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妻为后 by捌月
捌月  发于:2025年01月2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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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清悦再三道:“我真没事,你们出去吧。”
红棉和绿玉沉默地出去了,两人站在外面,停顿了好一会儿,才双双皱着眉离开。
自家夫人微妙的态度,令两人拿不准主意。
趁着燕聿不在,两人问起了陆清悦。
“夫人,那个男人,就这样不管了?”
陆清悦抬睫,沉默了半晌后,微微摇了摇头。
红棉绿玉自然是顺着自家夫人的心意办事。
段衡和温知意浓情蜜意,无事时,丝毫不记得还有陆清悦这位元配。
院子里的丫鬟婆子们替自家夫人不平,红棉绿玉则恨不得段衡日日流连在流曲院,千万别来夫人院里。
夫人房中那男人如此大胆,若是让人瞧见了,夫人可就毁了。
陆清悦有分寸,知道来的是红棉绿玉,才放任燕聿出现在两人面前。
红棉绿玉是她的贴身丫鬟,总要在她的房里伺候,瞒着她们太累了。
迟早要穿帮的事情,她不介意早些戳破,也好让自己舒服一些。
而燕聿心底也有数,那两个丫鬟是她的心腹,本来就知道他的存在,让她们知道了也无妨。
自从看见了燕聿的真容后,红棉绿玉免不了要努力为自家夫人遮掩。
也幸好时常在屋中伺候的只有她们两人,其他丫鬟婆子只在有需要时,才会偶尔进到屋里头来。
燕聿来得太频繁太光明正大了,完全将少将军府当成自己家里了。
一开始,红棉绿玉还一惊一乍的,慢慢地,两人对燕聿的出现不再大惊小怪了,甚至有些习以为常了。
这天晚间,陆清悦在看话本,绿玉在为她摇扇,红棉在整理床铺。
燕聿当着三人的面翻窗进来,三人同时回头看了他一眼后,便继续干自己的事情。
燕聿步至陆清悦身边,绿玉自觉将手里的扇子递出去,并让出了位置。
陆清悦没有吐露燕聿的身份,燕聿在与她相处时,从没让她行过礼,也很少会端着帝王的架子。
红棉绿玉只当他是寻常人对待。
红棉整理好床铺,就与绿玉一起出去了,留下燕聿和陆清悦独处。
燕聿垂眸,随意般问:“你爱看这些?”
话本里都是些情情爱爱的故事。
陆清悦慢悠悠应了一声:“嗯。”
改天,他便为陆清悦寻来了许多话本。
这下好了,陆清悦以后完全不用自己掏银子买了,这些个她起码得看到明年开春。
红棉和绿玉将话本整理出来,放进书架里。
陆清悦随意抽了一本,正要看,外面有人通传。
“夫人,快去看看吧,外头有一个自称是远亲表姑娘的,上门来找老夫人和少将军。”
三人停了动作。
陆清悦收拾了一番,来到堂厅时,王氏正抱着人哭呢。
她只看到一抹较自己还纤弱的瘦影,伏在王氏的肩头轻微啜泣。
她轻声开口:“这是?”
王氏抹了眼泪:“这是我们远亲家的侄女,林栀。”
林栀从王氏怀里退了出来,小心翼翼地抬起头。
陆清悦看清了她的模样,是一个身姿如蒲柳般柔弱,面容如皎月般光洁的女子。
她微微仰起的苍白脸庞上,泛着点点湿意,细瘦的身躯仿佛风一吹便能折断,让人忍不住心生怜惜。
“栀儿,这是你大嫂子。”
林栀福身:“大嫂子。”
陆清悦抬手虚虚扶起她。
两人对视的瞬间,均从对方的眼睛里看到了一丝熟悉的东西,林栀慌忙低下头。
陆清悦浅浅一笑:“从前怎未曾听母亲提起过?”
“从前少将军府没落,远亲们大抵都联系不上了,栀儿也是寻了好久,才找到了这里。”
“原来如此,表姑娘不远千里而来,有失远迎。”
林栀的声音柔软而无力:“谢谢大嫂子。”
这会子,段嫆提着裙摆急吼吼跑了进来,见到林栀后,绽放出一个灿烂的笑容。
“栀姐姐!真的是你!”
林栀眼里也多了几分惊喜:“嫆妹妹。”
两人手牵着手,好一番姐妹情深。
忽而,林栀轻轻咳了几声。
段嫆忙问:“这是怎么了?”
林栀用帕子掩着嘴:“小些时候,害了风寒,落下了病根,此后一直是这样。”
王氏问:“可常吃药?”
闻言,林栀又抹起了眼泪:“父亲去世后,饱腹尚且艰难,如何还能吃药呢?”
王氏扶着她的手,心疼道:“好孩子,苦了你了。”
林栀摇了摇头:“自母亲也跟着一道去了之后,我便只有孤身一人了,无意间听闻了你们的消息,便想着来见上你们一面,也算了了愿了。”
王氏直叹气:“傻孩子,说这些干什么,好了好了,都别站着了,你身子弱,都坐下说话。”
“不坐了,外头马车还等着呢,见了你们,我也就安心了,这便回去了。”
段嫆急忙挽留:“那怎么行,况且,你还没见过哥哥呢。”
王氏拍了拍她的手:“是啊,好孩子,无需急在一刻。”
林栀犹豫:“可是…”
段嫆挽上她的手臂:“别可是了,你小时候帮过我们,我们都念着呢。”
正商论着,温知意也来了。
“不好意思,我来迟了。”
王氏介绍:“这是你二嫂子。”

李嬷嬷很有眼力见地扶着林栀重新坐下。
“老夫人,表姑娘双亲双亡,又落有病根,回去了也无人照顾,我看哪,不如就在府里住下来。”
段嫆一喜:“对啊,府里也不差你一口吃的,二嫂子会医术,还能帮你调理你的病。”
陆清悦和温知意听了,喝茶的动作俱是一顿。
段嫆看向王氏:“娘,你说呢?”
家里到底不是她在全权做主,王氏没有立即决断,转头问起陆清悦。
“清悦,栀儿她小时候曾对我们有恩,现孤苦无依,又患有病根…”
陆清悦没有说话,静静等着王氏的下文。
王氏挤出两滴眼泪:“怎么说,她也是段家远亲的侄女,我想将她接至身边照料一段时间,你看…”
林栀眼泪汪汪:“谢姑母垂爱。”
哭着哭着便抑制不住地咳了起来。
王氏连忙止了哭:“快别哭了,仔细身子,李嬷嬷。”
“哎。”
李嬷嬷赶紧给林栀顺气。
陆清悦神色平静而淡漠:“既如此,表姑娘就住下来吧,来人,去将客房收拾出来。”
林栀噙着泪摇头:“谢谢大嫂子,不必劳烦了,我只想伺候在姑母面前,感恩姑母的怜惜之情。”
王氏:“好好好,那就不必安排了,让她住到我院子吧。”
李嬷嬷夸赞:“表姑娘果然还跟从前一样,懂事又孝顺。”
王氏笑着点了点头:“是啊。”
林栀抹着眼泪,羞怯地低下头:“姑母和嬷嬷过奖了。”
段嫆高兴道:“太好了,栀姐姐今晚先跟我住吧,睡我那屋,我好久没跟你聊过天了。”
王氏佯嗔:“她一路上劳累,你可别扰着你栀姐姐休息。”
“才不会呢。”
段嫆冲着温知意道:“对了,二嫂子,你快过来给栀姐姐把把脉。”
温知意眉头微不可察地皱了一下,搁下茶杯,替林栀诊起了脉。
堂厅里安静下来,不一会儿,温知意收回了手道。
“表姑娘虽有病根,但并不严重,稍稍调理便可。”
林栀微微一笑:“谢谢二嫂子。”
温知意颔了颔首,表示不用客气。
王氏问:“那该用些什么药呢?”
“待会儿我写个方子,叫人送来。”
段衡下了值回来,本想直接去流曲院,小厮来请他去膳厅。
他一眼就看到了分坐在两侧的陆清悦和温知意。
“今日怎么一道用晚膳了?”
王氏笑道:“你还不快来见见你表妹。”
段衡疑惑:“表妹?”
林栀依言站起来,往前走了几步,柔弱含情的眉眼微微上抬,望向段衡。
段衡愣住了,瞧着她的眉眼有几分熟悉。
林栀微红着脸,轻轻喊了一声:“衡哥哥。”
段衡恍惚了一瞬,不敢相信道:“栀妹妹?”
林栀行礼:“衡哥哥,好多年未见了。”
段衡大跨步走上前虚扶起她,眼里流露出无法掩饰的震惊和惊喜,声音里有些涩意。
“是有好多年未见了。”
两人互望着,眼里似有不知名情愫流淌。
温知意心口猛地一滞,微微弓起眉。
王氏莞尔:“好了,先用膳吧,有什么事情,等会儿去话厅再说。”
用膳时,王氏和段嫆都热情地给林栀夹菜,林栀笑得一脸腼腆。
晚膳后,陆清悦先回院子了,反正她在那儿与不在那儿没什么分别。
温知意也没有留下来,看着段衡和林栀亲密交谈,她心里堵得慌。
雪鹃跟在温知意身后:“夫人,我看那个表姑娘不是个善茬。”
温知意表情不明:“如何讲?”
雪鹃细细分析道:“这么多年,少将军府又不曾迁址,真要找,怎会找不到,现在才找上门,我看定是奔着少将军府荣华富贵来的。”
温知意脚步未停,不置一词。
到了安寝的时辰,段衡过来了。
温知意放下一眼也看不进去的医书,语气冷淡道。
“怎的不陪你那表妹妹?”
段衡脱下外袍笑了笑:“吃醋了?”
温知意不想承认,但她心里感觉像被什么东西勒住了一样,很不舒服。
段衡抱住她:“知意,我很高兴,你吃醋,说明我在你心中很重要。”
“你少拿话哄我。”温知意脸色稍霁,“你与那表姑娘?”
段衡说起了那段往事,那时侯府没落,他们都吃不起饭了,是林栀常常偷偷给他们送吃的。
如果不是林栀,只怕他们早就饿死了。
后来林栀一家不告而别,他们彻底失去了联系。
如今,不过是因着久别重逢和儿时的恩情激动了几分。
“知意,你也知道我们最重恩情,表妹对我们有恩,如今她落了难,我们不能无动于衷。”
温知意展颜:“嗯,待会儿我写一张方子,差人给表姑娘送去吧。”
段衡抱紧了她:“好,我就知你性子纯良。”
两人在这儿情意绵绵,那边林栀在与段嫆的聊天中,若有若无问起了段衡,温知意,陆清悦之间的事情。
“这么说,衡哥哥还未跟大嫂子圆房?”
“迟早的事情,只不过大嫂子还因二嫂子的事情,在跟哥哥闹别扭呢。”
林栀眼里闪过一道光芒:“原来如此。”
“以后你只管把这里当家,有什么短了就跟娘和我说。”
林栀抿起嘴微笑:“谢谢嫆妹妹。”
段嫆不甚在意:“你今日已经说了好多个谢谢了,过几日你安顿下来了,我带你去逛逛京城。”
林栀:“好。”
翌日,林栀搬入了王氏的院子里。
林栀带的行李较少,陆清悦让库房拿出几匹料子送去王氏院子里。
跟着林栀一起来的丫鬟柳儿,摸着那滑亮的料子,小声地感叹。
“小姐,这少将军府当真与当年不同了,那封信说对了,我们也来对了。”
林栀步至精美的榻前:“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
柳儿歪着头:“只是不知道那封信到底是谁给的?”
林栀倚靠在榻上,摸着自己的鬓发:“不管是谁,有何目的,我们也该感谢他。”
否则,她就得给那个肥头大耳的乡绅老爷做外室过活了。

第56章 洗手作羹
林栀来少将军第二天,便尽心尽力伺候着王氏,而且很有分寸,从不会抢在李嬷嬷跟前。
王氏食欲不好,通常吃几口便撂了筷子,开胃小食也不起作用。
林栀关切道:“姑母,怎么不叫二嫂子来看看?”
李嬷嬷:“二夫人去医馆坐诊去了。”
无论婚嫁与否,寻常人家女子通常很少到外面抛头露面,夫家也不会同意。
温知意却是个例外,府里上上下下对她时常在外,貌似都没有多大意见。
林栀昨夜也问起了这个问题,嫆妹妹说温知意是医女,身份比较特殊。
何况,温知意医术不错,在外治病救人,不仅能给少将军府挣脸面,还能为少将军府结善缘。
比如北乐老太妃和安世侯夫人。
得了皇帝召见后,安世侯夫人和温知意便冰释前嫌了。
北乐老王妃也没跟温知意生分,反而更亲近了些。
之前让温知意碰壁的夫人千金们,现在有些也不得不陪着笑脸,来与她交好。
王氏要午间小憩了,林栀自觉退了下去。
柳儿实在不懂:“一个商户女,一个医女,照少将军府现在的地位,怎么偏偏娶了这两位。”
林栀笑了笑,意味深长道。
“他们恰恰选得很好,咱们一路上也听说了不少事儿,这两位想必是经过姑母仔细斟酌后才选的。”
有价值,但没权势的人,最好拿捏利用了。
用完就丢,也不会引起多大的麻烦。
姑母果然还是一如既往的厉害。
正因为如此,她才有机会。
论出身,她虽家道中落,但身为曾经的定远侯远亲,沾亲带故的,自然要比两人要好。
或许一开始姑母是念在曾经的恩情上,可决定将她留下来,绝不仅仅是所谓的恩情。
姑母需要她。
离王氏的院子越来越远,柳儿不解地问起。
“小姐,我们这是要去何处?”
“去厨房。”
林栀来到厨房,亲自洗手作羹,厨房粗使婆子们连说使不得。
“表姑娘,您就别为难我们了,这要是让大夫人知道了,我们可是要扣月银的。”
林栀浅笑:“没关系,要是大嫂子问起,就说是我自己要做的,与你们无关。”
婆子不放心,有人去禀告了陆清悦,陆清悦懒懒地翻了一页书。
“她自己想做,任她去就是了,不用管。”
陆清悦发话了,粗使婆子们才放心地任由林栀自己倒腾。
传晚膳时,一道道不同于平常的膳食摆到王氏面前。
林栀为王氏布菜:“姑母,您尝尝看。”
“这些是?”
柳儿:“小姐知道老夫人您胃口不好,就亲自下厨为您做一些不一样的吃食。”
“难为你用心了。”
林栀低眉垂眼:“姑母说的哪里话,姑母对我才是处处怜惜。”
膳食里有一道特别开胃的菜,王氏难得多用了一些。
此后,林栀总变着花样给王氏做膳食,王氏越看林栀越满意。
林栀陪在王氏身边,段衡来朝王氏请安时,经常会见面。
李嬷嬷不留余力地夸着林栀:“表姑娘照顾老夫人,那是一等一的上心呐,事无巨细。”
“就说老夫人食欲不振,多亏了表姑娘时常亲自下厨,换着花样给老夫人忙活。”
段衡压着眉:“娘食欲不佳,为何不叫知意来瞧一瞧?”
王氏拍着林栀的手:“知意这不是忙着去医馆坐诊么,也不是什么大病,有栀儿在,我这胃口好多了。”
林栀羞涩地垂下头抿嘴笑着。
段衡看向她:“多谢你照顾我娘了。”
林栀柔柔地轻声回道:“衡哥哥客气了,我只是做些我能做的而已。”
“对了,我这儿还多做了些糕点,衡哥哥拿些去尝尝。”
她亲自将糕点端给段衡,凉凉的指尖无意间擦过他的手心,令段衡不由得失神片刻。
林栀无辜地抬头:“怎么了?衡哥哥,快尝尝看啊。”
“嗯。”
段衡有点儿仓皇地回了神,拿起糕点咬了一口,没有厨房做的清爽绵软。
但在林栀期待的目光下,他点了点头。
“不错,谢谢栀妹妹。”
林栀欣喜:“真的?那我以后多做一些,也好给嫆妹妹和两位嫂子尝尝。”
林栀还亲自送来给陆清悦。
陆清悦不受宠,可执掌中馈,温知意受宠,却无心料理家中之事。
两人意外的和谐。
陆清悦是正室,为了日后,她须与陆清悦打好关系。
可见陆清悦的第一日,她就有种被看穿的感觉,她有些踌躇和忐忑。
对于林栀的主动前来交好,陆清悦没有拒绝,让绿玉招待她进了屋。
“表姑娘怎有空来我这儿?”陆清悦从里间挪着莲步出来。
“自从那日之后,一直没能来看看大嫂子,今儿个顺便带些我做的糕点来。”
柳儿将糕点从食盒里拿出来,摆放到桌子上。
“做得很是精致,瞧着不比厨房做的差。”
陆清悦小尝了一块:“味道竟也好。”
林栀腼腆地笑了笑:“大嫂子谬赞了,大嫂子要是喜欢,我时常送来。”
陆清悦放下糕点,捻着帕子擦了擦唇边。
“怎能劳烦表姑娘,这些交给下人去做就好,还未问,表姑娘在府里可还适应?”
“姑母疼我,待我处处都好,我还需谢谢大嫂子前几日送的料子。”
“喜欢的话,稍后我让库房多送几匹过去。”
林栀正要婉拒,陆清悦抬了抬手。
“表姑娘莫要推辞了,女儿家不多几件换洗衣裙,如何能行。”
林栀站起身:“多谢大嫂子。”
温知意不在,林栀只能稍后差人送过去了。
林栀还真的说到做到,动不动亲自送些糕点来给陆清悦。
陆清悦照单全收,两人心照不宣地熟稔了起来。
吃了几日丸药,林栀面色看着好了许多,段嫆央求着要带林栀出去逛一逛。
林栀柔声提议:“不如也请上大嫂子吧。”
“也是,与大嫂子一起的话,可顺道儿带你去铺上。”
段嫆瞥到她头上简单的簪子。
“你身上的首饰寡淡得很,正好去铺子里好好挑一挑。”

陆清悦听了摇头:“我不去,你们去吧。”
段嫆和林栀在铺子拿走的东西,都有名录送到了陆清悦的手上。
看到长长的一排名录,红棉和绿玉咋舌。
陆清悦将名录随手放下,手指轻轻点了点台面上放着的十来本新的账本。
爹爹吐血的事儿,让她明白了,凡事还是得温水煮青蛙。
一下子做得太急太绝,就会反噬回自己身上。
她已经忍耐了十多年了,不差这一朝两朝。
陆清悦的手指,捏着账本的一个小角折了折。
托燕聿的福,她如今能做的事情越来越多了。
她要利用身旁一切能利用的,慢慢将身上吸血的东西刮下来。
“去告诉账房,日后每个院子的主子月银裁减一半。”
红棉:“是。”
梳妆台上放着一匣子首饰,柳儿嘴巴要合不上了。
“饶是以前的侯府,老夫人的首饰盒里,也不曾见多这么多首饰,这些都不要银子?”
“嗯,全是嫆妹妹带我去拿的,她自己也抱了一匣子回去呢。”
柳儿惊叹:“陆氏怪不得是京城第一大商户,这么些首饰竟眼睛也不眨一下,便让人拿走了,真是奢靡。”
林栀笑着梳着头发:“这就是姑母选中陆清悦的原因。”
“去,将我买的那些药材和针线拿来。”
从下人那里打听到,段衡回来之后,会先到流曲院与温知意一起用晚膳,而后再去书房处理事务。
林栀命令柳儿带上糕点,前往书房。
林栀掐着柔柔顺顺的声音:“衡哥哥,在忙么?”
“你怎么来了?”段衡引着她入座,“不是什么要紧事。”
林栀示意柳儿将食盒拿过来。
“来给衡哥哥送些点心。”
段衡很给面子地吃了几块,林栀给他倒了杯茶。
瞧见窗外朗月,她起身缓缓踱步来到窗边。
“衡哥哥,快来看,今晚的月儿可真亮。”
段衡从善如流走到她的身旁。
“衡哥哥,还记得我们从前经常在侯府的屋顶上看星星么?”
她的嗓音像从远方飘来那般缥缈。
段衡眸中浮起柔光:“当然记得。”
林栀抬头,目光盈盈地凝视着他:“那会儿你还对着月亮说,长大后要娶我呢。”
段衡沉下眼,逃避道:“小时候都是些小孩戏言。”
林栀脸色唰的白了,而后眉间染上了伤心之色。
她动了动唇,带着几分苦涩开口说:“是了。”
她言语里的悲伤几乎要溢出来了。
段衡沉默片刻:“你在我心里跟嫆儿一样重要,我也会对嫆儿一样好好护着你。”
林栀失落地缓缓垂下头:“好。”
而后,她强行打起精神,拿出了一个香囊。
“这是我随手做的,衡哥哥不介意的话,请收下吧。”
段衡没有第一时间接过,林栀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
“衡哥哥不是说把我当妹妹么,就当是妹妹给哥哥的一番小小的心意了,衡哥哥连这也不愿意收么?”
情绪略微激动的她咳了起来,段衡连忙扶住她。
“怎么咳起来了?来人,去请二夫人过来。”
林栀抓住段衡的手:“我没事,一会儿就好,不用麻烦二嫂子了。”
段衡将她扶到椅子上,林栀一手拿帕子掩着嘴,一手按着自己的胸口。
时不时的咳嗽声,听得段衡皱眉不已。
“昨日,娘才说,你身子好了许多,才允许嫆儿带你出去走走,现又咳成这样,可按时吃药了?”
柳儿捧着一杯茶来:“按时吃了,只是昨儿为了绣这个香囊,熬了会儿夜,第二日起来就开始咳了。”
段衡心情复杂地看着林栀:“不是说随手做的么?”
林栀咳得眼睛泛红,避而不答。
段衡不忍心地将香囊拿了过来,上面绣着精美的图案,显然是花了心思的。
他叹了口气:“一个香囊哪有身体重要,日后别劳心劳神做这些事了。”
见他收下香囊,林栀喜笑颜开,轻轻道。
“我的香囊可不是谁都给的,费不了什么心神。”
“那些吃食糕点什么的也不要做了,自有厨房的下人去做,你身子骨弱,莫要太过劳累了。”
林栀小声反驳:“那个不行,姑母喜欢吃。”
“可你的身体…”
“没关系,为了姑母,累点也没什么。”
与她视线交汇的一瞬间,他的神态慢慢有了轻微的变化,颇有几分无奈。
林栀走后,他想了想,将香囊放在了书房里,并未随身携带。
陆清悦人在院子里,府里发生的一举一动,却一五一十传进她的耳朵里。
林栀除了那晚去过段衡书房,之后再也没有主动找过段衡。
柳儿不解:“小姐,我们何不趁热打铁?”
林栀道:“衡哥哥现在心里装的是温知意,就算我与他有自小的情意,总往他跟前凑,也会引起他的反感。”
她料想,段衡不会将她的香囊随身携带,那就唯有收在书房里了。
她只管在王氏跟前伺候,只要见着她,但凡段衡去到书房,免不了想起她留下的香囊。
正如她所料,段衡不止时不时想起了香囊,还时不时想起了她那晚说的话,她受伤的神情。
以及两人儿时的时光,和儿时说过的话,他的心里不可避免起了轻微的涟漪。
林栀算是他情窦初开时,爱上的第一个女子。
可她后来像一轮月光,突然消失在乌云里一样,从他身边消失了。
随着时间远去,他的那些情感也逐渐被掩埋了。
他原以为他不会再见到她了。
没想到她还会重新出现,无疑是将他当年的情感又慢慢挖了出来。
休沐之日,段衡请了北乐王来府中做客。
婚宴时,两人搭上了线,又因着温知意和北乐太妃的关系,两人也算是相熟了。
两人在书房议事时,突然听到一声高喊。
“救命啊,我家小姐落水了!”
段衡一听这声音,便知是林栀身边的柳儿,他顿时急了,站起身。
“王爷,请恕我暂且离开一会儿。”
北乐王:“嗯。”
他是外男,姑娘家落水,他不方便去。

段衡马上闻声赶过去,就见林栀在水里扑腾着,回廊上已经聚集了一些人。
这儿离他的书房很近,伺候的都是些小厮,只有少许两三个丫鬟。
柳儿死死拦着小厮们,可两三个丫鬟没有会水的,正想办法营救。
林栀还未出嫁,落水可大可小,万不能让人看去了身子。
眼看林栀扑腾的动静越来越小,段衡来不及顾及,跳下水去救起了林栀。
林栀全身湿透了,段衡紧紧搂着她,丫鬟送上了干净的衣裳,披在林栀的身上。
林栀似乎被吓到了,抓着段衡不松手,腿也站不稳。
段衡只好把她抱起来,暂且安置在自己书房旁的歇息处。
北乐王还在书房里等着自己,段衡安抚了林栀几句,并吩咐柳儿照顾她,抬脚要走。
林栀赤着脚下了床,从背后抱住了他,声音虚弱里含着几分颤抖。
“衡哥哥,别走,我怕。”
段衡拉着她的手,转过身:“你先好好休息,我一会儿回来。”
她咬着嘴唇摇头,身上还湿着,小脸发白,看起来十分楚楚可怜。
段衡心软了,将她抱回榻上。
“夫人,表姑娘落水了。”
陆清悦:“哦?救了起来没有?”
“救起来了,是…少将军亲自下水救的。”
“走,我们去看看。”
北乐王等了一盏茶的时间,对着小厮说了几句话,便打算离开。
走出书房时,与前来的陆清悦碰了个正着。
陆清悦讶异一瞬,立马行礼:“见过王爷。”
北乐王记起了婚宴上的那抹倩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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