣,他们可太清楚皇帝生气时的模样了,这俨然是发怒的前兆。
徐还瑶却像没长眼一样,继续道:“是,我认为也该传传别的伶人。”
这下连太后也皱起了眉。
皇权是最不容许挑衅的,要是每个人都敢挑衅皇权,皇帝还如何治国。
徐还瑶的爹娘都没有官称,她自己说到底,只是一介民女,怎么能反驳皇帝的话。
再者,皇帝如今对外是很喜欢卫韵儿的琵琶的,皇帝要是不动怒,岂不是要坏事。
燕聿声音冷峭:“你认为?”
他看着眼前的徐还瑶,仿佛在看一个死物。
徐还瑶不由得打了寒颤,她愣愣地看向太后,求助道。
“姨母,我,我只是…”
太后叹了叹气:“皇帝,瑶儿她不是有心的,今日宫宴,还是开开心心的好。”
太后给了徐还瑶一个眼色,徐还瑶难堪地跪了下来:“陛下恕罪。”
底下的陆清悦也切实感受到帝威,徐还瑶说错了话,就已经引起了燕聿那么大的怒火。
那她骗了他,她日后不会死无全尸吧?
幸好她以前谨小慎微,只在燕聿心情好时,才敢偶尔反嘴几句,要是不小心说狠了,还得小心道歉。
看来她以后还得多多注意些,还得去提醒爹爹一番,少跟王公子来往。
燕聿掀了掀眼,往下扫视了一圈,怀国公和大都督是重臣,位置坐得很靠前。
他扫到陆清悦脸上,看到她脸色都白了,莫非是被他吓的?
燕聿身上的寒气收敛了一些,声线也没那么冷了。
他传卫韵儿是要杀徐还瑶的锐气,再给两人拉一波仇恨。
徐还瑶自己还撞上来了。
正好也让下面的那些大臣们擦擦眼睛,别不长眼,给他递什么奇怪的折子上来。
徐还瑶噙着眼泪,望了燕聿一眼,委屈道:“谢陛下。”
燕聿冷淡至极,连一丝余光都没分给徐还瑶。
徐还瑶顿时更委屈了,燕哥哥当了皇帝之后,真的太冷漠了。
她再怎么说,也算是与他一起长大的了,他竟为了一个伶人,这么欺负她。
卫韵儿在下边沾沾自喜,看来这个徐还瑶在皇帝心中并不重要,还不如她呢。
最后也只传了卫韵儿一个人上殿来弹曲儿。
卫韵儿媚眼如丝,悄悄给皇帝抛眉眼,却是抛给了瞎子看。
燕聿身心都在陆小蘑菇身上,她这会儿应该不怕了吧。
陆清悦低着头默默转着酒杯,被这么一吓,她吃东西的心情没了。
她现在整个人都被紧张的情绪占据了,伴君如伴虎,骗得越久,后果定然也越严重。
可她若现在说出来,她感觉自己也命悬一线。
最好的结果是,皇帝永远都不知道她一开始就骗他的事情。
可这事儿真能守一辈子吗?
沈氏注意到了她的异常:“悦丫头,怎么了?”
陆清悦手离了酒杯,摇了摇头:“没事。”
虞氏给她夹了筷子菜:“方才等了那么久,多吃些东西,光喝酒只怕你身子弱,吃不消。”
“好。”
陆清悦执起箸,往自己嘴里添了一口菜,没滋没味地细嚼着。
太后本该在宴上介绍一番徐还瑶,闹了这一出后,只能不了了之了。
徐还瑶不甘心地咬着牙,都怪卫韵儿这个贱人,总有一天,她要收拾她。
夜深了冷得厉害,寒梅宫宴也就没有持续太久。
才出了皇宫,漆黑的夜里便刮起了风雪,陆清悦掀开马车的帘子。
“下雪了。”
绿玉将汤婆子放进陆清悦的怀里,替她拢紧了身上的毛氅。
“是啊,风也刮得紧,夫人别看了,小心着凉。”
陆清悦放下了帘子,将手缩进毛氅里捂着。
不一会儿,她们的马车在没人的地方,被一辆旁的马车给截了下来。
绿玉掀开帘子:“怎么了?”
之后她好像愣住了,随即便走到了外面。
陆清悦微微蹙了蹙眉,这里是京城,应当不会遇到什么贼人吧。
也不是没有可能,她从旁边摸出了腕箭,还未戴上,帘子便掀开了,她立即举起腕箭。
看清来人,她急忙捂着腕箭放下手,心有余悸道。
“陛下怎么冒着风雪来了?”
幸好她没有拉动腕箭,不然她岂不是刺杀了皇帝。
燕聿拍落身上沾着雪,提了个食盒坐到她的身边。
“方才瞧你没吃上什么东西,来送些吃的给你,热的,快些吃了。”
她的水眸一瞬不瞬地看着他:“就为了这个,陛下何需自己走一趟?”
燕聿打开食盒,佳肴的香气溢了出来,他侧目看着她。
“你吓着了,我怕你睡不好觉。”
然后,他伸手探进了她的毛氅里,寻到了汤婆子捂了捂。
“今夜有雪,冷得紧,也怕你冷得睡不着。”
他的手凉,陆清悦的手往边上躲了躲,他却伸出一根指头,点了点她的手指。
他这副不正经的样子,与方才殿上的皇帝真的好生割裂。
纵使陆清悦之前也经历了一次,但眼下再看,还是觉得不可思议。
不正经是他,一怒众人怕的也是他。
燕聿见她神色有点不妥,似乎很防备他,他瞳仁深处微微一闪,往她的身侧挨得紧了些。
“这汤婆子怎么不暖?”
陆清悦将汤婆子送到了他的手里:“陛下怎么不穿毛披子出来。”
“赶着来,忘了。”
陆清悦要解自己的毛氅,燕聿出声阻止她:“别动,穿着。”
接着,他对着食盒抬了抬下巴。
“再不吃,我特意命御膳房做出来的这些可就凉了。”
陆清悦看了看食盒里的菜肴,色香味俱全,可不能浪费了。
正好她也有些饿了,于是执了箸,吃了起来。
燕聿看得也食指大动:“悦儿。”
陆清悦侧眸:“嗯?”
“你可不能光顾着自己吃,我方才也没用多少。”
陆清悦找了找,只有一副箸,她犹豫了一会儿,拿出了帕子,仔仔细细擦了擦筷子。
然后,她才将筷子双手恭恭敬敬递给他,比接圣旨时还恭敬。
燕聿却眯了眯眸子:“我没那么讲究。”
他懒散地往后靠了靠:“为了给你送吃的,我的手现还冷着,拿不了筷子。”
陆清悦:…
她只好动手喂他,菜还没到嘴边,他就笑吟吟张着嘴等着了。
吃了几口,燕聿就像餍足的大猫,舒服地盘在她的身侧道。
“你吃罢。”
陆清悦以为自己终于把这位伺候舒服,安心了一瞬,却听到他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
“你要再敢拿帕子擦,我就治你的不敬之罪。”
陆清悦默默地夹了筷子菜往自己嘴里送,燕聿满意了。
马车慢悠悠往前走着,陆清悦恍然想起,问道。
“陛下要与我一起回府邸?”
燕聿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有何不可?”
她斗胆提醒道:“陛下可还记得你是隔壁的王公子?”
“隔壁没有备炭火。”
她暗自嘀咕:“那陛下何必走这一趟。”
“嗯?”燕聿探了探自己的手,确定不冷,他捏住了她的脸。
“我方才说的话,你是一句也没听进去?我怕你饿着,怕你冷着,还怕你睡不着,睡不好,你这小没良心的。”
她含糊道:“陛下乃天子,怎么这也怕那也怕的。”
“还说我,你方才在殿上脸怕得都白了。”
“我…”她方才的确是害怕了。
活下去太珍贵了,她才逃过必死局,不想这么快掉脑袋。
没想到竟会被他看到了。
燕聿:“这会儿才知道怕?先前不是还张牙舞爪顶撞我?”
陆清悦辩驳:“我之前不是还不知道陛下的身份么,不知者无罪。”
陆清悦点头:“嗯。”
这时,马车也抵达了府邸,红棉撑着伞,其他丫鬟提着灯笼,一排人候在府门口。
陆清悦看了一眼身边的人:“绿玉,让其他人退下,还有,叫人备一件毛披子来。”
帘子外边的绿玉:“哎。”
不一会儿,绿玉来到马车前:“夫人,人都退下了。”
陆清悦侧眸,燕聿拉起她的手。
“走吧,这马车里抵不住寒意。”
燕聿率先下了马车,红棉在边上撑着伞,提着灯笼。
绿玉递上了一件毛披子,燕聿凉凉抬眼扫了扫。
绿玉很快懂了他的意思:“这是夫人的毛披子。”
燕聿这才拿了过去披上,有点小了,他披在身上略微有几分滑稽。
绿玉接过红棉手里的灯笼,红棉上前去扶陆清悦。
陆清悦才探了只脚,燕聿直接伸手把她抱了下来。
陆清悦感觉自己像个小布娃娃,就这么轻易被他取下来了。
她捏了捏自己的毛氅:“谢谢陛下。”
刚吃了些热乎的佳肴,她这会子身子不算太冷。
伞不大,仅能容下两个人,燕聿一手撑着伞,一手揽着陆清悦的肩膀。
绿玉在两人前面掌灯,红棉则在两人后面跟着。
风雪从外边刮进回廊里,吹得灯笼摇曳不已,燕聿走在外边替陆清悦挡着风雪。
陆清悦探身望向回廊外的漆黑的天际:“雪下得真大。”
风刮得她都有些疼了,她躲回燕聿的身边,燕聿斜了斜伞,挡住了呼啸的寒风。
“嗯,来得也突然,说下便下了。”
屋子里已经煨好了炭火,暖融融的,陆清悦一进了屋,身上的寒意便散了许多。
她解了毛氅,燕聿也解了毛披子,绿玉一一接过。
红棉捧了热茶进来:“夫人,陛下,喝杯热茶暖暖身子罢。”
燕聿在茶桌边坐了下来,陆清悦才看到他的发梢上也落了雪。
“陛下,你的发上落了雪。”
燕聿抿了一口茶,随手拨了拨:“干净了么?”
陆清悦笑着摇了摇头,走近一步,伸手替他仔细拨了拨。
燕聿顺势把人带到自己腿上,在她面前低下头。
“悦儿可要细心些。”
陆清悦收了手:“好了,已经干净。”
燕聿拿起了他喝过的那杯茶,递到她的唇边。
陆清悦瞧了一眼茶杯,燕聿压低羽睫,连带着声音也低沉了些。
“嫌弃我不成?”
哪敢啊,她张嘴浅浅抿了一口。
两人在屋子里待了两刻钟,燕聿抱着她不撒手。
燕聿的怀里暖,陆清悦也就任由他抱着了,担心自己头上的珠饰戳到他,她没有靠着他。
门外红棉道:“夫人,汤池已经备好了。”
陆清悦的府邸是有一个汤池的,虽没有宫里的大,但容下十来个人绰绰有余。
这府邸真是处处都透着燕聿的小心思。
她的屋子没有男子的衣物,燕聿也不愿意穿旁人的衣物。
她正苦恼,去到了汤池里,才发现影九不知什么时候送来了。
外边寒风呼啸,汤池里热气腾腾。
陆清悦只有在这时候,才会眯起眼睛,像狸奴一样,舒舒服服地伸展着身子。
汤池屋里燃着的蜡烛短了一截,陆清悦耷拉着水眸,红扑扑的小脸无精打采的,头耷拉着,显然是困极了。
“陛下,我困了。”
燕聿把人捞到自己身边,让她靠着自己的胸口:“那便回去了。”
陆清悦又是被燕聿抱着回到了屋子里,刚沾到了床,她就扑到了被子里。
把自己包严实后,她还自觉地裹着被子往里挪了挪,让出位置。
燕聿熄了烛火,在她身侧躺下,轻轻松松把她从被子里挖到自己怀中。
皇宫里,宫宴散了之后,徐还瑶去了太后,哭哭啼啼与太后委屈道。
“姨母,我方才在宴上真不是有心的,燕哥哥会不会因此厌恶了我。”
太后教训她:“你啊,是该多注意些言行才是,哀家与你说过了,今时不同往日。”
“瑶儿以后再也不敢了,瑶儿也是见不得那个伶人勾引燕哥哥,要是燕哥哥因此厌恶了我,那我…”
说罢,她捂着胸口,一副顽疾发作的模样,宫殿里顿时一阵兵荒马乱。
太后:“瑶儿,可是顽疾发作了?你的丸药呢?”
徐还瑶颤颤巍巍拿出了自己的丸药,在嬷嬷的帮助下,服下丸药。
服下丸药后,徐还瑶很快平复下来。
太后微微有几分生气:“你这顽疾发作起来怎会如此厉害?还说好多了,可是在骗哀家?”
徐还瑶含泪摇着头:“我只是怕燕哥哥厌恶我,一想到这,我就没办法控制自己。”
她这是在暗地里,向太后表明自己对燕聿的心意。
太后叹息:“皇帝并未罚你,别想那么多,快些回去歇着吧。”
徐还瑶见好就收:“那瑶儿就不扰姨母歇息了。”
太后吩咐身边的嬷嬷道:“你去送一趟去,下着雪,小心着些,千万别让人摔着了。”
嬷嬷领了命令,随着徐还瑶一起下去了。
钟姑姑:“娘娘,这瑶儿姑娘对陛下的情谊瞧着倒深。”
太后:“但皇帝对她避之不及,唉,年轻人的事儿由着他们自己折腾去吧,哀家可折腾不动了。”
现在皇帝也有了喜欢的女子,她不需要像先前那样总操心他要一辈子不近女色,孤独终老了。
皇帝的性子,她还是清楚的。
喜欢的人或物,他不会轻易放手,不喜欢的人或物,强塞给他也无用。
她要是把徐还瑶强塞给他,只怕他能下令杀了徐还瑶。
昨夜睡得晚,陆清悦醒得也晚,她迷迷糊糊坐起身。
身旁的位置已经空了,也凉了,燕聿应是走了好一段时间了。
陆清悦朝着门外喊了一声:“红棉,绿玉。”
两人推门而入,绿玉挽起了床幔,红棉伸手去扶陆清悦。
陆清悦问:“陛下什么时候走的?”
绿玉:“我们刚起的时候,陛下就避开人走了,还嘱咐我们让夫人你多睡会儿。”
听了绿玉的话,陆清悦没有说什么。
昨儿个下了那么大的雪,今日却是大晴天,但陆清悦嫌冷,并未出门。
将近年末,燕聿忙了起来,没法再扮作王公子来寻陆清悦了。
陆清悦在过目各个铺子的账本,爹爹说他老了,愣是把手里一大半最赚银子的产业和铺子都给了她。
她过得十分滋润,少将军府这边却过得紧巴巴的,连炭火都用不上好的。
陆清悦和离走了之后,头些日子,王氏从身上还能抠出些藏着的银子来,加上段嫆的扶持,日子还能过得去。
但藏着的银子花完了,段嫆也不舍得拿出嫁妆扶持了,少将军府的日子就开始走下坡路了。
段衡没了俸禄,整个少将军府靠的就是之前皇帝赏赐的那几亩良田庄子的收成了。
只得发卖了大批下人,消减府里的开支,每个院子的月银也在减少。
林栀用来调理旧疾的人参丸都停了,如今,少将军府的日子过得别提多拮据了。
那些个衣裙头面什么的又不能卖,要是卖了,日后可怎么出去见人。
毕竟卖了之后,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再买新的,她们到时在外人面前就彻底抬不起头了。
段嫆卖了些嫁妆,给的银子就揣在手里,王氏却不能像之前一样大手大脚地支使。
这令她心痒难耐,全身的骨头跟被蚂蚁咬一般。
王氏还总是说银子要花在刀刃上,舍不得吐出一点多余的银子给其他院子。
留下来的那些个下人也颇有怨言了,没见过哪个官宦人家日子过得这么拮据的。
还以为进了大户人家,能多捞些油水,还没捞几个月,下肚的油水都没了。
只有林栀能从王氏的嘴里抠出一点银子来,因为段霄是府里的病长子。
王氏每天都在怀念陆清悦还在府中的日子,那时,百两银子对她们来说,都不算银子。
早知道他们当时应当未雨绸缪,扒着陆清悦,也开些铺子就好了。
可那时候他们都被陆清悦蒙蔽了,以为陆清悦到死都不可能离开少将军府。
没了好吃好喝地候着和各种参药养着,王氏不止心里难受,身子也是最先受不了的。
先前落魄时,她生下了段嫆,身子亏空没能及时用好料补着。
后来又要拉扯段衡和段嫆长大,身体亏空得更厉害了。
还是在陆清悦嫁入府里后,她把所有的事情甩给了陆清悦,才有闲又有银子调理身体。
吃穿住行,还有各种滋补的药材都是用上好的,身子自然养得快。
现没了流水般银子,又要操心府里的各种用度,身体可不得垮下来。
王氏的身体是一日不如一日,时不时就得让温知意替她把脉。
温知意:“母亲这病不是什么大病,但也不容小觑,每日得用些参药调理。”
段衡:“娘从前是为了我和嫆儿才成了这样,知意,你尽管开方子吧。”
温知意瞥他一眼:“但要想用上好药材,需得花上好些银子。”
王氏一听,心口一紧:“府里正是用银子的时候,我这身子不要紧。”
段衡一副孝子的模样:“娘,知意不是说了你这病不容小觑么。”
王氏支开温知意:“先不用开方子了,你下去忙吧。”
温知意点了点头,大步流星走了,这么一会儿功夫,已经耽搁她去医馆了。
之后,王氏又支开了在跟前伺候的惜花和怜月,惜花和怜月巴不得赶紧走,
见人走远后,王氏才道:“衡儿,现在府里什么情况,你也清楚,银子得先紧着要事儿和霄儿。”
段衡垂着眼,要是他们早点拿到陆氏的家财,要是他没被扣俸禄,日子也不必过成这样。
王氏叹气:“说起霄儿,我这心里也烦,你说他要是健健康康的多好。”
“定是因为栀儿身体不好,生出来的孩子才带有病根。”
谈到此处,王氏忽然想到,是啊,要是有个健康的小孙子出世,代替段霄,那么岂不是省下一大笔银子了。
王氏生出了主意,头头是道地分析开来。
“温知意呢,身子骨好,但偏偏肚子不争气,生了个女娃娃出来,又一心只念着她那什么医术。”
“衡儿,我看呐,你得多往惜花怜月那儿去,她们俩底子好,定能生下健康的孩子来。”
“至于青儿那肚子里的,还不知是哪个人留下的孽种,不清不楚的,我们可不能要。”
段衡无奈:“娘,我现在哪有心思想这个。”
“怎么没有心思,你难不成想断了段家的香火?今晚就去惜花怜月那儿去。”
段衡疲惫:“知道了。”
他这些天都在为蛮夷细作一事奔波,幸好事情进行得很顺利。
王氏又道:“知意也去替那些个夫人小姐治了不少病,怎么一点儿诊金也拿不到?”
段衡猜测:“许是人情往来,没收诊金?”
“那怎么成,府里都什么样了,她还充什么姿态,等她回来,我定要好好说说她。”
王氏和段衡在里面嘀嘀咕咕,殊不知外面林栀将话听得一清二楚。
她面容狠戾地拧紧了帕子,想要代替她的霄儿,那也得怀得上,生得下来才是。
她狠了狠心,吩咐柳儿出去买了一副下作的药,她的霄儿必须是少将军府唯一的香火。
同时,她还让柳儿将王氏要过问诊金一事去告诉温知意。
果然,温知意一回来,就被王氏叫了去,问诊金一事。
“知意啊,你也知现府里处处缺银子,你这平日里替别人治病,可不能太菩萨心肠了。”
温知意:“母亲,我正想跟你说这事儿呢,前边儿在做人情,所以没收诊金,之后,我会尽量落下脸去,收一点儿。”
其实,她并不是没收诊金,只是诊金都投进了医馆里。
将医馆开起来后,慢慢也攒下了些银子,但她和林栀将风声瞒得紧。
王氏干巴巴笑道:“瞧你说的,治病救人,给诊金天经地义,怎么还扯到落下脸去呢。”
“她们啊,个个都不差银子,你只管去收就是了,给得少了,她们脸上才不好看呢。”
这是要温知意最好去多要些诊金。
晚上要伺候段衡,惜花和怜月难得可以早些回到自己的院子中歇息。
厨房端了东西过来,并特意嘱咐道:“这是老夫人命人送来的补汤,两位姨娘喝了吧。”
惜花打开盖子,搅了搅里面的汤水:“老夫人差人送来的?”
“正是,这是为两位姨娘补身子的,老夫人也是盼望两位姨娘能尽快怀上身孕。”
乍听之下,这话没什么毛病。
但惜花和怜月在王氏身边待了那么久,王氏的性子,她们早就摸清楚了。
怜月笑道:“那便多谢老夫人了,我们一定不会辜负老夫人的美意。”
厨房的人退了下去,怜月转身问惜花:“汤里有什么问题?”
惜花笑了笑:“没什么,一些让我们怀不上身孕的小手段罢了。”
怜月嗤笑:“我们要是想怀上,早就怀上了,这一招真是白费心思。”
不过,两人在伺候段衡的时候,发现段衡好像没有之前那么中用了。
段衡自己也察觉到了,自从青儿那事后,他有段时间没行过情事了,他只当自己是累了。
隔日,两人去了林栀那儿,还带上昨晚上送来的滋补汤。
林栀本来笑吟吟迎两人进去,看到滋补汤,她面色一紧。
“你们是怎么知道的?”
怜月:“林姨娘,这事儿但凡有点脑子的,都能想到是你动的手脚。”
“所以,你们想怎么样?去告发我?”
怜月:“我们要是去告发你,就不会到你这儿来了。”
惜花将滋补汤倒进了林栀屋子里的花盆中,拍了拍手道。
“世间多的是一劳永逸的法子,林姨娘不用耗费心思来对付我们。”
“没了我们,外面多的是旁的女子,你难不成每回都要动手?”
林栀沉默半晌:“你们想要什么?”
惜花和怜月对视一眼,惜花悠悠地坐下。
“林姨娘的日子好像过得比老夫人还要滋润。”
林栀:“不过是沾了霄儿的福。”
惜花:“是吗?林栀不要把每个人都当瞎子和傻子才好,陆夫人还在府里的时候,你可不少巴结她。”
林栀神情未变:“她之前掌着府中的所有银子,我巴结她也正常。”
怜月:“我们替老夫人管着多少府里大大小小,鸡毛蒜皮的小事儿,你近来也跟温夫人也多有亲近呢。”
她凑到林栀面前:“你们也不想老夫人知道你们在外瞒着她做了什么事吧?”
林栀眸色变了,盯着两人,惜花端着微笑安抚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