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那熟悉感……
周潜认为,大概是因为两个人长得都挺好看的,甚至都挺有特色,所以才有这种相似的感觉吧。
就是照片上的这个人莫非灾变前还是个知名人物吗?怎么他越看越觉得有点眼熟啊?
但这种眼熟看得久了,就跟怀榆截然不同了。
毕竟,好看跟好看,也是不一样的。
照片中的女人大约二三十岁,化了淡妆,但因为图片放大,一切瑕疵都能看到,所以也能看得出来皮肤底子有些黑,还有几颗隐约的疤痕印记,并不算好。
跟小榆那种细腻白净,甚至隐隐透着淡青色血管的苍白感并不相同。
再来是头发,对方的头发有点发黄,有点毛躁干枯,看起来像是营养不良似的,也很不一样。
还有眼睛……屏幕上的人有一双宽大的双眼皮,显得眼睛很大很好看,但眼神中的紧张和疲惫也一览无遗……
怀榆……怀榆好像不一样。
周潜也不好意思盯着一个年轻小姑娘来来回回看,这会儿只能凭着记忆想到——
小榆那就是个十几岁的女孩子,都没长开呢,眼睛好像也是丹凤眼,挺有特色的,跟这个不一样。
屏幕中的人站在树下拘谨的笑,有点不太自信,也有点难过的样子,双手还局促的捏在一起。
哦,还有一点,对方拍下来的手指节粗大,略带粗糙,并不白皙柔嫩……看来是做惯了粗活的。
但怀榆就不是这样的。
看她那细胳膊细腿的模样,干多少粗活儿还都显得手白白净净的呢,搞不好皮肤底子是天生遗传的。
她有求于人的时候会嘴甜的喊哥哥,笑起来分外灿烂,情绪外露的格外明显。
照片中的女孩子给人的感觉就略带倔强,有一种沉郁中的坚强。
周潜挠了挠头,反正他形容不好,大致就是这么个感觉吧。
这吴将军怎么回事儿?
八竿子打不着的两个人还非要问问有什么相像之处。
就冲怀榆今早发的那通脾气来看,如果有谁让她不高兴或者觉得别扭了,她怕是要气鼓鼓地扔下篓子扣对方脑袋上吧!
主打一个别人能吃亏能吃苦,她这也不吃那也不吃。
再细节的……
周潜越想越觉得头痛。
因为人的记忆就是这么神奇,真正想一个人的模样的话,单独分开在脑子里空想五官细节,是根本拼凑不出来的。
他反正知道两人不一样,这就行了。
总之,短暂的在心里评价后,他再次肯定道:“吴将军,两人没有相似之处。”
电话那头的人沉默着,过了好一会儿才一声苦笑:“你确定吗?”
“我确定。”周潜斩钉截铁。
电话那头又有好长一阵没声音。
而周潜想了想,连忙又趁机问道:“吴将军,早上我发的那份清单……”
他怕最后统计的数额有点高,对方不批,这会儿又连忙加了一句:
“那屋子是小姑娘自己一点儿一点儿亲手盖的,如今家没了,哭的可惨了……”
这话一说,他自己先愣住了。
这这这,这分虽然多,但对吴将军来说应该不算什么大问题吧?他干嘛还要觉得人家会嫌多呢?
自己是不是对他开始戴有色眼镜了?还是以前有滤镜,如今破了?
然而随着他的话,对面的吴越却像是释然了一样:
“哭……huai yu从不会哭的……算了,我只是不死心罢了。”
“周队长,麻烦你了。”
通讯就此结束,对方也没回答那份清单到底行不行。
周潜愣在原地,最后干脆把问题抛之脑后:“管他呢,反正东西是你破坏的,赔偿我也听你的尽可能的赔了。爱批不批!”
这份钱是他们防御军垫资的,不想批就丢脸吧。
而帝都这边,一路奔波未曾休息的吴越看着屏幕上的那张照片,眼里又涌出了淡淡的怀念。
“怀余,你写遗书的时候那么坚定,不想跟我扯上一分一毫的关系,也不想接受这个不公的世界……”
“如今所有人都只知道蔷薇走廊是我催生的,压根没听说过你。假如你知道了,会遗憾吗?”
“我妈还是老样子……说来,都怪你当年对她太大方。我知道你是真心想有一个家……”
“但她改不了那个奢侈的习惯,如今连我也——”
他的伤感戛然而止。
因为邮箱里弹出的清单上,【6573】的分数,格外刺眼。
该说不说,【6573】这个数字真的刺痛人眼。
吴越的第一反应是【妈又买了什么】,随后看清,才发现是给怀榆的补偿。
他不禁苦笑——毁了人家一个家,再重新赔一个也是正常。
也不知是怎么赔的,但以防御军的能耐,不至于还要占这仨瓜俩枣的回扣。
他只能认命的签了名,随后确认分数转移。
而等到贡献分转移结束,再看看自己仅剩的一千多分,吴越终于忍不住疲惫的靠坐在了椅子上。
他自认前线拼杀没有输给任何人。所取所得都是自己一分分挣来的。但,偏偏有个这样的亲妈。
打牌,购物……明明都灾变时期了,她的享受也一点儿不落。
有心想要劝阻她,对方便会可怜地落下眼泪来,从孤儿寡母一路艰辛再到她把孩子拉扯这么大受了多少委屈……
这些陈年往事翻来覆去的讲,讲到吴越无可奈何。
外人都只觉得自己一身光鲜,谁知底下却有无底洞,这么多年了什么都没攒下。就连房子,假如不是分配得来,恐怕连安身之所都不一定能有。
熟悉他的人觉得他是对怀余旧情不忘,不熟悉他的人觉得他如今一心向上,只想奔一个好前程……
哪里是一心向上,分明是半点底蕴都无,就算有想法,也开不了半分口。
想到此,吴越深深吐口气,转身准备回家,最后一次告诫老太太——
没有分了,她花不了钱了。
住宅分配在帝都龙牙山上,是一栋栋守卫森严的别墅。而当吴越踏进大门时,却见他妈正领着一个眼熟的阿姨进门来,看到他还欢喜道:
“小越,你回来了?刚好,我前几天去花城一时不凑手,你王阿姨借了我2000分,你帮妈还给人家。”
吴越只觉得心都沉甸甸的了。
邻居王阿姨穿着一身灾变前高定品牌的奢侈套装,此刻站在那里优雅笔挺,仿佛一只不落俗套的白天鹅,连笑容都是高傲的。
“吴将军手头不方便的话也没关系。你们年轻人我知道,手里头攒不住分的。”
“再说了,你现在正是上升期,底下跟着的人也时不时要打点安抚……分儿嘛,这都是身外之物。我跟你妈妈过来也不是为了要分的,只是觉得合得来罢了……”
她人虽然高傲,可说话的语气却是万分诚恳又亲热,仿佛真的是邻居家抬头不见低头见的热切阿姨,以至于吴越的叹息都没那么沉重了。
“对了,我女儿最近刚考进戍卫军,她也是木系异能,大家都是邻居,闲的时候不知道能不能来找吴将军学习一下?”
吴越微微松了口气,此刻也只好无奈点头。
而这边,王阿姨回到家中,却见女儿正一脸期待地看着她:“妈,怎么样?说定了没?”
“说了。”面对自家人,王阿姨身上的高傲荡然无存:
“你的木系异能很强,但妈可不许你再强了。你看林将军那么厉害。可最终都没有找出办法来净化污染……”
“知道了知道了!”女儿嘟嘟囔囔:“他手下那么些兄弟都是生死拼杀出的感情,我不接近点,怎么好挖人嘛?”
“如今城区灾变基本结束,异能者的作用大不如前。我想要闯出一番功绩,就只能组上一些更合适的队伍再去荒原上拼杀。”
“他手底下的人真的很优秀,林将军退役后也有部分人跟着他了,我也想要!”
“妈,你放心吧!”
“我想当将军!可不是将军夫人。”
当妈的“嗯”了一声,神情中有着淡淡的满意,还有着同样的忧虑:
“妈知道。但就怕万一嘛……吴越年轻,人也英俊。”
尤其他不说话的时候,浑身肃杀之气,是十分吸引小女孩儿的。
偏偏眉宇中还常年夹杂着忧郁……
万一女儿要是动了什么【想要拯救他让他开心】之类的心绪,那可就完啦!
当妈的于是再次严肃道:“你讨教归讨教,心思可要放在正道上,妈是绝不允许有这样的女婿的。”
她说完又冷笑一声:“一屋不扫,还想像林将军那样让人心悦诚服?亏得老天给他这样的异能和功劳,还有一片坦途的未来。”
“可他对自己的亲妈一来规劝不了,二来辖制不住,三又做不到当断则断,魄力德行都半点没有……”
“这种人走不远的,白羽,你可不要昏了头。”
白羽笑了起来,笑容纯真,眼神却带着格外锐利的锋芒:
“妈,你放心。只要想想隔壁的阿姨当我的婆婆,我成家的心都要死了。”
“吴将军是很优秀,但我可是跟林雪风一起作战过三次的人啊!”
她说着,眼神又低落下来:“有消息说他自己去荒原了——真好,每位战士的归宿都应该在战场。”
“妈,假如有一天我不得不走到这一步,希望你也不要拦我。”
“我不拦你。”当妈的翻了个白眼,贵妇人的优雅荡然无存:“你要是察觉自己污染快过临界值了,就抓紧给我生个小孩儿。”
“白羽,家里培养你是耗费许多的。下一代没有足够多又足够优秀的继承人的话,我们家就要没落下去了。”
“妈是个很现实的人,你的愿望我会尽一切可能替你实现,你想保家卫国或者想力争上游,我都不拦你。”
“但你也体谅一下我这个做母亲的心吧。”
“有个孩子给我带带,或许我不会因为你的离去悲伤死掉了。”
明明是说着这么严肃又忧伤的话题,两人之间的气氛却是如此放松又快乐。
连笑声都变大了许多,顺着风一路穿梭,被耳聪目明的吴越捕捉到了一星半点。
“家庭氛围真好啊……”
吴越淡淡的想,对于隔壁那个即将要指点的年轻女孩子也不那么抗拒了。
而屋子里,逗着妈妈大笑的白羽悄悄将手背在身后,转瞬间便催生出一大束蓬松嫩绿白花瓣小黄芯的洋甘菊!
清新好闻的气息瞬间回荡在室内,她捧着花笑嘻嘻地跟母亲发誓:
“妈,你放心吧!”
但实际上,她现在正忙着种地呢!
四月初的天气有些反常,这几天天天艳阳高照,白天暖和的不得了。以至于她都没有时间再耐心等黄豆生出几茬来净化土地了。
没法子,农民说到底还是靠天时吃饭的。
而她的能力,弄几颗是可以,弄这么一大片土地……
恐怕接下来小半个月都得瘫着不动了。
算了!就这么种了!
大不了生长的时候再慢慢净化一遭呗。
不然等黄豆催生几茬儿,天热了,种子都不好长了。
尤其是夏日主力军豇豆,一旦开花遇热,那吃不完的豆橛子就只能是个梦了。
这种种念头被她自然而然地考虑到,种地的本事仿佛刻在基因里。怀榆疑惑的盯着自己的手:
很好,健壮农妇的标签再加一分。
弱不禁风的小鸡崽被围在门口叽叽喳喳晒着太阳,怀榆是一点没省力的用异能养着他们。
而这边第一块开垦的土地里,黄豆也悄悄发了芽。
芽点小小的,并不明显。怀榆蹲下来观察了好一会儿,越看越开心,赶紧把草帘子都掀开来让暖暖的太阳光照射到土地上。
这样用土地保墒,土壤里的温差才不会太大,更利于幼苗迅速蹿升。
至于买回来的土豆们,如今还都包在袋子里进行催芽。而她今天要抓紧种植的,就是昨天买回来的红薯藤了。
这晦气的吴越!
如果不是他,昨天下午自己回来的时候,红薯藤就能种下了!
这东西扦插又不难。
结果屋子被毁,她伤心难受,事情又多,默默垂泪到天……到后半夜才反应过来!
再整理一下篓子,红薯藤都要焉巴了!!!
又不得不耗费了更多的精神去动用异能……
不过还好,如今地里的土层虽然没有完全打散,但之前拌的草木灰还都挺合适,随便起两行垄,就能把这一小捆红薯藤扦插完了。
还有黄瓜籽,辣椒籽,豇豆……
这些真真正正是斥巨资买的。
毕竟如今这个年月,跟吃的相关的都很紧缺,种子都是一粒一粒数的。
更离谱的是,当怀榆去买种子的时候,对方用来数种子的,是一个白色的一排排凹陷形状的盘,抓一把种子在上面一铺,多少颗就明明白白了。
“这是……”
对方笑了笑:“这个啊,这个是点珠盘——嗐,我家以前做玉石生意的,那一堆堆珠子论个儿卖,你买50颗我买200颗,就得用这个数。”
说来也是唏嘘啊!
当年卖玉石,如今卖菜籽。价钱不价钱的先不说,这个事业分类就好像降档了。
总之,怀榆盯着手里的50颗豇豆种子和22粒辣椒种,还有20粒黄瓜种,那也是视若珍宝,一颗都不想丢。
黄瓜和辣椒种子泡水催芽,豇豆一窝点上两三颗种子,50颗也不过是分分钟的事。
再来就是小田贡献的花生了。
就那么两大捧晒得干干的花生,怀榆坐在地头儿就“咔咔咔”捏开了花生壳,一边还摇头晃脑:
“麻屋子,红帐子,里面睡个白胖子……”
“白胖子啊白胖子!”
小田的眼光果然不错,剥出来的这些花生一个个红皮饱满,虽然干了但也颇有分量,感受一下——
都是好种子。
她把花生壳单独收集起来,回头烘成炭,拿来过滤水会比较好用。到时候就允许小田自备杯子喝一点吧!
最后剩下比较多的就是山药豆了。
这东西小小的,种起来就跟土豆一样随意,主打一个有土就能活。唯一的要求就是空间最好大些,不然回头长成山药了,总不能挤挤挨挨吧?
怀榆觉得自己种地已经很仔细很有耐心了,但种子就那么多,哪怕她动作慢慢的,等到中午时,还是又没了活儿干。
她往灶台里填了一把干草,琢磨着中午可以吃干葱猪油煎饼——
干辣椒捣碎,泼一点点热油,再把烫熟的豆芽加盐拌一拌,直接卷饼……
又是完美的一餐!
只是……她又看了看这陌生的新房子。
就……突然间有点茫然。
苏醒以后,怀榆每天奋斗的目标都是让自己的生活过得更好。有一个正经的安居之所,有不缺的衣食。
四月的香椿,五月的槐花,山里的一切她都打算好了,未来就在脚下。
可如今,一夜之间,崭新的安居之所有了。甚至种下那么大一片地后,手环里仍有1000多分。
之前储存的腌菜咸菜干菜各色野菜都还有,米面粮油也不缺……
看着跳跃的火焰,她坐在板凳上,着实有些不知要干什么。
但很快,怀榆“啊呜”一口咬下卷饼,突然就有了新的目标。
豆芽很好吃,卷饼也不赖,猪油渣更是喷香!可总共就那么两斤猪板油,上次问的肉价都超过100分了。
手里的1000分虽然多,可买肉也只能买十斤吧。还是那种污染特别强的。
怀榆打起精神,三两口哼哧哼哧吃完卷饼,而后站起身来收拾装备,决定再去山上看看。
她之前都只沿着栈道在外围打着转转,没敢往深入去。自然只能见到零星的鸟雀,别的能吃的活的那是一点也没有。
一来是时间紧,走的远了,来回路上要浪费许多时间。
二来也是担心有什么自己解决不了的变异动物植物。
可想想连凶猛的大黑鱼都能因为自己的净化而变得温顺下来……
草长莺飞,野兔或者野鸡,她其实也不挑的。
想了想,她把那枣红色的睡袋卷一卷塞进了背篓,再带上一叠纸,背上挎包。
菜刀和多功能铲作为一长一短的武器备用,而后熟门熟路的推上自行车——
出发——
自行车被重新打起支架,怀榆又折返回来,一脸郁闷的将房门认真锁上。
走了两步,还又回来拽了拽锁头。
真是的!她以前住树屋的时候,出门儿可从来没担心过东西会丢啊!
“你看好家哦。”
怀榆凑近蔷薇走廊认真说道:“这回真的要看好了,不然我就去逮一只变异山羊,他们什么草都吃的。你的叶子也吃。”
吃久了会觉得肚子里寡寡的感觉,越吃越馋。
因此这次她上山来目标明确,沿着几不可查的旅游栈道一路向上,抛开周边所有的诱惑。
不管是正嫩的香椿,还是酸溜溜方便做酸汤的虎杖,又或者已经长出嫩叶的水蕨菜……
“不要不要,都不要……”
怀榆一边走一边加强着自己的信念,因为一旦放松低头去采野菜,那满山遍野的野菜又可以耽误一天的时间了。
她今天一定要吃到肉,一定一定要!
经过大松树时,看着他的子子孙孙那么多的松花粉还没摘完,怀榆还停下来多聊两句:
“大松树,松花粉下次再来摘哦……”
“你知不知道哪里有兔子或者野鸡之类的呀?”她搂着大树粗壮的枝干,可怜兮兮,哼哼唧唧:
“好想吃肉啊。”
松针簌簌摇动着,独有的清香在周围萦绕,片刻后,树枝震了一下。
“吱吱吱吱——”
从上头“啪嗒”掉下来一只松鼠,被怀榆眼疾手快的揪住尾巴拎了起来。
一人一鼠对视着,松鼠乌溜溜的眼睛看着她,浑身的毛都蓬松的炸开了。
怀榆也呆滞了。
不是吧?这么客气?
而大松树在风里摇摆着,摆得怀榆都脸红了:“我是想吃肉,但是也还没有馋到这个份儿上……你,你邻居都跟你这么多年了,还是算了吧……”
再说了,她之前找的干果说不定也是松鼠的藏宝地呢。
今年要是人家再努努力,她冬天还能再有一波收获。
怀榆把松鼠又放回了树干上,转而似乎听到了大松树又说着什么,于是再一次揪住要迅速窜走的松鼠的尾巴,恶狠狠的说道:
“喂!小松鼠!”
“大松树说藏果子的时候不要再在他身上继续掏洞了!掏了两三个,你自己一个也记不住,有什么用?”
小松鼠吱吱吱吱叫着,不知是在抗议还是在辩解,最后迅速的消失不见了。
而怀榆经过大松树独特的的“松鼠安慰”,这会儿心情又好了许多。
不愧是我呀!
——大松树为了我,连它的邻居都要贡献出来了!
抱着这种美滋滋的自信,下午三点多钟,她终于走到了一片无人的地方。
这里隐约也是有栈道的,如今早已被树枝树藤缠得满满当当,只隐约可以看到脚下被树苗掀开的防腐木地板,像是曾经的景区专用。
低头看去,前方是一处全是石壁的矮小洞穴。宽敞,深邃,避风遮雨,是个安顿的好地方。
怀榆环视一周,默默在显眼处做上记号,决定就在这一片来回找找吧。
这样不管有没有收获,今晚都还可以在这边生堆火来休息。
上层下层皆是硬邦邦的石头,就算生火也不必担心烧起来。
而前方有一块巨大的,奇形怪状的石头,好像是人竖起了细细长长的一根手指。
怀榆好奇地看了一会儿,又看看脚下防腐木地板的延伸处还挺宽阔的,大约这里也是一处景观的观景台吧!
奇怪,真的很陌生啊。可为什么自己会从这座山上醒来呀?
她想不通。
不过当下记忆没有肉重要,怀榆左右看了看,想瞧瞧这除了嶙峋怪石和峭壁,有没有什么略平缓的地方方便她找一找吃的啊?
松鼠不能吃,蛇也是不要的,刺猬太小了吧?野猪更是不行,见了就得跑……
那兔子跟野鸡呢?怎么一点也不主动啊!
她一边琢磨着,一边小心的拿着铲子,向着一处缓坡慢慢前行。
走着走着,面前却逐渐开阔。
再一看去,竟然是一片并不算特别大的竹林!
似乎是才生长没几年,里头的竹子也并不稠密,如今甚至还有天光洒落。底下没有什么太多的其他植物,倒是让怀榆眼前一亮。
有竹林就有竹笋,有竹笋,说不定还有竹鼠!
假如能抓一只胖的……
她瞬间兴奋起来,这会儿拿着多功能铲就要上前!
毕竟那竹林空空旷旷,站在远处都能一览无遗了,确实没什么威胁。
这念头才刚闪过,下一刻,只见成千上万根竹叶齐刷刷向着天空竖了起来,而后片片竹叶如飞刀一般向四面八方射去!
这种打架方式,简直就跟蔷薇走廊一个风格的!
不过怀榆还没见过,她只觉得太凶了。“哆哆”声接连不断,四周一片大树树干上都已钉满了这只剩一半的竹叶。
怀榆:……!!!
她默默地缩回脚,发现战场离自己还有一段距离,赶紧又悄悄松了口气,缩在一旁。
这竹林这么敏感吗?
她只是心里想一想,还没走上前去呢它反应就这么大……该不会变异的方向是读心术吧?
还是感应到自己要挖竹笋了?
总不至于连没见着影的竹鼠也要保护吧?
这边心头还在嘀咕着,而那头,围绕着竹林的一圈大树却突然动了起来。
不!不是他们在动,是地在动啊!
怀榆一把抱住了身侧树干,多功能铲都掉落在地上。
而不远处刚被竹林攻击过的那些大树摇摇摆摆,面前的土地裂出了一道道的深痕,竟从底下拱出来格外粗壮的树根来!
那些树根在地里穿梭着,迅速生长着。前行的方向,正是那片占地面积小小的竹林。
无数的土壤拱动又落下,整个山林都发出了可怕的声响!眼前土地摇晃着,仿佛是某种天灾重现。
就连怀榆抱着的小树干也蠢蠢欲动,被她手脚并用地搂紧了,唯恐自己被甩进地里。
而就在这时,只听一声连绵起伏的巨大“咔嚓”声,竹林所在的土地被彻底拱散,从里头露出长长长长、四周交错纵横着的巨大竹根!
竹根甫一离地,那些拱动他们的树根却立刻迅速扎下,仿佛唯恐它回过神来重新占据这个地盘。
一时间,满地枯枝树叶上散乱着乱七八糟新鲜湿润的深层土壤。
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泥腥和尘土的味道。
青翠碧绿棵棵笔挺的整片竹林,被直接抛在了地面上。
——眼见着是活不成啦!
“你他妈的!!!”
树林中突然传来一声暴躁的大喊,怀榆吓得搂着树的手一松,“呲溜”一下摔下来了。
怎么……山上还有人啊?
是探险者?还是戍卫军?
她有点警惕地蹲了下来,一双眼睛仔细盯着声音传来的地方。
然而半晌过后,并无声音传来,只听得那一片无土可扎根的竹林正在晃着身子,叶子沙沙作响。
怀榆好奇的探出头去。
却突然又听到一声无奈且暴躁的叹气:“狗东西,当初我扎根的时候,你们也没说不让扎!如今倒联合起来驱逐我了。呸,这山是你们的吗?”
这下子,整片山坡的树叶都哗啦啦响了起来。
怀榆茫然地盯着竹林,一个大胆却不可思议的念头出现在脑海——
说话的,到底是人还是竹子啊?
还没等她确定下来,就听得竹林中又有声音传来:“那边儿那个人类丫头,你过来。”
怀榆心头一哆嗦,迅速抄起一旁的多功能铲搂在怀里,然后倔强道:“我就不!”
“……”
短暂的沉默后,山间里的树叶哗啦啦响的越发剧烈了,像是正在张狂大笑。
原本还沙沙作响的竹叶此刻在风中硬是一点儿不动,那种尴尬隔得老远都能感觉到。
怀榆于是也尴尬了。
但,竹林都变异得能说话了,刚才又打得地动山摇的,她才不去呢。
万一一个根扎到自己身上来,那完蛋了,她这一身血肉都不够养这一大片的。
不过,这也是怀榆第一次见到变异植物的争斗,难怪提到荒原大家都如临大敌……原来真的这么厉害呀!
或许单独一棵两棵,靠防御军们可以抵挡,可假如整片森林全部都动了起来……
那只能……放火烧山?
偏偏如今空气中都存在着污染值,植物们又是吸收污染值的一大主力军。今日烧一山,明日烧一山……到后天,说不定大家出门都要携带氧气罐了。
她沉吟着,再次警惕地盯着前方。
但眼睛只一眨,就听得远处一声呼啸瞬间而来!而后“哆”的一声,又狠狠钉在一旁的树干上!
这一次,整片竹叶只留着前面短短的叶柄了。
怀榆这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那片竹叶离自己的手只有不到5cm的距离!
“嘬嘬嘬!”
竹林中又响起来这贱嗖嗖的声音。
怀榆:……
这下考虑都不用考虑了,她瞬间抱起多功能铲,然后踩着坎坷不平的山林,一路哼哼哧哧的小跑过去。
中间隔得有段距离,跑得微带气喘时她才终于停在了竹林面前。
“您尽管吩咐!”
说出这句话时,怀榆满腹心酸。
本来在蔷薇走廊面前都是要磕一个的地位,好不容易等到房子毁了,蔷薇走廊一声都没吭,看起来怪心虚的,她终于在今天中午硬气了一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