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月楠忍住心头的怒火,当众对乔棣棠鞠躬道歉。
“大姐姐,对不起,今日是我对你无礼在先,我以后再也不会这样做了。”
乔棣棠挑了挑眉。
也不知这两位婆子和乔月楠说了什么,她竟这般乖顺地和她道歉。
乔棣棠欣然受了这个礼,又装模作样摆起了长姐的派头:“二妹妹,我也不是非得让你道歉,若非祖母要求,我也不想这般。你昨儿说的那番话甚是粗鄙不堪,今儿又在长辈面前大呼小叫,传出去旁人岂不是误会伯府的姑娘没有教养,丢尽了伯府的脸?还好祖母深明大义,知道很多事情要防患于未然。你今日犯的错是小,但若不及时纠正,将来难免会酿成大错。你也别怪祖母,祖母是为咱们伯府脸面着想踩让你过来道歉的。好在今日之事只有咱们自家人,不会外传。还望你以后谨言慎行,说话之前注意些。”
一屋子人都被乔棣棠的话说懵了。
这大姑娘也太能说了,好赖话全都让她说完了。
乔月楠快要气炸了,衣袖下面的手紧紧握成拳。想到陈嬷嬷的交待,她又不敢说什么。
乔棣棠说完这番话身心舒畅,她抬手轻轻按了按自己的额头,虚弱地道:“我今儿病了一场,的确是累了,多谢祖母体谅,我便先回去了。”
乔老夫人像是生怕乔棣棠不走似的,立即道:“赶紧送大姑娘去院子里休息。”
张嬷嬷:“是,老夫人。”
乔棣棠朝着众人福了福身,转身朝着外面走去,快要走到门口前,又似是突然想到了什么一般停下了脚步,转过身看向了乔月楠。
“对了,二妹妹赔的礼直接送到我的梧桐院就行。”
她是个商人,既然对方说了要赔礼,她就要收。当年这一家人让母亲不痛快,如今他们既然求着她回来,她也不会惯着他们。
说完,乔棣棠离开了安寿堂。
她最后这番话又将乔月楠气得不行。
乔老夫人今日被乔棣棠折磨得不轻,乔棣棠走后,她也不想再和众人说些什么,抬了抬手,让人退下了,只留下长子议事。
出了安寿堂,唐柔君的脸色就阴沉下来。回到正院里,抬手就将桌上的茶具打落在地,像是还没解气一般,又将一旁放置的前朝花瓶拂在了地上。
屋里传来了霹雳吧啦地响声。
砸完东西,唐柔君咬着牙道:“乔—棣—棠!”
此刻唐柔君的面上没了在安寿堂的温和,变得十分狰狞,声音也比方才粗了几分,看那模样像是要杀了乔棣棠才能解恨。
一旁的婢女劝道:“夫人,您想想伯爷为何要将大姑娘唤回京城?”
想到这里,唐柔君心里的怒火削弱了几分。
婢女觑着她的脸色,继续安抚:“大姑娘就是那秋后的蚂蚱,蹦跶不了几天的。”
唐柔君脸色好看了几分。
“你瞧瞧她刚刚那副得意的模样,当真是让人恨不得撕烂了她的脸。”
婢女用新茶盏倒了一杯茶,递给了唐柔君,柔声道:“您若真撕烂了她的脸,万一那位看不上她了怎么办?”
唐柔君接过茶盏,轻抿一口,不屑道:“她也就是那张脸有用了。”
婢女:“这就够了,若她不去,跳入火坑的可就是咱们二姑娘了。”
唐柔君心里的火彻底灭了:“我且再忍忍她。”
说罢,唐柔君闭上了眼。
唐家祖上也是出过将军的,只是后人不思进取又挥霍无度,最终爵位没了,官职也没了,回了族里当废人。父亲却是个要强的,一心想要兴复唐家盛况。为了能跟朝中的人搭上话,父亲带着母亲和兄长去了边境,以她无人照顾为由将她送到了京城泰平伯府中。
她按照父亲的计划一步步勾搭上泰平伯,借泰平伯之口为父亲争取了利益。
后来……尉迟蕴决绝离开,她成功上位。
再后来,父亲立了军功,有了爵位,重回京城,唐家终于又在京城有了一席之地。
可她的身份毕竟是不光彩的,这些年来,她在府中伏低做小,处处忍让老夫人,听从泰平伯的话,却没有得到一丝尊重。
她虽然知道婆母和丈夫唤乔棣棠回来所为何事,但当他们不顾及她的脸面任由乔棣棠踩她时,她还是觉得难堪,心凉。
世子之位本应该是她儿子的,泰平伯却迟迟没有为儿子请封世子。老夫人又格外看中乔知礼!
她不能再坐以待毙了。
别的她都能忍,但世子之位绝不能让。
唐柔君缓缓睁开眼,眼底多了几分寒光。
看着面前的梧桐院,乔棣棠停下了脚步。
除了院中那一棵高大粗壮的梧桐树,其余都和从前不太一样了。
张嬷嬷笑着说:“老夫人知道大姑娘肯定想住夫人从前的院子,特意给您留的。”
乔棣棠淡淡瞥了张嬷嬷一眼,又看向青儿。
青儿:“嬷嬷辛苦了一日,想必也累了,我家姑娘正病着,就不留嬷嬷了。”
张嬷嬷看了看乔棣棠,又瞥了一眼青儿,道:“那老奴就回去了。”
待人走后,乔棣棠道:“去让人打听打听,泰平伯准备将我嫁给谁。”
她昨日就当众说了唐柔君的不是,今日晾了老夫人半日,刚刚还当众下了泰平伯和唐氏的面子。
她这般做虽然有对伯府的厌恶在里面,但更多的是试探泰平伯府。
她做的这般“过分”,原以为今日且有一番争斗,可这些人却像是没听到一般,没有人向她发难。
这几位没有一位是好脾气能忍的主,能忍她这么久,定是所图甚大。
伯府想要她嫁的人身份定然不一般,绝非内宅之人可以接触到的,多半是她那位虚伪的父亲所为。
青儿没想到这一层,顿时大惊,怔愣地看向自家姑娘。
“伯爷……伯爷让姑娘回来嫁人的?可他刚刚明明没有说。”
乔棣棠:“如果不是嫁人,那你觉得他唤我回来做什么?这些年来伯府可是对我和母亲一直不闻不问的,即便是父亲去世之际他们也不曾去过云城。如今为何突然催着我回京,甚至对我的态度极为和善。”
青儿沉默了。
她的确想到伯府催姑娘回来是有目的的,但她没想到这一层。
刚刚在大堂时,有几次她以为老夫人和伯爷要向姑娘发难了,没想到他们却忍了。
所以,不是他们那些人脾气好,而是他们对姑娘另有所图。
既然当初老爷去世时他们没去寻姑娘,说明他们并非为了钱财。既然不是为了钱财,那就只能是图姑娘这个人了。
他们家姑娘命怎么那么苦。
“姑娘,咱们离开伯府吧。”
闻言,乔棣棠笑了:“离开?为何要离开?”
青儿:“伯爷为您安排的夫婿定不是什么好的,要真有好的他们肯定留给二姑娘了。且伯府势力大,咱们未必能对付得了他们。不如趁早离开,回云城去。有夫人在,伯爷定然不敢欺负您。”
乔棣棠给青儿一个安心的眼神。
“我早已猜到了这一点,既然决定来,那就是做好了准备,你且放宽心。”
说完,又喃喃道了一句:“没有找到罗幕之前我是不会离开京城的。”
青儿张了张口还想再说什么,但是想到这些年来他们家姑娘和苏大姑娘的感情,又闭上了嘴。
乔棣棠从回忆中抽离出来,又吩咐了一句:“若查不出来,那就去查查最近伯爷和谁走得比较近。”
青儿:“是,姑娘,奴婢这就去。”
第11章 厚礼
在院子里歇息了一个时辰,算着时辰差不多了,乔棣棠带上早已准备好的礼去了知礼院。
她之所以回伯府可不是为了享福的,而是为了查罗幕的事情。
知礼院是乔知礼夫妇的院子,也是离老夫人的院子最近的一个院子,这院子极大,是梧桐苑院的两倍。刚刚一路行来,乔棣棠看到了知书院,那是唐氏所出的儿子的院子,那院子虽然精致,可也比知礼院小多了。
这么多年过去了,老夫人最喜欢的人还是她的大孙子乔知礼。
这也足以见得如今内宅之中当家之人依旧是老夫人,而非唐氏。不然,乔知礼不可能占据着最好的院子,而世子之位也会落在乔知书的头上。
程淑怡正坐在书桌前看书,听婢女说乔棣棠来了心中十分惊诧。
泰平伯和尉迟将军长女的事情她一直都有耳闻,两家相看前也将此事打听清楚了。二位是和离,而且如今已经没有任何联系。她嫁过来的这一年里,府中就像是从来都没有过婆母和这位小姑子一般。对方也从未跟伯爵府联系过。
今日乔棣棠突然来了伯府,话语中多有对长辈的不敬,而一向看重礼数的祖母和公爹婆母对她也是多有容忍。双方似是都藏着什么心思,让人看不出来其中之意。她无意掺和这些事中,一直保持沉默。
没想到乔棣棠竟会主动来寻她。
她放下书,起身去迎接。
乔棣棠朝着程淑怡福了福身:“见过嫂嫂。”
程淑怡福身还礼:“妹妹客气了,请进。”
双方在厅堂落座,婢女很快将茶水端了上来。
程淑怡:“妹妹请用。”
乔棣棠端起茶杯,嗅着这熟悉的味道,愣了一下,轻抿一口,微微泛着甜香。
“没想到嫂嫂也喜欢喝红茶。”
程淑怡看向杯中的茶水,她一向不怎么喜欢喝茶,对茶没有太多研究。
“嗯,红茶味道醇厚,妹妹若是喜欢一会儿拿一些回去。”
这本是句客套话,乔棣棠却应了下来:“好啊,那我就不客气了。”
程淑怡是真心想给的,她看向婢女:“谷雨,你去将剩下的都给妹妹包起来。”
谷雨面露难色:“少夫人,今日用的红茶是大少爷拿来的,大少爷日日都要喝,只剩下一个底了,不好给大姑娘。”
其实红茶还剩下一两,但因为是他们姑爷最爱喝的,她怕姑娘私自送给大姑娘姑爷会不高兴,所以借口剩下的少,不方便送人。
乔棣棠端着茶杯的手一顿。
没想到这红茶竟是乔知礼买来的,她正想着如何引到自己想问的事情的,当真是瞌睡遇到枕头,省了她许多事。
程淑怡没料到会是这样,面上有几分尴尬。
“妹妹,不好意思,等你兄长回来,我问问他那里还有没有,若是有就给你送过去。”
乔棣棠笑了笑,说:“嫂嫂无须这般生疏客气,我和兄长一母同胞,最是亲近。我是尝着这茶叶竟是云城红茶,我日常喝惯了的,所以方才才对嫂嫂说那样的话。”
她自然而然将话题转到了云城。
程淑怡:“云城红茶?”
乔棣棠:“是啊,我几乎日日都要喝。兄长买的这些颇为正宗,难不成是去云城买的?”
程淑怡并不知道乔知礼是在哪里买的,她琢磨了一下,道:“兴许是的,我记得夫君去年去过一次云城,兴许是那时买回来的。”
乔棣棠:“咦?兄长竟然去过云城。他不是在礼部吗,去云城做什么呀?”
这事儿也不是什么天大的秘密,乔棣棠又是乔家人,程淑怡不疑有他,道:“伯爵府有些产业在云城,他去视察了一番。”
乔棣棠:“原来伯爵府在云城也有产业,这个倒是不曾听说过。”
程淑怡:“我也不知是何时置办的,产业又在何处,我回头问问夫君。”
乔棣棠对此不置可否,又不着痕迹地说道:“大哥这些年真是辛苦了,既要忙着礼部的事情还要去云城视察产业。他这一去就得数月,礼部年底事情又多,忙坏了吧?”
程淑怡端着茶杯的手顿了顿,道:“夫君去了半个多月就回来了,倒也没耽搁礼部的事情。”
乔棣棠看向程淑怡:“这么快?”
她之前查到乔知礼课时请了三个月的假,怎么可能这么快就回来了。
难道程淑怡在撒谎?
程淑怡:“嗯,云城产业不算多,夫人视察完就回来了。妹妹,茶凉了。”
乔棣棠眼皮微微一动,笑着应道:“好。”
她看出来程淑怡在转移话题了,这里面有些事情她不想说,那她也不问,她可以去查。
乔棣棠轻抿一口茶水,瞥了一眼婢女手中的礼,道:“瞧我一看到嫂嫂就忘了事,这是我为嫂嫂准备的见面礼,还请嫂嫂不要嫌弃。”
婢女将手中的盒子拿到了程淑怡面前,打开了盒子。
程淑怡原以为只是一个简单的礼,在看到里面的东西时,微微有些惊讶。
竟然是北冥帖。
北冥贴是已经致仕的杨太傅所写,杨太傅,三朝元老,门生遍布北慕国。
她喜欢杨太傅的字,打小就临摹他的字帖,没想到乔棣棠竟然知道此事,可见对方是有备而来。
“多谢妹妹。”
“嫂嫂就喜欢就好。”
随后,乔棣棠又指了指另一个匣子,道:“这是我送给哥哥的,劳烦嫂嫂转交。”
程淑怡顿了顿,道:“你兄长马上就要回来了,不如你再等上片刻。”
乔棣棠看了一眼天色,道:“不了,今日下午叨扰嫂嫂许久,我先回了。”
她原本是想着见一见乔知礼的,但是想知道的事情刚刚已经从程淑怡这里知道了,就没必要再见他了。
程淑怡:“好,妹妹既然回来了,欢迎你随时来院子里。”
乔棣棠:“嫂嫂留步,不必再送了。”
乔棣棠刚走到门口就看到一个长身玉立的男子缓缓朝着这边走来,男子的面容十分陌生,她从未见过。不过,稍微想想便可知这人的身份。
男子看到她时却是一副复杂的神色。
程淑怡看着面前的兄妹二人,朝着乔知礼福身行礼:“夫君。”
乔知礼目光从乔棣棠身上挪开,朝着程淑怡点了点头,很快,他的目光又回到了乔棣棠身上。
乔棣棠再不打招呼就不礼貌了,她微微一笑,朝着乔知礼福身:“想必你就是我大哥吧,见过兄长。”
称呼身份亲昵,说出来的话却十分生疏。
乔知礼想到幼时跟在自己屁股身后跑的小姑娘,心中酸涩,应了一声:“妹妹。”
乔棣棠眼睫微颤:“天色已晚,大哥在外忙了一日,想必累了,我就不叨扰兄嫂了。”
乔知礼张了张口似是想说什么,又闭上了,只道:“嗯,你舟车劳顿,辛苦了,好好休息。”
乔棣棠:“多谢大哥关心。”
两人是同父同母的亲兄妹,本应是最亲近的人,如今却生疏到这个地步。
过了许久,乔知礼依旧站在原地,静静看着乔棣棠离去的方向。
程淑怡从未在丈夫口中听过关于婆母和乔棣棠的事情,她原以为丈夫不喜欢她们二人,可看今日的情形,似乎和她想的不太一样。
去岁九月,礼部正忙着皇长孙册封一事。夫君以不掺和党争为由离开京城去云城躲避。那时太子和皇上因为此事产生了分歧,夫君离开确实可以避开纷争,那时她也没多想。
如今想来,伯爵府的产业多半在京城和源城老家,夫君为何不去源城而是选择去云城,当真是奇怪。
夫君究竟是不是真的如面上表现的这般不在意自己的妹妹?
又过了片刻,乔知礼身形动了动,看向妻子。
“回去吧。”
“好。”
回到屋里,乔知礼看到了桌子上的两个匣子。
程淑怡:“这是刚刚妹妹送来的见面礼,一份是送给夫君的,一份是送给我的。”
乔知礼脚步加快了几分,来到了小一些的匣子面前,小心翼翼打开了匣子,看着里面的白玉砚台,眼底似是有几分激动。
程淑怡看了一眼丈夫手中的砚台,赞道:“这砚台成色真好。”
乔知礼平静地道:“嗯,还行吧。”
嘴上看似不在意,手指却紧紧握着砚台。
程淑怡看向丈夫,见他脸色没什么喜色,思索着是不是自己想多了,丈夫并不是特意去的云城?
程淑怡又看向了自己的那个匣子。她原以为这《北冥贴》是临摹的,然而在看到丈夫那方白玉砚台时产生了怀疑。那方白玉砚台价值千两,那这个《北冥贴》必然也不便宜。
莫非是杨太傅真迹?
程淑怡突然有些紧张,她抬手将《北冥贴》拿了出来。
乔知礼察觉到妻子的动作,侧头看了一眼,道:“杨太傅的《北冥贴》,看来妹妹知道你喜欢割爱送给你的。”
程淑怡看向丈夫。
丈夫的意思是这贴是杨太傅的真迹,而非临摹?她尚未打开,他怎么知道的。
乔知礼解释:“杨太傅致仕后回了老家,他老家在云城,机缘巧合,他曾教过棣棠。”
程淑怡更加惊讶,一则是杨太傅是乔棣棠的先生,二则是惊讶于丈夫竟然连这样的事都知道,可见他对乔棣棠并非表面上表现的那般冷漠。
程淑怡打开仔细看了看,果然是真迹。
“这份礼太贵重了,明日我去还给妹妹。”
乔知礼:“她既送给了你,你就拿着吧。杨太傅是她先生,想必她那里还有许多。”
程淑怡觉得东西太过贵重不想收,但丈夫这样说了,她不收也不好,她抿了抿唇,道:“好。”
回到院子里,乔棣棠让人去外院将阿福传了进来。
“你今日可曾见到乔知礼身边的小厮?”
她特意将阿福和阿禄带回了伯府,目的就是接近伯府主子身边的小厮,以便打听事。
阿福:“回姑娘的话,见到了。”
乔棣棠:“那你去打听一下乔知礼去年何时离开京城去的云城,又是何时回来的?这中间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
阿福:“是,姑娘。”
当晚,乔棣棠以身体不适为由,推了晚上的家宴。
第二日傍晚,阿福来了梧桐院回话。
“大少爷去年九月离开的京城,十月份回来的,十一月到的京城。回来的原因是大少爷腿受伤了,在京郊的别院里养了一个多月,直到过年时才回来。昨日小的就从大少爷身边的小厮口中打听到了这些事,今儿一早小的特意出城去别院查了一下,证实了此事,当时大少夫人一直陪在大少爷身边,二人没离开过别院。”
来到伯爵府后,好多之前查不到的事情如今轻而易举就查到了。
这个结果却令乔棣棠十分意外。
既然是受伤,程淑怡为何要遮遮掩掩的,当真是奇怪?
不过,这和她所查的事情无关。她只知道,如此一来,乔知礼的嫌疑倒是摆脱了。
因为她曾在前年腊月远远见过那男子和罗幕在一处,既然乔知礼腊月不可能在云城,那么那个人就不是他。
如果不是乔知礼的话,还会是谁呢?
乔棣棠:“对了,可有查出来那日是何人将苏老爷请进府的?”
若是能查出来是何人接触的苏老爷就好了,这样可以直接锁定那人是谁。
阿福摇了摇头:“暂时没有,小的找好多人打听过,大家都对这件事没什么印象。”
乔棣棠点点头。苏家是商户,伯府的人又一向眼睛长在头顶上,对于苏老爷的到来就不怎么在意。若非苏老爷事后跟那些商户吹嘘自己被泰平伯的主子请进了府,他们也查不出来苏老爷曾来过泰平伯府。
“乔知仁那边查得如何?”
乔知仁是二房的长子,如今在国子监读书,当初便是查到他养了个外室。
“小的在外院打听了一下,二少爷去年夏天就离开了京城,说是去游学,他瞒着家里去了好多地方,具体去了哪些地方尚未查证清楚。他最近一直在国子监读书没回来,他身边的小厮也跟在身侧没有回府,因此没打听到什么。”
乔棣棠微微颔首,又问:“一直在国子监?”
阿福:“对。”
乔棣棠:“多久回来一次?”
阿福:“听府中的下人说一个月方回来一次。”
乔棣棠觉得此事有几分奇怪,乔知仁的家就在京城,他却日日住在国子监。她记得好些官员之子在国子监读书,他们每日都回家。
想到旁人猜测他有外室,乔棣棠心里有了个想法。
“找人去国子监门口盯紧了,看看他究竟是一直在国子监还是去了别处。”
阿福:“是,姑娘。”
傍晚时,青儿出去见了人,急匆匆回来了。
乔棣棠看着她的面色,抬了抬手,让屋里服侍的人都出去了。
“查到什么了?”
青儿:“伯爷最近与礼部、宗正寺的几位官员接触比较多。”
如今乔知礼在礼部任职,泰平伯为儿子打点关系,与礼部官员交往也能说得通。至于宗正寺,管理着皇家宗室的事务,与礼部亦有重合的地方也似乎没什么问题。
乔棣棠:“他是一直和这些人走的比较近吗,还是只是最近?”
青儿:“是最近,从前伯爷和兵部的官员关系比较好,时常往兵部尚书府送礼,每次都被拒。”
乔棣棠记得母亲说过,兵部尚书是外祖父的亲信,当初母亲和父亲和离,想必兵部尚书看父亲不顺眼,没有理会他。
大哥已经在礼部任职一年了,父亲怎么现在才想起来去结交。
他定然是有所图的。
礼部和宗正寺都是清闲衙门,与这两个部门结交能图什么呢?
突然,乔棣棠想到了一点。
“你去打听打听,最近是不是有降爵的消息传出来。”
青儿:“是,奴婢明日便去。”
吩咐完,乔棣棠又道:“罢了,你不必打听了。”
青儿不解:“姑娘为何不让奴婢打听了?”
乔棣棠:“咱们又何必舍近求远,明日问问大嫂便知道了。”
青儿恍然大悟。
大公子是礼部的官员,大少夫人想必也听说了些内情。
第二日一早乔棣棠便去知礼院,旁敲侧击打听了一番,得到了意料之中的答案。
果然,宫里又传出来要降爵的消息了,礼部已经在着手拟定名单。
当年泰平伯府便是在降爵的名单上,为了能保住爵位,当时的泰平伯世子,也就是如今的泰平伯娶了母亲,借大将军的势力,保住了爵位。如今二十多年过去了,泰平伯又想做当年的事情了。只是,当初牺牲的是母亲,如今牺牲的人是她。
乔棣棠嘴角流露出来一丝冷笑。
泰平伯府的算盘未免打得太精了些,也不看看她是否愿意配合。
过了两日,阿福从外面回来了。
“姑娘,果然如您所料,二少爷并非一直在国子监,昨晚他伪装成小厮的模样从国子监里出来了。”
乔棣棠:“去了哪里?”
阿福:“去了福乐巷,是一个年轻的姑娘来开的门。”
想必那个年轻的姑娘就是他的外室。他的外室不是罗幕,而是另有其人。乔棣棠既有些失望又松了一口气。
失望的是那富商的身份没有查出来,松了一口气的原因是排除了乔知仁的嫌疑。
阿福继续说着:“小的今儿一早找人打听过了,他们是年后搬过来的,伪装成从外地来京城求学的一对小夫妻。”
乔棣棠:“年后来的?”
阿福:“对。”
她和罗幕是在去年年底失去了联系,若是年后来的,也不能完全排除乔知仁的嫌疑。
乔知仁万一是个花心的人呢,年前养了一个,年后又养一个外室。
“先盯紧他。”
“是,姑娘。”
明日就是初一了,按照伯府的惯例,乔家所有人都得去安寿堂吃饭。
乔知仁也会回来。
正好她亲自去见见这位二少爷。
晚上,夜色渐浓,众人早已来到了安寿堂里,屋里一片喜气,都在说说笑笑。
乔棣棠老远就听到了里面的笑闹声。这些笑闹声看似离她很近,又离她很远。他们明明是一家人,却远的不如毫无血缘的邻居。
乔棣棠眼底一片平静,无波无澜。
到了门口,身后突然传来了一道温润的男声。
“你就是棣棠妹妹吧。”
乔棣棠站定脚步,转身看向了来人。
男子一身白色的素衣,书生打扮,眼神温柔,脸上扬起浅浅的笑意,那笑意让人如沐春风。
只见他三步并作两步,来到了乔棣棠面前,用温和的声音说道:“棣棠妹妹,我是你二哥哥,多年不见,你过得还好吗?”
乔棣棠眼睛忽然有些酸涩。
来伯府近十日,这是第一个人问她过得好不好。这十日来,除了初来那日老夫人、夫人身边的人来看过她的情况,后来大家都像是没有她这个人一般。
她眨了眨眼,眼睛舒服了些,心底的情绪也压了下去。
“见过二哥哥。劳烦二哥哥挂念,棣棠一切都好。”
乔知仁看着面前的乔棣棠,道:“一转眼都过去这么多年了,妹妹也长大成人。这些年我时常想起大伯母和妹妹在府中的日子,心情甚是复杂。当初十分不希望妹妹离开,后来读了些书明白了许多道理,又庆幸大伯母当初能得偿所愿。”
他们二人年纪相仿,乔知礼那时被抱去了安寿堂里,很少和乔棣棠在一处,反倒是乔知仁会和乔棣棠一处玩,更像是亲兄妹一般。
乔棣棠敛去心底的情绪,笑着说:“多谢二哥哥关心,我很好,母亲也很好。”
乔知仁:“那就好,别让长辈们等久了,咱们先进去吧。”
乔棣棠:“好。”
乔知仁本和乔棣棠同步,快到门口时他快步向前,掀起帘子,朝着乔棣棠做出来一个请的姿势。
“妹妹先进。”
乔棣棠看着乔知仁和善的模样,朝着他点了点头,先进去了。
在看到乔知仁的第一面时,乔棣棠就知道那个去江南的富商不是他了,因为乔知仁个子要比富商低上一些。而且,乔知仁跟那位富商的气质太不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