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兰从自己的亲爹手上接过奖项时,因为想到“如果萧呈宁先生也没有空,那会不会出现自己给自己颁奖”这件事而没忍住笑出了声。
接着就遭受了父亲不动声色的凝视。
付兰冲萧呈宁眨了眨眼,然后转身跟校领导合影。
“说起来,反正一两年里大家都不显老,为什么不能把上一届的照片直接拿来用啊,反正是同一拨人。”
付兰小声说着,然后在从萧呈宁先生身前路过时被萧先生弹了一记脑瓜崩。
“唔......”付兰揉了揉头顶,朝若无其事的萧呈宁做了个鬼脸。
她抱着丝绸包装的奖牌,抬头看见下边坐着的萧柯窦正在光脑屏上写写画画。
“在干嘛?”一个脑袋突然凑了过来。
萧柯窦抬头,才发现颁奖仪式已经结束了。
他非常淡定的推开突然冒出的付兰,说:“观赛给了我一些新的灵感,我在记录这些。”
“我记得机甲发展史导论里有一段话,大概意思是讲机甲和外骨骼之间的关系,机甲可以说是外骨骼功能扩展的产物......”
付兰是个很合格的倾听者,并没有打断萧柯窦的叙述,也没有在其间插入自己的想法,等他说完后,她才缓缓开口:
“但是现在它们已经是两条独立发展的分支了,外骨骼的设置基础必须建立在轻便、和谐上,我们不可能用'相对轻便'来指着轻甲说这是外骨骼。”
“是。”萧柯窦沉思了片刻,在付兰看不见的光脑屏上又画了画,他说:“我觉得我不像是在了解自己想要发展的产品,更像是在了解这个世界。”
“这是个好兆头。”付兰打开自己的光脑,抽出萧柯窦的光脑上储存的内容。
——上面的内容表明萧柯窦并没有心口不一。
她又泰然自若的关闭光脑,仿佛刚刚行窥探行径的人不是她。
“走了。”萧呈宁从二人面前走过。
萧柯窦立马关上光脑,喊着“先生”屁颠颠的跟着萧呈宁走。
付兰“切”了一声,慢慢晃到萧呈宁停车的地方。
因为最近付兰一直住在家里,所以这次颁完奖付兰直接坐萧呈宁的车回家,而不是回到校园的小公寓。
悬浮车启动了自动驾驶模式。
正在看比赛回顾视频的付兰,随口问向坐在边上的萧柯窦:
“你今天犯病了?去惹海心。”
萧柯窦笑了一下,他的目光也是落在自己的光脑上,他说:
“只是感觉星际时代的年轻人好像都挺天真好骗的。”
没有回应。
车内的空气仿佛凝结了一般。
他抬头,只见两双目光如炬的眸子正看着他。
“我是遵纪守法的好青年。”萧柯窦再次强调。
萧呈宁收回视线,继续看自己的光脑,付兰却还是盯着他不放。
萧柯窦回望过去,说:“我只是在陈述事实。”
付兰撇了撇嘴,说:“毕竟很多事情可以不用脑子解决。”
“我建议你不要再去轻易招惹别人,不然可能哪天会有人在垃圾桶里发现你的组织碎片。”
“这个世界不是律法严密的世界吗?”萧柯窦反问。
付兰看着他,透亮的眸子显出无辜且纯真的色泽。
她说:“年轻人嘛,比较气盛,说不定会一命换一命呢?”
“谢谢你的提醒。”萧柯窦微笑。
敛下的眸子里有着些许深思。
他想不太通,也无法理解这个世界的运行模式。
无论从哪个角度看,这里都是个完美的乌托邦。
但与付兰的接触、和那些军校同学的接触都让他隐隐有些不适。
他们于萧柯窦而言非常“天真好骗”,但又带着残忍和杀戮的味道。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他接触的人大多是军校生的原因。
在回家路上,萧呈宁接到了付质的消息,快到家门口的悬浮车立刻掉头。
付兰把脑袋凑向父亲,好奇的问:“怎么了?”
一向喜怒不形于色的萧呈宁深吸了口气。
付兰的心被缓缓吊起。
她听见自己的父亲说:“你妈妈刚刚发来消息。”
“好消息坏消息?”付兰问。
萧呈宁没回答这个问题,而是沉默片刻,说:“她在九号星开启移民通道,把不愿意留在九号星的人都带回来了。”
付兰松了口气,带回来点人不算什么大事。
只听萧呈宁又缓缓开口:“目前统计的移民人数是一亿零七百六十万。”
付兰:?
老妈你干嘛啊?整个一号星也才不到一亿常驻人口,你这是把整个九号星的居民全拐回来了吧?
整个一号星的警务署和行政部门都在今晚加班。
一号星所有的头部公司老板们也都被拉起来开会。
如何安置还在不停上涨的移民人数成了整个一号星高层的重担。
不过付兰还是觉得这根本就不是移民,这个人数说直接把九号星吞了完全不夸张。
这些事情与还在上学的付兰同学无关,她只是被加班的父亲顺手带到公司来。
于是顺便坐在会议室里听着线上会议那群叔伯阿姨们唾液横飞。
吵得不可开交。
一号星再容纳一亿多人口肯定是够的。
但这明显会牺牲现有居民的部分权益。
既然给了常驻居民富足的生活,那就必须维持下去。
所以移民带来的压力非常大,不仅仅局限于这批移民身上。
把他们带过来容易,该如何安置他们才是最大的问题。
付兰知道自己的母亲是个容易义愤填膺的人。
但是付质绝不会冲动的做下某个决定。
——否则她不会设立极高的抚育标准,来限制人们繁育后代。
就连她和萧呈宁都是在婚后六七十年才达到标准,有了付兰这一个女儿。
一号星的常驻人口限制在一亿以内不是闹着玩的。
所以九号星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能让付质选择这条极端的路线?
“首席,截至现在申请移民的九号星黑户已经达到上亿了。”付质带到九号星的助手将数据信息发到付质的光脑上。
付质揉了揉太阳穴,笑着说:“现在一号星那些家伙们一定烦死了。”
“这些人大多没有经历过教育,对他们的安置是个很大的麻烦。”助手犹豫的说。
她很反对付质为这些黑户开通移民通道。
不仅是对外来者的排斥,也是因为她心里对基因改造人的轻微反感。
虽然九号星的这批黑户严格意义上并不能称为基因改造人。
九号星的首席执行官维杜,悄悄通过抚育申请获取居民的基因信息,制造胚胎并用于实验。
实验进行程度不深,但规模空前巨大,九号星的常驻人口不过一亿人,他背后捣鼓出来的黑户就又有上亿人,全藏在了九号星的无人区。
他上任不过二十年,这批黑户里年纪最大的已经接近六十岁,说明在此之前九号星就已经有人在偷偷摸摸搞这种肮脏的事情。
所以说,怪不得维杜干出那种事情,最后还能担任九号星的首席执行官,看来他们都是一丘之貉。
“需要先限制移民的行动。这点我已经提前通知过他们了。”付质说,“我比较倾向于先在无人区打造一些适宜居住的地方安置他们,对他们进行考核后再放入居民区。”
很麻烦,而且极有可能吃力不讨好。
但是对于经历过驱逐基因改造人那个时代的付质来说,这是她的心结。
她不允许自己重蹈覆辙,没有更好的处理办法,她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维杜那个混蛋等着上星际法庭吧,这次不给他判个死刑我就不姓付。”她恶狠狠的说。
付兰隔着透明墙,看见萧呈宁收到一条消息后就坐在那里不发一言。
他面前是滔滔不绝的万象集团管理层们,他却闭上了眼睛,仿佛在睡觉。
“老爸!”付兰推开门凑过去,压低声音喊道。
萧呈宁睁开眼睛,笑着对付兰说:“做什么?”
“我以为你睡着了呢。”付兰撇嘴。
——这当然不可能是实话,萧呈宁闭上眼睛不到半分钟,光脑关机都没这么快。
她只是察觉父亲的情绪不对,跑来插科打诨罢了。
“你别胡闹,去边上玩。”萧呈宁把她赶到一边。
付兰不走,从一旁抽出椅子坐下,问:“我妈给你发什么消息了?怎么突然一脸生无可恋了。”
萧呈宁轻笑一声,揉了揉付兰的脑袋,说:
“去外边跟萧柯窦一块玩去。”
付兰“啧”了一声,心不甘情不愿的拖着椅子出去了。
因为她闹出些动静,也让那些叔叔阿姨辈的管理层们降低了音量,以维持在晚辈面前的形象。
坐在门口看书的萧柯窦抬头看了眼付兰,她悻悻然的把椅子拖到萧柯窦面前,坐下。
“怎么了?”萧柯窦看着双手抱肘、盯着自己的付兰,问道。
“我爸让我出来找你玩。”她面无表情的说。
萧柯窦眯眼笑道:“玩什么?你坐在我面前,是要玩幼儿园的拍手儿歌吗?”
付兰忽然想到什么,打开光脑说:“我记得你几个月前是不是跟我聊过一次?神神叨叨的那一次。”
“什么?”萧柯窦茫然问。
“别装。”付兰看了他一眼,“在我们回家之前,关于那三个历史非常悠久的经典哲学问题。”
萧柯窦仔细回忆了一下,说:
“我记得好像是在你嘲笑我的机甲匹配值之后,而不是我们去付质女士与萧呈宁先生家里之前。”
“小心眼。”付兰鼓囊道,“但是那不也还是在回家之前吗?”
“你确定我们要在这个问题上过多纠结吗?”萧柯窦问。
“是某个人先开启这种小学鸡斗嘴的话题的。”付兰答,又说:
“当然,我很乐意结束这段无聊的争论。”
她将自己的电脑外放,上面是一段文字。
萧柯窦并没有细看,但一眼扫过去看到了不少自己的名字。
“我拜托一位网友写了篇以萧柯窦为主角的文章,目前已经写了四十万字,这位书里的萧柯窦先生已经建立起自己的商业帝国。”
付兰又看了眼目前还在撰写企划书阶段的萧柯窦先生,轻轻的“啧”了一声。
坐在她面前的萧柯窦听得一清二楚。
尽管如此,心理十分强大的萧柯窦泰然自若说道:
“故事里的发展总是会轻松很多。”
他话锋一转,又用质询的语气说:“所以付兰小姐你果然在未经当事人允许的情况下进行了某些实验是吧?”
付兰无动于衷的说:“是啊,没错,怎么了?”
反正她已经把“娇弱萧柯窦”和“美艳萧柯窦”的相关文件全删了,无所畏惧。
质问被全面反弹,萧柯窦停顿片刻,说:“文章发我看看。”
他想看看小说里的情节能不能对自己的目标起到辅助作用。
付兰打了个响指,说:“发给你了。”
半个小时后,萧柯窦沉默的关闭阅读界面,并仰头揉了揉自己的睛明穴。
说起来,来到这个世界以后,他已经很久没有,仿佛视网膜被狠狠殴打过的疲惫感了。
他看向朝自己微笑的付兰,问:“为什么萧、主角总是能恰到好处的遇到机会一飞冲天?”
“大概是因为,机会是留给有准备的人的?”付兰回。
在萧柯窦的凝视下,她无奈改口:“好吧,要是作者知道怎样就能轻松当老板挣大钱,她还写小说干什么?”
“你们星际时代不是不需要挣钱养家了吗?”萧柯窦问。
“无论如何,通过自己的某些行为获取证明行为价值的东西,都是令人愉快的吧?”付兰说,“再说谁会嫌弃钱少啊?”
这让萧柯窦想起当时萧呈宁对自己说的,这个世界还存在货币的价值是什么。
“啊对了,重点不是这个。”付兰想起自己最开始打开光脑是为了什么。
“我觉得有人背着自己写了篇以自己为主角的小说已经很是重点了。”萧柯窦面无表情的说。
“闭嘴。”付兰轻缓地开口,“听我说,好吗?”
萧柯窦两手一摊,示意付兰继续。
“我好像没有和你本人交流过一些我的观察所得。”付兰说,并打开了自己的实验记录表。
萧柯窦看着表头上的大字,冷漠吐槽:“虽然你没把我关进万象的实验室,但你还是把我当成了实验品是吧?”
“这能怎么办呢?”付兰反问,“毕竟你这么特殊,独一无二。”
真像一句情话。萧柯窦想。
“而且我们是遵纪守法的星际联邦公民,怎么能随便把人关进实验室里呢?”付兰接着说。
如果没有后一句的补充就更温馨了。萧柯窦默默想着。
“萧柯窦先生毕竟有自己的思维,我为我此前的某些行为抱歉。”付兰笑着说。
然后笑容在看见萧柯窦打开自己的光脑,展现“是否申请关闭监护人监视”时消失了。
并在脸上写满了“你不要得寸进尺啊”。
萧柯窦小声“嗤”了一下,关闭光脑。
“诶,为什么要有监护人的原因已经跟你说过很多遍了,毕竟你这么特殊。”付兰说,“你也承认自己的特殊性吧?”
“我现在已经准备自主创业了。”萧柯窦答。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嘛。”付兰说。
接着她又用习以为常的语气说:“谁又不是生活在无数监控的严密监控下呢?”
萧柯窦沉默片刻,说:
“然后呢?交流什么?”
就在付兰打算接下去说一说自己观察到的情况与个人理解时,她的光脑忽然疯狂震动起来。
她扫了眼光脑上跳出的、权限越过一切屏蔽系统的重要新闻,平静的表情骤然消失,并瞪大双眼。
“怎么回事?”萧柯窦也感受到了自己光脑的震动,但由于自己网速太慢,根本看不到发生了什么。
这时候的付兰什么都顾不上,径直推开会议室房门。
萧呈宁已经关闭了视频通话,准备出去。
无数惊呼从四面八方涌来,平时沉默的人群沸腾开。
一级商厦的顶端广告被这个突如其来的消息霸占,上面赫然闪烁着:
【九号星首席行政执行官维杜向一号星宣战】。
【疯了吧?九号星什么东西啊!还向我们宣战! 】
【这跟九号星没关系啊,要骂也是骂维杜那个混蛋】
【因为移民问题吗?付质女士这样的举动确实有很大问题】
【星际联邦已经近五十年没有正式内战了哈哈哈哈哈哈】
【近五十年没有内战这是什么值得强调的事情吗?战争是好事吗】
【拜托,有没有人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
【还能是什么原因,维杜那家伙狗急跳墙了呗】
光脑上相关新闻下面,各种发言疯狂跳出。
付兰发誓,在她二十余年的生命里从未在光脑上看过如此喧闹的场景。
她坐在萧呈宁的悬浮车上,翻看着这些发言。
忽然,她的目光停留在一条最新评论上。
【九号星人举手,终于接触全面禁言了】
【什么东西?九号星人被禁言了? 】
【早在维杜下令镇压叛军的时候就开启了限制发言,自从付质女士到达九号星后,九号星全员被屏蔽】
【最新消息,付质女士把九号星的屏蔽信号塔炸了,所以九号星人终于可以上网发言了】
【所以九号星究竟发生了什么】
究竟发生了什么事,这也是付兰最想问的话。
新的消息刷出。
【付质女士在九号星发现了一亿多黑户】
这条评论下所有的消息都停顿了一下,不知道是人们在消化这个讯息,还是无数人都在同一条消息下回复而产生信号拥堵。
让光脑的信号处理产生拥堵,这是多么好笑的一件事。
下一刻,无数条回复涌出。
【黑户?是我想的那种吗? 】
【卧槽,这是一支无敌军队啊】
【开什么玩笑,那些怪物!付质允许移民过来的不会也是这种东西吧? 】
【维杜在九号星进行基因实验? 】
......
没过多久,那条消息的主人发来了解释,这条解释尽管来得很快,但与他消息下疯狂的回复相比,却给人姗姗来迟的感觉。
【不是基因改造人,更类似古地球时期的试管婴儿,只是数量特别大,不知道维杜想干什么】
即便如此,还是有居民无法接受,即将移民到一号星的一亿人,是实验室出品的人类。
基因改造人......
几个月前,付兰还坐在密林深处的小木屋里,听一位真正的基因改造人抱怨温度、泥土、光照、树叶。
她没有同任何人讲述过这段经历,她还没来得及告诉自己的母亲,她在七号城遇到了付质女士的老朋友。
大家都以为,这次付质前往九号星,是和其他居住星的军队联手镇压九号星的叛乱,顶多就是和九号星执行官维杜爆发一些无伤大雅的小矛盾。
谁都没想到,付质居然把九号星上的秘密窝点挖了出来。
而这个窝点里正在做的事情,又恰巧戳到了付质的肺管子。
让她采用了如此极端的方式,近乎向全世界宣告一切的高调方式来处理这件事。
付兰终于明白萧呈宁在进行视频通话时突然沉默,是因为他收到了什么样的讯息。
如安寻所说,她没有经历过那个时代,所以她也不是很能共情如今光脑上对基因改造人这一话题铺天盖地的评论。
星际联邦居民的寿命太长,长到可以把百年前的事情翻出来再度咀嚼一遍,然后吐出一些经时间发酵后的恶臭。
付兰只能在心里庆幸基因改造人是黑户,没有光脑,所以看不见那些评论。
大约也不会有人不顾死活的跑到基因改造人面前指着他骂。
她抬头看向车窗外,交通网之上的人造月亮,它按照自己的程序沉静挂在那里,从不管月光洒到的地方是沉默还是喧杂。
“妈妈现在在干嘛呢?”付兰喃喃出声。
“可能在和维杜打架吧。”萧呈宁沉着脸色吐出了一句话。
付兰看向父亲,生气的说:“她的身体状况不适合做那些事!”
她的意思是不许父亲胡乱编排自己的母亲。
“你跟我说没有用,你跟你妈说去。”一贯稳重的萧呈宁却有些暴躁。
温文尔雅的皮囊下包裹的怪物隐隐露出獠牙,本该牵着锁链的女人现在却没有任何消息。
他深吸了口气,说:“兰兰,去给你妈妈发消息,让她不要冲动。”
萧呈宁正在手动驾驶悬浮车,以最快的速度驶向行政大楼。
付质不会拿自己的生命来冲动,只是烦躁的萧呈宁将一切都放大化,害怕付质会选择让自己恐惧的那条路。
尽管这个可能性微乎其微,在一个在乎这些的人眼中,那也是令人惧怕的百分之百。
付兰没有和他顶嘴,而是如他所说打开光脑,并启动外放功能。
讯号穿梭星海,终于在漫长的等待中连接成功。
“付兰小姐,干什么?”付质慵懒的声音传来,“对了,忘记祝贺你拿到比赛第一了,最近太忙了,抱歉。”
车上所有人都松了口气。
付兰抱怨道:“老爸联系不上你,在这里凶我呢。”
付质笑了一声,说:“我确实很忙,刚刚在处理信号屏蔽的问题,没来得及给他发消息,你让他放心吧,我不会做损害身体健康的事情。”
付兰把手上的光脑屏往萧呈宁身边推,她的动作表现类似于带着得瑟的“听见没!听见没!”。
虽然也不知道这有什么可得瑟的。
萧呈宁正在专心驾驶,他沉默片刻,说:“质姐,早点回来。”
付质又笑了一声,应下的声音尾音拖长,透露出些许温柔缱绻。
接着就无情挂断通话,继续处理她的事情。
付兰收回光脑,顺便抖了抖全身鸡皮疙瘩。
然后她转头,看到了尽力降低自己存在感的萧柯窦。
萧柯窦朝她微笑,接着继续目不转睛的盯着前方,像一个木头人。
萧呈宁以交通法允许下的最高时速一路飙到行政大楼。
行政大楼外聚集了不少普通居民,大部分只是抱着看热闹的心态探头探脑。
萧呈宁直接从专属通道进去,避开了门口的围观群众。
所有在职人员都到了行政大楼,处理突发事件。
鉴于付兰只是个学生,而萧柯窦是个无业游民,二人被一同安放在了休息室里。
萧柯窦看向不停在门口走来走去,恨不得扒着大门窥探外边动静的付兰,问:
“现在还要继续交流吗?”
“交流什么?”付兰话不过脑的先问了出来,而后回忆起收到这个消息前,她在和萧柯窦讨论什么。
她说:“我现在没心思谈论那些无关紧要的东西。”
“你们军校生是要参加这种突然战争吗?”萧柯窦问。
“一号星的战备充足,更何况学校里的学生还有很多没有学习,怎么可能上战场。”付兰答。
她知道萧柯窦的真正意思是“皇帝不急太监急”,她又说:
“但这些不妨碍我现在很着急。”
“就像古地球时的地震,你们嘴上说着小震不用跑,大震跑不了,但是地震来了,怎么可能安安静静的在那里做自己的事情?”付兰盯着他说
“是的,最少得上网发个'卧槽'。”萧柯窦说。
付兰隐约从他的话中听出了一些揶揄,她严肃的看着萧柯窦。
萧柯窦在她的目光中坚持自我,说:
“好吧,其实你们一号星发'卧槽'的乐子人也不少。”
“假使萧先生您缺乏共情,那么现在请您闭嘴,好吗?”付兰说。
萧柯窦比了个“ OK” ,又说:“最后一句话。”
“就像'小震不用跑,大震跑不了'这句话,大部分人并不会把它当成至理名言。”
“这句话有一定的道理,但背后还有一些别的逻辑,比如如果身处一楼,大震小震都要跑一跑试试,身处高楼,那第一时间去寻找掩体,等待时机,而不是真的在那里等死。”
“所以,什么事情都做不了的付兰小姐,就算你在这里把地砖走出裂缝了又有什么用呢?”
付兰倚着墙,抱肘看向萧柯窦,说:
“不止一句话。”
萧柯窦笑了一声,说:“所以会有什么惩罚吗?”
“罚你接下去不准说话,只许听我讲。”付兰说。
“首先,我确实什么都做不了,毕竟一号星就是我的'掩体',除非我们把学校的机甲大楼撬了,如果不怕上星际法庭的话。”
她耸了耸肩,接着说:
“我承认我非常的不理智,但我想,我乐意着我的急,关你屁事。”
“最后,”付兰撇了撇嘴,说:“我知道你也着急,不过是着急我这里获得的关于你的信息。”
“相比于一号星的安危,你当然更关心自己从何而来。”
“虽然你嘴上说自己不在乎。”
萧柯窦游刃有余的笑容消失了,他看着付兰,片刻后开口:
“所以呢?”
“所以半斤八两,就别装淡定了,你在抓心挠肺的想知道我发现了什么、光脑里有什么信息吧?”付兰俯下身,轻声说:“萧先生,是吗?”
她又直起身,说:“所以,什么事都做不了的萧先生,就算你把我光脑里的记录倒背如流,你能知道自己想要知道的东西吗?”
这句话的格式有些似曾相识。萧柯窦想。
付兰说完自己笑出了声,宽敞的休息室里回荡着她清脆的笑声。
情绪不稳定的情况下,付兰似乎比平时更加恶劣。萧柯窦又想。
付兰像是借此发泄一下自己心中的焦躁不安,她的笑声很快就停了下来。
不过她的目光依旧落在窗外来来去去的人们。
他们看着个人光脑,嘴唇翕动,可惜休息室的隔音效果太好,付兰什么都听不见。
虽然萧柯窦很想嘴欠的说一句“付兰小姐要不要去学个唇语”,但鉴于付兰现在脾气不怎么可控,为了防止自己再被怼,他还是决定安静的坐在一边,充当一个摆件。
两个武力值如此悬殊的人被关在一个休息室里,萧柯窦还是得多在乎一点儿自己的生命安全。
星际联邦的刑罚看上去如此严苛,但实际上只针对一些恶劣事件。
——比如杀人放火,虐待囚禁这种。
假如产生因为他人挑衅而发生的小范围斗殴,则归属于《治安管理条例》,里边会有详细的处罚内容,不至于上升到流放和死刑层面。
萧柯窦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开始联想法条上去了。
也许在预防自己受到莫名伤害做准备吧。
他又抬头看了眼付兰,却发现付兰没站在门口。
“看什么呢?”
声音从身后幽幽传来。
宛如鬼故事般的场景,差点让萧柯窦本就不算特别强健的心脏噎住。
他扭头看向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身后的付兰,长吐了口气。
“麻烦付小姐不要这样鬼鬼祟祟的,突然出现在别人身后,好吗?”
“是有人心里有鬼吧?”付兰搭着椅背,笑道:
“我正大光明的走过来,有人想事情想得出神了,没发现,自己被吓到了反而怪别人。”
萧柯窦敏锐的察觉到,付兰此时的情绪稳定了些。
不知道是她自己冷静下来了,还是因为前边发泄过。
付兰在车上与萧呈宁交谈时情绪还是挺稳定的,出现情绪波动是在行政大楼,她被排除在外的时候。
——当然也有萧柯窦在一旁说风凉话的催化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