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氏显然也想到了这一点。
林栀说得没错,高门贵女们最在乎的就是名声和清白。
林栀那么在乎这两者,才因流言蜚语动气,伤了身体,应不会是她。
陆清悦和温知意又没有理由那么做。
如此想想,她昨日怀疑陆清悦是三水散人实在是太荒唐了。
都是李嬷嬷这老奴在旁边撺掇的,王氏不耐地按了按眉心。
段衡:“娘,栀妹妹不能再受刺激。”
王氏头疼道:“我知道你的意思。”
柳儿跌跌撞撞跑来:“老夫人,少将军,您们快去看看小姐吧。”
王氏顿时头更疼了,李嬷嬷扶住她。
“老夫人,没事吧?”
段衡敛眉:“去请大夫。”
王氏对着段衡道:“不用,我没事,你快些去看看她吧。”
段衡赶过去时,林栀在拿着剪子对着自己的脖子,脖子已经有些见血了,丫鬟在拼命阻拦她。
他急得有了几分火气:“栀妹妹,你这是在做什么,好好的,何故又作践自己。”
林栀看着他,流着泪不说话。
柳儿替她回答:“小姐已经知道落水之事被传出去了。”
段衡心里郁闷,他耐着心思道。
“栀儿,你听我说,我不会放任你不管,听话,你先把剪子放下。”
“可是…”
话没说完,她咳了起来。
段衡眼疾手快上去夺下了她手里的剪子,心有余悸地抱着她。
“怎么老是伤害自己,以后别再干傻事了。”
林栀埋在他怀里哭得上气不接下气:“那你让我怎么办,我以后怎么见人。”
“你放心,我会对你负责的,娘也已经同意了。”
林栀猛地抬起头:“衡哥哥,你说清楚点,我听不懂。”
段衡替她擦了眼泪:“我会迎你进门,有我在,没人敢说你什么。”
林栀紧紧抓着他的衣襟,像溺水之人抓着稻草一般。
“真的吗?你是不是在骗我?”
“真的,我不骗你,但你得等我几天,好么?”
林栀看着他,他叹了口气,说道。
“给我几天时间,我去说服清悦。”
不止陆清悦,还有温知意。
这几天,少将军府就没安宁过,一天天的,不是这事儿,就是那事儿。
段衡一个头快要两个大了。
林栀抽抽噎噎道:“我和你一起去。”
段衡摸着她的头发:“不用,你身子还没好,该好好歇着才是。”
她抿着嘴:“大嫂子平日里是怜惜我的,我去,或能让她消消气,到时她骂我也好,打我也好,都是我该受着的。”
段衡听了,又是感动又是心疼。
而陆清悦这边,听了小丫鬟的禀告,差点忍不住笑了。
林栀倒是让她惊喜,那她也送她一份礼吧。
段衡和林栀一起来找陆清悦,她像是已经猜到了什么似的,脸色煞白。
段衡难以启齿:“悦儿,我…”
林栀对着陆清悦扑通跪了下来:“请大嫂子成全。”
段衡伸手搀她:“栀妹妹,你这是何苦,快起来。”
林栀摇头,跪在地上,目光直直地看着陆清悦。
段衡随之也望向她:“悦儿,栀妹妹,她身子还没好。”
看着她着急的模样,陆清悦微微闭起了眼睛。
良久,她睁开了双眼,眼睛里有些黯淡,表情也有几分失望的灰败。
“表姑娘,你要想清楚了,你只能以妾室的身份进门。”
林栀垂下头:“栀儿已经想得十分清楚了,只愿与衡哥哥相守。”
陆清悦深深吸入一口气,哽咽道:“好,我成全你们。”
林栀蓦然抬头,段衡显然也没想到陆清悦竟如此快松口了。
陆清悦起身时踉跄了两下,几乎站不稳,段衡看在眼里,忍不住想扶她。
绿玉快速抢过了活儿:“少将军和表姑娘先走吧。”
段衡自知伤到了陆清悦,扶起林栀离去,林栀回头瞧了一眼,心里有阵古怪的感觉。
温知意从段衡嘴里知道他要迎林栀进门,险些失控。
段衡反复解释自己是有苦衷的,温知意气昏了头,压根听不进去。
头一次尝到了背叛的滋味,她心里头异常难受,与段衡大吵了一架。
今晚注定是个无眠夜了。
陆清悦在摆弄着两株名贵花,一具高大的身体,从身后没皮没脸地贴了上来。
陆清悦身体僵了一瞬,但很快放松下来,软软地靠着他。
燕聿的手缠上她的手指,捏住一片花瓣儿。
“这两株花儿挺稀奇,新得的?”
“嗯。”
陆清悦回头,瞧见了他眼底的青黑:“陛下忙,为何还要过来?”
燕聿摸着她的腰际:“我才来,你就要赶我走。”
陆清悦:“我只是担心陛下。”
燕聿忽觉疲乏的心情得到了舒缓,他抚上她的眼侧。
“夫人今夜没哭呢。”
原来是以为她又会哭,才会赶过来。
陆清悦摸上他的手,将他的手拉下来:“哭够了,就不哭了。”
燕聿趁势反捏住她的手:“既如此,夫人日后可不许再对他哭了。”
陆清悦眼底流光逝过,轻声道:“好。”
往日去给王氏请安,温知意和段衡从来都是亲亲密密的,今日却像裂了的冰面。
无论段衡如何示好,温知意通通冷脸以对。
趁着人齐,王氏说了要纳林栀进门的事情。
“清悦也已经同意了,李嬷嬷,去找个算命的来,挑个黄道吉日。”
李嬷嬷:“哎。”
温知意不敢相信地看着陆清悦,陆清悦放下茶杯,回眼望去。
出了王氏的院子,温知意难得主动来找陆清悦说话。
“你同意了她进门?”
陆清悦反问:“不然呢?我那时也不同意你进门。”
温知意张了张嘴,不知该反驳什么。
陆清悦定了定嗓子道:“与其闹得难看,不如早早成全了好。”
她的话传进了王氏的耳朵里,王氏满意道。
“这才是当家主母该有的风范,世间哪有男子光守着一个女子过日子的,她也算是开窍了。”
说着,她对温知意愈加不满了起来。
“她还在跟衡儿闹?”
李嬷嬷替王氏捏着肩:“她是平妻,闹也闹翻不了天。”
温知意心神不宁,给患者看病时,险些出了差错,温成杰把她拉到一边。
“妹妹,你这是怎么了,是不是累了?”
温成杰那日留下来后,温知意就帮他在医馆里寻了个活儿干,平日顺便帮温知意打打下手。
温知意想了想,将段衡背叛她,要纳妾的消息告诉了温成杰。
温成杰不以为意道:“就这事啊,我还以为是什么大事呢。”
温知意愕然:“你什么意思?”
“哎呀,妹妹,咱们平时在京城见得还少么,哪个高门大户的不是妻妾成群。”
温知意愤然:“我是你妹妹。”
“就是因为你是我妹妹,我才要劝你,少将军府荣华富贵,这是咱们修一辈子也修不来的,你可千万别犯糊涂。”
说什么给她撑腰是假的,想要攀龙附凤才是真的。
温知意算是看明白了,冷嗤道:“你们男人都是一个鼻孔里出气。”
她只是平妻,纵使万般不愿意,也无法阻止。
两人闹了后,段衡一直歇在书房里,不过,他时常下值之后便来找温知意。
只是温知意不愿意见他。
雪鹃急得都要上火了:“夫人,少将军日日来找您,不就说明他心中有您。”
“您瞧瞧大夫人那边,少将军何曾去哄过她,您这样做只会将少将军越推越远。”
她压低了声音:“再过几日,表姑娘就要入门了,那时候,只怕她更肆无忌惮使狐媚子手段,少将军迟早会被她勾了去。”
温知意不屑:“他该去哪儿就去哪儿,若是要靠那些手段,才能留得住他,我成了什么人了?”
雪鹃叹气:“夫人,我知道您一向不喜后宅钩心斗角,现在不是让您去争,我是想劝您不要将少将军拒之门外。”
温知意望向院子里站着的人,拉不下那个脸。
“他背信弃义,我还不能生气?”
雪鹃苦口婆心:“夫人生气是对的,但少将军也说了,确实是有苦衷。”
“少将军救了落水的表姑娘一事,在京城传得沸沸扬扬,若是不纳了表姑娘,这事儿只怕压不下去啊。”
温知意内心纠结又痛苦:“别说了。”
林栀入门后,必是不能再住在王氏院子里。
王氏差人来请示陆清悦,陆清悦命人去收拾了一个院子出来。
段衡回来还未满一年,府里已经办两次喜事了。
林栀虽然是作为妾室入门,但她可是少将军府的表姑娘,很受老夫人,二小姐,和少将军的喜爱。
该给的体面要给,因而府里挂上了喜庆的红灯笼,但也不能大操大办,不合规矩。
段衡和林栀洞房花烛,云梦闲情。
温知意像泡在苦酒之中,心中苦涩不堪,陆清悦那时也是如此么?
陆清悦回到自己院子,立马令红棉绿玉帮她脱下了层层叠叠的华服。
妾室入门,不必拜堂,须向夫君和正妻跪拜敬茶,陆清悦得出现。
而喝了茶之后,就没她什么事了。
不过,刚才在回自己院子的路上,她遇到了黯然神伤的温知意。
温知意掩在昏暗烛火里的面庞,是遮不住的落寞。
她对着陆清悦很轻地道了一声对不住后,匆匆走了。
未经他人苦,莫劝他人善。
很多事情就像一面镜子,人往往只在经历过一样的事情,才会明白站在另一面的感受。
陆清悦没有伤春悲秋太久,她身上出了些汗,喊了丫鬟抬水进来。
刚沐浴完,燕聿便来了。
燕聿把她按在腿上抱着,诱哄着她一起看话本。
她起初还看得挺认真,后来越看越不对劲儿。
现在,她满脸羞红地缩在燕聿的怀里,眼睛四处乱看,就是不愿意看话本上的字。
燕聿握着她的腰,不让她躲,闷笑道:“夫人,不是爱看这些么?”
陆清悦磕磕巴巴:“这些…与寻常话本又不一样。”
她怎么也想不到,他那日送来的话本里,竟藏了些不正经的。
如今还拿来与她一起看。
燕聿逗她:“哦?哪里不一样,夫人可否仔细与我说说。”
陆清悦难堪地怒嗔:“陛下!”
燕聿眉眼带笑地捏了捏她粉红粉红的脸颊:“夫人气性真大。”
陆清悦咬着牙扭脸,摆脱他的手指:“我不要看了,我想睡了。”
燕聿笑意更浓地抱起她:“这可是你自己说的。”
陆清悦一下子慌了:“陛下,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困了。”
燕聿把她放到了床上,陆清悦两泉清亮的水眸,柔柔地凝着他,小声道。
“避子汤苦。”
燕聿无奈地亲了亲她的眼睛:“好,那夫人用别的法子帮帮我如何?”
次日一早,林栀眉眼含春,面色红润地来向陆清悦请安,称呼从大嫂子改口成姐姐。
陆清悦脸色非常不好,眉间若蹙,恍有一股子病态。
“姐姐,这是怎么了?”
陆清悦想起了燕聿做的那些没羞没躁的事情,苍白的脸不可避免地染上了一抹红雾。
她掩饰地轻轻咳了一声:“没什么,就是昨夜着了些凉。”
林栀忧道:“姐姐,可千万注意身体。”
陆清悦点头:“嗯,倒是你,身子可好全了?”
“谢姐姐关心,成亲前,夫君常照顾我,我其实已好多了。”
“那就好。”
随后,林栀又去见了温知意,温知意一夜未睡,脸色同样很差。
她不想见林栀,可又不想背上善妒的坏名声。
陆清悦和温知意两人憔悴的脸色,令段衡好一番心疼的同时,又暗生一丝得意。
请了安回来,陆清悦洗掉了脸上和唇上的白色脂粉,脸色和嘴唇一下子恢复了粉色。
她走到书架边,忍着羞,一本本找起了那些不正经的话本。
“夫人,这是要做什么?”
红棉绿玉想帮她,被她阻止了。
“不用,我自己来就行。”
她一连找出了好几本,里面写的花样甚多,看得她脸红心跳。
她咬着嘴唇,一股脑把它们扔进了箱底藏了起来。
“没有我的允许,谁也不许动这几本话本。”
红棉绿玉面面相觑,不明所以地回了一声是。
燕聿对昨夜甚是满意,甚至有些意犹味尽。
他来寻陆清悦时,她像个犯了错的小狸奴,悄悄偷看他的眼色。
他猜到了几分,施施然走到书架旁,仿佛看折子般,严肃正经地看起了罗列的话本。
下一刻,他低低笑了出来:“夫人将那些话本扔了?”
陆清悦绷起脸,鼓起勇气道:“陛下,那些话本看多了,伤身。”
他挑了挑眉:“嗯?夫人竟如此为我着想?”
“咳,陛下乃一国之君,朝之命脉根本,臣妇自然处处要替陛下着想。”
陆清悦煞有其事地一边说,一边点头自我肯定。
“难得,那朕该好好赏赐夫人才行。”
燕聿走到她的面前,手撑在她身体的两侧,膝盖跪在榻上,抵在她的两腿中间。
陆清悦整个人被困在榻上,她颤声道:“陛下,这是臣妇该做的,不敢论赏。”
燕聿压低身子,顷刻间,两人的鼻息交融在了一起,语气里藏着一股狎犯。
“夫人那么害怕做什么,朕又不会吃了你。”
陆清悦闻言,忍不住抱着膝盖,往里缩了缩身子。
林栀入门后,段衡经常宿在林栀的招云院里,已经有几天没来流曲院了。
雪鹃不禁在流曲院里,暗骂林栀是狐狸精。
温知意望着黑漆漆的窗外,酸涩在她的内心深处翻滚,还隐隐对林栀生出一股子妒忌。
她不想成为那些后宅女子,已经竭力控制了,可嫉妒之心就像藤蔓,悄然无声越长越大。
之前在面对陆清悦时,分明没有这种感觉。
在她看来,陆清悦和段衡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
段衡对陆清悦没什么感情,因此,她从来就没把陆清悦放在心上。
可林栀不一样,她能看得出来,段衡对林栀是有感情的。
酸涩汹涌地冲到咽喉处,忽然,她忍不住干呕了起来。
雪鹃连忙抚了抚她的后背:“夫人怎么了?”
温知意难受得直摇头,雪鹃为她倒了一杯茶。
温知意推开茶杯,算了算自己的葵水好像有些时日没来了。
“难道?”
她伸手搭上自己的脉,顿时惊诧,呆住了。
雪鹃不太明白:“夫人,怎么了?”
她缓缓道:“雪鹃,我怀上了,我怀上了阿衡的骨肉。”
“什么!”
雪鹃惊喜道:“太好了,夫人,这可是个好消息,少将军听了一定会很高兴的!”
可温知意有点高兴不起来,她的夫君现在还躺在别的女人的床上。
“夫人,这可是挽回少将军的好机会。”
温知意摇头:“不,我不想用这种手段。”
她命令雪鹃,不许将她怀孕的消息透露出去。
雪鹃泄气了,但她很快又振作了起来。
大夫人还没动静,只要夫人生出一个男娃,那将是少将军府尊贵无比的嫡长子。
雪鹃好言劝温知意,暂时不要去医馆出诊,在府中安胎。
温知意固执已见:“我自己就是大夫,我清楚自己的身体。”
她还不知道的是,正因为她的固执,她差点儿失去了这个孩子。
蛮夷使臣入京已有段时日,距离那件事也越来越近,陆清悦在苦恼该如何提醒燕聿。
自从燕聿明确没有和亲意思,无论使臣如何努力,风璃都没有机会再见皇帝。
即使迎娶异族公主的只是朝廷贵族,同样为燕朝大臣们所反对。
使臣逐渐放弃了风璃这颗棋子,何况和亲以及议和,并不是他们此番前来真正的目的。
纠结了几日,陆清悦决定冒个险,她让人递了一封密信给怀国公府。
少将军府少有地过上安静日子,林栀对于王氏是更加孝顺。
王氏万般满意,常在段衡面前夸林栀,段衡和林栀两人正是如胶似漆之时。
段衡似乎迷失在林栀的温柔乡里了,不曾去过流曲院。
温知意又苦又涩,可她还不能让人瞧出来,她不想输给任何人。
“夫人,您脸色不太好,今日要不还别出诊了。”
温知意的脸色岂止是不太好,都已有几分惨白了。
“没事。”
她若是不出诊,就会一直乱想,陷入嫉妒的深渊,她唾弃这样的自己。
夜里,林栀在跟段衡正欲翻云覆雨之际,有下人来报。
“二夫人晕倒了。”
林栀闻言,柳眉轻颦,她还以为清高的温知意不愿意使这些手段呢。
段衡起身穿衣,林栀跟着下床。
“夫君,我和你一起去看看。”
陆清悦的院子离流曲院比较远,她更了衣,赶过去时,段衡和林栀已经到了。
苏大夫诊完脉,对着段衡道:“二夫人已有身孕,过度劳累才引起的昏厥。”
一时间,段衡,陆清悦,林栀三人全怔住了。
段衡惊讶:“大夫,你说什么?知意有了身孕?”
“是,已有一月了,但胎儿有些不稳,我看二夫人自己也用过安胎药,但还得仔细为好,以后切莫再劳累,需好好养胎才是。”
段衡欣喜若狂地握住温知意的手:“怎么有身孕也不告诉我?”
温知意转过脸,不想见他。
他叹气道:“你就算气我,也不该拿自己和腹中孩儿开玩笑。”
随后,他厉声质问下人:“你们是怎么伺候的,知意怎么会劳累过度晕倒。”
下人们不敢吭声,雪鹃有口难辩。
温知意虚弱道:“不怪他们。”
瞧着她惨白的脸,段衡心疼地陪在她身边。
“好好好,你说什么就是什么,不怪他们。”
夜深了,段衡挥了挥手,让所有人下去。
陆清悦慢悠悠走在回院路上,温知意竟然怀了身孕。
实在是意料之外,又令人欣喜的事情,她大半夜被吵醒的气儿,瞬间散了大半。
变数越来越多,迟早会有全数崩塌的那一天,她已经开始期待那一天的到来了。
得知温知意怀了段衡的子嗣,王氏喜形于色,段家有后了。
“吩咐下去,日后流曲院的吃食都得仔细精细些,衡儿,你也要多多陪着知意才是。”
经此昨夜,温知意和段衡之间有了些许破冰。
段衡喜不自禁:“这是自然。”
王氏接着道:“知意啊,大夫说了,你要好生安胎,以后你就在府里安养着,先别出诊了。”
温知意下意识皱眉,段衡拉住了她的手。
“知意,你就先听娘的话吧,娘也是担心你。”
温知意只好点了点头:“知道了。”
这时候,林栀也开口向温知意祝贺,还说了不少吉祥好话。
堂厅里,最沉默的莫非陆清悦。
分明是正妻,入门也比温知意早,却事事都被温知意抢先一步。
先是纳妾,后又是平妻怀孕,陆清悦恍若受到了很大的打击,病来如山倒。
王氏和段衡起初还以为她是要装病来争宠,毕竟知意若是生下一个男娃,将是少将军府的嫡长子。
她也该急了。
段衡春风得意,现在所爱和年少所爱都在身边,如今又与所爱之人有了子嗣。
而陆清悦也终于认清自己的处境,想法子来向他要宠了。
他抽空去见了她,不曾想,她好像是真的病了。
绝美的容颜没有一点血色,是胭脂都遮不住的白,双目无光,整个人看起来病怏怏的。
段衡问:“怎么病成这样?”
陆清悦拿着帕子掩了掩嘴:“夫君莫要靠太近,免得过了病气。”
段衡往后退了退,他如今每夜都宿在流曲院,要是过了病气,染给知意腹中的孩儿就不好了。
“大夫怎么说,是什么病?”
陆清悦摇了摇头:“不是什么大病,只说需静养。”
之后,王氏,段嫆和林栀也一起来看她,假意关心了她几句,便道。
“清悦,你病成这样,府中各事繁杂,想来也忧心。”
“从前,府里只你一人,万事都得你操劳,如今有了知意和栀儿,也该为你分分忧了。”
“知意有了身孕,也不便劳心,我看,不如先将这些事交于栀儿吧,你也好安心养病,你看如何?”
陆清悦没有即刻答应,她沉默地扫了一眼几人,王氏做出一脸为她打算的模样。
她垂了垂眼:“母亲如此为我考虑,我自然欢喜,就按母亲说的做吧。”
王氏闻言,面上的关切不由得真挚了几分:“好,那我们先走了,你好好休养。”
陆清悦抬了抬手,绿玉端上一盆水,她伸出芊芊素手,洗净了脸上的脂粉。
红棉递上干净的帕子,陆清悦轻轻擦拭脸上的水珠。
趁她病,夺她的管家之权。
她们想要,那她就主动放给她们好了,免得她们还要费心算计。
反正她当这个主母,也当得累了。
红棉和绿玉自小在陆家长大,没见过什么钩心斗角。
绿玉十分清澈地问:“夫人,为何要称病,将管家之权让出去?”
陆清悦笑了笑:“林栀与少将军府沾亲带故,与母亲甚是亲近,母亲一开始便想着留下她了。”
红棉一点就通:“她们就是奔着这个来的,要是不主动让出去,她们迟早要一起来算计夫人。”
从知道王氏和段嫆在背后使手段,污化陆清悦的名声后。
红棉绿玉已经不再对少将军府的任何人抱有期待了。
温知意无心府中之事,无论她怀不怀孕,管家之权也落不到她身上。
林栀名义上拿到了管家之权,可实际掌控在王氏手中。
王氏要的就是这种结果。
从前她们想要支使银子,都要请示过陆清悦,如今不用了。
王氏以府里人口不严,没有规矩的名义,雷厉风行地对着府里的下人大换血。
之前,陆清悦罚了全府的人,有些拎不清的,在林栀拿到管家之权后,就急着开始倒戈了。
被赶出去,重新发卖出去的人,都是对陆清悦忠心,不愿意倒戈的人。
但处在要职的人,比如账房的老孙头,她们目前还不敢换。
以及陆清悦院子里的人,她们也暂时没有动。
陆清悦只当重病在床不知道,暗地里给自家爹爹去了一封信。
让自家老爹爹想法子去将那些被发卖出去的人买回来,先安置在各个庄子上。
少将军府动荡,京城里也不怎么太平。
怀国公府收到密信的那一刻,派人去查了送密信的人。
结果只是一个寻常的卖货郎,收了银子后,替人送的信。
卖货郎是在一个酒楼,隔着严实的帷幔拿的信,压根没看到真正送信的人。
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怀国公府世子姜立,带着密信进宫见了皇帝。
蛮夷议和之事,一直僵持不下,不过近几日,蛮夷这边松了些口风,两方达成和约指日可待。
风璃不想成为弃子,她听闻京中还有一个北乐王,是大燕皇帝的血亲兄弟。
于是,去找了北乐王,出乎意料的,北乐王很轻易便见了她。
北乐王虽不及大燕皇帝,但也相貌堂堂,风度翩翩。
可她仅仅去见了一次,之后,使臣们便拘着她,不让她再去见北乐王了。
风璃隐隐嗅到一点儿不对劲。
今日就是那事发生的日子,陆清悦格外的坐卧不安。
绿玉问:“夫人,怎么了,是不是屋里冰盆太盛了?”
陆清悦轻轻地摇头叹气道:“不是。”
到了夜里,她心中的不安更甚。
此时,皇宫里灯火通明,羽林卫们举着灯笼,火把四下戒备。
整个京城也戒严了起来,羽林军的铁蹄在街坊里急促穿梭。
听到这个动静,家家户户闭紧了门。
红棉替陆清悦放下纱帐:“方才少将军出去了,如今看来是出事了。”
绿玉会错意:“难怪夫人一整日心神不安。”
陆清悦笑着摇头:“总归少将军府还安宁,你们也去睡吧。”
红棉和绿玉刚走,窗棂就被叩响,陆清悦心下疑惑,轻轻打开了窗门。
一个黑影冒了出来,吓得她捂着胸口,连连后退好几步。
影十单膝点地:“卑职无心唐突,请陆姑娘见谅。”
陆清悦打量着一身黑,只露出两个眼睛的人。
“你是谁?”
“我家主子出事了,麻烦陆姑娘与我走一趟。”
“你家主子?”
陆清悦眼睫微动:“可是陛下出事了?”
“是。”
她急道:“那该宣太医才是,要我去做甚?”
“此事三言两语难以说清,请陆姑娘与我走一趟。”
听他略微急切的声音,事情似乎很严重,陆清悦点了点头。
“好。”
“冒犯了。”
影十抱起她,闪身轻盈地越出了窗口,他像一只灵敏的猫儿,在屋檐上跳跃。
又像一缕夜风,完全融在夜色之中,所行之处,没有惊动任何人。
如此身手,难怪少将军府的侍卫发现不了他。
簌簌的风声萦绕在耳边,吹动了她的发梢,陆清悦害怕地闭起了眼睛。
很快,她被影十畅通无阻地带进了一处辉煌的宫殿里。
宫殿里安静肃穆,竟没有一个伺候的内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