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尊的素养by漠小兰
漠小兰  发于:2025年01月0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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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颗血珠子有些扎眼,木离冷声道:“你错在不该进来,我既不让你来,你为何要来?”
他坐直了些,目光澄澈道:“我见师尊难受才来的。”
木离冷笑一声:“你为何会将内丹给我?兽类的内丹最为紧要,为何给我?”
他脸上又露出了困惑的神情:“这难道不是师尊予我的书册中,所述的‘阴阳双修’之术?”
木离怔愣了片刻,除却水灵根的书册,她给的其余书册就是青檀按照灵兽修习秘法找来的,竟还有阴阳双修一术?
她抬眼仔仔细细地打量起眼前的木叽。
他就是谢烬渊,然而,他真以为自己是一只兽?
为何谢烬渊好端端地变了兽身?
诚然,如果他真是从前的那个谢烬渊,绝不可能如此这般低声下气地唤她师尊。
木离又想到了小鸡仔初时的模样,灵气稀薄,同寻常鸟兽毫无区别,谢烬渊是如何沦落到这个地步的?
更重要的是,如果他是谢烬渊,那昆仑山巅的那个又是谁?
刘紫鹜手持玄光剑是不是也是这个缘故?
那千魂引?
对了,千魂引!
想到这里,木离慌忙地摸出枕下的千魂引,递给他,急道:“你用魂引试试?”
既然是谢烬渊的东西,说不定只有他才能用。
谢烬渊见她一脸急切,随手接过千魂引,薄薄一张金纸,背后尚有从前木离流下的烧过的印记。
这就是他的那张魂引,当日他以身祭器,祭了魂引,而魂引却被李孟寒拿了去。
到了太一真人手里,李孟寒果然没有死。
“你快试试啊。”木离着急地催促他道。
谢烬渊指尖摇了摇,那千魂引毫无变化。
“我不会用。”
木离狐疑地看了他一眼,收回了魂引。
两人相对而坐,光线黯淡的青纱帐中,一时无声,空气中残留着二人的气息。
目光相碰,木离转过了眼。说到底,他今日以内丹解了她的魔气,是救了她一命。
可是这个人是谢烬渊啊。
是和自己暂时因缘,各随其道的谢烬渊啊。
她怒从心又起,眼光如刀,凌厉地刮过他的面目,往日种种涌上心间。
“你自去寻个梓芜派的道人领你回去。”
他的眉头蹙紧:“师尊,这是要赶我走?”
“你我师徒缘分已尽,大道朝天,各走一边。明日一早,你便走罢。”
他的脸色一瞬间变得极为难看,倾身朝前而来:“师尊,我不走!”目光在暗中幽亮,委屈不甘就这样浮现在了脸上。
即便是谢烬渊,可谢烬渊从不会有这样的表情。
木离哑然片刻,硬声道:“让你走,你就走。”
他不解地牢牢盯着自己,眼帘垂下,视线在两人之间逡巡。
“为何?”两人的衣衫只是松松垮垮地披在身上,发髻凌乱,他又问,“为何?”眸中满是不解,“可是这‘阴阳双修之术’有何不妥?”
木离喉头一哽,顿感到眼前的谢烬渊和从前的谢烬渊不可同日而语,他难道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还能再想起来么?
木离皱了皱眉,正欲开口,窗外却忽然传来‘嘣’一声巨响,声震长空,平地惊雷一般,炫目的冷光照亮了整个窗棂。
暗夜焰火,是皇城陷落的信号。

太一真人迷迷糊糊地睡着, 忽被这声巨响震得自木榻滚落在地。
他睁开眼睛,慌慌张张地问清音道:“怎么回事, 怎么回事?发生了什么事?”
清音没有理会他,从他身旁经过,仰头去看窗外的焰火,银白色的烟花在暗夜炸开,明晃晃的白光照在碧瓦朱檐上,整座皇宫被诡异的银白光晕笼罩。
清音将摸出一道符箓点燃,头顶青光一闪便是一道剑光笔直射下。
“好厉害的禁制。”她疾疾闪身避过, 捏了个玄变诀,化作一道青烟,跃过窗棂朝外飞去, 禁制剑光如影随形。
“清音道友!”太一真人忙不迭地从地上爬起来,着急地大声呼喊,乍然遇到这种变故, 他唯恐被落下。
清音自然无暇顾及他,转眼已经消失在了夜空之中。
他盯着皇城上空的焰火, 心头大惊, 这是出大事了!是皇帝不行了?还是诸侯造反了?官道是不是打起来了?
他越想越是心慌, 鞋都来不及穿上, 拉开门跑到客栈的长廊查看, 因为这焰火的缘故, 客栈里的所有人都醒了,或是道众, 或是凡人,大多探头探脑地露出惊诧不已的表情。
来王城捉邪胎的人不少,可谁都没想到皇宫里会有此突变。
今上虽是体弱, 但也不是弱到撒手人寰的地步,众人面面相觑,都不知该如何是好。
客栈外的长街上却渐渐响起了疾驰的马蹄声,铁蹄踏过石板,声音若雨若雷,使得今夜的皇城愈发鼓噪。
青檀化身为鹤,自皇城上空盘旋,暗夜的焰火终于燃到了最后一簇,银光落下,却是鲜红如血的红浪冲上云霄,发出尖啸的呲呲声。
红浪熄灭过后,皇宫漆黑一片,青檀俯瞰宫廷,只余些微光芒了。
巍峨的宣和殿二十五级台阶之上,圆形露台高高耸立,正中一方铜制炉鼎火星闪烁,可鼎盖未封,青檀定睛细看,里面有人!
炉鼎中捆缚着的是一个小孩,青檀一眼就认出了他,俯冲而下,化作了青袍人影。
阿宝认出了他额前的一笔青火纹路,皱着发红的鼻子,眼泪汪汪道:“神仙,神仙你又来救我了!救命啊!”
“阿宝。”青檀唤了他一声,正欲伸手去捉他出鼎,鼎中的火舌骤然腾起,似红似青,舔过青檀的手腕。
“嗯……”灼热刺痛了他,青檀闷哼一声,立刻收回了手臂,低头一看,已见腕上皮肉腐烂,露出斑斑点点的黑红之色。
他再观炉鼎内的阿宝,火光仿佛伤不到他,他只毫无所觉地继续啼哭着:“神仙,救我,神仙,救我。”一边说着,一边扭动着身躯,想要挣脱捆缚他的绳索。
青檀方才觉察他背后隆起的皮肉,如同一个滚圆的肉丘,长在他的背上。
这是何物?
“来者何人!”
一把飞剑破空击来,青檀险险避过,回身方见数十个背绣猛虎的官道们齐齐涌上了祭台,大喝道:“妖兽伏诛!”
青檀目光扫过来人,皆是元婴修为的道修,他虽已大乘,可寡不敌众,不必同他们多纠缠,振翅而飞便是,但他为难地又看了一眼尚在炉鼎中的阿宝。
这个昆仑山下的小孩怎么在这里?为何如此巧合?
不过犹豫了短短一息,一道紫光绳索被甩将而出。
缚兽索!
青檀本欲高飞,背后忽而又射来飞剑,数十官道团团包围住了他。
“神仙,救我!”阿宝见状,大声哭喊着。
炉鼎内的火焰遽然腾起,青烟升高。
面前的官道眉目一松,回身对其余人道:“备阵,取胎。”
话音未落,穹顶突地漫下一片银亮的剑光,刀刀如雪,一道人影御剑而下,身后是追逐着他的来自皇城禁制的万千剑光。
他身上的素袍摇曳,发间并未竖冠,只虚虚地绑了青色的丝带。
玄光剑气大盛,同源同宗,一时稳稳地压制住了周遭的剑气。
来人的面目似乎也在剑气中流光,眉清目朗,手持玄光。
谢烬渊!
青檀恍惚了一瞬,待看清他的灵台才恍然大悟,这是木叽!他竟已是大乘修为的灵兽了!
“玉楼道君!”诸位官道大惊道。
谢烬渊压下玄光剑,视线扫过众人,却问:“皇帝何在?”
寂静无声了一息,其中一个官道大胆道:“陛下殡天了。”
说罢,却见谢烬渊的脸上波澜不惊。
“先把阿宝捞出来。”他耳边听到木离的声音说。
青檀同样听见了这道人声,方见他的肩上停留着一片蜷缩的枯叶。
谢烬渊回身去看炉鼎,阿宝尚在嘤嘤而泣,可他背后的邪胎却已迫不及待,正欲破笼而出,滚滚烈火之中,汇聚的黑气越来越浓。
他瞥了一眼肩上的枯叶,脚步却没有动。
木离愣了愣,阿宝啼哭不已,她终于按捺不住,飞身往炉鼎而去。
经年不见,这鼎内火光的气息依旧熟悉,是当初灵山道人的气息。她落到鼎中,并不觉炙热,火中的阿宝不知是不是缘于邪胎的缘故,也仿佛不被这火光炙烤。
她停在了阿宝的背后,那鼓胀的肉丘似乎能感觉到叶片的坠落,砰咚砰咚地跳动了起来。
“啊!”阿宝尖叫了一声,剧烈地挣扎了起来。
黑烟密布中,木离闻到了一股馥郁花香,下一刻耳畔只听“嗷”一声嘶吼,却是一只圆滚滚的貔貅从阿宝的脚下滚了出来。
“殿下!”
此刻貔貅的身形只有巴掌大小,通体发红,长长的云眉耸拉着,看上去无精打采。
“你怎么在这里?”
“我来皇宫探听虚实,找到了邪胎,可不慎遭了道,困在这炉鼎里了,这鼎里面的道法甚阴险,好在殿下来救我了,呜呜呜……”
此鼎竟能压制貔貅?木离大感诧异。
那所谓灵山道人难道果真不是个不入流的道人。他打通阴阳幻境的通道,又逃脱了宗门密不透风的追捕,难怪……难怪诸道皆言灵山道人是师尊。
木离口中又念一遍玄变诀,在炉鼎中化作了人身,捉住貔貅先往腰间一塞,又探身去解阿宝身上的绳索。
“啊啊啊!”
阿宝惊叫不已,背上的肉丘发出噗呲噗呲的声音,一张人面藏在皮下半隐半现,眼看就要穿破皮肉而出。
“殿下,邪胎将出,早作决断啊。”貔貅着急道。
阿宝的眼睛哭得又红又肿,抬头只顾牢牢地盯着木离。
“神仙,救我!”
木离解下绳索,抱住阿宝,纵身一跃,跳出了炉鼎。
官道见状连忙围了上来:“妖道,放下邪胎!”
“师尊。”
玄光剑气倾泻,震开了来人。
谢烬渊走到了木离身侧,神色复杂地望了一眼她怀中的阿宝。
时机晚了,他活不成了。
阿宝甫一出炉鼎,浑身便不停地哆嗦,先前如常的面色急速地变为青黑,唇上半点血色也没有。
木离摸到他的后背濡湿一片,大颗大颗的血珠子顺着皮肉崩裂处,成串地往下滴落,木离的青纱裙转眼便成了血红。
“阿宝。”她轻轻地唤了他一声,指尖灵力流转抚上了他的背心。
天边青光骤亮,禁制的剑光簌簌而下。
玄光剑飞转耳上,挡住了大半剑光。
木离怀中的阿宝呼吸却愈发急促,呼出的气音尖啸。
木离抬头去迎落下的几道剑光,恰在此刻,阿宝后背落下的一滩血珠,倏忽化作一把利剑,径直插入了他的后背,滚滚黑烟顷刻四散,鬼声啸啸,卷起一阵狂风。
木离心头大惊,连忙抱紧了阿宝。
以血为媒,柔水成刀。
水灵根的修士方能成诀。此诀非是大乘不可。
她扭头瞪向一侧的谢烬渊:“是你!”
话音刚落,阿宝的皮肉因为黑气离体迅速地干瘪了下去,变作了一滩黑水。

第76章 神仙泪
谢烬渊手中的玄光剑一经黑烟笼罩, 便震颤不休,龙吟凤啸之声源源不绝。黑气之中, 邪胎已然成型,雾蒙蒙的,直朝木离而去,无孔不入地窜进她的身体。
木离周身被黑烟一吹,起初冷得四肢发抖,下一刻周身却又滚烫得难以忍耐。如同前两次邪胎入体,两道魔气和灵气在体内蛮横地冲撞, 灵台翻涌,摇摇欲坠,木离闭上眼睛凝神, 耳畔却忽听一声风响,她挣扎着睁开眼睛,却见谢烬渊的背影漫入了前方的无尽黑烟之中。
谢烬渊察觉到了来人的气息, 早在木离跃出炉鼎的时候,他就察觉到了。
李孟寒。
雾中人影乍现, 李孟寒走得缓缓, 白氅被黑色烟雾吹得鼓胀, 大袖上寥寥几笔勾勒出鹤影孤月。
李孟寒竟已复了原身。谢烬渊瞳孔微缩, 手中的玄光剑感觉到他的气息变化, 震颤不已, 即便强压住剑气,雪光般的星点顿入雾中。
李孟寒也正瞬也不瞬地注视着谢烬渊。他自玄变而来, 先前早已察觉到木离的接近,可甫一见到面前的谢烬渊,方才窥见两人灵台处丝丝缠绕的, 彼此的气息相依相存,这样的灵神纠缠几欲令他发狂。
李孟寒手掌翻动,一把水剑赫然倾出,节节成冰。
他身形一动,两剑在空中铮然撞响,寂寂之中,只听咔咔数道声响,冰剑岌岌可危,但玄光剑身却也被冷雾似得枷锁缠绕。
玄光剑再厉害,如今的谢烬渊却也只是个大乘,而李孟寒自幽冥而返,修为却早已在其之上。
“是你杀了他。”谢烬渊道,“道观中,太一手中之剑也是你。”
既是邪胎,自然要死,夫人如是,阿宝也如是。
李孟寒疏淡的眼眸波澜不惊:“你起了凡道,兴了官道,立下剑阵,取下魂引,偷来蟠螭铜镜,连邪胎托世都算出来了,可谓算无遗策。”
谢烬渊手持玄光不让分毫,李孟寒所执的冰剑身上裂缝越来越密,可他神色依旧冷淡,徐徐又道:“可你算来算去,算了多少时日,一百年,两百年,还是三百年?到头来,你还是算漏了我啊,你真以为就凭区区一个你,就能杀得了我,不过尔尔。”
玄光剑发出一声尖利吟啸,刺目的雪白剑光转瞬穿透了冰剑身上的裂缝。
李孟寒轻声一笑,松开手,冰剑化作齑粉,随风扬去。
谢烬渊横剑一扫,剑尖距离李孟寒的喉咙不过咫尺,可他的身影如同水波般轻轻荡漾了开去。
藏形弄影!
“都说了,你杀不了我,不过尔尔。”李孟寒的声音鬼魅一样地如影随形,响在他的耳际。
“殿下!”貔貅的声音远远传来,“殿下,快看!袖中的符引!”
谢烬渊闻言立刻回身,木离浑身黑气弥漫,可她睁开眼睛,瞳仁依旧清亮。
她的袖中金色的符纸被一团烈火舔舐过,赤红火焰竟已将一小截符箓烧成了灰。
千魂引起效用了?是因为她吸食邪胎的缘故么?
木离不敢耽误,抽出魂引,抛向半空。
赤火点燃金色的千魂引,引魂寻魄。
玄天峰,度虚道君,李孟寒。
玄天峰,度虚道君,李孟寒。
玄天峰,度虚道君,李孟寒。
木离默念三遍,自地上挣扎着站了起来,灵台处不停冲撞的魔气令她满头大汗,浑身犹如碎骨剧痛,她手中结诀,巨大的赤色火团飞入半空,将金色的千魂引包裹其中。
纸灰燃尽,原本黑色的灰烬转眼便作细碎的金箔,木离手指轻弹,火球如莲蕊初绽,分作两半,金箔片片飞入黑色的烟尘之中。
千魂引已经燃尽,木离立在原地,天空雾蒙蒙,暗无天日。
她的眼神渐渐黯淡,千魂引真的不管用么?
怎么会不管用呢?
木离呆望向半空,丝毫没有注意到谢烬渊的折返。
“师尊?”谢烬渊正欲开口,却忽觉头顶一凉,仰头望去,黑沉沉的浓雾间撒下了晶莹的雪花。
“师尊!”木离伸手去接那雪片,真的是雪,轻盈地飘落在她的掌上。
她还记得小的时候,师尊总是把她拢在雪裘大氅中,领她去玄天峰上望雪,那时候的玄天峰仿佛总是下雪。
第一次见雪的时候,她就问过李孟寒:“师尊,雪是什么?雪也是水变的么?那师尊也会变雪么?”
李孟寒手心翻转,便结出了晶莹剔透的雪花。
木离高兴地咯咯发笑,可李孟寒却说:“雪是大罗天上神仙的眼泪。”
她举目四望,玄天峰白雪皑皑,感叹道:“哇?那是哪个神仙这么伤心啊。”
“神仙就是我啊。”李孟寒如是道。
“师尊骗人,师尊还没有飞升,不是神仙。”
她都还记得。
雪花扑簌簌而下,雪片轻柔无声地坠落,木离祭出数道赤火,撞破眼前黑雾,她焦急地唤道:“师尊!”
浓雾之中,缓缓走来一个人影,木离怔愣片刻,定睛细看,着一袭竹青道袍,外罩雪白大氅,腰前系带,大袖边上绣着孤月飞鹤。
“师尊!”眼前的李孟寒依稀仍旧是从前那个青年道君的模样。
木离朝前奔去,走到近处,难以置信地捉住了他的一只宽袖:“师尊,真的是你!”
李孟寒颔首道:“是你引魂?”
木离立刻去察观他的灵台,可是灵台魔气愈声,耳边嗡嗡作响。
“你的魔毒未解。”李孟寒语气肯定道。
木离喉头一涩,到嘴边的话又咽了下去,她要怎么跟师尊说,她其实是邪神?
下一刻,李孟寒却抬手一点她的眉心,一股清清冷冷的灵气荡涤开来,压制住了灵台翻涌的魔气。
“师尊?”身后忽然传来谢烬渊的声音。
木离回头,恰见他持剑走来,目光在李孟寒身上流连。
“师尊?”李孟寒瞳仁淡漠,挑眉道。“谢烬渊?”
木离皱眉道:“不许乱叫,你先前杀了阿宝,我还没同你算账。”
“不是他杀得。”
“不是我杀得。”
没料到,李孟寒和谢烬渊同时开口道。
木离疑惑地抬眼,只听李孟寒道:“先前雾中尚有灵山道人的残魂气息,想来他欲取邪胎,杀了那个小娃娃。”
谢烬渊目光落到木离身上,颔首道:“雾中似乎确有一股诡异的邪气,徒儿不知是何人。”
灵山道人?
木离犹疑地扫过两人,此处是灵山道人的祭坛不假,难道这炉鼎中留下的熟悉的气息真是灵山道人。
他取邪胎又是为何?
“师尊,何以如此确定?”木离问李孟寒道。
“我与灵山道人交手数回,自然认得他的法门。”
木离觉得不对:“师尊先前一直在这里?”
李孟寒微笑道:“魂入幽冥,幽冥出世,我自一直在雾中。徒儿,上次不也曾在雾中窥见了我。”
木离霎时想到梓芜观中,她确实曾见过李孟寒的虚影。她紧张地伸手去摸他的头发,又去摸他的脸颊,不放心地接连问道:“那师尊此一回是真的回魂了么,不会再变作虚影了吧,这具魂体是哪里来得,我怎么没有祭器,反而用成了千魂引呢?”
谢烬渊目光如刀,目不转睛地注视着李孟寒。
木离全副身心都在李孟寒身上,并没有注意到身后他的神色。
先前,见到千魂引燃烧,他也错愕了一瞬,木离身形皆在,如何用的魂引,千魂引,需得以身祭器,用引者修为尽散,身随形灭。
不过,他转瞬便明白了过来,李孟寒杀阿宝,一是为了取他身上的邪胎,二是祭了阿宝的身,以身祭器,用了千魂引。
李孟寒对上谢烬渊的目光,轻轻掠过,望向木离,笑意疏朗道:“我回来了便不走了,这千魂引是道宗秘器,想来总有些不可为人道也的机密之处。”

第77章 不离
黑色的烟雾渐成浓云盖住了高耸的祭台, 木离举目四望,外围已被赶来的官道层层包围, 成百上千的法器发出的光芒闪闪烁烁。
黑云密布的头顶忽而闪过一道刺目的青灰闪电,轰隆隆惊雷炸响。脚下的石台开始转动,四角的石块倏地剥落下陷。耳边风过愈烈,仿佛鬼哭魔啸。
木离旋即明白过来,此乃诀阵。
数颗火球渍她掌中飞出,灼灼炽焰之下,圆形祭台显露出了整个诀势, 似八卦而非八卦,独缺四相,而铜鼎之下的青砖地面轰然裂开了三道极深的裂缝, 三条腰粗的藤曼蠕动着破土而出,相互纠缠,铜鼎内火光更是大盛, 一道金色的符咒显影半空,飘摇鼎上。
“囚兽诀。”木离默道。
原来如此, 此祭坛原本就是为了邪胎而设, 那灵山道人究竟是何人, 是算到了邪胎为兽, 还是算到了邪神为兽。
“师尊, 可有大碍?”
谢烬渊手持玄光剑一步抢到了她的身侧, 眼中担忧地望着她。
木离避过眼,并不答他。此刻身处祭台, 又在囚兽诀中,她本就翻涌的灵台更生动荡,此地不宜久留。
她又抬头再望一眼李孟寒:“师尊此刻出得了此王城么?”虽已引魂, 可这具魂体真能承受他的修为?
李孟寒淡淡一笑:“为师无碍。”
话音将落,寸寸坚冰自他脚下而生,白亮的冰棱卷地而起,顷刻冻住了三条藤曼,法器声破空而来。
官道闻风而动,一拥而上:“邪灵伏诛!”
李孟寒身影轻晃,转眼便不见了踪影,地上的冰棱化作刀刀利刃,朝四周疾疾射去。
冰刃穿破皮肉的噗噗声响接踵而至,几个道人应声到底,血液一流到冰上,便被悉数吸进了冰中,隔着晶莹剔透的冰层,血雾鲜红刺目。
木离怔愣一瞬,扭头只见谢烬渊长眉紧缩,捏着剑柄的指节发白,他却没有动,依旧固执地停留在她身旁:“师尊……”他出声又唤了她一声。
“你还不信么!他就是邪神托世!”清音的声音赫然响在耳畔,打断了谢烬渊的话。
木离心头一惊,循声望去,见到一道青影落在肩上,随之而来的,是王城内步下的禁制剑光。
清音显影而出,利落挡下几道剑光,横眉道:“李孟寒已经堕魔,你召他回来,做什么!”
禁制的剑光稍停,清音怒目相向。
木离咬咬牙,争辩道:“师尊不是邪神!”
顷刻之间,黑沉沉的天空却像突然漏出个大洞,无数青色剑光簌簌而下,像是疾雨,却全是锋利的刃光。
清音祭出法器去挡,可可那剑光分明掠过清音,径自朝木离身侧而去。
清音大觉蹊跷,定神一看,不由大惊:“你的这个灵兽马上就要渡劫了?他是兽类,短短数日便已要渡劫,你就不怕他灵力过盛,爆体而亡。”
这么快就要渡劫了?
木离速速去观谢烬渊的灵台,灵气翻涌,内丹旋转不停,果真如此!
天边青光闪烁,雷冥滚滚而来,夹杂着咆哮的剑气。谢烬渊竟要在王城渡劫,再没有比此地更糟糕的了,不仅要承受雷劫,更要承受来自王城禁令,剑气的攻击。
“谢烬渊。”木离焦急地脱口而出道。
清音面上更是一惊,却见他手中的玄光剑嗡鸣不止,跃入半空,洒下一片银亮的光晕。
玄关剑障,护住了光下的谢烬渊和木离二人。
此鸡真是谢烬渊?为何?
清音茫然地眉头蹙紧,回身一望,恰好看见正呆呆地望着她的清河。
“清音。”清河脸上又青又白,讷讷唤道。
“呆子,你也在这里!”清音低咒了一声,顾不得去追李孟寒,转身扯过了清河右臂,往祭台外跃出。
整个王城的官道眼下都已聚集到了祭台四周。李孟寒见道杀道,见魔封魔,虽不见其影,但百里冰霜血流成河。
“木离,还有,还有谢……木道友怎么办?”清河被她捉住并不挣扎,只讷讷问道。
“梓芜派的人还跟着你么?”清音却问。
清河不敢隐瞒,连忙摸出腰间的路符:“一直跟着我呢。”
清音接过路符,指尖一摇,传音符箓旋即祭出。
刘紫鹜好像就在附近。
木离被玄光剑光笼罩,见到青雷直下,劈在谢烬渊头顶,他周身灵气四溢,宽袍大袖被流窜的灵气振得猎猎作响。他的脸色苍白,额上挂着冷汗。
诚然如清音所说,这具兽身,即便已经化人,要承受渡劫期的雷劫实在颇为勉强。可是若是他自己捱不过雷劫,他便不能进入渡劫期。
木离仰头去看玄光剑屏障外游弋的青色剑光,王城禁制。
她抬手结诀,数道炽焰飞出屏障,朝剑光而去。青影赤火纠缠,挡住了不断下落的剑光。
“师尊。”即便是此时此刻,谢烬渊依旧扭头朝她笑了笑。
“闭嘴。”木离扭开了脸。
可她的灵台不稳,在这囚兽诀中,撑不了多久。
天雷劈里啪啦地落下了八道,谢烬渊摇摇欲坠。
还有最后一道雷,木离默默数着,见最后一道青雷落下。
谢烬渊面上已无血色,他的内丹却又回复了原貌,金色的光华流转。
木离汗湿了满背,心中却略略一松,伸手扶稳他的背心,口念剑诀,跃上了玄光剑。
刘紫鹜接到路符传音,匆匆赶来,见到的只是密密麻麻的官道和天空一闪而过的银白剑光,快如星芒。
待到那玄光剑光一远去,地表结出的冰棱便发出慑人的破碎声响,劈里啪啦,数百冰刃齐飞,刀刀致命。
刘紫鹜不敢贸然上前,却听空中落下一声,尖利的鹤啼。
李孟寒望见青檀俯冲而下,化作人影,跪到他身前叩首道:“道君三思啊!”
李孟寒见到青檀,不觉惊讶。青檀本就是他的灵兽,他的坐骑,他的一行一止并不瞒他。
李孟寒显影而出,静默了一息,方才杀戮带来的眼尾的赤色印记慢慢散去,他的瞳仁又恢复了往日的淡漠。
四周的冰刃稍歇,他的话音冷淡:“青檀,我不欲杀人,可人欲杀我,又该如何?”
冰棱拔地而起,将他们二人围在其中,青檀回头一望,见到黑气之中血茫茫一片,话音犹在发颤:“道君三思,还望道君息事宁人。道君既已魂归,何不重头再来,忘却尘世,就如同从前一般,栖身玄天峰。若如从前,掌门,掌门她定愿意常伴道君身侧。”
“重头再来。”李孟寒低声笑了笑,“常伴吾身。”
青檀叩首道:“正是,掌门自长眠醒来,心心念念的都是要找到千魂引,让道君魂归。”
李孟寒眺望一眼昆仑山的方向。
木离自然错过了青檀,她乘舆玄光剑直往昆仑山行去,不知是不是吸食邪胎的缘故,原本需得好几日御剑的路程,不足一个时辰便要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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