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不知道,能在忘忧楼保住自己的,哪里能是简单的角色。
温知意很快拿到了林栀悄悄送来的银子,她利用少将军夫人的名义,很顺利拿下了一个小铺子。
自此,开始布置自己的医馆,这事儿目前只有温知意和林栀,还有柳儿知道。
林栀派了柳儿帮着温知意购置医馆里要用的各种物件。
而温知意的堂哥温成杰找到了府里:“妹妹,你怎么辞了安世侯夫人医馆的活儿?”
他这大嗓门一嚷嚷,王氏就知道了。
幸好温知意有应对之策,抬着下巴,对着温成杰道。
“我如今是少将军夫人,自然不能再像从前那样,坐在医馆替那些平民百姓治病。”
王氏闻言,赞同地点了点头:“她倒还有几分眼界。”
去替那些贵夫人贵小姐,不仅能更快融入她们,搭上关系,还能更快重立名气。
温知意的动作并没有瞒过陆清悦,陆清悦笑了,林栀到底是接受了她提出的法子。
她兴致起了,亲自去替两株名贵花注水,却见它们的根部开始交缠在了一起。
她沾了水渍的手指摸上瓶子,露出一个异样的笑。
“不知道这个瓶子能不能撑住,还能撑多久?”
其实她从小就看到了自己既定的命运。
段衡从来没有爱过她,他看中的从来都是她的家财。
而她是被段家人挑中的垫脚石,或者说,她和爹爹,还有整个陆氏都是段家人的垫脚石。
她的未来凄惨而悲凉,亦或说,她根本没有未来。
她起初并不相信,还将这事儿当玩笑般与娘亲说了,没想到娘亲脸色大变。
后来随着一件件事应验,她也不得不信了。
知晓这一残酷事实后,她无数次想要试图改变。
可一旦破坏了既定的命运,她就会失去一个重要的东西。
她不信邪,直到她的娘亲在她七岁那年因此而死,她才知道自己有多愚蠢。
一个小小蝼蚁竟然妄想敢跟天命对抗,她想要自暴自弃接受既定的天命,却看到了娘亲留给她的信。
娘亲让她不要轻易放弃,一定要和爹爹一起活下去。
随着日渐一日的摸索,她慢慢地发现只要她按着既定的命运走,连喜怒哀乐都一样。
那么在既定的命运之外,她就能悄悄做一些别的事情。
十三岁那年,她按照命运所示,去到了护城边遇到段衡。
段衡真是很会哄骗人心,要不是知道自己的命运,她可能真的就像天命所显示的那样,傻乎乎地被段衡骗过去了。
好几次,她多想一刀捅死段衡,可那样的话,最先毁灭的只会是她和爹爹。
到了及笄之年,她与段衡成亲了,她知道段衡会临危受命,去沙场抵御外敌。
当时的段衡还有些少年气性,心底也不想与她这个没有感情的人圆房,正好借此躲开。
她也早就知道段衡会在战场上遇见自己心悦的女子,温知意。
待段衡和温知意一起从战场回来,就会进入到她死亡的倒计时。
在段衡和温知意在战场上暗生情愫时,她得在京城替少将军府出银子,卖命。
除此之外,她能做的事情很少。
随着时间越来越少,她越来越急迫,她已经有些被逼疯了。
她有想过彻底覆灭段衡和少将军府,可她被限制得死死,像个提线木偶一样,一颦一笑都不能自主。
一直被操纵到了千佛寺那天,燕聿出现了,他闯进了她的命局里,成了破局之人。
或许是燕聿作为天子,拥有破局条件,而且燕聿还留了玉佩给她。
一天里,发生了两件变数,她又惊又怕,她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因为这是她的天命没有的事情。
她担心燕聿的出现引发的变数,会危及她和爹爹,她才想杀了燕聿,稳定好命局。
当时燕聿的身份诡异,来去无踪,为了不引起怀疑,她只能像寻常被辱的女子那样。
没想到她的反应,反而引得燕聿一步步更深入了她的命局。
最重要的是,他带来的变数,并没有危及她和爹爹,也带来什么坏事。
傻红棉和傻绿玉,她怎么会没发现自己身上的痕迹消得快和沾的香呢。
她决定涉险一次,姜立是一个很重要的人物,她与姜立的在前期并没有任何交集,她主动去姜立面前露了脸。
庆幸的是,她做的这一改变,并没有受到天命的制裁。
她从那时便知道,燕聿是能帮她破命局的人,后来太后的召见这又一变数,更是让她确定了。
她得留住燕聿,燕聿给她感觉是上位者,上位者通常多疑,她要伪装自己。
她要变得软弱无害,但也不能一直柔弱,她需要时不时给燕聿一些别样的刺激。
比如杀他,利用段衡威胁他放过自己等等。
只要活下去,打破该死的命局,她什么都可以做。
之后,与燕聿纠缠越深,变数越多,她能做的事情也越多,她私底下扩大自己盘的铺子。
因为她依然还在木偶里面,她不知道命局能被破坏到何种程度。
如有必要,她就只能跟段家人同归于尽了。
而且,她的动作不能太过明显。
既然她不能直接动手,那她就当一把推手,让段衡他们自己主动改变原定命运走向。
因为她发现段衡和温知意主动改变了命局走向,而她自己在按既定走向走,她也不会被制裁。
于是,她一步步推着段衡主动加快命局走向。
段衡和温知意提前有了私情,两人私情也提前被她发现。
她也如命局一样,打死不愿意温知意进门。
原本,之后她就该被人凌辱,毁掉了名声,然后被弄死。
爹爹也随着她的死去而悲痛离世,而段家人就能轻松拥有陆氏的万贯家财。
段衡也可以明媒正娶迎温知意进府,之后再重遇林栀,从此妻室双全。
只可惜这一次,温知意在她还未死之前就进了府。
这个重要的节点发生改变后,她喜不胜收,但她表面上还得按天命所示那样,喜怒哀乐都未曾变过。
而且她也怕被王氏,还有段衡发现,那两人不是傻子,一旦发现,不可能不会反咬,到时她就一切前功尽弃了。
只偶尔忍不住了,她才露出一些本性。
幸好王氏和段衡太自信了,认为她没什么本事,很少提防她。
本来一切都在变好,她以为自己终于不用再对着段家人演戏了。
天知道她对着段衡演出一往情深的模样,有多辛苦,她真是要分裂成两个人了。
可后来爹爹吐血了,才让她惊觉,事情还没有结束,命局的束缚力还在。
稍有不慎,她和爹爹就会坠入万丈深渊,粉身碎骨。
也是说,陆清悦还得继续跟段家人虚与委蛇。
想要摆脱命局的束缚力,她还需要更多的变数,那么林栀也必须要提前出现。
但她自己不能乱动,在她死亡的那一日到来前,她都必须按照命局的轨迹走。
她的爹爹要重病不治,于是,她让爹爹装病。
之后,她救到了姜溪,这是最大的变数,因为在她的命局里,姜溪是怀国公府第一个死的人。
在她的命局里,除了她,爹爹和陆氏,还有燕聿和太后。
以及后来一直帮扶少将军府的怀国公府,全都没有好结局。
她原本和他们都没有交集,现在她跟燕聿交织在了一起,还救到了姜溪,她也因此与怀国公府的人有了交集。
他们这些注定要为段家人铺路的人,全部交织在了一起。
陆清悦不知道这是不是件幸事,但她很清楚,自己不能让燕聿死。
有燕聿在,她能感觉身上的木偶枷锁在一点点松懈。
而且有燕聿在,她相信段家人没有那么容易飞黄腾达。
同时,她一早就怀疑燕聿的死有蹊跷,刺杀那奇怪的一夜,也让她起了疑心。
燕聿送了段衡两个美妾,以及卫韵儿提前出现,这些变数的出现,都会削弱命局的束缚力。
这让她不用像命局所示的那样,为段嫆做嫁衣,帮着段嫆得到宋存。
她和兰婳,因段嫆和宋存决裂,老死不相往来的事情也就不会发生了。
可为了以防万一,她还是让兰婳与她上演了一场决裂的戏码。
后边段嫆自己做的事情,令她意识到段嫆会是第一个崩坏的段家人。
她也侥幸查到了燕聿身上的蛊毒。
再之后,段嫆没有辜负她的信任,崩坏得很彻底。
她命局的轨迹跟着出现了各种乱数,包括孟素轻的出现。
而她的死期也越来越近了,好在她熬过去了。
随着她的死期被打破,她身上的束缚力也消失得一干二净。
她终于能掌握自己的命运了,不用受任何事物的摆布,她也如愿跟段衡和离了。
至于她为何能看到燕聿和怀国公等人的结局,她现在大致明白了。
因为她和怀国公府有骨血关系,至于燕聿,她只能归结于她和燕聿纠缠得太深了。
她现在最害怕的事是,燕聿要是知道真相,要是知道她在算计他,该怎么办。
虽然她知道燕聿也有利用过她,但燕聿到底是帝王,他怎么可能容得下一个欺骗他的人。
因此,她得给自己留好后路,那就是风璃。
如果能帮燕聿找到蛊毒的解药,或许能减轻他的怒火。
实在不行,她就只能带着爹爹跑路了。
陆清悦想得出神,没有注意到燕聿进来了。
燕聿见到她站在花瓶边,自己便坐在茶桌边好整以暇等着她。
可等了好一会儿,她还没反应,他只得起身,走到她的身边,出声叫她。
陆清悦顿时吓得花容失色,险些脚软跌倒在地,幸有燕聿捞住了她。
燕聿一脸奇怪:“不过叫你一声,怎么吓成这样?在想什么呢?”
陆清悦拍着胸口摇了摇头,燕聿搂着她做到软榻上,摸到她湿漉漉,通红的指尖,责怪道。
“天气冷了,怎么还沾水,不怕着凉了?”
陆清悦答非所问:“陛下又翻我窗子?”
燕聿替她暖着手:“悦儿冤枉我了,我可是从大门明晃晃走进来的。”
“啊?”
那怎么没人来通报她,待会儿,她得好好教训一番那些懒惰的下人才行。
“悦儿还不知道吧,我可是你的近邻,邻里邻舍串个门是常事。”
“近邻?”
“嗯,就在你府邸的旁边,可要随我去看看?”
陆清悦眨了眨眼睛,就在府邸的旁边,难道这府邸是特意建在这边的?
燕聿捕捉到了她的小眼神,笑问:“想什么呢?”
她瞥开眼睛:“陛下朝务不忙么?”
燕聿捏着她的手指:“忙,但想来见你,悦儿都不想见我?”
“我才搬进府邸没多久,也有事要忙,要是我天天只想着陛下,那我岂不是什么也干不了。”
“呵~悦儿说的话,是越来越合我的心意了,是去何处学的?”
“那,那陛下那日在假山边做的事,又是从何处学来的?”
两人互相看着彼此,燕聿眼里溢出了幽幽的笑意。
“嗯…只怕说了,悦儿又怪我不正经了,对了,悦儿把我给你的话本藏到哪儿去了?”
“不都在架子上么?”
燕聿顺着她的耳坠,往上摸上了她圆润的耳垂捏了捏。
“你知道我说的哪些话本。”
她双颊蓦然绯红,眼神飘忽道。
“扔了。”
“嗯?那些可都是珍本,真的全扔了?”
她心虚道:“嗯,陛下莫不是要怪我?”
燕聿低声一笑:“没有,只是觉得还没与你一起看完,就扔了,有些可惜,不过——”
他略微有些恶劣道:“我那儿倒是还有些别的,改日再拿来与悦儿一起品一品。”
陆清悦被他逗得低下了头,藏起了红扑扑的脸,声音细若柔丝。
“陛下该以朝事为重,这些玩物丧志的东西,该舍弃了才是。”
燕聿装模作样地叹气:“悦儿不愿给我身份,管起我来倒是一套一套的。”
陆清悦连忙抬头辩解:“我哪里敢管陛下,只是劝谏两句,陛下不喜欢,我不说就是了。”
燕聿眼底柔软:“我没说不让你管,但旁人要管,我可不乐意。”
她又红着脸低下头去,正好看到了他的手:“陛下的手好全了?”
他扣着她的手,反着自己的手背,递到她面前,给她看。
“嗯,幸好没留下疤痕,不然,悦儿岂不是要嫌弃我。”
她轻声反驳:“我才没有。”
燕聿与她十指紧扣,引着她的手往上送了送。
衣袖滑落,露出了陆清悦纤细的藕臂,以及手臂上的镯子。
燕聿问:“我送你的那些头面怎么也不用?”
陆清悦拉了拉袖子:“我怕丢了。”
“这有何怕,丢了便丢了,我再送你就是了。”
她撇了撇嘴:“可陛下说,我要是弄丢了,就咬我。”
“我除了翻窗子,其他事何曾食言过?”
说起翻窗子,燕聿自己也觉得有些丢脸,食言了两次,他羞耻地微微撇开了脸。
其他事他倒没有食言过,但陆清悦是第一次见到燕聿羞耻的模样,觉得新奇。
燕聿斜眼,拿余光看她,不自然道:“悦儿盯着我做什么?”
“陛下定是靠我太近,脸上也沾上了些胭脂,我替陛下擦擦。”
她伸着葱指,很轻易按上了燕聿的脸,她不禁略微惊讶,燕聿竟然没有阻止她。
他牵出一抹轻佻的笑:“不是要给我擦胭脂,怎么不动?”
陆清悦本想小心地嘲笑他一番,这下好了,又给自己挖了个坑。
燕聿的手指顺着她的手臂往上滑,捏着她的手腕。
“擦不掉,我可不轻饶你。”
他脸上的是红晕,哪能轻易擦掉,陆清悦咬了咬唇边,指腹在他的脸上打转。
燕聿闭上了眼睛,表情很是享受,他脸上的‘胭脂’也越擦越重,最后连呼吸都重了。
陆清悦的手指又烫又麻,自己脸上的‘胭脂’也重了些。
她的余光瞥到了茶桌上放着的茶杯,脸上勾起一抹小坏笑。
她伸出另一只手,沾了些凉掉的茶水,极快地点在了燕聿的脸上。
燕聿的羽睫颤了颤,他慢慢睁开了眼睛,看见她古灵精怪的样子,他笑出了声。
“悦儿,你是不是偷吃了我脸上的胭脂,怎么脸瞧着比我还红。”
“我…”
“这么贪吃,那我准你多吃几口。”
燕聿在逗她这件事上,心眼子极多,陆清悦被他吃得死死的,根本占不到便宜。
她放弃道:“陛下要罚我什么?”
燕聿细细想了想道:“悦儿,我想要个香囊,要你亲手做的,这便算罚了。”
陆清悦垂了垂眼,藏起瞳仁里的细微情绪:“好。”
燕聿高兴地把人抱进怀里,满心欢愉。
之后,陆清悦问起:“陛下,那些暗中盯着我的人,真的全都走了么?”
“嗯,给他们找了些麻烦,他们忙着去收拾烂摊子,暂时不会有精力来盯着你。”
燕聿待了两刻钟左右,便走了。
陆清悦正好叫人传膳,顺道叫红棉拿了做香囊的东西进来。
绿玉一边摆着膳,一边问道:“夫人要做香囊么?”
“嗯,应了人的,要给他。”
红棉和绿玉心知肚明,这个‘他’定是皇帝了。
摆上了膳,其他丫鬟和婆子都退了出去,只有红棉和绿玉候在旁边伺候。
陆清悦想起:“哦,方才陛下进来,怎么没人来通报?”
绿玉苦着脸:“夫人,陛下要自己进去,我们哪里敢拦陛下呀?”
陆清悦点了点头,这也确实怪不了他们。
绿玉好奇:“不过陛下是以近邻王公子的身份进来的,夫人,陛下真住在我们隔壁吗?”
红棉想敲绿玉的脑袋:“陛下当然是住在皇宫里了,隔壁不过是个幌子。”
段家人听说了陆清悦搬进新府邸的事情,新府邸那叫一个气派。
之前被王氏发卖出去的人,竟然全被陆清悦重新买下,带到了新府邸。
王氏眼睛都恨红了,牙齿咬得咯咯响,凭什么陆清悦越过越好,她离了少将军府就该活得比以前卑微才是。
林栀狠下心来,将所有的银子都交给了温知意,温知意暗地里真的将小医馆开起来了。
不过为了掩人耳目,她得掩藏好自己的身份,最重要的是要瞒着王氏。
这是她和林栀开的医馆,不能落到王氏手里。
林栀没了小金库,段霄体弱,要时常看病用药,温知意就常去林栀院子里,替他看病拿药。
温知意忙起来没时间教青儿认字,青儿去到了林栀的院子,央求林栀教她。
林栀闲着也是闲着,索性发发善心,教起了青儿。
王氏迟迟还没对青儿下手,林栀猜测是想等青儿月份大了再动手,到时候同时除掉这一大一小。
亦或者是有别的计划,但这些都与她无关,她只要好好守着霄儿就好。
惜花和怜月的肚子一点动静也没有,温知意忙着捣鼓医馆,说不定她的霄儿真能坐稳位置。
她愿意给温知意开医馆,也是存了这方面的心思。
府中一片祥和,段衡暗叹几人懂事,不像别人家,一群女子老是争来斗去,搅得府里不安宁。
从前他还艳羡别人的妻妾为了争宠,明争暗斗。
但他切身经历过之后,发现他府里的女子,好像与旁的女子不太同。
她们争宠归争宠,却不会暗害对方,否则,温知意和林栀的孩子哪能这么轻易生下来。
总之,最后受罪的是他自己,他就歇了这份心思。
而且继陆清悦离开后,府里一塌糊涂,到处是糊涂账,他巴不得府里安宁些。
现在知意她们能为他和谐相处,他自然高兴。
段衡心里想得美,但如今温知意她们做的每一件事,其实都与他无关。
燕聿仗着王公子的身份,时不时就借着串门的借口,来看陆清悦。
府里的下人知道王公子和陆老爷,还有自家夫人相识,又是近邻,也没觉得奇怪。
而且自家夫人年轻貌美,他们见过王公子的相貌,与夫人相配极了。
他们有些人还打听过隔壁的王公子,还未婚娶。
要是夫人能和王公子成了,也不失为一件美事。
屋里,陆清悦挨着汤婆子,在绣香囊。
燕聿安安静静坐在旁边伴着她,偶尔偷看两下,会被陆清悦恼,他也不生气,笑吟吟地哄她消气。
绿玉实在是忍不住背地里小声蛐蛐:“陛下这么闲的么?”
红棉忙捂住她的嘴:“嘘,你忘了陛下的影卫还在呢,可别牵连了夫人。”
绿玉悄声道:“这么小声,他应该听不到吧。”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绿玉闭上了嘴,只能闷闷地在心里蛐蛐皇帝。
卫韵儿脸好了之后,到处寻机会想见皇帝,上头已经有些不耐烦了。
仔细算算日子,她入宫也有差不多两年了,勾引皇帝一事,却总不见大进展。
卫韵儿有时候都怀疑,皇帝是不是当她是一条傻鱼,时不时吊着她两下,然后又冷落好长时间。
与她接头的宫人来催促的次数也多了,卫韵儿都听烦了。
“面具女子没杀死,现在还有个徐还瑶处处防着,我还能插翅去见皇帝不成。”
宫人冷漠:“那是你的事儿,我只负责捎信儿。”
不止卫韵儿,徐还瑶也在四处找机会见皇帝,伪装成皇帝的影五,人已经麻了。
平时练功杀人都没这么累过,陛下到底去哪儿了,能不能不要老是跑出去。
有时候,她真的好想直接杀了徐还瑶,太烦人,难道这就是陛下偷跑出去的原因?
皇帝这边,还喝着茶,跟陆清悦悠哉地感慨。
“时间过得真快,入冬了,这一年也快要过去了。”
陆清悦看向窗外:“是啊,是过得很快。”
她收回目光:“陛下,手给我。”
燕聿从善如流伸出自己的手,一个精致的香囊送到了他的掌中。
燕聿诧异之余又是欣喜:“做好了?”
她喝了一口热茶暖身:“陛下常常来看着,我哪能偷懒呀?可不得抓紧时间,缝制出来给陛下。”
她有些不忍直视那香囊:“不过,我的针法有些粗糙,陛下别嫌弃才是。”
燕聿细细摩挲着香囊上的刺绣:“我倒觉得你一点儿不输宫里的绣娘。”
“陛下是在哄我?我还是有自知之明的,我这些三脚猫绣功,怎么能与她们相比?”
燕聿的笑声,像是清泉一般在屋里流开,他珍重地捏着香囊。
“悦儿替我系上如何?”
陆清悦起身走到他的身边:“我够不到腰封,陛下要站起来才行。”
燕聿把人拉到膝盖上,拉着她的手放到自己的腰封上。
“如何够不到,这不就是够到了。”
陆清悦勾起他的腰封:“我这些日子重了些,要是把陛下坐坏了,可不能怪罪于我。”
“哦?”
燕聿丈量了一下她的腰身,又揉了揉她的肚子。
“哪里重了?”
她将香囊系好后,立马从他的腿上起来了。
“陛下别不信,再多坐一会儿,陛下腿就酸了。”
燕聿挑眉:“悦儿这是瞧不起我?”
说着,他站起来,在陆清悦还未坐下时,单手把她抱了起来。
身子一下子离了地,陆清悦慌乱地抱住他的脖子和肩膀。
燕聿掂了掂她:“你这点重量还想把我坐坏?再来两三个你都不成问题。”
她挣扎了一下:“好吧,我说错话了,陛下快放我下去!”
此时,红棉和绿玉正好进来,看到自家夫人被皇帝抱得高高的。
两人小小的眼睛里,填满了大大的疑惑。
陆清悦羞耻地把脸埋到了燕聿的肩上:“陛下,快放我下去。”
燕聿脸皮比较厚,若无其事地把她放下,语气平静地对着绿玉和红棉道。
“你们家夫人太轻了,以后叮嘱她多吃些。”
两人恍然大悟般道:“是。”
陆清悦抚了抚自己热乎乎的脸:“你们下去吧。”
两人:“是。”
燕聿伸手抚过腰间的香囊,姿态随意地靠着她坐下。
“陛下…”
软榻铺了厚厚的绒褥子,中间放着个矮茶桌,她一个人已经占了一边软榻了。
燕聿坐过来,把她挤到了角落里。
陆清悦往回收了收自己散开的裙摆:“陛下不觉得挤吗?”
燕聿一本正经说着瞎话:“你这边暖和些,那边坐着有点凉。”
陆清悦把汤婆子塞给他:“那我去那边坐。”
燕聿不动声色地压着她,不让她动,随后,戏谑道。
“悦儿不是要到对面去坐,怎么不动?可是舍不得这处的暖和?”
陆清悦沉默,看了看自己被压得结结实实的裙摆,她歇了心思,拨弄起了茶杯。
燕聿其实不怎么怕寒,拿着个汤婆子没什么作用,但他也没有还给陆清悦的打算。
他将他的手递给她:“你将汤婆子给了我,我将手借你暖暖。”
捂汤婆子久了,一时离了去,手冷得的确很快。
要不是有杯热茶能驱驱寒,她这会儿就要凑到炉子旁边了。
她也不矫情,干脆把自己两只冰冰凉的小手都塞进燕聿的掌心里。
燕聿裹着她的手,微微皱了皱眉,陆清悦以为冰到他了,勾起得逞的笑容。
燕聿把汤婆子还给她:“手凉得这么快,好好拿着。”
她抱着汤婆子,正要缩回手,燕聿捏住了她其中一只手,手指勾到了她戴着的新镯子。
“戴上了?”
他拉着她的手左右看了看:“这颜色果真最是衬你。”
他的视线向下扫过她的脚腕:“脚上的链子可也戴着?”
“陛下明知故问。”
燕聿每次来最多只待上半个时辰。
走之前,他将香囊解了下来,放进了怀里揣着,万一掉了可就难寻回了。
送走了燕聿,陆清悦垂下了眼角,情绪明显低落了下来,红棉和绿玉对视一眼。
红棉:“夫人不高兴吗?”
陆清悦抿着嘴,摇了摇头,她好像有点不舍得燕聿走。
她也不知道现在的自己是个什么心情。
她闭了闭眼睛,仿佛有很多东西堆砌在一起,很复杂。
但有一点她很清楚,燕聿是帝王,后宫女子只会多不会少。
她见过了温知意为爱在牢笼里挣扎的模样,她一点也不想成为那副模样。
她不想从一个牢笼里出来,又进到了另一个更大的牢笼里。
陆清悦缓缓睁开了眼睛,她和燕聿纠缠得那么深,关系撇不干净。
燕聿或许也容不得她随意抽身离开,而且现在就算她成功抽身,她也没地方可去。
先走一步看一步吧,她还有好些事情要做,只希望她到时候别陷得太深了。
她看向红棉:“商队没来信么?”
红棉:“暂时没有,可要差人送封信去问问?”
“不用,算算日子,商队也该回来了。”
燕聿也不是日日都能来,忙得厉害时,陆清悦是见不到他的。
这样也好,毕竟她也担心自己和燕聿待得越久,会越陷越深。
天冷了,陆清悦就不愿意动了,但兰婳托人捎了口信来。
一听到兰婳怀了身孕,她立马换了衣裳前去宋府。
陆清悦随着丫鬟进去时,兰婳正在纳小鞋子,她的手上的动作未停。
“悦儿来啦,自己坐吧。”
陆清悦解下了身上的毛氅,走到炉边暖了暖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