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桥—— by晴却
晴却  发于:2025年01月1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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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至第一节课的铃声打响,班主任提着成绩单来宣读早会,这次的月考成绩才被公布出来。
月考分数排比和平时相差无几,年级尖子生总那几位。
年级第一总在那几个尖子生身上乱转。
一班的周满和五班的林薇考的分数一样,在这次月考里并列。
只是这次突然杀出来一匹黑马选手,借读生乔希。
新转来的学生平时在学校里循规蹈矩,却没想到在这场考试里的总分值比周满和林薇两人还要高出两分。
语文是第一个考的科目,老师办公桌上的成绩早被透出来。
昨天晚上林薇估分,是她将她和周满的做错的题告诉乔希,结合之前的成绩报表,所以乔希才会那么笃定她会在这次拿第一。
乔希在消息确定的那一瞬间,下课后将黑板报旁贴着的成绩单拍下来发给白露。
joyxxxii:「妈妈,我们月考成绩出来了,我是第一名。」
课堂结束以后的教室总是吵吵闹闹的,有人玩闹追逐在班里,擦肩不小心撞到路过的人。
身体上的触感明显,那个追着同学跑的女生回头急急地道歉。
女生眼底明显有惊吓和意外,但更明显的是她眼底深深的愧疚。
乔希摇了摇头,态度柔和地说:“没关系。”
南浔高中部每个班人数不多,都是不到四十人的小基数群体班级,座位行列不是很多,乔希和林薇的位置在第四排,距最后一排也就差个三排,走前门和后门都很方便。
林薇从洗手间回来,碰上前门处的乔希一起回座位,直面
迎上坐在最后一排的方敏敏。
她不知道谁得罪到她,又或者是考试没考好的缘由,整个人情绪化明显,不知道是不待见乔希和林薇之间的谁,眼睛向上翻了下,抬起下颚用鼻子看人似的重重地哼了声。
上课的预备铃声响起,大家有序地归位。
林薇收拾着书桌,掏出这节课的笔记本,她坐在那儿考虑了好一会儿,倾了倾身子小声安慰乔希:“方敏敏心情不好的时候就喜欢那样的,你不要放到心上。”
乔希手机调好静音,被锁进书包里。
比起课后的教室,预备铃声响起以后,教室安静很多,在这种安静环境下,乔希闻言抬眸,一双黑眸漂亮得像个小湖泊,像是没什么情绪能左右她。
乔希眨巴了下眼睛,很配合地说:“好,听你的。”
今天是工作日的最后一天,白露在国外处理工作的事情,大概因为时差和工作忙碌的原因,所以没能及时回复乔希的消息。
乔希满眼的期冀也随着课堂后安静的手机屏幕变淡。
总会回的。
乔希把手机彻底丢入书包最深处。
直至快要放学,乔希从书包里掏出手机,给一串本地的电话号码发去短信:「你是想整林薇吗?我以后可以不出手。——乔希」
下课铃声响起,化学老师因班级均分考得并不理想,故意拖堂多讲了一题。
解题思路全都被写在黑板上,化学老师压着严肃的腔调又警醒他们说:“马上隔壁那栋楼的高三生就要高考了,他们考完下一个就是你们!时间并不多了,题目也都不难,好好准备都能考不错。还想不想考大学了,还不抓紧收收心啊你们!!!”
语言的力度,只有听进去的那一瞬间才有用。
等化学老师布置好作业宣布下课,教室里立刻乱成一团。这是被解放的天性。
方敏敏手机早被玩没电了,上课时间躲着老师把手机放在柜子里充电,刚一下课,她冲去门后拿手机。
屏幕界面上的未读信息明显,方敏敏点开,嘴角原本的笑意消失,她下意识地朝着乔希的位置上看过去。
可位置上空掉,她看到穿着一身校园制服的乔希甩着马尾从前门离开。
透过透明玻璃的窗,似乎还能看见少女远去的身影。
乔希的消息就像是解药似的一散方敏敏这两天的忧郁心情。
她之前的忧虑就是多此一举,要是梁砚西真那么护着乔希,那乔希也不至于现在给她发这条“求饶”的短信。
方敏敏又得意起来了:「你不是很爱逞能吗?不是说和林薇玩得好吗?」
装什么清高啊,还不是收拾一顿就老实了。
她继续发消息:「想我放过你也行,你给我鞠躬道歉我就放过你」
「不然你知道的,器材室只是开胃菜,我还有一百种方式收拾你这个借读生」
乔希走在楼梯上,口袋里的手机一直震个不停,出了教学楼以后她方向明确地向外走着,掏出手机看了眼。
她停下来回:「当面说吧,我在器材室等你」
方敏敏平时被人捧习惯了,当乔希这是真怕了,所以想找个僻静的地方给她道歉。
教室里人走得差不多,方敏敏回去收拾书包,利落地拿好东西冲去教室。
梅雨节气还没过去,天色阴沉沉的,乌云卷在白色的云朵上,不知道下一场雨在什么时候。
废旧楼道处荒草丛生,绿油油的,杵到成年人腰际的位置。
或许是天要黑的缘故,这会儿天色很沉闷。
方敏敏今天忘记带伞,刚到荒楼区就已经想要撤退了,但心底想要看乔希笑话的欲望更胜一筹,她加快了去器材室的速度。
器材室的废弃的门不知道被谁修好,灰色的铁门像毫无损坏痕迹一样,这会儿好好地挂在门框上。
器材室门口的少女默默等待着,见到来人以后别开钥匙走进器材室,她手往墙上摸,室内亮起一道光,灰暗的器材室里明亮。
长久无人光临的室内,连架子上都结着一层厚实的灰。
风一吹,细密的灰荡在空中,惹起一片白雾呛人。
阵雨又一次来袭,风雨势头都很猛,雨水被风吹得哪里都是,长长的走廊上没一块干地。
乔希站在曾经被困过的器材室,面无表情地看着门口迟疑想要退却的方敏敏,她大概是想到前天自己的恶行,所以才会在门口忌惮。
暴雨袭来,阵雨湍急,乔希那双平静的眼底浮现一抹笑,“你怕进啊?”
好像在嘲她小胆的行为,也在激她快速做出抉择。
背后的雨有些凉,方敏敏倒吸了口气,往器材室门口走,“我有什么好怕的!”
方敏敏抬头挺胸,保留着所有气势,“倒是你,怎么真打算抛弃……啊——”
方敏敏刚走到门口,话音未落,手臂忽然被一股力气拉住,乔希抓着她,将她整个人按在器材室的内墙上。肩膀和背撞在脏兮兮的墙上,疼得她眼泪飙滋。
也不知道乔希用了什么方法,胳膊抵在她锁骨前,她一点儿也挣脱不开。
外面闪了道雷,闷雷声轰隆隆地响着,这场雨势变得更大了。
老旧失修的建筑排水系统并不好,这雨刚下不久,门口就积了一摊雨水,暴雨顺着廊道涌进器材室里,水流弯弯曲曲地蔓延到乔希的鞋边。
乔希脸色很冷,在南浔装乖了这么久,心底所有的情绪在这一刻终于爆发。
她从来就不是什么乖乖女,小时候和周沵一起玩,周沵私下里烟.酒都来,打架的事情更是没少干。
乔希跟着周沵一起,还从来都没输过。
雨水森冷,门窗边的老旧墙皮簌簌地掉着,乔希微眯起眼睛,脱掉礼貌谦卑的皮,她说:“我这人喜欢礼尚往来,别人怎么对我的,我就爱怎么给还回去。”
现在放学的点,方敏敏昨天晚上和周玉霞吵了一架,大家全都放学回去了,方敏敏现在就独自一人。
天色昏暗,雨势很猛,而今天这个乔希跟平时的乔希也不一样,就好像变了个人似的。
方敏敏紧张到呼吸都不顺了,她红着脸喊,赶紧求饶:“别别别,我那天就是想吓唬你一下,而且你不是也很快就回班了么。。。”
可乔希对她说的这些充耳不闻,她就像是没听见一样,等她安静下来,继续方才的话:“变本加厉地还回去。”
方敏敏面色涨得通红,气不顺地咳嗽,她心脏跳动的速度很快,滑跪道歉也速度,“对,对不起。”
门口刮来一阵连风,冷雨也随之而来。
乔希松开手,拍了拍手上的灰,她桀骜的眼底很平静,丝毫不在乎弓着腰在那咳嗽的人,只是她仍旧在那站着,她静静地说:“听说你跟同学说你家开公司啊?”
方敏敏捂着胸口,咳得眼泪都流出来了,她闻言猛然抬起头,像应激一样:“你想说什么?”
她的反应实在太大,不用等人拿出证据,她都会自乱阵脚。
乔希无辜地耸耸肩,“没什么啊。”
她语调放得很慢,温暾地再次开口:“只是我听说你父亲好像只是分公司的项目部经理而已。”
“就是不知道同学知道以后会怎么想。”
常年没有修缮的老楼线路老化,电力不稳定,器材室上方那盏新换上的小灯忽明忽暗地闪烁着,乔希看着方敏敏惊恐的眼睛,她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手机屏幕上是一张男女贴面拍的亲密照片,看得出像是一对。
而这个男生在外名声很大,隔壁学校不学无术的混混,南浔高中部这批人几乎没人不知道他。
乔希把屏幕转给方敏敏看:“还有这个,你母亲如果知道自己女儿早恋应该也会生气吧?”
好像半刻钟前,方敏敏还是一副趾高气扬的样子找过来,只很短暂的时候里,她就变得狼狈了。双目死死地瞪着乔希,里面藏着满满的怒,她咬着牙,“你哪儿来的?”
乔希点掉照片,将手机
收了起来,好笑地反问:“这些不都你自己做的事儿吗?”
是事实,也是她掩盖不了的真相,更是小女孩虚荣心下惧怕的东西。
雨好像越下越大,短时间好像停不了。
乔希的手心火辣辣的,她没想在这里继续耗着,她站起来往边上干净的地方退了几步,“你平时什么样我不想管,但你再找林薇的事,我不介意把这些发校群里。”
闷雷和阵雨同时进行,乔希撑着伞,湍急的雨水很快淋湿裤脚和鞋面。
她刚走出小路弯道,在细白的雨丝下,在灰蒙蒙一片的景色里,远远看到有道峭拔的身影撑着黑伞。
伞面笼罩着少年,只露出一截棱角分明的下巴。
乔希靠得近了才发现是梁砚西,伞下的他眉骨和五官轮廓英俊而强势,漆黑的眼底散漫,视线在乔希握着伞的手上。
血液和雨水混杂一起,血水一滴滴地顺着地心引力的方向坠落,隐匿在潮湿的青石板地面上。
可面前的女孩像浑然不察似的,眼底闪烁过懵懂和疑惑,“梁砚西?”
她眼睑收住许多情绪,逐渐变得平静,她问:“你怎么来了?”
雨幕下,两把伞相靠着,雨水滴在两把伞的边缘。
溅起的水花像雨中振翅欲飞的蝴蝶。
黑色笼罩的伞面下少年仰着下巴,对上乔希的眼睛嗤笑了声,像被谁招到,心情看着很差:“你还挺有本事。”
梁砚西个子很高,乔希的伞面倾斜向后仰,她得抬头才能看见雨伞遮掩下的人。
乔希闻言愣了下,以为梁砚西在说她今天找方敏敏的事情,她本来就要离开这里了,方敏敏几次三番招她,她肯定是要还回去的。
乔希掀起眼皮,雾雨朦胧,乔希那双漆黑的眼底睨向他,“你第一天知道啊。”
雨幕下,女孩皮肤白皙,血管刮在手臂上分外显眼。她浓密的睫毛轻扇,潮湿的睫毛下似乎又藏了些情绪。
在这个破败的小镇里,乔希好像只有在梁砚西面前才不掩藏,所有的情绪都明白地摆在脸上,有点儿不爽也立刻发作。
梁砚西刚下课就撑着伞过来,一头蓝色的发被雨水侵染到有些潮意。
他敏锐地猜出她的想法,被她这个态度气笑,冷峻的眉眼藏匿在暴雨中的雨伞下,情绪在黑夜里像是蓄势待发的弓箭。
少年下颚紧绷着,黑眸凝着她,皱眉:“我说手。”

霓虹氤氲在雨季城市里,整座城市都湿漉漉的,散漫着潮湿腐败的味道。
小镇的药店里就剩下值班的阿姨在,梁上一盏灯照着药房,光线昏昏暗暗。阿姨拿好药品装进袋子里,用方言问站在柜台前例行询问,“刷医保卡还是零钱支付?”
“零钱。”
梁砚西从兜里取出一张大面额的钞票。
公园的木椅多天被雨水浸泡着,水意淋进内里,掉漆的木头已有露出木屑将要腐烂的趋势,台阶上洇着一层潮湿的青色苔藓。
晚间的雨露顺着树叶和野草滴落。
梁砚西手里拎着两个透明的塑料袋,里面都沉甸甸地装满了东西,他把书包放在干净的石桌上还给乔希。
安静的雨后,路灯在潮湿的空气氤氲。
空气中浮现吵耳的塑料袋褶皱声,黑色的鸭舌帽遮挡住少年好看的眉眼,露出一截轮廓利落的下颚。
梁砚西紧绷着下巴,漠然地从中取出新买的棉签,酒精,还有碘伏。
少年每抬睫看向乔希的一眼,眼底都藏满了不耐烦。
乔希被他看得瞪大眼睛,无辜地耸耸肩,心想受伤的又不是他,他在这不爽个什么劲儿。
可话到嘴边又想到他一早发来的那些和方敏敏有关的证据,她清了清嗓,“谢谢你。”
“发的那些。”她指的更直白了点。
方敏敏行为恶劣,已经不是告诉老师就可以处理好她那些行径的。乔希这几天有想过怎样让方敏敏老实下来,但不可否认的是有了梁砚西送来的那些信息,就好像扼住方敏敏的七寸一样,可以更直接有效地阻止她再做那些欺负同学的事情。
雨后的蚊虫不知道从哪儿钻出来,围着昏黄的路灯底下晃悠。
梁砚西低着头,后颈凸起一排棘突,积雨滴在手背上滑落,他棉签上沾透碘伏液靠近,漆黑的眼睛里倒映着乔希那张清冷倔强的脸,少年冷嗤了声,“那还能弄成这样。”
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方法,简直是蠢。
浸泡碘伏液的棉签棒擦拭破皮的手心,腌痛感从手心蔓延,乔希倒吸了口凉气,“疼。”
“你轻点儿。”
梁砚西丢掉棉签换了根新的,像是故意一样抬头,锋利的五官没什么情绪。
树叶上的积雨偶尔坠落,随着夜晚的风吹到石桌上。梁砚西抬头恶劣地扯了扯唇角:“轻不了,就这个力度。”
晚间刮来一阵凉风,缓解了手心上那点痛意。
乔希手上的伤或许是被药水浸染,后面吃痛的域值变大后好了点。
但她仍旧皱着眉,竖起一级警备状态看着梁砚西的动作,好似他只要稍微重一点,她就会立刻采取保护自己的行动。
见梁砚西没有想谋害她的心思,她心宽下来,倏然解释他前面的话,“进去时候不小心擦墙上了。”
她细细的眉毛皱着,一脸嫌弃,“那破地方还真不是人能去的。”
墙是秃的,房顶是漏的,周边的杂草丛生,就连地上也是遍地碎石。
不仅明面上,暗角处也都是陷阱。
乔希想到下午白露回复她在联系学校的消息,原本蹙起的眉心瞬间被抚平,她检查了下被绷带缠紧的手心,好心提醒说:“梁砚西,你以后最好也少去那儿。”
空气中一阵又一阵的凉风,潮湿又闷热。
梁砚西没应她,只是手下的塑料包装袋簌簌响着,他把那些药品往乔希面前一丢,石桌上的“砰”的一声,少年背着路灯倏然发问:“你去南苔什么学校?”
乌云覆盖的夜,月亮残缺不全。
细弱的光亮打下来,阴暗的光影拓在少年俊朗的脸上,情绪难以辨认。
乔希有些意外他会主动问话,顿在石凳上愣了片刻,没想过瞒着他,她直说了:“北文。”
乔希之前和司嘉文都在青藤高中,南苔高中部最好的一所院校,不论是师资力量还是教学资源,都是全市排名最好的。但她刚从那里退学,再转回去肯定不现实。
差的学校乔希不读,白露也不会允许乔希读。
所以,只会是北文高中。
手机的微信界面上,还显示着白露的消息:「等我回国就去联系北文的老师」
白露是上周飞的悉尼,时差还没调好就立刻投入工作中,这些天忙差不多了,后天就会回国。
乔希体恤母亲工作辛苦,满肚子的话忍下来,最后给她发了句关心的话匆匆离场。
这么多天过去,尽管白露再有气也该消了,按照她先前和乔希谈论的事情,乔希回到南苔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情。
想到可以离开南浔,乔希心底的那点儿阴霾全部消散。
不远处烟尾桥上有根栏杆,明晃晃的路灯指着回去的路,乔希仰起头,拎着书包和药袋站起来,她看了眼梁砚西,玩笑地问:“怎么。”
“你也要转过去?”
石桌上的东西不多,乔希拎完桌上就空了下来,干干净净的,平坦的桌面上只剩下一些潮湿的水汽。
地上两人的阴影被月色拉得很长,穿堂风吹过少年的衣摆,他下颚冷硬,拽得要死,“想我跟过去继续收拾烂摊子?”
他停下脚步皱着眉瞥了乔希一眼,轻嗤了声,“美的你。”
乔希和梁砚西共度一座烟尾桥,桥上脚步声的靠近吓跑了两边的游鱼,在水中扑腾着远去。乔希也没
让他,平静的脸上淡声开口:“那你问个锤子。”
过了桥以后,美玲棋牌室的麻将音远远地传来,似乎预兆着今晚又是个不眠之夜,乔希和梁砚西两人站在各自的院门口分道扬镳。
美玲棋牌室里全是客人,乔希刚推开大门,屋子里涌出一股呛人的白烟,层层叠叠的雾气盘旋在空中。乔希没有停留,从边道一路上楼。
二楼的卫生间似乎是有人,反锁的门后有水流声在响,乔希停下脚步看向楼下,还是那几个熟脸的人。
乔希紧拧着眉快速回到房间,掏出手机给乔美玲发消息:「姑妈,之前不是说好2楼这个卫生间我用」
乔美玲在楼下厨房泡茶叶,听见手机响,她过去按下语音键:“想啥呢怎么可能给他们用。”
乔美玲说:“楼上的是你姑父,他过来上个厕所。等下他们这一圈牌结束我们就出去了。”
乔希立马回:“不能让他用楼下的吗?这个卫生间我用的。”
民住房本来就什么都有,只是一层被乔美玲改造,所有场地都成了公共区域。
乔希活动在二楼,一直没什么归属感,更何况卫生间是个人使用的私密地方。
语音里乔美玲哎呀了声,“姑父嘛又不是什么外人。而且楼下那个卫生间刚有人我才叫你姑父上去的。”
乔希还在坚持,但楼下的乔美玲似乎在忙,匆匆说句“行了行了就这样”后就再也没回。
不过她残缺的心情很快就被治愈。
是白露给她回复消息:「我在逛街,你生日礼物想要什么?」
5月28日,乔希生日。
乔希没有什么没要的东西,她能在生日之前离开南浔就是最好的生日礼物了。
乔希没要任何东西,只是三天后在朋友圈刷到司嘉文,她分享了一只大牌包的照片,周围是一些未拆封的护肤品礼物。
九张照片,最中间那张是穿着小礼服的她闭眼在生日蛋糕面前许愿。
照片上方配文:「17和美好不期而遇」
司嘉文比乔希早出生一周。
这些东西应该是白露提前准备好送给她的礼物和惊喜。
时间转瞬即逝,转眼又翻过去一周。
乔希起了个大早,从衣柜里挑了最贵、最隆重的一套衣服挂在衣柜边缘。只要从学校回来烟尾巷,她就可以第一时间换上,仍旧像来时那样,大方得体地离开。
白露讲究,很要面子,要不当初也不会把乔希丢在乡下。
乔希跟着白露的喜好挑的衣服,怎么也不会出错。
那天是雨季里难得的放晴日,炽热的阳光烘烤着这座城市,好似前些天的雨全都消散。
一天八节课顺利地进行,老师没拖堂,也没有来找事的同学,就连梁砚西也比往常安静很多。
所有事情发生都那么顺利,顺利到像在为乔希践行。
南浔高中下午最后一节课,美术老师请了假,原本的绘画课变成自习课。
自习课没有老师,班委管控纪律,大家都自觉地拿出作业来写。
后排偶有交头接耳的同学扰乱纪律,班委站起来扫了眼过去以示警告,表明再有下次就要记名单上扣分,教室里瞬间安静下来。
教室里所有人都低着头,而乔希也是其中一员。
尽管知道自己要离开,可也认真地完成今日老师布置下来的作业。
笔尖触着纸张,发出沙沙的响声,教室里偶有咳嗽声和纸张翻页的声响,像是空气中的白噪音一样悦耳。
直到快要下课的那几分钟,同学们迈出教室的心情扩大,原本白噪音的声音里多了些躁意。
乔希一张试卷写完,从书包里掏出手机。
今天是她的生日,白露肯定会在这天给她最好的消息。
通知列表上闪烁着消息,有很多条。乔希点开,果不其然在最上方看见白露的通知栏。
屏幕上跳动着红色的提示点一扫过去所有的阴霾,乔希压不住唇角的笑意,一脸欣喜地点开。
白露:「生日快乐,希希。今年是你第一个在外过的生日,妈妈给你银行卡里打了笔钱,和同学们一起去吃点好的庆祝一下。」
眼前似乎有黑点移动,遮盖住眼帘的上方,乔希的额角突突地跳着,呼吸也变得急促。
明明是祝福的消息,可文字里透出来的温度像是在冰箱里发酵过,怎么看怎么冷。
乔希这些天所有的忍耐暂停,她褪去那一层乖巧懂事,所有情绪在这一刻爆发,直白地询问:「我什么时候能回南苔?」
她不要那种模棱两可的答复,也不愿意在这座破败的小镇里遥遥无期地等待家人的到来。
五月快要结束,乔希只想要白露可以信守承诺将她接走。
或许是因为乔希主动询问,白露在这一刻终于说了实话:「北文不收借读生,转学的事情还是以后再说吧」
乔希突然想到司嘉文高一那年早恋被学校老师抓包的事情,她一向高傲,但被请家长以后的消息被传递出去,阵仗浩大,她和理科班第一的那个男生成了同学们口中议论的对象。
回到家里,白露和司伯远没一句重话责怪,两人就像无事发生一样,对待司嘉文的态度也同往常那样。
家庭氛围分外和谐。
司嘉文不再是青藤完美的女高人设,她的早恋成了别人茶余饭后的谈资,成了完美女神的破绽。
后来司嘉文在学校里听到些风言风语,清冷高傲地嘲讽了别人一番带着情绪回到家,白露仍旧没有责怪。
她反而是说:“如果你想要转学去别的学校或是出国读书,家里可以办到,我们也都能陪你,但要像个胆小鬼一样逃跑的行为是你要的吗?”
白露是个温柔大方的母亲,但她的温柔好像从来不在乔希身上。
她明明是有能力转走乔希的,可她偏偏没有选择在乔希身上耗费精力,而是随随便便一句话将自己亲生女儿给打发了。
就像在丢破烂一样,将乔希随便丢在一个她看不见的小镇里。
白露从来没有关心过乔希的吃穿住行是否习惯,好像觉得给点钱给她,为她提供一个良好的学习环境就已经是尽到义务之责。
被尘土覆盖过的记忆重来,屏幕上的文字有理有据,是“非人为上的不可抗力”因素,乔希应该谅解才是,可她眼眶不受控制,周围一圈发热且酸意很重,眼前屏幕上的文字也变得模糊看不清楚。
乔希最后问白露:「你真的去和学校沟通了吗?」
南浔的条件艰苦,乔希和乔美玲不熟,甚至在此之前连面都没见过。
尽管这样,白露还是给乔希制定学习指标,要她努力学习,要她乖巧听话。
乔希想回家,所以什么都忍着,统统照做。
可她现在好冷啊。
就像在漆黑的暴雨夜里,手中最后一把雨伞被人夺走踩烂,将她所有漂亮的羽翼拆开,只剩难堪暴露在外。
没有人在意她。
放学铃声响起,教室里荡出一阵轰乱声。
白露的消息还没回,她大概是又在责怪乔希是个不听话、不服管教的女儿。
乔希收掉手机,无声无息地趴在书桌上,视野前漆黑一团,什么都看不见了。

放学铃声响起以后,教室里嗡嗡嗡乱作一团。
后排几个皮闹的学生拿课本狠狠砸在同桌的背上吓唬人,看人家惊恐地睁开睡眼再发蒙,然后才笑着说:“放学了傻子。”
“赶紧起来快收拾收东西走了。”
放学的节点,教室很快清空。
林薇收拾书包看了眼座位上趴着的乔希,想到她以前从来都麻溜地收拾桌面,利索地离开教室,可今天却很反常。
广播站的铃声震动,楼道里震着学生离开的脚步声,尤
其五班还是在楼梯道边缘,乔希不可能听不到。
林薇有些担心地拍了下乔希的肩膀,“乔乔,放学了你不走吗?”
视野模糊以后,乔希其他触感变得灵敏,尤其是在这种时刻,她只想自己一个人待着。她仍旧趴在桌面上,胳膊在脸下垫着。
听到声音以后,乔希迅速调整好情绪。
或许是因为脸闷在胳膊上,她声音显得闷闷的。
她说:“我生理期有点不舒服,想趴一会儿。”
“啊要不要紧?”林薇皱起眉,一脸担心,“要不我陪你去医务室看看吧。”
校医务室这个点肯定已经关门,乔希眼睛很红,脸上状态不好,她强撑着没抬起头,拒绝了林薇的善意帮助。
“我没事,你先回去吧,我想一个人待会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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