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雪风将军的下落实在太过重要,吴越将军的命令也必须要执行。
只是他没想到,会把小榆的家弄得一塌糊涂。
“是你吗?”
怀榆怔怔看着他,看着他沉默又愧疚的神色,此刻就连怨恨都生不出了。
只是觉得超级超级委屈。
以至于她眼睛盯着周潜,豆大的泪珠却一颗一颗的坠落。
没有嚎啕怒骂,却远比嚎啕更加震人心弦。
别说是近距离接触的周潜,连带着跟过来的几名防御军也都局促的站在那里,此刻一点不敢跟她对视。
周潜更是觉得无地自容。
他还记得怀榆从蔷薇公馆的地基里爬出来的狼狈样子,也记得她带着一堆松塔满怀期待的找过去的模样。
眼前的树屋,在他不知道的时刻,被眼前这个女孩儿一点一滴尽最大的能力收拾出了家的模样。
但这一切……
尤其是如今怀榆看着他,既不质问,也不愤怒。可是那一颗颗坠入泥土的泪,让他的心也跟着痛了起来。
仿佛被拧来拧去的毛巾,拧出的全是点点滴滴的愧疚。
“对不起。”
他只能再次诚恳的道歉:“吴将军亲自过来,想要探查林雪风将军的踪迹。”
“听说你这里有一枚他的冰雕,就想拿过来验证真假。”
本来是派周潜过来探查的,只是怀榆的屋子虽然没有锁,他在门口徘徊一阵,还是决定等怀榆回来,征得同意再说。
但吴将军却说今晚还有要事要离开,时间来不及……因此就直接过来了。
周潜不知道的是,吴越之所以过来,也跟蔷薇走廊有关。
他没有去到吴越之前停留的地方,因此也不知道那里已经被蔷薇走廊的叶片削的一塌糊涂,泥土翻卷。
但二者离得太远了,且也不是真的要拼个你死我活,因此蔷薇走廊也就没能伤到如今身为木系异能顶尖强者的吴越。
与威胁相比,那一番折腾更像是泄愤,脾气发出去了也就罢了。
但吴越却因此心情不大好。
恰逢周潜又汇报主人不在家,最好还是等待一些时候……
他便开车赶了过去,斯文俊秀的脸上涌出肃杀又决断的神色:
“林雪风将军的安危关乎着整个戍卫军,特事特办!如果那个叫怀榆的今天不回来,莫非你就要在这里一直等着吗?”
“更何况还不能确定那是不是林将军留下的冰雕。如果等待几天后,发现是假的,岂不是又白白耽误许多计划?”
他的话语铿锵有力,也自有一番能说服人的道理。
周潜于是迟疑了。
他当然能听出来吴将军话语中的愤怒与不耐烦,但却不知道这种情绪不是因为冰雕——
而是因为蔷薇走廊,和怀榆的名字。
蔷薇枝条愤愤不平窜动着的声音穿梭来去,愧疚与不耐等多方情绪综合下,使得吴越亲自上前,直接掀开了树屋的门。
门外的光照了进来。
他第一时间就将目光放在了那支白色细瓷花瓶里的粉嘟嘟蔷薇上。
随后就是一怔。
那是——蔷薇走廊的花?
不,不可能!它脾气那么坏,又怎么会允许一个只有着微弱木系异能的女孩子去摘它的花呢?
疑问就像是门口摇摆着的鲜活紫藤花,只轻微一晃,就被他抛之脑后。
因为在那支花瓶面前,晶莹剔透的冰雕正散发着丝丝缕缕的寒气。
离得远了,他没看清那行小字。可只感受冰雪的气息,就像极了林雪风。
不知怎么的,“huai yu”这个名字和林雪风牵扯到一起,让他的情绪更加烦躁。
因此,他压根儿没有踏进屋内半步。只站在门口一手撑着门帘,另一只手微微一动,掌心里的种子便迅速蹿生发芽。
然后,如灵蛇一般,毫不客气地向前探去——
但吴越没想到,哪怕是林雪风的绝笔书,仅仅是给一面之缘的女孩子留下的只言片语里,那枚小小的冰雕中,都凝聚着格外锋锐的冰雪风刃!
感受到他毫不客气的异能气息,判定出对方并未带着善意,那枚冰雕在一声脆响后碎裂!
而后——
尖锐锋利的碎片被凭空生出的狂风席卷,铺天盖地向四面八方削去!
猝不及防之下,直面冲击的吴越在狭小的空间里左右闪躲都格外狼狈,甚至跟在他身后的周潜都反应不及,被碎裂的冰片狠狠擦过!
更别提屋子……
屋子如今……
周潜沉重地低下了头。
因为他根本没法子向怀榆解释,为什么吴将军可以堂而皇之的闯进她的屋子,企图拿走她的东西。
又为什么会不带善意,以至于引来冰雕的强烈抗拒与反杀——
“对不起。”
他最后只能喃喃着又重复了一遍道歉。
“有一些极强的异能者可以将自己的能力封锁在物质当中,遇到特定情况——异能气息的尖锐刺激之类的,就会使得这段封锁的能力激发出来!”
“你看过小说吗?就像是玄幻小说的符箓,或者魔法卷轴之类的。”
“个别极强的异能者会用这种方式给自家亲人,或者出任务者留下最后的防护手段。”
“但,这很难,也非常耗费心力……我们……我们谁都没有想到。”
没有想到林雪风明明身怀污染,即将突破临界值,可竟然还是那么强。
更加没想到,只是一面之缘,他竟然会静悄悄给怀榆留下这么宝贵的东西。
那不只是临别赠言,分明是给这荒野上的小孤女一个强有力的护身符,杀手锏。
怀榆定定地看着周潜,他的脸上还有一道细长的血痂,分外醒目。
不知何时,她的眼泪已经不再落下,只是眸中的光辉让周潜都觉得无所遁形。
片刻后,怀榆轻声问道:
“那些碎片呢?”
“什么?”周潜一愣。
“我是说,林雪风送给【我】的,冰雕的碎片。”她咬着重重的音问道。
周潜脸颊都热了起来,这一刻他很难形容自己的狼狈,隐约又开始对吴将军都有了怨言。
但,不管怎样,实话还是要说的:
“冰雪碎片的力量被释放后,就没办法再维持着原有的形态……它们大概是……化了。”
怀榆转头看向自己狼藉的屋子,因为水桶也破了,她根本没有注意屋子里有哪些水痕。
如今再次看去,仿佛自己辛苦盖房子的过往像是一场梦。
而那个在雨夜中与她分享秘密,教她认识这个世界,又教她如何远离危险的人,如今一丝痕迹都没留下,也仿佛一场幻梦。
她站了起来,侧头在肩膀处将狼狈的眼泪擦了擦,而后才长长的吐出一口气来:
“周队长,你们过来,是想要帮我盖房子吗?”
周潜眉头紧蹙,但很快又松了口气:“对!帮你重新盖一个更好的,你所有需要的东西我都可以提供,这笔资金都是会报给吴将军的。”
“我讨厌他。”她抬头看着周潜,黝黑的眸子里翻涌着浓浓的厌恶:“我讨厌他,不想再听到他的名字了。”
而后又低下头来,轻声道:“队长哥哥,对不起,我知道不是你的错。”
“谢谢你帮我盖房子。”
周潜站在那里,深深叹了口气,同样无言。
但短暂的静默后,他抬起手来:“今晚你可以暂住女兵宿舍,我们分了两队人,会给你盖一座更好的砖瓦小屋的。”
怀榆摇了摇头:“现在已经没那么冷了,树屋也是可以住人的,我还买了小鸡回来,晚上要留在自己家里。”
周潜哑然。
连小鸡都能买到——这种东西只有畜牧所有,就算是他想买也得费上一番周折,而且价格不菲。
他本来想夸怀榆很有本事,可房子破破烂烂的矗立在这里,到嘴的话无论如何都说不出来。
最终只能一挥手:“你放心,我们有勘测人员,会给你在旁边找一个更合适的地方的。”
夕阳渐渐在山边隐去,只剩大片金橘色的云霞,更远处的山峰之上则氤氲出蓝紫的过渡色来。
怀榆静静的拿着草帘子在屋子里给小鸡们围出暖和的地盘,突然又看着花瓶里安安稳稳的那支蔷薇花。
墙角里的三个竹筐,其中有一个已经被削成了两半。
另外两个被湿毛巾盖着,还在静悄悄的生着豆芽……
不知不觉,她再次安静地落下泪来,而后喃喃道:
“新房子肯定是很好很好的,可我偏不喜欢。”
太阳已经完全落山了,空地上又拢出了大大的火堆,是周潜发现怀榆在收集草木灰时顺手安排人做的。
还有格外明亮的大灯照射着四周,吸引着零星的小虫子飞舞着。那些紧缺的资源,电或者油,在今晚仿佛都不计成本了。
怀榆叼着一包营养液,看周潜又给她端过来一碗粥:“尝尝看,这是我们的行军粮,味道不错的。”
怀榆默默地接过来,而后看着在大灯照射下深夜里垒着砖头的防御军们:
“你们自己来帮我盖房子,真的可以吗?”
她仿佛已经看开了,此刻主动打听着,周潜也终于彻底松了口气,笑了起来:
“没关系,大家抢着做这个活儿呢。毕竟……给的报酬不低,而且所有花费都从……那里扣——他也不缺贡献分。”
“那就好。”怀榆尝了一口行军粮,发现手里的这份更像是油茶的口感,香浓,微咸,带着酥油的香气……
“挺好吃的。”她客观评价,毕竟污染值估计没太高——15左右吧。
跟她平时吃的东西不能比,但应该已经算不错了。
“好吃就行!”周潜掏出本子来欢欢喜喜记上:“我给你拿十种不同口味的。”
转而又问道:“你的那个行军床睡起来可能有点轻飘飘的,虽然没坏,但也没舒服到哪儿去。趁这个机会再给你弄个高低床吧!”
“我们宿舍用的那种,1m2宽,特别结实。上铺你用不着可以放东西——宿舍专用的组合柜再给你来两套吧,可以挂挂衣服什么的。”
他下笔如风,本子上很快记下了一长串的东西——
“你们女孩子不太喜欢睡硬板床吧?床垫给你多申请两个。”
“太阳能灯再给你拿一个。”
“厨具再给你拿一整套的……筐子有吗?不管了,记上!”
“还有衣服……衣服这个我们没有普通款式的,但没事,最后再折算给你一千分补偿,你自己去买。”
他看着怀榆,沉甸甸的负担也终于彻底消失,此刻安抚道:
“新的房子就盖在蔷薇公馆原有的地基上,面积不大,30平方。一边是棚屋用来放柴草,顺带仿照你之前的格局当做走廊遮雨,一路通向厕所。”
“厕所给你盖一个,仿照以前的农村旱厕,用水泥砌上会更方便一些。”
“以后有条件能够在这边通电了,你还可以装水塔,甚至冲水马桶。”
“屋子可能需要多晾几天,砌墙用的是速干材料,墙面整体会喷一层简单的膜……明后两天晒一晒就可以入住了。”
他想来想去,本子上记的密密麻麻,又仔细捋了一遍一人独居的生活,这才将本子递了过去:
“看看还有什么想要的,趁这个机会多要一点。”
“虽然房子毁了很伤心,但总要有这种化灾为福的心态嘛。”
说到这里他又卡了一下,因为林雪风留下的冰雕里的防护,其实比这些物质上的东西更加重要。
这个是没办法复制的,此刻只能默默略过去了。
而怀榆将本子里的东西仔仔细细看了一遍,而后又补上一样:
“花瓶。”
“我要三个规格不一样,但很漂亮很漂亮的花瓶。”
第69章 茶里茶气
朝阳升起时,在树屋的后方一个被夯实了地基,用速干材料极速搭建的房子已经稳稳的坐落在那里。
它有着跟树屋一样的格局,屋顶是浅灰色的瓦片,在太阳光下反射着隐约的光辉。
据说这种带有反光的材料在草木茂盛时最容易被观察到,已经成了如今大家穿衣或者盖房的标准了。
门口搭着长廊,连接草棚和厕所,厕所也是新盖的,化粪池里四四方方用了新型材料,再不至于每次要踩着简易土坑上厕所了。
怀榆从迷迷糊糊中醒来,手指无意中抓起了一把带着特殊触感的丝绵。
她缓了缓才想起昨天发生了什么,于是又看向床头——
那里只有一个空花瓶,没有蔷薇,也没有冰雕。
小鸡们在温暖的草堆里似乎活的还不错,此刻能听到叽叽叽叽的声音,大约是饿了。
不过,不等怀榆起身打算喂它们,就听周潜在门外问道:
“怀榆,你醒了吗?”
他看着掀开门帘的怀榆,此刻脸上神情放松下来:“来看看你的新房子吗?”
他眉眼中有着淡淡的疲倦,但成就感却也满满当当:“你要的那些东西,昨天我连夜都带过来了,去看看吧。”
怀榆于是笑了笑,而后对周潜说道:“哥哥,我没有怪你,你不要有愧疚。”
身为防御军,接受到比自己更高等级的人的命令的话,不执行才是有问题吧。
而且,不管怎么说,周潜从始至终都在努力的帮着自己,家被毁了也并不是他所想要的,怀榆因此也就实话实说。
“我昨天只是太伤心了,想让所有人都一起伤心,所以才没说出口。”
周潜顿了顿,随后又笑了起来:“我知道。”
“你生气的时候根本不撒娇……小丫头片子,一开始讨好人的时候还挺会说软话的。”
“但不用这样。”
“你一直踏踏实实在过自己的日子,撒娇说好话也好,因为太难过想让别人也跟着你一起难过也好,这都是人趋利避害的本能。”
“小榆,我知道你以前的日子一定特别难,才让你处处谨慎,连说话都习惯性示弱,带着依赖别人的意思……”
晨曦寸寸洒落,面前的一切都镀上了一层璀璨又朦胧的金光。
而在这晨光中的周潜,此刻更像是笼在一团朦胧的淡金色雾气中,连他的声音都温柔地像晨露,不带一点杀伤力。
可当言语戳穿内核时,却也冰凉的像晨露。
“想叫我周队长就叫我周队长,想叫哥哥就叫哥哥,你怎么称呼我,我都知道你一直在努力。”
“所以,随便叫吧。别道歉,也别有负担。”
他洒然一笑,并不知道怀榆失忆的事。
怀榆也并不能完全听懂。
可她却明确感知到里头的善意。
还有……自己【以前的日子很苦,如今习惯说好听话,说软话】……
是这样吗?
想要达成目的的时候会软声软语喊哥哥姐姐叔叔阿姨,生气的时候就会冷冰冰的叫着对方。
这是她的本能吗?
心里层层疑惑堆叠,可她明明又觉得自己是那种【千错万错错不在我】的想法啊!
如今更苦恼了。
因为失忆前的人设从拥有两百个男仆的大小姐,再到十分懂得种地的健壮农妇,如今……
总不能是个茶里茶气见风使舵的健壮农妇吧?
不健壮也不可能吧,毕竟她都能干这么多种农活儿了。
过往的烦恼实在纠结,她索性抛之脑后,此刻哼了一声:“我想怎么叫就怎么叫。”
“对!”周潜却反而笑了起来:“小姑娘家家的。城里头有宠你的亲戚,该放大胆一点就大胆一点嘛——来,看看你的新家!”
新家有着雪白的墙面,有着赭红色的门,上有一把看起来就很结实的大锁。
周潜把钥匙递过去:“就三把,你千万要放好,不然万一忘了钥匙,这个锁砸起来也挺费力的。”
怀榆却神色纠结起来,并没有很开心。
“这个房子就像做梦一样……”
她嘀咕着:“看着它,就像是看着陌生人的屋子。”
周潜拍了拍她的肩膀:“那当然,自己一砖一瓦亲手打造的,跟这种肯定是有不同的。不过,总要向前看的嘛。”
“林将军那么温柔的人,应该也会希望你的日子越来越好吧。”
“没有足够的人帮忙盖房子的话,靠你一个人,再过十年这栋房子都很难盖起来的。”
“而且这次还用了许多好材料。虽然是一夜之间建成,但这都是我们战时累积的经验,稳当着呢。大风大雨都不怕,也不会那么潮湿了。”
他轻轻推了推怀榆的后背:“看看你的屋子吧。”
顺滑的钥匙轻易的拧开了合金锁。
推开房门,清晨的阳光照射进来,不管是格外平整的新型水泥地,还是洁白的墙面,又或者铺的严严实实的屋顶,都让怀榆忍不住心生震撼。
假如这不是吴越折腾出来的新房子,她一定会特别特别喜欢的。
可现在,只想想那个名字就好晦气。
屋子对比之前只有十来个平方的树屋,显得格外宽敞。
墙边放着一排金属柜子,上铺的床上也整齐的码着几个储物箱。
下铺则铺上了床垫,还有叠的四四方方整整齐齐的新被子。
虽然颜色是统一的深色调,可却比她之前的荧光粉枕头,或者荧光紫被罩和黑蓝碎花被子要顺眼太多。
墙角处甚至还有一个烟囱连通着灶台!
大约是考虑到夏天做饭太热,甚至外头的草棚里也码了一个整整齐齐的双灶。
如今,灶台铁锅灶具一应齐备,家当可以说是十分丰厚了。
而门的旁边还摆着两个日常用水的水桶。旁边有一个颇古早的脸盆架子,上头有一面圆镜,一个搪瓷盆架在下方,上头还搭着毛巾……
这一切的一切,都实在太有生活气息了。
“这可是我给出的意见。”
周潜在旁边笑着问她:“这些都是新的,你应该还满意吧?脸盆架子本来不在清单上,是我从外头仓库里淘的。”
“听说是大约100年前的古董,还挺合适的。”
“喜欢吗?”
“搬家我们就不能帮你了,马上到时间了,该回去了。”
怀榆点了点头,此刻心绪复杂,也不知道要说什么。
她目送着周潜转身,却见对方突然又转过身来,犹豫的叹了口气——
“怀榆,别怪吴将军。”
眼见着怀榆拧起了眉头,周潜这才叹了口气:“根据战时条例,吴将军是有权利进你的屋子进行探查的。”
“林将军的下落又实在太过重要。且还不能声张,所以他探查你的冰雕也是职责所在。”
“为了弥补你,他也花了将近5000的贡献分——小榆,他的所得都是在前线,在最危险的第一线生死拼杀而来。”
“我不知道他为什么受伤,可以他的本事,是能顷刻间翻转你这个树屋,来保证自己的毫发无损的。”
怀榆默默的听着,突然开口道:
“可我不讲理啊。”
周潜愕然。
只见眼前的小姑娘也叹了口气:
“队长哥哥,你说的都很有道理。英雄人物自有职责所在,我应该予以理解和配合。他的所作所为也是为了大家的安全,我也应该理解和尊重。”
“但我偏不要。”
“5000分是他前线拼杀而来,我稀罕吗?难道我的屋子盖起来就容易吗?”
“他可以轻易翻转我的树屋,但他没有,还保留了我破破烂烂的框架……我要觉得受宠若惊,要觉得好了不起吗?”
“我就不!”
她扬起脸来,神情中带着一抹化不开的倔强:
“太讨厌他了。我根本不想听到他的名字。就算他是英雄,也不是我的英雄。”
“我这么有本事,现在能拥有的生活都是我自己奋斗的。”
说完她突然又卡了一下。
因为严格来说,整个花城的稳定,都是有对方很大的功劳的。
而她能在这种稳定环境中生活说出这话,未免有些太厚脸皮了……
可怀榆又郁闷的低下了头——
她明明这么弱,可真的很有自信。她真的觉得自己很有本事啊!
但,到底自恋也还是有底线的。
于是只好妥协道:
“好吧。”
“既然你都这么说了,那你以后再提他的名字,我不会生气了。”
周潜:……
他哭笑不得。
也是稀奇。
这还是他认识怀榆之后,对方说话最多的一次了。
可内容却是这个什么“自己奋斗”之类的……
刚才让她自信一点,没想到现在直接自信过头了。
——行吧。
他也释然的叹了口气。
看小丫头的模样,林雪风虽然跟她仅是一面之缘,可一定带给她不小的震撼。
想想也是,仅只有一面之缘,就愿意花费极大精力给对方留下一道无人可知的护身符……
尤其是这护身符还是在毁掉之后才知道的,换谁谁不印象深刻啊!
如今对方连最后的痕迹都失去了,小榆还是个孩子,生气也是应该的。现在能允许听到吴将军的名字,也算是她……的大度吧。
他有点发愁,又有点想笑,最终有力的手掌揉了揉怀榆毛茸茸的头发:“行行行!我知道,你已经很宽容了。”
而后向前奔跑两步,喊起口令来。
那些忙碌了一夜的防御军们如今说说笑笑,很快也都整装上车了。
风中还传来他们的大笑声——
“可惜没有手机了,不然能这么接近蔷薇走廊,真的够我吹好久……”
“可不!我调过来三年了,头一回感觉到它心情是真的好啊。”
“看来吴将军这个催化它的人过来,肯定还是安抚到蔷薇走廊了。”
“木系异能者真厉害呀!当初吴将军豁出命来催生蔷薇走廊,如今时隔这么多年来它还记得他,还会因为他的到来而心情愉悦,假装看不见我们在附近盖房子挖地……”
“嘶——”
“你这话味儿不对呀?最近是不是偷看什么书了?!快交出来——”
等到人走后,怀榆这才又慢慢的重新回到自己的树屋,而后扑到了那口子越破越大的丝棉被上,气哼哼道:
“5000分有什么了不起吗?迟早有一天我会挣更多的。”
“不翻转树屋是什么善心人吗?哼!肯定是我紫藤太乖了,根扎的很深,他根本翻不动。”
“一线拼杀也没……好吧,这确实有点了不起了。但迟早有一天,等我厉害起来,也会去荒原的!”
她扑扑腾腾好一会儿,眼看着被子上的棉絮又要被拽下一坨来,终于反应过来——
“忘了买针线了!这被子缝缝明明还能用的。”
树屋里没太多东西需要搬,而且新房子隔得也不远。只来回几趟,怀榆就将东西都收拾了过去。
最后只剩下空荡荡的小屋了。
她叹口气,看了看角落里所剩无几的、被水刀劈的整整齐齐的干柴。
还有那大堆没收拾干净的枝枝叉叉以及干草堆,终于又沉默的拖动起来。
等到一切都空了以后,她抬起手来,将已经被割破出许多道口子的防水篷布扯了下来,而后手掌抚摸着紫藤的枝干。
“对不起哦,花也被削下来了,你们也受委屈了……现在不用帮我盖房子了……尽情生长吧。”
身体里的木系异能涌动着,带着极强的生命力,向面前这一根根的树干冲刷着。
从根部到枝叶,只在顷刻之间,枝头上细细的枝条便迅速的抽身出来。
嫩绿的叶子才刚刚舒展,多余的力量便迫不及待的自前端又垂下一嘟噜一嘟噜的花苞来。
怀榆浑身发软的坐倒在地,呼哧呼哧的喘着气,只觉得身心俱疲。
过了好久,她才瞪大眼睛看着面前这些生命力极其旺盛的十几棵紫藤,而后摊开手掌:
“咦?”
好像经过这段时间的锻炼,木系这个催生异能确实是变强了好多啊!
可是科学院不是还没有除污染以外的增强方式吗?
想了一会儿没想通,怀榆又高兴起来:
“我就说我很有本事的啊!”
周潜回到营地后才觉得沉甸甸的压力骤然卸去。
这连着一天一夜的折腾,饶是他们如今体质高于常人,可心理上的疲惫感却是难以消磨。
如今,总算可以休息了。
然而才刚闭上眼睛,突然听到有人通知自己去会议室——
“什么事?”他抓起头盔第一时间扣好,然后才问道:“为什么突然又要开会?有紧急情况吗?”
“不是。”对方摇了摇头:“是帝都吴将军发来消息,需要你去回答几个问题。”
周潜想起了自己递上去的那份清单,此刻有些心虚的干咳两声。
但转瞬间他又理直气壮了——人家怀榆单靠自己都能买到小鸡仔了,想盖房子存够材料还不是时间问题啊?
谁稀罕他这些补偿。
光林雪风的那枚冰雕,黑市上也差不多能卖5000分了。
来到会议室,只见有人打开屏幕,递给他一个耳机:“周队长,吴将军想跟你单独聊聊。我先下去了。”
而面前的大屏幕上,赫然是一个年轻女人的照片。
这人……他下意识看了两眼。
这谁啊?不认识。
而后戴上耳机,只听“嘀”的一声,对面也有人在线了:
“周潜周队长?”
“是。”周潜下意识站直身体,眼神盯着面前的屏幕,却突然觉得又有那么点熟悉。
“吴将军。”他恭敬应道:“请问还有什么事需要我做?”
“没什么,”吴越的声音淡淡的:“只是想问一问你,你认识的那个怀榆,跟照片中的人长得像吗?”
“不像啊。”周潜都不用思考,就直接给出了答案。
这并不是他说谎,而是两人虽然有一丁点的熟悉感。可其实认真看来,是哪里都不太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