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希那样的小公主,还担心没人护送?”
“不是你在论坛上他俩针锋相对的,根本没可能?”
就连林薇也抬起头,似乎每次提到梁砚西,她都像如临大敌一样紧绷着身体,然后扯平唇角,笃定地开口:“不是乔希。”
乔希连坐在体育馆看梁砚西打篮球都不愿意,怎么可能会跟他走一起。
李东拾愣了下,心底的怀疑也随之散掉,他倾身逗她,“好好好,知道了,肯定不是乔希。”
李东拾在手机上点开和梁砚西的聊天框:「西,你身边的女孩是谁?」
南浔的信号很差,手机上的信号格不停闪烁,那条带着问题的消息像坠入海底,一直没有回音。
淋落的暴雨潮湿了眼睫,乔希眼皮很沉,眼前的景是朦胧不清的。
她跟在梁砚西的身后跑着,似乎只能抓住他,抓住暴雨天里唯一朝她伸出的手。
破败的小镇里,单车行驶过巷,残影荒芜。
梁砚西一头蓝色的发,站在人群中很安静,可是存在感和攻击性却很强。
十七岁的年纪,眼底藏着晦涩和野性,他总会做着让人出乎意料的事情。
视野尽头模糊又朦胧,是他一把将人强硬地拉进雨水里,将人强行带入他的世界。
日暮到来,乌云笼罩住所有光彩。两人像不知疲惫一样,跑到暴雨将停,他们像是在海水里游累了的鱼,卸掉了浑身的力气。
梁砚西看着气喘的乔希,看到她被雨水打湿乱掉的头发,不知道想到什么低下头,笑到胳膊都在颤动。
他说:“乔希,他们说我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湿漉漉的发还在滴着水珠,梁砚西仰着脑袋向后倒,他手里还牵着乔希,黑漆漆的眼底是雀跃的光,很是得意:“可是你看,我们在牵手。”
那天的雨下到很晚才停,雨后的空气湿漉漉的,带着一股泥土的清新。
雨水打湿了发上的蝴蝶结丝带,沾了水的衣物黏腻地贴在身上,很沉。
理智回归,乔希的限定好脾气收回。
她甩开梁砚西的手,骂他是个疯子。
可被骂成疯子的人只是懒散地抬了抬眉骨,雨水从他硬朗的轮廓上滚落,他哼笑了声,好像一点儿也不在意这些。
朦胧的夜色被一股水汽包裹着,巷子口的路灯明晃晃地照着光,似乎在指引回家的路。
烟尾桥上藏了只被雨水打湿毛发的小猫,扒着石桥伸出爪子捞着水面,拍出很轻的水声,在听到人声靠近后咕噜一声地跑开,不知道藏在哪里喵叫着。
美玲棋牌室的房间暗着,雨水天气里似乎没有开张的痕迹。
乔希脸上的笑还没挂上,屋子里传来中老年人窸窸窣窣的交谈声,手动推麻将的声音还在,有个阿伯推着老花镜,兴奋地说自摸胡牌了,叫大家掏出钱袋子给他。
熙熙攘攘的吵闹声从美玲棋牌室传出,让乔希停却了脚步。
乔希顶着一身湿漉漉的发和泡了水的衣服,临近家门忽然定住,身后传来少年的低笑声:“你想安然无恙地回去啊?”
雨水洗涤了空气中的尘土,散着雨后的清新气味。
雨雾随着夜色朦胧在周围。
梁砚西靠近乔希,挑起眉梢一副好心肠的样子说:“我可以帮你。”
乔希唇部紧抿着,绷直了唇角直视着梁砚西,眼底浑然不信。
两家靠那么近,他能帮到什么啊。
似乎是被女孩眼底的质疑挑衅到,梁砚西眯着眼,狭长的眼睛锐利,漆黑的眼底像是危险的海底漩涡。
他啧了声,宽大的背影挡在乔希面前,直接亮出底牌。
“没人会问我带谁回家。”
昏暗的路灯下,梁砚西懒散地撩起眼,黑漆漆的眼睛里浸着笑。
他提醒:“阳台到露台挨着,不高。”
梁砚西是懂乔希的却步的。
他的话音干脆,似乎只要乔希同意,他就可以立马将她藏好带走,全她一个回家后的体面。
冷雨泡在身上,压低着身上正常的体温。
风一阵吹,吹来阵阵的寒气,乔希拢了拢衣服,想到本来名声就好差的人还要赔上更多,她眨巴了下眼睛,有些狐疑:“你要拿你的名声帮我?”
美玲棋牌室里的动静声变得散乱,有笑声从密闭的房子里穿透过来,似乎是要散场的节奏。
这一路走来的房子都没有亮灯,看来是维修队还没送上电过来,嘈杂的门口已有了外出的人,巷子门口的视野开阔避无可避。
乔希身上很凉,她仰起头,漆黑的眼底里没什么情绪,对上梁砚西那双深邃的眼,她问:“这次你又想要什么?”
又要怎样才能帮她。
雨雾弥漫在破败的小巷子里,空气中潮湿分子活跃,梁砚西漆黑的眼底映着光,五官线条凌厉,眼尾轻耷着,视线直勾勾地看向乔希,看起来散漫又不正经。
他不置可否地问:“就这么想我?”
夏天已经有了潮湿的绿意,闷窒的雨从树叶上落下,重量砸在额头上。
乔希掀起眼皮擦去那滴饱满滑落的水珠,撞上他脸上逗弄的笑,散
漫,自信,又像是对什么都胜券在握。
乔希忽然想到去年南苔的里赛庄园,暴雨天山路泥石流滑坡,乔希跟周沵偷跑出来放纵一把,又因特殊天气她们被困在庄园里。
周沵是个看着很乖的女孩,那天已经很晚,她找了个空阔安静的地方,拿起手机占用不稳定线路打电话回家报备,乔希无所谓地耸了耸肩,和她说:“那我在大堂等你。”
那天的天气阴沉,乌鸦压在郊区的天空上,到处都是灰濛濛,白茫茫的一片,湍急的阵雨突然到来,冲湿旋转门那块大片面积,所有玩家的行程都被中止。
工作人员安排着客人的疏散,下午茶和点心备好安置。大堂里某一处挤满了人,窃窃私语声嗡嗡地响着,显得很热闹。
从市区赶过来的路程耽误大半时间,原本放晴的好天气也被这场大雨毁掉,乔希低头看了眼给司嘉文发去的消息,信号格仍旧在跳动,她皱起眉头没再管。
司嘉文不会帮她说什么好话,而白露是只看重结果的人,只会上来就指责她没有规划,让她学学司嘉文的乖巧。
不远处突然传来一阵起哄的掌声,喧闹不停。
乔希抬眼,看见一抹峭拔的身影,轮廓流畅硬朗,眉骨高挺,黑色的发,周身气压有些低,冷感很重。
他讥笑着,凌厉的五官上敌意很重,乔希站得有些远,距离和吵闹的白噪音盖过了少年的声音。
但乔希读懂了他的唇语,也感受到了他的傲慢。
少年说的是:“你?你还不配和我玩。”
人影憧憧,遮挡住了和少年对话的人,不知道那边说了什么,少年低头轻嗤了声笑,大堂里明晃晃的光线照下来,少年脸上半边阴暗交错,衬得骨相更加精致。
他脸上还挂着嘲弄的笑,不知道又想到什么改口,“行,我陪你玩。我赢了的话我要你滚,永远别出现在我面前。”
“你赢?”他像是听到什么笑话一样,而后抬眉,笃定开口:“你不会赢。”
十几岁的少年,不知天高地厚的年纪,好像什么都不怕。
喜欢和憎恶全都挂在脸上,做任何事情也没有顾虑,只有一往无前的孤勇。
酒桌上倒下的瓶子和液体,先提出来的人是输家。
而那天,少年也是真的赢了。
南浔不是乔希和梁砚西的第一次见面。
那时的乔希并不知道他叫梁砚西,而他在人群中心,似乎也没注意到角落里不起眼的她。
比起去年乔希在庄园里见过的他,现在的他好像哪里都没有变。
仍旧有着强烈的情绪,仍旧是肆意妄为的做事态度。
哪怕身陷在泥泞里,也可以坦然地笑出来,好像什么都无所谓。
性格棱角分明。
过分刺眼。
晚间闪过一道雷电,淡蓝色的光闪过,而后陷入一片阴翳。
“你难道不是唯利是图的人吗?”乔希不置可否道。
身上的衣服还在滴水,乔希觉得好脏,闷湿的环境里有种第一天来到南浔的闷窒感,像怎么也逃不开。
不想让梁砚西得逞,乔希态度冷了下来:“用不着你,我自己也可以回去。”
暴雨天,冷雨夜,淋点雨算什么。
没什么比被放逐在南浔还要痛苦。
电闪雷鸣以后,原本停掉的雨又开始下坠着,带着一阵冰凉的重感。
乔希的手腕被人桎梏住,冰凉的腕骨处感受到一抹暖意,是这个雨天里唯一的热源。
接着,肩上有点沉。
是梁砚西把那件湿透了的校服外衣套在她的身上。
闪电轰鸣,他身上仅剩一件无袖黑T,肌肉线条硬朗,是属于少年蓬勃的朝气。
昏暗的路灯下,雨水打在身上,他像从水雾里被人捞出。少年脸色紧绷着,系拉链的动作生硬,拉链的滑扣声至顶。
像怕她会拒绝一样,梁砚西认真的语气里有些沉,“衣服透,穿着。”
白色衬衫潮湿紧在身上,灰色半裙坠着水珠。
梁砚西身材高大,属于他的宽大校服外套将乔希纤细的身段掩盖得严严实实。
外套隔住了南浔暴雨夜的凉风,锁住了身体温度,乔希感受到了那点微弱的暖。
棋牌室男客居多,光是听着声音也知道有好几位叔叔在。乔希需要这件外套,没理由再冷脸,不应该用好坏的态度对着他。
她看着梁砚西冷硬的臭脸,小声地开口:“谢谢。”
梁砚西收回手,蓝色的碎发遮盖精致的眉眼,干净的水珠弥留在他脸上。
少年蓦地笑了声,“变脸这么快?”
他记仇地翻起旧账:“昨晚还骂我人渣。”
“那是你活该。”就事论事,乔希又跟他冲上了,她咬牙切齿地开口:“是你先犯贱要喊你哥哥的,臭流氓。”
“骂你也是你活该。”
梁砚西散漫,乔希清冷。
他们之间像是有根弹性的线,限定的时间和节点,既定的场景里,弹簧收紧。更多时候,则是没有松紧的平衡线。
而此刻,无人的巷子里,发霉的墙皮,墙边野蛮生长的青苔,正在淋的雨都是那根收紧的线。
绵绵细雨下,梁砚西眼底揶揄着笑,他道歉态度良好,“行,流氓说下次不这样了。”
乔希走进家门的时候,牌桌前还站着牌客。
他们已经打完了,但不知道哪来的劲儿,靠在一起讨论着上局、上上局的牌况,然后提出假设的胡牌方案。
一步一回头,就是舍不得走。
还是乔美玲出来催着,“怎么还在这里聊,都不要回家吃饭咯?”
小区门口告示上贴着要在十二点才会送电。
天色彻底黑了下来,只能借助着外面微弱的路灯照明,风声灌入房间呼啸声吵闹,乔美玲被桌椅磕到哎哟叫了声,“希希,这黑漆麻乌的,你走路当心点走。”
乔希冲完澡,坐在房间里擦着头发。
这个季节已经有了蚊子,闷湿的天气里,嗡嗡嗡乱飞,不知道躲在哪个角落。乔希抓了抓胳膊上的红肿,闻声开门走出来,借着微弱模糊的光线看见乔美玲换了身法式长裙。
那是她前两天去商场买的裙子,版型张扬,所以认得出。
夜色浓重,外面雨水充沛,暴烈的雨水糟糕天气,乔希想不通她盛装打扮的目的:“姑妈,这么晚你去哪里?”
乔美玲手机后面的手电筒开着,从鞋柜里翻了双细高跟出来换上,被问到后她哎呀了声,害羞得捂起脸,“你小孩不要管那么多的啦,好好学习,姑妈出去一趟。”
她神秘兮兮:“明天回来,所以你在家好好的。”
乔希点点头,尽管心里猜到大概,但也没直接点破,她只是说:“那你晚上注意安全。”
乔美玲抬头嗔她:“放心好咧,姑妈这么大个人了,还能保护不好自己啊。”
狭窄的巷子里钻进了一辆黑色的轿车,走的主干道停在美玲棋牌室的门口,接走了打扮精致的乔美玲。
也因此,乔希终于收获了个安静的夜晚。
老旧的巷子里流水潺潺,这个周末的乔希没有等来白露的电话,她发去的消息,白露回复在忙工作,忙完了回她。
倒是新拉的班级群一直在跳消息,班长接受了班主任的安排询问班里学生有没有安然到家的信息,这会儿在群里拉着数据。
群消息跳跃了会儿重复信息,似乎每个人都幸福地到家了,开始享受属于他们的假期。
乔希回复完以后开了免打扰,她向来不喜欢这些吵闹。
林薇的私聊信息传过来:「乔乔,今天暴雨天你怎么回来的啊?」
海滩盐:「我和周满被李东拾叫去帮他写作业了,还好赶上回来的最后一班公车。」
乔希还在擦着潮湿的头发,没注意到亮起的手机屏幕,也没腾出手第一时间回复,那边林薇又问:「我们今天看到梁砚西拉着一个女同学在跑,他们都说那个人像你。气死我了,我跟她们说那不是你,你怎么可能和梁砚西那种人在一块啊,你明明连下午看她打球都不愿意的人。」
海滩盐:「而且梁砚西可是不良少年,有钱又爱玩,还目中无人,如果是和他早恋的话肯定会倒大霉的,真不明白学校里那些女生到底喜欢他什么。」
海滩盐:「李东拾那个神经病就是眼神不好使。」
一场暴雨而下,原
本关系破裂的两个人似乎都得到了修缮。
林薇是个很文静的女生,又慢热,跟人熟悉以后才会变得话多。
或许是没等来乔希的回复,林薇又急急地交代了别的事情:「乔乔我先去吃晚饭了,下次再找你聊!」
烟尾巷夜晚的电力还没运输过来,整个房间里透着闷窒感,黑压压一片藏住视野,乔希再次去触摸手机时也已经黑了屏幕。
雨水朦胧了月色,夜色深沉,老旧的巷子常年失修,破败的墙壁抵挡不住任何的噪音。
隔壁不知道在弄什么,传来翻箱倒柜的声音,很像在打架。
夜里弄出噪音扰民,这人真就正常不了太久。
寂静的黑夜里,就在乔希预备开窗发火的时候,房间玻璃窗户被梁砚西拿东西砸开。
闷热,没电,下雨,单拎出来的每一项都让人心情不明媚,乔希闭眼深吸了口气,下床打开对着那栋小别墅的窗,“梁砚西你有病吧,你这样深夜扰民,你信不信我报警把你抓起来啊。”
潮湿的空气随着这扇窗打开变得更湿,书桌的一角也被雨水浸到。
黑夜里像有独特的视觉能力,乔希看到梁砚西在昏暗环境下模糊的脸,他好像在笑,默默等待她发泄完以后,抬起手腕招她。
“要不要来我家。”
外面的雨还在下,打在生锈的挡雨棚上响得噼里啪啦,梁砚西清冽的声音弥漫在潮湿的雨夜里:“有电,没蚊子。”
五月初,南浔进入梅雨季。
天色阴沉,雨水接连降落了好多天,到处都是湿漉漉的,闷的热气和返潮的霉味成了这座城市的特点。
距离学校组织的月考还剩几天,或许是乔希知道自己将要离开这里,心情变得轻松很多,连带着这季节的梅雨都看得顺眼。
雾雨朦胧的天气,教学楼里潮湿阴沉,下节课是体育课,因天气问题训练场地变成新体育馆,全班改上排球课。
下课铃声响起以后,教室里出现兴奋的尖叫声,大家兴奋地结伴往体育馆走。
林薇则抱着收好的作业去了趟主任办公室,乔希今天值日,课堂结束以后擦掉黑板上的粉笔字笔记,以至于两人都拖了体育馆集合的时间。
黑板上粉笔字迹擦去,湿水的抹布抹了两回四方的黑板,有害的粉尘颗粒粘在手上,异样的物质似乎无处不在。
乔希皱着眉,在洗手间反复地冲着手,直到手心洗到发皱,她才停止。
课后时间过去大半,长廊上的预备铃都快响起,乔希和林薇碰上也不约而同地向体育馆走去。
四层的楼梯,林薇挽着乔希的手腕一起向下走,她忽然问:“周满和李东拾他们说这个月的月底想要去山上露营玩,你想不想去?”
下坡路总显得容易走。
原本觉得很难爬的四层楼梯,下的时候却是很快,乔希愣了下,按照林薇能避则避的性格,不至于这样说。她问:“你是想去?”
林薇颔首,而后皱着脸矛盾起来:“我有点想去,但又有一点点不想。”
春风露营,过了季以后也有新的玩法,这些都是李东拾的主意,他这个人喜欢玩,看林薇的态度缓和以后,于是也没忘记吆喝她加入他们。
安静的楼梯间,乔希问:“都有谁去?”
“就周满和李东拾,”林薇笃定地回复,“梁砚西好像有事吧,他不去。”
如果有梁砚西的话,林薇根本就不会再像这样纠结。
阴雨天的台阶上不知何时浸上一层水渍,泥石的痕迹混淆在水中,黏糊糊地粘着鞋底,乔希低着头,跃过脏乱不堪的地方,承诺她:“去吧,我陪你。”
周三周四是学校组织的月考,也是乔希参与的第一场考试。
她从前学习成绩就好,南浔这里题目只比从前的简单,她有把握考得很好。
所以那时,她会离开。
就当散场前的最后一次陪伴。
外面是绵延不绝的雨,似乎下了很久很久。
只是最后的几天也有不太平的时刻,譬如此刻,学校一层楼梯出口的尽头被人堵住,是方敏敏会盛气凌人地挡在乔希和林薇两人面前。
方敏敏身后站了个女生,叫周云霞,她们两人就像是连体婴一样,一直玩得很好。
上午的最后一节课,安静的楼道,监控照不到的死角里,方敏敏视线落在乔希的脸上,她说:“乔希,体育课快要开始了,你赶紧去体育馆集合吧。”
方敏敏连先前的装扮都省掉了,态度奇差无比地堵在路口,眼底的不怀好意明显。
乔希身边的女孩身子僵了下,原本搭在她身上的手也渐渐了抽离的动向。
虽然猜不到具体的缘由,但乔希没动。
她拉住了林薇将要抽离的手,两人之间的距离靠得更近,乔希站在最后一层向下的台阶上垂着眼,她说:“还有两分钟预备铃,你们不走?”
方敏敏身后的女生皱起眉,凑上前语气很差:“听不明白吗?你别多事成吗?”
预备铃声震起,声音传播开来,似乎脚底的大理石地面都传来震感。
外面的雨声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下大了,汹涌的雨滴声割裂原本安静的楼梯甬道,四人之间的气氛也一下子僵持起来。
南浔高中平时管控严格,所以那些想要惹事的学生从来都是暗戳戳地针对,不会蠢到给自己找事摆在明面上。
这还是方敏敏头一回这么不管不顾。
乔希没退步,她的手抓住了林薇,感受到她的僵硬和颤抖,轻拍了下她视作安抚。乔希表面上仍旧冷静地看着面前的两个人,她笑了声,不卑不亢地开口:“上课了,等下老师该点名了。”
只是一句话而已,乔希明确表明了自己的态度。
她站在林薇这边。
没有迟疑。
似是没料到新来的借读生会这么不给面子,方敏敏像炸毛一样怒瞪着乔希,胸前起伏得明显,她平复几秒冷着脸撂下最后一句话:“行,你给我等着。”
直到方敏敏和周云霞离开,林薇才松了一口气,可很快她又局促起来,“对不起乔希,你刚才这样……是我给你添麻烦了。”
距离正式的上课铃所剩时间无几,乔希撑开雨伞,偌大的伞面照着她和林薇两个人,好在两人都很瘦,雨伞将她们都保护得很好,
闷重的水滴声砸在伞上。乔希突然问:“她们经常欺负你?”
“也没有,”林薇摇摇头,小声地说:“方敏敏就是比较喜欢找我帮忙。”
乔希问:“你想帮?”
林薇耸了耸肩,尴尬地笑了下,“说实话,不太想。”
“那就拒绝。”乔希说得认真又笃定。
暴雨淋在地面,雨水溅射得到处都是,伞面上的雨越来越汹涌,乔希和林薇不约而同地加快了脚步。
冷雨天里的话也会有温度,她说:“我帮你。”
一班和五班的学生凑在一起上的体育课,集合点名以后,老师让两个班的学生自行组成小队。
南浔很小,他们这群同龄人在这座城市里生活,大多都认识。
或是小学同学,又或者曾经初中同班,入高中以后又经历过两次分班,人脸都认得差不多。就算是不认识也多少听过名字。
所以这会儿,两班之间自来娴熟地凑到一起。
一班队伍的尾巴站着一位清冷的少年,懒散的态度,浑身都透着倦意和生人勿近的气息。直到体育老师让自由组队,他才从长龙的队伍里退出。
李东拾远远喊他,“梁砚西,老师叫组队了你去哪儿?”
少年似乎是没休息好,冷白的皮肤下,眼底拓下一层淡淡的阴翳。他撩起惺忪的眼,打了个哈欠,“买水。”
李东拾勾着周满的肩膀大声喊着,“那也给我带瓶,我要喝百事!”
口哨声音响起,场内杂乱无章的顺序变得紧凑,很快就变得有序,就连李东拾这样懒散的人也认真了起来。
他余光视线里瞥见到乔希和林薇,胳膊抵了下身边的周满,狐疑,“小满,林薇旁边那个是之前追你的那女孩儿?”
“她这是在欺负林薇?”
越过排球网的视野尽头,方敏敏带着同伴气势汹汹地凑过去,找准了时机,抬着肩膀重重地顶上去。
刻意的,存心的使坏。
林薇原本在同乔希说话,一时不查,被撞到吃痛踉跄了下,好在乔希眼疾手快地扶住了她。
在还有老师在场的排球场里,方敏敏仍旧刻意找碴,胆大包天到似乎谁都没放在心上。
乔希也没幸免,刚扶好方敏敏以后,她的侧面就被周云霞撞到。
肩骨处传来扎实的疼,虎头都带动起一片麻木感觉,乔希怔了下,差点没站稳,她抬起头时撞上方敏敏无辜地笑,她说:“新同学,你不是很爱出风头?那我们照顾照顾你,这次排球课我们一组怎么样?”
同她平日里来麻烦林薇时的态度一模一样。
乔希半眯了下眼睛,漆黑的眼底藏着复杂的情绪,她嗤笑了声,看向面前站着的周云霞和方敏敏,“玩阴的?”
排球场地吵闹,乔希闭眼,深吸了口凉气顺掉乱七八糟的心情。
最后几天,不能惹事。
身后倏然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李东拾带着周满嬉皮笑脸地走过来,“林薇,你们这儿好热闹啊,干嘛呢这是?”
两个班的体委给每个班小组分着球,还在前排做着登记。
方敏敏脸上不怀好意的笑立马切换成了无害,她走过来,主动接话:“我和周周很喜欢新同学乔希,她刚到我们学校人生地不熟的,我们就想着来照顾一下的。”
她转过头看向乔希,眼底是赤裸裸的挑衅,她说:“乔希,我们组排球小组好不好?”
体委的发球进度靠近,似乎很快就要登记到他们。
李东拾双手插着裤兜,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地说:“你们要不去找别人组吧,我们和林薇乔希认识,我们想过来组队的。”他偏头,叫着周满帮忙搭话,“对吧周满?”
两个班一起上过好几次体育课,这还是头一回说要两班混合组队。
可这是李东拾的提议,全年级臭名昭著的差生,还和梁砚西是兄弟,叫人难以开口拒绝。
方敏敏笑着继续说:“一起玩吧要不,我们也没想找别人组队呢。”
李东拾“啊”了声,皱着眉似是有点不耐烦,“你听不明白?”
方敏敏愤懑地看了眼乔希和林薇,人的心脏有所偏移,她对乔希的厌恶也分外的多。可李东拾都这样开口了,他们那边人数多,方敏敏再留下来也捞不到什么好。
就在她遗憾得要打退堂鼓时,乔希忽然出声打断了他们之间的尴尬气氛。
短短的时间里,乔希的眉宇间从之前的不悦到现在的舒展,她像是变了个人似的叫住了讪讪离开的方敏敏。
她说:“方敏敏你是要和我玩吗?我可以陪你玩。”
梁砚西拎着冒着凉气的汽水回来时,目光追随着场内扎着高马尾的少女身上。
乔希换了一身运动服,脸上干净清冷却又倔强,眼底带着不服输的劲儿。
她走上前,一字一句地说:“我和你,一对一,输掉的人打扫一个月卫生,你敢不敢?”
还和从前的她一样。
倔强是她血管里循环的血液。
体育馆场内喧闹,只有很少一部分人注意到乔希和方敏敏这边。
林薇一脸焦急,凑到乔希耳边小声地开口:“乔乔,方敏敏以前学过排球的,她在我们学校打排球都很厉害的,你不要和她比啊。”
场内明明很吵,任何咬耳朵的话都很难听到,或许是因为总有人去做有同理心的正常人说出的话,所有人都能感受出林薇在和乔希说什么话。
李东拾先前一直和乔希保持着距离,到这会儿箭在弦上的时刻也忍不住破坏之前的距离,他劝她:“是啊乔希,你想清楚,别冲动。”
周围的人都投来担心的目光,可乔希眼底仍旧是坦然干净的,她大方地问:“你要玩吗?”
因为熟练,所以方敏敏对自己的技术很自信。她不理解乔希突然莽撞地提出对比的行为是意义何为,她也不在乎。
反正,这一切都正中她下怀。
方敏敏好笑地应下,“行,但这可是你提出来的,到时候输了别说我欺负人。”
训练馆的口哨声响起,体育老师召集着大家的注意力,让大家都保持安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