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东奔西走,成立了星际联邦的那群人现在已经走得七七八八了。
最后一位偶尔会冒出来的斐尔顿先生,最近一次出现在大众面前还是在十年前。
付兰正想着:那位老先生现在不知是死是活。她就听见身边的萧柯窦喃喃着:
“斐尔顿先生?”
他们正走出行政大楼。
“什么?”付兰扭头问道。
于此同时,她手上的光脑又出现了熟悉的震动。
萧柯窦指了指行政大楼对面的贸易中心。
巨大的屏幕上出现了一位老人的头像。
上边的文字写着:
【斐尔顿先生发表讲话】
他们不约而同的停下脚步,听这位看起来颇为和蔼的老人发言。
讲话内容主要是要求一号星和九号星和谐相处。
“老爷子看起来身体还不错啊。”付兰自言自语道,“他十年前通过新法案的时候,一副油尽灯枯的样子,现在精气神居然这么好。”
她又扯了扯萧呈宁的袖子,说:“老爷子都一锤定音了,我们是不是差不多可以散会了?”
“或许吧。”萧呈宁说完,径直走向停车区域。
凑热闹听完斐尔顿先生讲话的萧柯窦小声问付兰:
“斐尔顿先生是谁?感觉你话里的意思他的权柄很大?”
“嗯......该怎么说呢?”付兰沉思一阵,然后说:
“他是建立星际联邦的那一拨人中的一位。”
“人们最开始走向星际的时候,实际上充满了党同伐异的争端,大家都忙着发展军备、占领星球、扩张人口。”
“这样的混乱大概持续了两三百年,你知道的,分久必合嘛,是趋势也是天降猛男,斐尔顿先生与他的小伙伴们将星际已知区域都打了个遍,然后建立了星际联邦。”
“对了,斐尔顿先生是我偶像之一。”付兰的眸子亮晶晶的,她说:“他几百年前的战术打法,现在依旧被运用在对付星际海盗上。那是战术指挥系的同学必学的内容。”
“几百年?”萧柯窦拎出了她话中的一些词。
“星际联邦的居民寿命大多可以超过三百岁,这在古地球时期已经是一个封建王朝的一生了。”付兰说。
“那么斐尔顿先生高龄?”萧柯窦看了眼正在重播的商业大厦广告屏。
——今天晚上这广告屏几乎被突发重大新闻承包了。
也不知道今天打广告的是哪家公司的产品。
“那个时候很混乱,星际联邦建立后又建立了新的历法,斐尔顿先生自己都不记得自己具体多少岁了,只能大概推测他现在的年龄应该超过四百五十岁。”付兰说。
“四百五十岁......”萧柯窦喃喃着。
萧柯窦和付兰的年龄加起来还没人家的零头长。
萧柯窦忽然能理解为什么他时常感觉到,那些与自己年龄相仿的星际人看起来有些幼稚。
毕竟这样漫长的时光,加上平和的环境,可以有大把的时间让人们去适应成长。
“是啊,我爸129岁正值壮年呢。”付兰耸了耸肩,看到萧呈宁上了车,立马跑过去。
这个萧柯窦是在万象科技相关的信息界面看到过的,但是他没有注意过。
他在信息冗杂的光脑上浏览,于是自动忽略了这些信息。
甚至他在这里这么长时间,都是在自顾自地收集想要的讯息,而主动忽略付兰这个“本地人”的存在。
只有在查无可查的时候,他才会“勉为其难”、“屈尊纡贵”的问一问付兰。
萧柯窦觉得他来到这个世界后,好像也变幼稚了很多。
想归想,他赶着上车的速度可不比付兰慢。
萧呈宁看了眼后座刚刚坐稳的付兰,说:
“你再晚来一会儿,就自己走回去吧。”
而与付兰几乎同一时间上车的萧柯窦,此时主动降低了自己的存在感。
付兰吐了吐舌头,又转向萧柯窦继续刚才的话题:
“你知道万象科技在什么方面最厉害吧?”
萧柯窦当然了解过这方面的资料。
万象科技虽然在各个方面均有涉及,但主营生物科技。
付兰拍了拍萧呈宁,说:“你看我爸,129岁高龄,依旧年轻力壮,简直就是咱们公司的活招牌。”
萧呈宁没搭理她。
萧柯窦也知道, 129岁放在这个时代,大概就是古地球时期的三十岁出头。
“像穹光、干丰这些大科技公司,他们各自拔尖的研究方向,就很难把公司老总当招牌,说起来......”付兰像是突然想到什么,往前座探出了个脑袋,问:
“老爸,你今天有找成叔叔'聊一聊'吗?”
付兰的意思是指针对成兼信拿了干丰的科技成果用在比赛上,这件事萧呈宁有没有替她找干丰的老板算账。
萧呈宁不知道从哪儿取出了一张卡片,头都没回的递给付兰。
付兰从他食指并中指间抽出这张卡片,恃宠而骄的说:
“我不问你就不给我了呗,坏爸爸。”
萧柯窦看了眼付兰手上的卡片,付兰顺手把卡片递给了他。
这是一张带着些玉石质感的薄卡片,上面没有任何标记,只有些看不懂的纹路。
“这是什么?”萧柯窦将卡片还给付兰。
“赔偿。”付兰答,“要用特定的仪器才能读出来,里边应该是干丰一些已经上市产品的核心技术。”
萧柯窦想起当时付兰和陆枫敏热火朝天的交流。
“所以你们是真的不讲商业机密这种东西吗?”萧柯窦问。
“怎么可能不讲嘛,要不管这些,还拿这个当赔偿呀?”付兰把玩着这张卡片。
“不过这种保密主要是因为星际海盗。”付兰自问自答说:
“星际海盗为什么打不完,因为会有流放的公民加入他们;星际海盗为什么能躲避军队的追捕,因为他们掌握里星际联邦的一部分技术。”
萧柯窦看向了付兰手中的卡片。
她又摇头晃脑的说:“所以这些内容都是保密的,但也没有那么保密;原则上是不允许透露的,但情理上跟'自己人'交流也没关系。”
“那么,如果'自己人'也加入星际海盗了呢?”萧柯窦问。
付兰看向他,说:“我是不是没跟你说过,斐尔顿先生上一次出山做了什么呀?”
她话音刚落,萧柯窦已经在光脑上打开搜索栏了,但因为那晦气的网速,他没能搜出来相关内容。
“斐尔顿先生在十年前推动修改了一些法律内容,正在或曾经学习、从事科技相关职业的居民,不被允许判决流放。”付兰说,“意思就是,这类人如果犯恶劣案件了,没人担保就是死路一条。”
“不过这个内容在补充里,光脑上能搜到的大多是不带补充的法律条文。”
“毕竟从事这方面职业的人很少,他们入学或入职前都会了解这个情况,所以光脑上没做更新。”
应该说愿意升学、从事职业的人本来就很少,大部分人在接受完星际联邦强制要求的免费教育后会选择稳稳躺好。
萧柯窦关闭了那个付兰都解释完,它还没有蹦出搜索结果的光脑。
还是那句话——你想不到的东西,光脑是不会特意跳出来提醒你的。
此前萧柯窦只看见了放在他的面前,占据了他全部视线的庞大商业帝国,所以能看见的只有星际联邦的法律法条、万象科技的相关产业以及付兰他们一家,很多必须要了解的常识被他抛之脑后。
回想起自己这几个月猛钻牛角尖的行为,萧柯窦真是哭笑不得。
只是在听完付兰的话后,萧柯窦沉吟片刻,说:
“那么有没有人,会暗自资助星际海盗?”
“怎么可能。”付兰夸张的说,“这可是违法犯纪的事情,我们可是和谐美好的星际联邦。”
她看着萧柯窦直勾勾盯着自己的目光,撇嘴说:
“好吧,我怀疑维杜就在九号星养了一波用来给他刷政绩的星际海盗。”
“这些东西我们一号星管不着。”付兰耸了耸肩,说:
“你看我妈看不惯维杜那么久了,也不能跑去九号星把他头拧下来啊。她终于有机会带兵去九号星,也就只能拐点黑户回来,对维杜完全没影响。”
萧柯窦微笑,忽然说了句风马牛不相及的话:
“我知道我对这个世界的一部分违和感来自哪里了。”
“什么违和感?”付兰问。
萧柯窦慢条斯理的答:“因为我对这个世界的了解很多时候出自你的口中,所以我总觉得这个世界极端美好又极端恐怖,真实而虚假。”
“这个世界不就是这样的吗?”付兰眨了眨眼。
萧柯窦笑着说:“你是个骗子。”
然后下一秒,他听见付兰对自己前座的父亲喊道:“老爸,有人在污蔑你女儿。”
萧呈宁扫了眼付兰,轻笑了声。
付兰不开心了,她“切”了一声,说:“我只是在告诉你这个世界应该是什么样子。”
萧柯窦说:“所以你说的很多内容,只是你的理想国。包括你用春秋笔法,来讲述这个世界的法律。”
“世界实际是什么样子,应该由你自己去探索啊。”付兰回避萧柯窦的话,又说:
“虽然我一开始把你关起来了,但是这几个月你可都是自由身,我天天在学校忙的很,没空管你的。”
这几个月净忙着自己的计划的萧柯窦颔首,并不动声色的看了眼前座的萧呈宁。
虽然乍一看觉得付兰和萧呈宁性格迥异,付兰似乎和她的妈妈更像。
但他现在才发现,他们父女俩其实一脉相承。
“而且也不需要那么了解啊。”付兰小声嘀咕,“一号星确实是个美好的地方。”
萧柯窦说:“感觉就像是在养猪。”
“喂,不要乱说啊。”付兰板着脸,“谁养猪不计成本、不求回报啊,累得要死还会被人在背后骂'专断独行''穷兵黩武'。”
她说的不计成本、不求回报还挨骂的人当然不是自己。
这里好像是桃花源、理想国。
但这里实际是一支破烂舰队里相对来讲好看点的一艘破船,还能运行只是因为还不停有人在对这个乌托邦式的世界进行缝缝补补。
萧柯窦垂眸。
他早该去思考这一点的。在他跟萧呈宁谈话的时候。
但是萧呈宁抓住了他纠结的地方,轻而易举的让自己在创业这条路上越走越深。
萧柯窦扪心自问,一号星对于创业、就业的补助非常高,可以不费吹灰之力的把头脑发热的家伙点燃。
就像泡沫破碎前折射的五彩斑斓的光。
——当然这话非常不吉利,说出口很有可能会被付兰打一顿。
萧柯窦甚至可以想象出付兰的动作和语气。
她可能会嚷嚷着:“说谁泡沫呢?说谁要破碎呢?”
付兰不知道萧柯窦在想些什么,她看着窗外飞速倒退、只留下残影的风景,又说:
“不知道老妈现在在干什么,斐尔顿先生都出来发话了,按理来说她应该安全了。”
“现在可不是1050年。”萧呈宁面无表情的说。
付兰瞪了他一眼,说:“不管怎样,'钥匙'还在斐尔顿先生手里呢。”
“十年前、现在,这是一场漫长的回光返照吗?”萧呈宁看向付兰。
付兰沉默。
她不安的时候会有一些咬嘴唇的小动作。
事实上她还是个正在读书的小姑娘,她什么也做不了。
萧柯窦感觉车里的气氛又沉下来一些,似乎是有什么他不知道的东西,将原先松快的氛围击散了些。
“'钥匙'是什么?”他问付兰。
“小孩子别乱问。”付兰回他。
萧柯窦:?
“我应该比你大吧?”萧柯窦反问。
“可是你没有前半生的记忆,所以按照你正式出现来计算,你应该只有几个月大。”付兰说。
这一番诡辩让萧柯窦无话可说。
但被堵回去的萧柯窦坚持问道:“所以钥匙究竟是什么?”
付兰瞥了他一眼,开始说瞎话:“没什么,萧呈宁先生忘记带钥匙了而已。”
“这种话。”萧柯窦指了指自己,说,“几个月的小朋友都不会相信的。”
付兰“啧”了一声,说:“你自己上网查查看?”
“事实上,我刚刚就查过了。”萧柯窦外放了自己的光脑,说:
“但是它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爬出来的结果,只有百科资料和钥匙的使用原理。”
付兰瞄了一眼,笑着说:“朵维斯的保密工作做的不错嘛。”
“所以你早知道会是这个结果了?”萧柯窦反问。
付兰摇头说:“当然不知道,所以才让你试试嘛,像我这种诚实可靠的人,怎么会让你白费功夫呢?”
“如果你不肯告诉我'钥匙'是什么。”萧柯窦点了点自己的光脑,说:
“那能不能给我换一个,在我身体可以承担的条件下,网速好点的光脑?”
“你的要求好多哦,而且这两者有什么必然的联系吗?”付兰问,“我不告诉你'钥匙'是什么,就要给你一定的补偿吗?”
“是啊。”萧柯窦点了点头,说:“你是我的监护人。”
付兰忽然拉了拉前座的萧呈宁,说:“我的监护人,我没钱。”
萧呈宁笑着对她说:“我也没钱。”
付兰“嗤”了一声,把自己的光脑打开,随后萧柯窦的光脑一震。
一笔对身无分文的他而言算是巨款的钱到了他的账上。
这让萧柯窦心有疑虑——付兰居然这么爽快吗?
“一万星币以内就可以买到配置不错的光脑,但我建议你下单前去做个身体检查,看看你身上的保护材料适应的怎么样。”付兰说。
“对了,”付兰想到了什么,又说:“我是不是没告诉过你,保护材料与人体的适应程度这件事?”
萧柯窦仅仅保持微笑。
其微笑的含义大概类似于“你说呢?”的反问,颇带怨念的那种。
付兰回以微笑,并开口道:“因为你刚刚进行完手术的时候,保护材料为了让身体更好适应,并没有完全开启,所以能给你使用的光脑材料上限制就很大。 ”
“但是光脑又是大家必备的工具,只能给你先装个凑合用的。”
“你现在可以去看看身体适应情况,再选择合适的光脑。”
被垃圾网速磨练了几个月心性的萧柯窦问:
“所以你就这样看着我,天天被这个'电话手表'一样的东西折磨的发疯?”
“你也没问过我呀。”付兰无辜的眨了眨眼。
萧柯窦无言以对。
从很早之前——至少是第二次见面的时候,被付兰半威胁的签下《身体改造同意书》的时候,自己就应该彻底明白付兰天真外表下,十分恶劣的一面。
“安心啦。”付兰说,“本身这个就需要适应时间的,也许你适应的不好,做完检查换完光脑,发现网速跟原来没多大区别呢?”
萧柯窦:“谢你吉言。”
“不用谢。”付兰诚挚微笑。
“所以这笔钱都归我使用吗?”萧柯窦又问。
付兰点了点头,说:“当然。”
和付兰说话绝对不能点到为止,她“诚实可信”,但非常擅长说一半藏一半。
于是萧柯窦追问道:“这笔钱是你的吗?”
甭管会问出什么结果,先问了再说。
并且萧柯窦打定主意,以后跟付兰交流,就得想到什么立马发问,省得她藏着掖着。
“当然不是。”付兰非常地回答。
萧柯窦沉默片刻,说:“星际联邦每个月给居民发多少钱?”
“唔,”付兰停顿了一下,说:“也不多,要控制通货膨胀嘛,就五千星币。”
过了几个月没钱的穷鬼日子的萧柯窦: ......
“我记得我上次问你的时候,你说不会发钱的。”萧柯窦说。
“我有说过吗?”付兰反问。
她又说:“我发誓自己绝对没有说过那样的话。”
萧柯窦仔细回忆了下,确实,付兰当时只说了星际联邦的社会福利,压根没提过钱的问题。
再度深刻体会到付兰的狡黠后,萧柯窦心想:看来面对付兰时,还必须要打破砂锅问到底,直到获得明确回答才行。
一路上萧柯窦把自己能想到的、曾经问过付兰的问题统统都翻出来,朝着付兰一个一个重新问了过去。
除了个别付兰明确表示不能说的问题,大部分问题的回答都给了萧柯窦全新的理解。
等到了家门口,下车的时候,萧柯窦看向付兰的眼神完全变了。
不说深仇大恨,至少也是个小心提防级别。
付兰对此只是耸了耸肩——她具有良好的自我认知能力,并不要求他人认同自己“诚实可信”的特征。
萧柯窦回了自己房间。
——他也许需要重新梳理,自己在星际时代的生涯规划了。
付兰看着萧柯窦走进房间,然后跟在萧呈宁身后,进了书房。
“亲爱的老爸。”付兰坐到书房的小沙发上,开口:
“你是不是有听说了什么呀?”
萧呈宁道:“我觉得你应该也有猜测吧?”
“猜测什么?”付兰撇嘴,“你别打哑谜了,是不是真有什么消息了?”
“我不知道。”萧呈宁正色道,“但无论如何,如我所说,现在已经不是1050年了,别说是一段视频,就算斐尔顿本人站在这里,如果几个居住星要打起来,他又能怎样?”
“别忘了,一号星的和平是靠你妈妈打出来的,那个时候斐尔顿也还活着啊。”
付兰叹了口气,说:“我和老爸你一样,担心的从来不是和平问题,且不说这场战打不打得起来,一号星也从来不怕开战。但是妈妈现在还在九号星。”
“斐尔顿的话只是一张空头支票,只看他的余威能不能震慑维杜那群人。”萧呈宁面色沉吟。
付兰不满的说:“'钥匙'还在斐尔顿先生手上呢,你不要把斐尔顿先生的分量看得这么低好吧?”
“如果我们的猜测是真的。”萧呈宁的食指敲了敲桌子,说:“那么这把'钥匙'已经作废了。”
付兰沉默。
她敛眉不语,看上去垂头丧气的。
“对了,你在车上和萧柯窦说个不停。”萧呈宁又开口,“你想做什么?”
“如果他真的想做犯法了死刑起步的人的话,我很乐意帮他一下。”付兰说。
她又强调:“我只是在和他进行亲切友好的讨论哦,交流一下星际时代的风土人情罢了。”
“比如利用信息差对他进行引导暗示?”萧呈宁反问。
“你怎么能诬陷一位正直善良,从来没有违规记录的星际联邦公民呢?”付兰瞪大了眼睛。
“我也从没有过违规记录。”萧呈宁平淡地说。
“那不是因为有老妈看着你吗?”付兰小声嘀咕一阵,又说:
“而且时代不一样了呀,你那个时代,偶尔失踪一两个、五六个、七八九十个人都是很正常的事情。”
“现在可是付质女士管理一号星,我当然要为付质女士分忧啊。”
萧呈宁也说不清付兰究竟像谁更多一些。
他有时候觉得付兰更像付质,怀着一颗充满理想的心;又时常觉得付兰像自己,很适合往血红的心脏里装一些肮脏的东西。
萧呈宁想起了很久以前,付质拿着《育儿申请书》要求自己签字的那个下午。
他并不认为自己适合繁育后代,但是付质很希望有一个孩子,所以他还是签了字。
一晃眼,那个不被自己看好的存在,已经活生生的在自己面前插科打诨二十余年了。
欠揍的付兰似乎从来没有过可爱的幼崽时期。
“老爸,你这种怀念往事的表情很显老欸。”付兰不怕挨揍的说,“你可是咱们万象科技的活招牌,支楞一点。”
“很晚了,你快去睡觉。”萧呈宁冷漠的下达了逐客令。
并且让萧呈宁再次觉得,自己确实不适合繁育后代。
把他和付兰单独放在一起,他全部的自制力都用来控制自己不要打小孩上去了。
“你也知道很晚了呀!”付兰故作浮夸的说:“那你还在书房干什么?快去睡觉啊。”
萧呈宁一哽。
尽管现在出了些意外,但付兰还是严格按照付质离开前的吩咐,监督父亲的日常健康生活。
第34章
第二天,付兰早上从床上爬起来,洗漱完毕后下楼,就看见自己那位晚睡早起的老父亲,正在客厅里跟付质女士颇为缠绵的煲电话粥。
悄悄听了一点儿的付兰,抖了抖身上的鸡皮疙瘩,走进了楼下的训练室。
等她从训练室走出来,老父亲还在那里聊天。
付兰心想:怎么没见你跟你女儿有这么多话聊呢?
看起来付质那边的事情应该处理得差不多了,不然哪有这么多时间,用在没什么实质内容的谈天说地上。
付兰随手擦了擦,就凑到萧呈宁身边问:“老妈什么时候回来?”
“你先去洗个澡。”萧呈宁将她轻轻推开。
付兰扁着嘴上楼洗澡,顺便和从房间里出来的萧柯窦打了个照面。
在出于礼貌打了个招呼后,萧柯窦看着付兰回房,又看了眼自己光脑上的时间。
付兰今天比平时早起来了近一个星际时。
付兰一拉开门,就看见靠墙守在自己门口的萧柯窦。
她挑眉问道:“干嘛?这是要发展门神副业吗?”
萧柯窦开门见山问:“你今天是不是比平时起的早了一些?”
“你在这里蹲守我就是为了问这个啊?”付兰一面说一面下楼。
萧柯窦跟在她身后说:“也没有等很长时间,只是比较好奇,所以就稍微等了一下。”
“这样啊。”付兰颔首,忽然转头,看向萧柯窦说:
“其实我昨天晚上睡觉的时候,突然被一个奇怪的陌生声音叫醒了。”
萧柯窦正色起来。
——在防控如此严密的地方,什么人能悄无声息的潜入付兰房间,把她叫醒?
“有一个看不见的人跟我说,我是女神转世,让我去击败未知怪物,拯救世界。”付兰一本正经的说:
“所以其实我一晚上没睡,忙着拯救世界呢,今天早上天亮的时候赶回来,当普通军校生。”
萧柯窦居然还认真的思考了一下付兰的话,然后后知后觉的意识到,她在胡编乱造。
看见萧柯窦真的在皱着眉头、认真考虑自己说的瞎话,付兰脸上严肃的表情没绷住,哈哈大笑了起来。
她一抬头,就看见萧柯窦被自己整得语塞。
付兰还带着残留的笑意,对萧柯窦说:
“我只是稍微早起了一点,你不要疑神疑鬼的呀。”
“我总不能真的白天看书上课认真学习,晚上化身某个秘密组织成员拯救世界吧?”
萧柯窦盯着付兰。
付兰心虚的移开目光,说:“好吧我承认,我以前说的话可能让你产生了一些误会,但是你不要矫枉过正啊,我真的没有早起去做一些不为人知的事情。”
然后她将萧柯窦抛在身后,欢快的奔向楼下客厅,去叨扰自己父母隔着光脑的二人时光。
萧呈宁看了眼面色沉着的萧柯窦,又看向非要他外放光脑、现在正在跟妈妈贴贴的付兰,问:
“他为什么看起来忧心忡忡的?”
“不知道。”付兰挑眉,“他可能从一个牛角尖跳到另一个牛角尖去了。”
付兰看着亲爹露出怀疑的神情,不满的说:
“我真的只是早上起早了点儿而已,我觉得可能是萧柯窦先生接收了太多信息,没有充足的冷静消化,所以呈现出这样疑心重重的情况。”
付兰又对萧柯窦说:“建议萧先生再好好休息一下,放宽心,不要想那么多,就算明天一号星就爆炸了,你又能怎么办呢?乐观一点嘛。”
“什么爆炸?”付质的声音从光脑那边传了过来。
“我说我想妈妈想得快要爆炸啦。”付兰又转过去继续跟亲亲妈妈贴贴。
萧柯窦看着付兰正在跟自己的母亲进行没有任何实质内容的谈天说地,说:
“我想到了一些不太恰当的形容词。”
“孩子对母亲的依赖是种天性。”萧呈宁答。
当然萧柯窦不知道,今天早上萧呈宁已经至少跟付质进行了至少一个半星际时的无聊闲谈。
付质女士真是他们父女俩的精神食粮。
在付质到九号星开放移民申请通道后,付质就再没出现在维杜的视线里过。
当然出于各种原因,付质不可能明目张胆的把九号星在籍居民移到一号星,这要和九号星商议,征得对方同意才能开放。
所以这次开放的通道,只针对九号星无户籍人士——也就是那群黑户。
这批人在明文规定里也不归九号星管,所以一号星可以向九号星提交《星舰准入申请》,直接派遣星舰将这群人运回去。
事实上如果他们的移民申请已经通过一号星的审核,他们就可以申请使用最基础的民用免费光脑,虽然网速比萧柯窦的“电话手表”还慢,但可以以此乘坐星际航班,自己去一号星。
木已成舟,那些实验人已经不是重点了。
对现在的维杜而言,最紧急的事情是抗住压力,向他背后的人证明自己的价值,否则他很有可能会变成背锅的弃子。
维杜奔走了一晚,疲惫的靠在椅背上小憩。
他都不知道付质是怎么发现那批人的,从付兰到九号星之后,她几乎都在九号星的智能监视下。
他连付质什么时候溜出去的都不知道。
而且最开始还是维杜主动找其它居住星的人过来,试图将九号星的叛乱分压到别人身上,结果现在九号星的叛乱反而是小事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