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乎是想要在年底放出大瓜,坐实之前网传乔希和左京屹的关系非同寻常一般。
营销号在互联网上散布这种“恋情瓜”,乔希工作室群里就像炸开一样,在做风险评估。
林依然也像炸毛一样,打了通电话过来噼里啪啦一通指责,乔希把手机拿得老远,等她撒完气才说:“不是单独约会啊,周沵也在。”
林依然突然泻火了,沉默了一秒又开始:“那你怎么不早说?”
“您刚也没给我机会说啊。”
乔希起身,踩着拖鞋去洗手间挤牙膏,“我跟左导没可能,您就别担心了。”
林依然那边似乎在吃早点,有些轻微的咀嚼声从扬声器里传过来,她喝了口水轻哼了声,“谁担心你这个了,你出道的名声也不好听,观众对你谈恋爱的接受度也是有点儿的。团队刚商量了下,这事儿我们就保持沉默不发声了。”
“左导在这个圈子里应该也习以为常,但我们还是得去打个招呼。正好过年,你等会记得给人家发个消息。”
乔希开始刷牙了,嘴巴张不开,对着手机嗯嗯嗯了两声。
新年娱媒都在发力,真瓜掺着假料全都被发了出去。
乔希只扫了一眼就默默退了出来,今年白露和司伯远又要去瑞士跨年,乔希年后还有工作安排,不想再往外跑,家里提前安排了团圆饭。
团圆饭安排在中午,司家人晚上的航班飞国外。
冬日的白天总是很短,乔希在家陪着家人度过今年最后一点尾巴,窗外的天空没一会儿就黑了。
白露还记得从前那些人偷拍的样子,拿出提前准备好的新年礼物和红包交给乔希,然后就催着她驱车回别墅。
乔希和白露他们差不多时间离开的泰园,抵达家里的时候,夜色已经深得浓稠了。
漆黑的天空里,藏着一层薄薄的冷白雾气。
手里空空的,每走一步都觉得很冷,她低着头快步走回家里,眨了眨眼睛。
她早就习惯了这种情况。
偌大的别墅里不知道什么时候断了电,供暖设备全都暂停,屋里清冷。
乔希没什么情绪地打开电器,然后打开电视,电视频道随意放的,正好跳到周沵演的电影播放着。
屋里终于有了响声,声音也相对熟悉,乔希放下遥控器,又起身去烧了壶热水。
沸水咕嘟咕嘟的声音回响在房间里,网络上的年味越来越重了。
年三十的这天晚上,整个别墅里灯火通明,手机像是要炸了似的,祝福的信息不停涌入。
乔希挑了几个重要的人,点进去聊天框,一个字一个字地抠着祝福的话送出去。当然也没漏掉梁砚西,只不过,她是用手机短信发过去的。
从前乔希和梁砚西吵架把他微信拉黑,暴雨夜那天,乔希被家里人送上飞机。那时候雨势小了,但天色仍旧漆黑,乔希把他拉出来,给他发过解释的话,但那头一直没有过回复。
那个微信号这些年没换过头像和个性签名,也没发过微信,后来微信可以更改微信ID,那个号的信息也没变过。
乔希一直以为是梁砚西换了微信,再也没联系过他。
回国以后,乔希弄到梁砚西的私人电话。
带上自己的名字给他发完祝福的消息以后,她窝在沙发上刷了会儿朋友圈。
在这个特殊的时间点,大家都在传递着相同的情绪。
她窝在安静的家里,透过窄小的手机屏幕看着大家的幸福。
林薇在朋友圈发了条和奶奶的合影,还有一张满桌子的团圆菜。
李东拾加入了蒋千帆他们的乐队,签了公司,成为北漂一族,平时全国各地跑演出。春节这几天又一起回到南浔老
家,维持了那么多年的情谊,一起碰杯一起团聚。
陈雪纭和朋友在北海道滑雪,朋友圈里是毫无滤镜的好看雪景,还有她被冻红的手指伸在镜头里比耶。
司嘉文创立了自己的首饰品牌,今年飞去巴黎进修,没回来过年,但也赶了个春节档,放送了九张自己的照片,张张衣服和地点都不一样。当然,重在展示她自己的首饰。
还有一向低调安静的左导,在跨年夜这一天发了张豪车的照片。配文:她送的。
乔希看了眼,那是周沵和她一起订的同款车。
除了享受生活的动态以外,还有在这个时间点仍然工作的人。
乔希还刷到一条商务动态,静谧优雅的包间里,某个老总举着红酒碰杯讲生意。
那张照片只拍了桌面酒杯的碰撞,举杯人的身体和脸,但乔希认出了对面的那块手表。
梁砚西的限量款手表。他这人眼光挑,戴的表要有设计感,要好看,也死贵。
凛冬深夜,外面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飘起了雪花。
南苔的雪花不似京市的那般大,雪花缓缓飘落,很快湮灭在冷冬的树木泥土里。
与此同时,乔希的门口也有人按着门铃,清脆的门铃声一声一声接踵而至,似乎在耐心等待着里面的人打开。
乔希的这栋别墅治安严格,有很多艺人都选择住在这里。
临近跨年的时间点还有人找过来,乔希没多想,只当是前不久刚搬来的邻居过来亲口送祝福的。
她狐疑地站在门口。
门口刚开了条缝隙,感官最先运作,她闻到冷风里浓烈的酒气。她的手还在推着房门,门缝变得开阔,入目的是一块熟悉的手表。
视线再往上,看到一张清隽淡漠的脸。
外面很冷,他身上带回一些淡淡的霜雪,冷气很重。
那双漆黑的眼睛似乎被酒精熏得,眼尾也有些红,原本充满压迫感的五官上,也因这点儿红晕消散了戾气。
乔希有些意外看到他,呼吸堵了下,“你怎么来了?”
走廊灯晃着眼睛,隔着一个门的空间,似乎有些拥挤。
梁砚西没回应乔希,而是伸手捏住她的下巴,强硬地从外面踏入了她的房间里。
身后的房门“砰”的一声,锁扣搭上锁芯,房门被紧紧关闭。
梁砚西低哑的声音在空阔的室内响起,“左京屹这两个月都在冰城陪着周沵拍戏,你知道么?”
他的手太凉,冰得乔希下巴疼。
乔希缩着下巴和他保持距离,用手捂着被冰过的下巴,皱着眉:“太冰了。”
“你说什么?”
说完,她立刻反应过来。
梁砚西肯定是看到营销号恶意剪辑发的那条恋情瓜了,她凑近仰着头看向梁砚西眨,眼睛眨巴了两下,眼底里藏了些得逞的笑,反问他:“你吃醋啊?”
夜晚的雪花缓缓坠着,别墅里开着地暖,隔绝了外面的冷。
乔希没指望梁砚西回答什么,主动把自己摘了个干净,“我和左导不熟。”
“他是我好朋友的男人,帮了我个大忙。”
“我为了表示感谢,昨天请他们吃了顿饭。”
来龙去脉解释得清楚,至于帮的大忙,当然是指《刺杀》女主的拍摄机会,梁砚西肯定也知道。话都说完,乔希无辜地耸了耸肩,“就这样,没别的了。”
乔希自己的事情解释完,开始拿乔起来,用审判的眼神看向梁砚西,“倒是你,这么晚来找我,想我了?”
自从上次酒局以后,两人已有一个多月没见过面。就像断掉联系一般,只能通过互联网捕捉到一些消息。
乔希是艺人,有点什么消息很快都能传播出来,梁砚西通过经常在网络上或是一些投资方的口中听到她的名字,得知她又拿了什么资源,知道她在片场帮了谁,或是怼了谁。
哪怕过去这么多年,她的脾气也一点都没收敛。
上一次乔希和梁砚西见面的交流并不愉快,每个人都带了情绪,可再次见面的时候,她又像从来没发生过,轻快的语气粉饰之前的一切。
隔绝了寒风,酒精肆虐后的体温开始发烫。
梁砚西压着眼尾,那双凌厉的黑眸睨着她,充满侵略性和压迫感的气息逼近,他声音低沉,“乔希,耍我好玩么?”
乔希错愕地眨了下眼睛,似乎是在思考醉酒的人说话的可信度。
英气的眉眼间沉下来,她也来了脾气:“什么意思?说清楚点。”
梁砚西漆黑的眼底布着疲惫和不满,似乎是醉得厉害,他伸手抬着乔希的下颚,迫使她的眼睛和自己对视。
不同于方才的冷,他手上开始发烫了。
梁砚西低下头,一双漆黑冰冷的眼睛,不爽地眯了眯眼睛。
“你说追我,但你想灌我酒。”
温热的气息扑洒在脸上,鼻息间缠绕着他身上独有的冷香,中间还夹杂了淡淡的酒气。
乔希从那双眼睛里读懂了他,就像年少时不满她眼里看不到他,像只大狗狗一样出现在她面前。
以一种别扭的,强硬的态度出现,然后满脸不爽地控诉。
乔希被醉酒后的他惹笑,伸手止住他的靠近,时间定格,她回忆到酒吧里的场景,绷着脸,“谁叫你那时候看着他们欺负我。”
可以有人欺负她。
但那个人不能是梁砚西。
她可以爱梁砚西。
但她必须得有尊严。
乔希说完轻笑了声,脸色变得缓和下来。
别墅里特别温暖,她脸上干干净净的,一点妆都没带,但仍然是好看的,笑起来时眼睛里闪烁着星星,看着很亲切。
乔希的话音刚落,窗外突然闪烁起了烟花。
数不胜数的烟花声在同一时间炸开,落地窗外全是一闪而过的烟花,一簇又一簇的在空中炸开,各色的空中烟花欢庆着新年的到来。
乔希愣了下,视线看着窗外的烟花,也被感染到了过年的欢庆,漆黑眼底全倒映着烟花的颜色。
卧室里安静,乔希的眼眶不知道怎么有些红,她扭头过,翻开过往所有的意见和情绪,伸手拥住他,感受到对方身上沉稳有力的心跳,她真情实感地仰起头开口:“梁砚西,新年快乐。”
这是阔别六年以后,他们又一次共同度过的春节。
不同于六年前的新年,在荒无人烟的大街和校园里晃着,前方的道路灯火通明,他们站在高楼大厦里,共同欣赏窗外的炸开的烟花。
梁砚西的眼底似乎也有些动容,在这种环境里,也低声说了句:“新年快乐。”
新年的烟花放了好一会儿,乔希和梁砚西也就这么安安静静地抱着。
感受着对方的气息,感受着对方的体温,彼此安静着,聆听对方的心跳。
直到以他们这个视角的烟花放完最后一束,乔希忽然从他的怀里挣脱出来,视线相撞的那一瞬间,乔希忽然踮起脚尖迎了上去。
温热的触感相碰,梁砚西垂着眼看她的动作,没有躲开,也没有迎合。
再一次有了亲密的接触,乔希还是很瘦,但身上有了运动锻炼后的痕迹,梁砚西掌着面前女生的腰,漆黑的眼底倒映着她那张五官优越的脸。
优越长相的五官,同样一身傲骨的他们,从来都没降低姿态。
重逢以后,嘴硬着,却又互相给着台阶下。
谁都没率先说出缓和关系的话,就这么僵持着。
退到心动的边缘线,克制着自己的心情和欲望。
过往的回忆一帧一帧地浮现在脑海里,但那些埋在心底最深处的话没人敢问出口,尽挑着那些无足轻重的话去说。
“我知道你看不上他,但他还在外面造谣你,我当着很多人的面,把他揍了。”梁砚西突然地开口,好像在回答着乔希年前的最后一句话。
她是没问过他,但在这一刻,他主动给了回应。
别墅里很暖,也很安静。
梁砚西问她:“为什么给我发短信?”
眼眶像是不受控一样,一滴豆大的眼泪掉下来。
乔希满不在乎地抹了把脸,随意地开口:“想你了呗,不然还能有什么。”
她也问:“你怎么突然来我家找我?”
寡欲的眼眸里霜雪渐渐化开,深邃的视线紧落在她的脸上,他也懒散随意地回着:“想来就来了。”
“你那只傻狗呢?”乔希掀起眼,语气暂停了下解释:“我刚在季总朋友圈里看到了,那狗是你的。”
梁砚西没想对乔希隐藏着什么,卡卡的事情她迟早也会知道。
他没什么意外地眨了下眼睛,告诉她:“在季霖轩那儿过年。”
新一轮的烟花秀又开始了,一束接着一束炸开,乔希的窗外看不到是哪个方向的烟火,只能听着有序不乱的声音响彻在黑夜里。
乔希视线顿住,再多的废话乔希不想说了。
有些话总得摊开来说,乔希不喜欢这种模棱两可的态度,哪怕从前梁砚西追她的时候,也都是明确的,热烈地表达过他的想法。
所以这一次,她来。
乔希拉住梁砚西的大衣,脸上浮现着最后的认真,“梁砚西,这些年我没有忘掉过你,你进医院那天我也去了,再后来给你发消息你没回我。”
“可是不管怎么说,我们始终都欠对方一个解释。”
时间分秒拉慢,乔希的声音闷闷的,“当年的事情是我先爽约,抱歉没提前告诉你。但是出国读书的事情是家里的安排,也是我那时候最好的选择。”
“这一点是我对不起你,我认。”
这些年乔希在外面从来没再哭过了,拍戏的时候进入角色的世界里不算,但在做乔希的时候,她总是很坚强。
年少无畏,有得有失,鲜血撒满过往整个青春。
一年又一年,她得到很多东西,也失去了很多。
她会在圈内乍火,可也会因为一些别的原因得罪圈里大佬,在众目睽睽之下跌倒,失去暂时搏斗的资本。
但没关系,她会站起来拍拍身上的灰尘,拼杀出一条别的出路。
失我者永失。
她从前没觉得那些失去的东西是什么重要的,只要走好眼前的每一步路,她就会赢。
可现实告诉她,在那些的失去里,是有怎样也弥补不了的遗憾。
是怎么想都会觉得痛的回忆,是睡梦中的被海水吞没的毙溺感,是半夜突然惊醒的情感空虚和怎么也满足不了的遗憾。
爱很难形容。
乔希只知道,他们从前一起走过的四季,她还想再重新走一遍。
她想重新抓住他的手。
地暖烘着,嗓子里又干又痒。
乔希抹了把脸,装作无事地看向那双漆黑的眼睛,“但现在我回来了,我也想问你,要不要跟我重新在一起?”
凛冽的冬夜,屋内灯火通明。
头顶的灯光打下来,压得眼睑下藏有大片阴影,梁砚西红着眼眶,眼底有些恍惚。他伸出手,粗粝的指腹抹掉脸上泪痕,摸上那双潮湿的眼睫。
动作温柔,就像情人间的温柔缱绻。
他没有作出回应,乔希就站在原地默默等着他的回答。
客厅电视无声,闪烁过一张又一张的幻灯片。
落地窗外一片漆黑,初雪随意飘落,也能看见远处家家户户亮着的灯火。
从前梁砚西在过年时候说出口的“你信不信,我们以后也会有个家”,是做好付出一辈子的代价。
无数的烟火摇曳坠落,身后的夜空炸出新一轮的烟火。
梁砚西在那双期待的眼睛下,低下头重重地吻了过去。
咸湿的泪水从脸庞滑落,他无声地表达着自己的态度。
迷津夜晚,泪水模糊,山盟海誓来赴约。
梁砚西酒量很好,从来喝不醉,眼底那份酒醉彻底消失,漆黑的眼底只剩下清醒。
过去的事情总不能轻飘飘揭过,那些看过的黑夜、淋过的雨、踩过的霜雪,都刻在最深处的记忆里,不可磨灭。
可是天会亮,雨会停,太阳也会重新出来。
我们总要放下曾经的一切,跨过那条昏暗的桥继续向前走。
梁砚西不知道从哪里拿出一份文件,文件纸张被摆在桌上,上面写着“赫兹文娱股权转让书”这几个字。
乔希错愕地从纸张上收回视线,想问他好端端的又怎么了。
可梁砚西却是无所谓地笑着,喉结滚动,他的声音低而沉,却又强势:“我帮你争一个前途,以后你都要选我。”
新年的喜庆过去,仍旧是凛冽的长冬。
可是冬夜会变暖,我们还要一起,去经历炽热的夏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