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这年头嘛,有钱人家养一些变异生物也不是什么稀罕事儿。沉星虽诧异的多研究了一会儿,又对角落里那盆还在活动的植物有些好奇,可却也没有那么惊讶。
唯独边角那一排绿油油的玩意儿……
“这是什么?”
她诧异道:“你们在荒原找的珍稀植物吗?”
周潜看了她一眼,眼中有着莫名的神色,过了会儿他回答:“你认不出来吗?那是葱蒜、香菜,还有几盆青菜,一大箱土豆和萝卜。”
都是怀榆失踪之前催生的。
不过她不在,每天又只能在顶上开着天窗养护,明显看着就没那么郁郁葱葱了。相比一下,角落里的那两筐白菜都没那么起眼了。
而沉星目瞪口呆:“不是……你们原本是真准备在这里郊游啊?”
而后又深切的羡慕起来:“艹,木系异能就是爽,我怎么不是呢?”
随后她又看了看下层。
下层倒是平平无奇,最角落塞了个白白的圆圆的什么大东西她没看清,外头是一张简易小床,但看上头的痕迹,周潜这段时间大约是在驾驶室睡的。
毕竟在这里睡眠没有人值守的话,灵活机动性要差出许多。
可角落里除了整排的汽油,一个又一个的麻袋装的鼓鼓囊囊的是什么?她好奇发问。
周潜说的平常:“一麻袋鱼块,两麻袋板栗,一些调料,一些粮油主食,还有些家里带的菜干豆酱之类的。”
原本其中一部分是要拿来跟戍卫军换东西的,但出了那样的事,他们怎么好意思还要这些呢?最后不仅没要,还把自己的物资也都送了许多。
沉星:……
她一直觉得自己当初混的挺好的,虽然在荒原上辛苦一些,但只要回到花城了,现如今能吃到的好东西也都带着芬达他们奢侈尝试过。
甚至哪怕如今单打独斗了,因为没太多负担,反而生活质量跟以前相比也不差什么。
可如今她才知道,原来就算是灾变后,贫富差距也还那么大呀!有些人他真的,他来荒原都是过这种日子的!
岂有此理!
尽管沉星差点被贫富差距击败,但有她在,周潜还是难得放松下来狠狠睡了一觉。直到沉星将车子一路开到 9区边缘,她停下车子,而后舱也传来了周潜略带沙哑的声音:“沉星?”
“嗯。”她应下:“到 9区了,下来休整一下吧。”
周潜擦了擦脸,果断出来了。
下车时他顺带拿了盆子,车子外侧有一个巨大的水箱,只需要拧开龙头就有干净的水,看得沉星越发心酸。
她在休息区活动一下身体,随后问道:“你接下来怎么安排的?”
周潜看了看路线图:“接下来穿过 9区,在各大区的 9区沿线穿梭,找寻路标——GFED四区我全部都看过,但也不完全保证后期那里不会出现。”
沉星点头表示明白,随后问道:“吃什么?”
有那么多食材,她反正不吃营养液的。
周潜茫然一瞬:“那……板栗煮鱼块?”
沉星大为震撼!
而在荒原的另一处,怀榆正喘着热气,伸手扶住了一旁的树。
掌心中异能不受控制的涌出,手底下的树很快树皮摩擦,簌簌生长。地底的根在急速扩张中从土里拱出,头顶的叶子越发浓密,竟在转瞬中于寒风中开出小米般的稠密黄花。
寒风一吹,浓郁的香气四散而来,无形中仿佛也安抚了她越发热烫的脸颊。
怀榆伸手在一旁的灌木上抓了一把雪塞进嘴里,此刻双腿一软,忍不住扑倒在地,又在这种狼狈中挣扎着向一旁的灌木丛爬去,而后伸手在雪下翻找着,企图能找些果腹的东西。
她不知道高烧是因为在水里泡久了,还是因为异能的不受控制,总之整个人浑身虚软,仿佛被抽空了一样,需要非常非常多的东西……
片刻后,她收回手来,灌木丛下只扒拉出几根干涩无味的草根,稍稍用雪搓了一下就把它填进嘴里。
可饥饿的肠胃火烧火燎,根本不承认这东西能带给身体能量。
此刻大脑一片混沌,仿佛从身体涌出的源源不断的异能,随时影响着她手底下的每一根草叶,每一根树枝。
一旁的灌木开始簌簌生长起来,而后又在这寒冷的空气中簌簌开出了一串白花黄蕊的小花,眼看着它们在眨眼间凋零,怀榆又喘了口气,终于在枝头看到了红彤彤的果子。
她认不出来,但也根本顾不上有没有毒,而是直接迅速的塞进嘴里。
等到捋干净这一根长达6米多的藤蔓,肚腹中火烧火燎的感觉才稍稍褪去,她整个人倚靠在大树下,脑袋也终于清醒了片刻。
但这样下去不是办法。
怀榆坐在雪地上,将自己随身的挎包全部翻转过来。
里头有一包没剩几颗的瓜子,这是绝对不能动的,而且也根本填不了肚子。
镁棒,湿掉的打火机,火柴和糊烂的本子,一把套着固定皮套的蛋壳刀,一把普通小刀,一卷绳子,一张折叠起来四方块儿似的保温膜——之前在地下她完全忘了有这东西。
最后,是一个小的布包,里面是被水泡湿后又烘干的七八根大胖的参须。
看到它们,怀榆只觉得嗓子眼儿异常干渴,仿佛在急迫的需要着某种东西。
她再不犹豫,直接将那几根参须塞进了嘴里,不用细细咀嚼,就有一股浓郁的苦参味迸发而来,使得她的整个脑子都又晕乎了起来。
最后的最后,她只来的及催生一旁的藤蔓将自己牢牢覆盖,很快就失去了意识。
而在无人所知的三清宫的道宫门口,老旧墙根下簌簌摇摆的蔷薇在此刻颤抖起来,花瓣摇落一地,枝条却迅速的生长!
不多时,便从伶仃的两三根藤蔓,长成了直径约有三米多宽的巨大花丛!
三清山也已经进入了冬天,冷冷的空气吹拂着蔷薇柔软的花香,整片山林仿佛都在絮絮低语,仿佛在迎接着它的破茧重生。
而山下的蔷薇公馆,高明麻木喝掉一袋营养液,对外头发出的古怪声响不管不顾,仍旧埋头进行着自己的研究。
倒是怀榆的屋后,狂彪突然有所察觉,一片竹林齐齐朝着蔷薇走廊歪了歪脑袋。就在此刻,它惊讶的发现,眼前这片高大的蔷薇走廊在此刻越发显得粗壮又牢不可破,不知是哪里发生了变化,可给竹的感觉确实更强了。
狂彪:……
它死死盯了一眼对方,又感叹着自己连地盘都不能扩张的如今,再想想跟随季节而夭折的女朋友……
总之,这个世道太不公平了!
大家都是植物,凭什么还分三六九等啊?
退一万步讲,古往今来那么多歌颂竹子的,肯定比歌颂蔷薇的多,他狂彪就不能当老大吗?
远处的异变没能传到荒原上去,戍卫军内部的问题同样也没有。
白羽作为新任指挥官,第一次带领戍卫军探索荒原就出现这么大的纰漏,上上下下要处理的事格外的多。
虽然大家有目共睹主要责任不在她,但问题是,另一位级别更高的戍卫官吴越,至今不仅没醒,反而还越来越虚弱啊!
吴将军做的再不恰当,自有他们内部的法度来评判,可对方也是今年度难得一次探索荒原整个区域,才只探索了个开头,就被一棵变异柿子树捅穿心肺……
这种消息倘若传出去,全国上下都要开始质疑他们的战斗力了!
听起来也确实离谱,那棵柿子树甚至已经谈判好可以合作,为表诚意,它还允许白羽他们带回了他的柿子,树顶上一排北长尾山雀都留下了各种详细数据……
一点儿不夸张的讲,医疗组都已经想好了以后的研发方向了。
结果出了这桩子事儿,这可把上上下下整无语了。
按理说,杀害同袍的大仇,甭管柿子树是有多么稀有又是多么宝贵,他们都绝不可能这样轻易放过它。
但现在不是轻易放过的事儿,而是他们一旦要做出惩罚决策,戍卫军内部首先就不乐意了!
他们深信自己一路上被吴将军坑的很惨,如今对方手里还牵扯着另一条无辜女孩的性命,这时候管什么柿子树?先挽救一下他们岌岌可危的信念吧!
更何况,如今还有一桩难事——
那就是他们确信一路上没有碰到菌类,这大冬天的,除非有些超强变异菌,其他的根本也不会主动出现寄生吧?
甚至吴将军唯一受过的伤就是被柿子树捅穿。
可他如今伤口处到处在疯狂的长着榆黄菇是怎么回事呢?而且不管怎么清理,孢子仿佛随时能生长,随时在散落,层出不穷,源源不绝。
以至于医疗仓一边需要打开着供大家随时做手术取下榆黄菇,一方面还要不停的往里头注入各种营养液以及输血。
不然还不等人醒来,变异榆黄菇首先就要把它抽干了。
而医疗组经过重重研究,得出结论:
“这变异榆黄菇……其实变异的挺好的,变异值很低,又很热爱生长,如果能够驯化做成一个个菌菇包的话……”
大家都是科研狗,此刻目光不受控制的朝着一旁的医疗舱看去。别的不说,这个仓圆圆胖胖的形状还真挺像一个源源不断的菌菇包呢……
呸呸呸!
那可是吴将军!
大家收回视线,又确认了另一件事:“排除掉别的变异污染源,剩下的可能就是这柿子树树根上本来就带有菌菇孢子。捅穿吴将军的时候,不小心把这些孢子留在了他的体内,应该也说不上是有意为之,只是阴差阳错罢了……”
旁听的领导:“……我叫你们来,是要你们给出解决方法,不是听你们断案,什么有心无意的。”
“还有!什么菌菇包!那可是为国做出牺牲的吴越吴将军!他身上是活生生的血肉!这样长出来的榆黄菇,你们满脑子还想着吃?!”
这话大伙儿不乐意了:“我们这就是在实事求是的分析啊!”
“解决方法刚也给您演示了,他这边儿营养供给一直跟上,一旦出现菌菇我们立刻手术摘除!”
还有人不甘心为榆黄菇正名:“菌菇的生长力这么强明明是好事,以后人人家里养上两个包,日常根本不缺菜吃。”
“异能者的血肉有什么了不起,这菌菇那么热爱生长,你给根树干它长得比现在还好呢,还能吃!”
“但现在想要根除的话,除非把他身体里成千上万个孢子全部都分拣出来,而且很有可能需要三五次手术——现在纳米机器人研发跟不上,一时半会手术做不了,我们能有什么办法?!”
大伙儿义正辞严。
而在荒原上,怀榆被层层叠叠的藤蔓包裹着,已经陷入了一片昏睡。
她的手垂落在藤蔓边上,无意识的将异能散发,以至于对方的枝条抖得越发激动,卯足了劲儿,趁着这大好时机拼命生长,扩张。
等怀榆再次醒来时,肚腹里还是火烧火燎的,但之前那种匮乏的感觉却已经渐渐消失了。再摸摸额头,也不烫了。
她缓缓从藤蔓里钻出来,一切又仿佛回到了从三清山上懵懂醒来的时候。枝叶会为她让路,而她会怀抱着好奇与天真,开始探索这个世界。
而如今她要探索的,就是这片荒原了。
这里仍是一片广袤的森林,只在林中看是根本分不清楚方位的,更何况怀榆也压根儿不清楚荒原中心处的地形,此刻只依稀仿佛记得自己在不远处曾催生过一株向日葵。
地上的藤蔓铺天盖地,但植物未经过大变异是不会突破自己的习性的,就如同家里菜园中的豇豆长龙,例如如今铺天盖地却并不能向上托起的藤蔓。
怀榆看了看周围已经被藤蔓纠缠的树,只好又动用了一棵向日葵。
而这一次,只轻轻松松的,向日葵的高度便冲上了十五米。
怀榆抱着粗壮的树干,仰望着头顶那硕大的将开未开的花盘,不由沉默了——
长太快了,她还没爬上去呢。
宽大的叶片层层交错,原本还觉得只是轻微刺手的杆子上的绒毛,如今已经变得粗硬又扎人了。怀榆无可奈何,只好再次输送异能,成功让这棵向日葵进行了自花授粉,而后又被她一刀砍下。
这些刚成熟的瓜子,重新再催生一棵总是没问题的。
而等她终于站在了向日葵巨大的花盘上颤巍巍向四周看去时,这一片广袤的平原仿佛没有尽头。除了之前种下的那株向日葵能看得出在不远处之外,其余找不到一丝一毫相熟的痕迹,仿佛已经离 9区很远很远了。
怀榆顿了顿,找准了方向,重新向着那一株向日葵进发。
一个月后。
沉星在筐里摸索着一提拉,拽出来一提溜乒乓球大小的土豆。
她顿了顿,喊道:“周潜,土豆就剩这一顿了奥!”
她刚来的时候,土豆是拔不出来的,需要手往土里摸索着才能掏出一个两个大的。用这个烩白菜或者直接炒都好吃,她能哐哐干两碗。
要不是怀榆丢了,那可真太幸福了。
但没有木系异能,他们的土豆就越长越小,现在能长出来的,也都是这种大小的了。如今再怎么循环,两个种植箱也吃空了。
她看了看这堆土豆,决定明天把最后两根萝卜也刨出来算了。
而在外头,周潜正在架锅生火。
他现在不负责做饭——天老爷!沉星自打听他说吃板栗炖鱼就晓得了,有些人他就不配摸灶台!
当然了,她自己的手艺也不咋地,但最起码板栗是用来焖饭炖鸡的,没有配鱼。
她把土豆在池塘边清洗过,此刻问道:“明天去云天湖?”
那边可还未探索呢!
但周潜却点点头:“这几个区都看了,没有一点踪迹,我怀疑视线是被山脉阻挡了。明天开车折返到 4区,再从那边绕到云天湖……”
他想过很多种可能,每一种路线都去看过了。如今只剩云天湖以及更那边的区域了——按理说,百川归海,万一地下暗河会汇聚到云天湖那里呢?
沉星点头。
他们已经相处一个月了,如今周潜也不再说什么客气话。只是相比这边已经探索过的地方,云天湖实在风险很大。
最终他只能说道:“辛苦你了。”
沉星无所谓的摆摆手:“老实说这日子比我在花城还舒服呢。”
食材应有尽有,也不用费心思找什么值钱的,就也不用跟变异生物起纠纷……主打一个除了奔波没有别的地方辛苦了。
哦,还是有一个的——爬树。
一般来讲,能长到十几二十米甚至更高的大树,十有八九都是变异生物。有些脾气好,爬一爬没什么,有些就不乐意了……
而周潜,他不知跟谁学的,也有一番谈判技巧——
“我就爬爬,不干什么……要不我给你磕一个吧!”
老实说这个很没有实际意义,他第一次这么说沉星还以为他在激怒对方呢!可没想到那大树犹豫一下,竟然同意了!
周潜自己都惊呆了。
磕头值什么啊?能找到怀榆他能梆梆磕一千个!
后来两人一通分析——主要是周潜想起来怀榆曾提过的:大树如果被参拜,证明它要么已经有能耐够灵验,要么活得足够久。
而这两样代表元素,植物确确实实都喜欢。
当然了,也不是所有植物都同意,但不同意就换一棵没那么高的也行啊。
唯独有一次,整片树林都是一棵榕树,他们被打得抱头鼠窜,果断开车绕开了。
总之……虽然沉星说得轻松,但看周潜日渐消瘦的模样,其实两人还是吃苦的了。
如今她把小土豆用指甲象征性抠了抠皮,随后水里涮一涮就丢进白菜锅里,一边看了看火:“还得炖一会儿,那边树我商量好了,你去爬吧。”
他们前方无路可走,是一条宽阔的沟壑,约摸有百十米宽,应该是灾变期间植物变异引动底层坍塌导致的。
底下深深深深,隐约只能看到零星几条枯水期的河流。
总之,以沉星的能耐,路是绝对铺不过去的。
但在沟壑的另一头,同样广袤的森林周潜又实在不想错过,此刻他已经决定,待会看过了之后,自己要想办法下去看看……那里地势那么低,万一怀榆就被冲到这沟壑里了,向日葵没那么高呢?
想到这里,他再也坐不住了,此刻赶紧找准了位置最高的一处大树,熟练的开始攀爬着。
攀爬过程中又看了看自己腿上的爬山虎——他们甚至已经会配合着帮忙吸附树干。虽然那点劲儿实在没什么作用,但周潜却觉得,这真真正正是他的腿了。
当他站在最高处的树枝上漫无目的向着四周看去时,经历过无数次希望与失望,此刻心情都已经被消磨的无可奈何了。
然而就在此刻,只见对面的树林中,竟然迅速的长出一根粗壮高大的树枝来,然后对方低垂的顶端微微向上抬去,迎着正午的阳光露出来明黄色边缘锋利内里光滑的花盘。
而在花盘中央,有个裹着大红色羽绒冲锋衣的女孩子,就像童话中的女孩一般,露出来身影。
周潜张了张嘴,可哽咽良久,竟然没能发出声音来!
胸腔中心脏在急速跳动,说不上来的情绪在身体里横冲直撞,嗓子眼儿仿佛干哑的从没说过话,以至于他几番张嘴,只在最后又急又哆嗦地发出声音来——
“小榆!”
但这声音小的甚至只有他能听见。
下一刻——
“小榆!!!”
周潜大声喊了起来,直到他清晰地看到,对面也有个人正循着声音,四处张望。
他知道的,这一定是怀榆!
因为只有她虽然有异能,可身体素质以及五感都没有增强,就只比普通人略好一些罢了,甚至还比不上他。
“小榆!”他再次大声呼唤,沉星在树下急得跳脚,20多米的高度,她恨不得也赶紧蹭蹭爬上去:“是怀榆吗?是怀榆吗?”
明知道这会儿周潜应该顾不上回答,可她却仍旧忍不住激动地询问。
然而周潜却出乎意料的回复了——
“是小榆!沉星,你找件红的东西给我!我怕小榆看不见!”
红的……红的……
沉星疯了似的一通翻找,最后找到了一条红围巾。
她找了根长长的树枝将红围巾举起,脚下土层涌动,迅速垒起一个小高坡。而周潜在百忙之中心不甘情不愿的往下爬行10米左右,拿到围巾后,又迫不及待地再次窜了上去。
唯恐他一错眼,对面的身影就消失不见。
但这次,对面显然看到了这一抹亮眼的红色。
周潜能清晰地看到,她在巨大的花盘上轻轻跳动两下,又因为这花朵的颤巍巍而迅速蹲下了。
周潜不由笑了起来。
整整两个多月的寻找,此时此刻,所有压在他身上的重担尽数抛去,连荒原广袤的森林都变得可爱起来。
对于怀榆来说,当她在向日葵上看到远处那一抹动来动去的红色时,内心也是万分激动。
但在荒原独自生活两个月,她已经学会自己做决断且收敛情绪了。
一旦确认对方是周潜时,她当机立断,立刻就从向日葵上下来,然后一路小跑,来到了深深的沟壑边缘。
这深深的沟壑对于开着车的周潜跟沉星来说是天堑,可对于她来说,分明是一道近得不能再近的捷径!
她只需要从树林中找出一根合适的藤蔓,催发它努力生长,生长,再生长!
那藤蔓生长的速度太过迅速,尖端按照习性在半空中出绕着圈,枝条甚至都没来得及耷拉下来,就一路衔接到了对面的大树上。
周潜跟着爬下了树,见此情形,立刻就要握着藤蔓攀行到对面去,然而没等他上前,就见对面的怀榆先动作了。
她甚至没有犹豫,也没有思考。
就那么简简单单地将另一根藤蔓系在了腰上,然后将自己一同挂在了“捷径”上。
周潜和沉星站在对面,沉默地看着她熟练的两手一前一后交错行动,百十米的长度,她中间累得将自己横着挂了一会儿,却又很快继续前行了。
休息区的锅子渐渐发出了微微糊味,白菜和土豆烩成了一盆烂泥,灶膛里的火也渐渐熄灭……
大胖他们甚至还没来得及放下来散步。
但,此刻已经无人关注这个。
当她接近边缘从藤蔓上下来时,还没等身上的解开,就见周潜已经冲了过来,将她死死搂在了怀里:
“小榆!小榆!!!”
力气大得仿佛要箍断她的肋骨。
但怀榆一点没觉得痛苦,她也将头埋在周潜怀中,然后用力的勒住他的腰,此刻终于忍不住放声嚎啕起来:
“呜呜呜……”
这哭声中一句话也没说出来,只是有数不尽的眼泪一片一片的润湿他的胸膛。
周潜只觉得浑身酸软,仿佛都要支撑不住这泪水了,而后眼眶红了起来,渐渐也跟着落下泪来。
沉星在一旁看了看,最后什么都没说,转而去车厢里给一人冲了杯盐水。顺便看看灶膛——
哎呀火都要灭了!
直到这时,周潜才带着怀榆回到了车上:“累不累?要睡一会儿吗?”
他此刻温柔得简直像是换了个人。
但怀榆摸了摸肚子,又抽了抽鼻子:“饿……”
周潜赶紧把沉星递过来的淡盐水给她:“刚哭完补充一下!饿得很吗?要不先喝包营养液垫垫肚子?”
“你起开!”沉星拽他:“垫什么肚子——来,小榆,刚烩好的白菜土豆,你先吃一碗!我再给你炖个鱼!那个干鱼要提前泡水,要不再给你炒个萝卜丝?”
怀榆已经开始大口大口捧着碗吃饭了,此刻只顾连连点头,显然是吃什么都可以只要能吃就好了。
周潜在一旁看着,不由一阵心酸。
怀榆多挑剔啊!又爱使唤人又爱吃好吃的,这碗白菜烩土豆他都闻到一点焦糊味儿了,可如今对方却吃得头都不抬。
再看看那白净的小脸,尖尖的下巴……
肯定是瘦了!
他蹲在一边心疼地看着,没两分钟又被沉星叫出去:“你傻啦?赶紧把小榆的浴桶搬出来冲冲洗洗啊!我先烧水,你过滤水收集多少了?够不够泡两遍的啊?不够我去池塘提两桶先烧着。”
周潜:……
他赶紧也风风火火收拾起来了。
而沉星不仅烧了水,还贴心的把毛巾香皂还有个——“这啥?用香皂不也挺好的吗?干嘛要用这个猫咪沐浴露啊?”
周潜:“???”
他探头过来一瞧,只见沉星只指着瓶子上好大的猫猫头和“cat”纳闷。
他沉默一瞬:“这是猫用的?”
“啊!”沉星纳闷:“不然呢?”
总之,等怀榆吃得饱饱的时候,沉星已经将一切收拾好了,正看着她:“要洗个澡吗?先泡一下搓搓,再泡一下?”
怀榆眼睛亮了。
怀榆狠狠洗了个澡。
她其实吃完饭就困得不行了,但沉星力气大,半提溜着她扒了衣服塞浴桶里去,热水烫呼呼的,怀榆短暂清醒了两分钟,很快就感觉浑身酥软了。
她有点不好意思地扒在桶边上——
“沉星姐……”
沉星“噗嗤”笑了出来:“这桶这么小一点,人坐里头啥也看不到,害羞什么?”
一边说着一边让她调整位置,哗啦啦舀水给她冲头发——这家伙,头发里泥沙俱下,树叶子小花都有,神奇的是居然没打绺!
但反正也不干净就是了。
泡了十来分钟,沉星帮忙把她头发揉搓了三遍,然后又掏出搓澡巾来,按着怀榆就给她使劲儿,把人搓得哎哟哎哟,周潜提着水在车厢外头,不停叫唤:
“你轻点!”
沉星压根不理他,不过怀榆的皮肤跟她有点不一样,滑溜溜的,白净净的,确实也不太敢用力——啊呀,一捏软绵绵的,她摸着手臂都肉乎乎的,不胖,但看着骨架小,其实身上有肉的。
还蛮会长!
第一遍搓了个透透彻彻,周潜就负责抬水桶重新清洗换水,至于怀榆……搓完了她就睡着了。
这乖巧又疲惫的样子,让沉星陡然有种养女儿的熨帖感。
接下来清洗,擦干净,包括用个小火炉烘干头发之类的,她一点没醒,就在舱内小床上睡了个昏天暗地。
而周潜收拾完,看着沉星那充满母性的眼神,不由也沉默了。
片刻后他上了二层,从里头拖出一个巨大的白色须根织成的树茧——这玩意儿之前一直被藏在角落,沉星的注意力被大胖吸引,加上她有分寸,就从没探究过角落里的这个。
如今周潜既然没打算瞒着她,她也就大大方方发问:“这是什么?”
周潜沉吟片刻:“一种……疗伤用的生物科技吧。”
沉星立刻信了,毕竟这东西看着真的很生物。
其实周潜也不知道怀榆需不需要这个,但既然自己那么重的伤都能进里头养好,她不管有事没事,躺一躺总是好的。
唯一的问题是,树茧使用时需要扎根土地。所以确实也是瞒不住沉星的。
怀榆很快被安置进去了,白色的须根仿佛感应到什么,一半须根扎进土地,另一半如同蚕丝一般飞速的织织补补,将上方拢成了封闭的形状。
两人站在树茧旁边静静看了一会儿,周潜又拎了一桶热水:“我先把小榆的外套洗了。另外,等她醒了,我们先把你送出去吧。”
沉星诧异:“你们不走吗?”
周潜犹豫一瞬:“她想做的事还没做完,可能还需要待一阵子。”
沉星皱紧眉头:“来都来了,我跟你们一起吧。她要做什么?”
周潜犹豫一瞬:“荒原中心处,林雪风将军可能在那里,她之所以过来就是想看看能不能把他带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