涨红—— by多梨
多梨  发于:2024年12月3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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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打电话给她们,”叶洗砚淡淡地说,“现在她和工厂没合作了,你可以把对方有案底的事直接告诉她,让她自己决定。”
杨全说:“可是,洗砚哥,她们年纪还小——”
他不明白,以前那个恨不得把千岱兰抱在怀里、藏到身上、恨不得长出一个袋鼠袋把她时时刻刻带着的老板去哪里了?
之前送千岱兰的礼物,给她用的睡衣乃至牙刷,哪一样不是叶洗砚亲自选?
别说之前,就说上个月,叶洗砚忙到脚不沾地,殚精竭虑之时,连吃午餐时都在看邮件;吃到一半忽然停下,表情严肃地让杨全过去。
吓得杨全还以为工作上出什么大问题了。
没想到叶洗砚只是告诉他,今天的午餐很不错,记下来,下次要请岱兰也尝尝。
现在,出这么大的事情,叶洗砚却只是让他打电话提醒一下。
如果没有发生这场争吵,只怕叶洗砚会亲自过去吧……
杨全想。
看来这次吵架,叶洗砚是真生气了。
他拿着那两本书,遗憾地想,多好的一对璧人儿啊——
“杨全。”
杨全精神焕发,回头:“哎,洗砚哥改主意了?”
“什么主意?”叶洗砚说,“等会儿你和阿姨说一下,明天早餐多做水煮蛋。”
杨全失望:“明天早餐?”
“不然呢?”叶洗砚说,“你也想吃?”
“不是……”杨全垂头丧气,“洗砚哥,我去打电话了。”
一直到他离开,叶洗砚都没叫住他。
坐在落地窗前的椅子上,叶洗砚看着那瑰丽、色泽丰富的晚霞一点点黯淡,夜幕降临,天与地渐渐漆黑一团。
他低头,拨通了一个熟悉号码。
对方很快接通:“怎么了,洗砚?”
“妈,”叶洗砚站起来,走到落地窗前,平静地看着在黑暗中挣扎、无可奈何被一点点吞噬的晚霞,“您非常欣赏的那个小姑娘,现在在青岛,今晚会去你们店里吃饭——”
“不过,我听说,她似乎遇到了点小麻烦。”
作者有话说:
终于写到梁亦桢的目的了……
自动躺平。
我说过,男配的“优质”点,最大的作用就是给女主的事业添瓦加砖。
其实梁亦桢还蛮惨,童年和幼年期不幸,被收养后过了没多少好日子就诊断出了病,在我初步预设中,他天然的免疫系统有一定缺陷,之所以坐轮椅是因为20岁左右患上强直性脊柱炎;等到后期,也就是四十岁左右,多种疾病叠加导致免疫系统受损,换了肺癌(。
当然,肺癌初期是可以治疗的,以现代的医疗水平,是可以顺利治疗的。
但梁亦桢属于他认为活着太痛苦了,缠绕他的疾病不单单是肺癌,不仅仅是这些,还有其他地方,责任导致的约束,必须要尽的义务……所以,他注定会死。
「Whenever you feel like criticizing any one,just remember that all the people in this world haven't had the advantages that you've had.」
(每当你想要批评什么人的时候,你要记住,这个世界上的人并非都具备你拥有的条件。)
来源自了《不起的盖茨比》[撒花]不过我现在手头上没有双语译林版的这本书啦啊啊啊原版现在应该只能买到二手了……所以不确定那本书翻译是不是这个版本。

珠玉餐馆隐藏在八大关中,是一栋德式老洋房,属于繁华葱荣中的一点幽幽安静。
千岱兰上次来这里,还是和叶洗砚一起徒步。
从小鱼山下的居民区徒步到这里,接近四公里,千岱兰都不知道他哪里来的好体力。
她那在流行美买发夹后做的漂亮小辫子都快散掉了,叶洗砚还能不疾不徐地当免费导游,一路耐心地解答她对周围建筑风格、和用途的疑惑。
这点和他窗上风格很像,千岱兰常常霜到呼吸不畅了,后者还能笑着要她手分手开月退数数,告诉她,绸茶一次数一个数,等她数够800下就结束。
万一数错了,那就得从头再开始数。
千岱兰将吃饭地点选择在这里,同样经过深思熟虑。
珠玉餐馆主要做融合菜,主打无国界料理和创意料理,菜好吃,有单独的包厢,附近又有军产,安保相对严格;唯一遗憾的是,现在不是夏季,否则的话,七八月份,会有不少退休高干来此疗养,还有便衣和警察值勤。
今晚,珠玉餐馆的服务员也比千岱兰设想中的多。
就连门口迎宾的门童,都额外增加俩身高马大、黑墨镜黑西装白手套的保安,乍一看,还有点像电视上的那种黑,社,会人员或保镖。
这样的气氛,果真将麦神奇镇住了。
对方有备而来,合计着她们俩丫头不好跑,带了俩膀大腰圆的男人来,哪里想到珠玉餐馆安保如此严格,吃饭前居然还要过一道安检——待被人引领着入了珠玉餐馆内部后,麦神奇和俩朋友的气焰已经下去多半,再看到坐在副陪位置的孟见岩,麦神奇和俩朋友互看一眼,都不吭声了。
“珠玉餐馆禁酒,听说麦哥也是开车来的,酒驾查得严格,所以今天以茶代酒,招待各位,”千岱兰落落大方站起来,含笑,“我也听说了,山东酒局上规矩多,我先领酒——领茶,咱们这一杯,先定三口,好不好?”
麦神奇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也说不出一个“不好”;他本是怀了拿捏千岱兰的心思来的,谁成想千岱兰滴水不漏的,无论是饭店安排还是说辞,都挑不出毛病。
更不要说,千岱兰旁边的孟见岩。
麦神奇再清楚不过了,孟见岩看起来忠厚老实,实际上才是个狠角色。
他那服装厂刚开起来的时候,就有人故意使坏,酒局上膈应他抢订单;孟见岩二话不说,趁人请客时拎了几箱好酒登门,执拗到逼得人下不来台,喝得四个人胃穿孔,在医院躺了好几天。
做生意么,真要是闹崩了,也都不好看;不是什么原则性问题,没必要闹得两败俱伤。
千岱兰记得叶洗砚先前的叮嘱,做事留一线,她不提麦神奇倒卖她家店铺货物的事,仍将叶洗砚搬了出来,皱着眉头,说是大老板那边接到举报,发现市面上有淘宝店在售卖未剪标的联名衣服——
麦神奇开始不安了。
千岱兰恩威并施,只说自己同大老板那边商议许久,决定只起诉淘宝店无授权卖假,不会再追究麦神奇的违约责任——因为这个,千岱兰才重新选择孟见岩的工厂。
当然,看在麦姐的关系上,千岱兰仍旧会将自己店里的一批小衫订单给麦神奇。
麦神奇听懂她的暗示。
他也爽利,端茶一饮而尽,说:“肯定是厂子里有手脚不干净的员工倒卖!等我回去看看,好好地收拾这些家伙——千总,我保证,您把这笔订单交给我后,那就放心吧,之后但凡是残次品,我盯得死死的,直接销毁——”
“销毁也太浪费了,”千岱兰说,“其实,只要不影响到我的正常网络销售,麦哥怎么处理掉这批货,我并不关心,也不干涉。毕竟,说到底,也只是一批被淘汰下来、没商标的残次品。”
麦神奇又喝一口茶。
许久,他终于下定决心,微微俯身,告诉千岱兰。
“来收货的,是个三十岁模样的人,大名钱芳芳,我们都叫她一声芳姐,”麦神奇说,“芳姐手底下好几个淘宝店,不过一般都是卖外贸尾货和跟单……她也不搞大品牌,一般都是HM、ZARA、Forever21之类的……这些个牌子,你也知道,不太管这方面,淘宝标题也搞擦边球,说真的,你去举报她,没用。”
千岱兰笑着说:“吃饭吃饭,我们不谈这个。”
晚上送麦神奇他们上了车,千岱兰刚想上孟见岩的车,珠玉餐馆的女老板又叫住她。
后者笑着说千岱兰他们是本店今天第88位消费的客人,按照惯例,有个抽奖活动,问她们感不感兴趣。
千岱兰做生意,也信运气,欣然受邀。
她手气不错,抽中免单,这次餐费全退给她不说,还作为幸运客人合了照。
孟见岩开车将她们送回住处,提醒千岱兰,出八大关后,后面好像有辆车一直跟着。
这话把千岱兰吓到了,她谨慎极了,疑心是麦神奇那道坎还没过去;
等到第二天,做完事后,立刻飞回上海。
幸好无事发生。
往后一个月,千岱兰的淘宝店都平稳地开着。
XX风来得快,模仿得也快。
千岱兰的店火了,又涌进来很多后起之秀,价格也压得越来越低,尤其是红ROSE,本身就靠低价起家,后来也不遮掩了,全靠打版千岱兰店里的衣服,用的布料差,价格也低,千岱兰一件T恤卖49,她们就卖29,走的是质量一般但多销的道路。
千岱兰不能和她们打价格战,再加上XX风这条赛道上开始越来越拥挤;在生意最红火的时刻,她花高价一口气买来了CHANEL、DIOR新春系列的不少裙子,把赵雅涵吓一跳。
这些衣服加起来,差不多能买两辆普通家用小汽车。
“咋?”赵雅涵被这一屋子散发金钱味道的衣服震撼到了,“咱还过不过日子了姐?”
“麦神奇的话点醒我了,ZARA之类的跟风大牌,凭什么我们不能跟?”千岱兰说,“时尚就是一大抄,大牌之间还不是你抄我我抄你?你看LV告GUCCI、Ceilne的老花了吗?别说LV是老花届鼻祖了,人家GOYARD比LV出现得还早呢。”
赵雅涵说:“明白了,我这就联系深圳——”
“回来,”千岱兰叫住她,“咱是要取其精华,弃其糟粕,明白吗?雅涵?咱们买大牌,是学它的剪裁,学它的设计,但不能照着抄,这不是等着别人告吗?我看了那么多杂志,估摸着下一年流行风格就那些,蓬蓬裙,条纹,黑点,重金属,链条,洞孔,男友风,工装裤……咱们该请个设计师了,这件事得让专业人来干。”
她高薪聘请了从JW手工坊退休的制版师,再招聘来设计师,距离“原创品牌”又更进一步。
千岱兰快忙疯了。
学校的课程依旧去上,吵架归吵架,千岱兰也不可能因为赌气而不听叶洗砚的话,她还是采纳了对方建议,聘请专业人员做事,而不是什么都自己扛。
但,想要把一个淘宝店铺做到大规模,也很不容易。
好在她平时上课时认真听讲,课下也不忘反复练习,期末成绩出来后,千岱兰成绩排名班级第五,综合绩点稍差,排名第八。
千岱兰犹豫很久,还是没把成绩发给叶洗砚。
不知道他现在还想不想看到。
这么多天,千岱兰和他唯一的联系,只有个没来得及接听的电话。
那还是期末考试周,凌晨五点钟,前天熬夜温习的千岱兰还在睡觉,忽然一阵心悸,她爬起来,发现叶洗砚在给她打电话,她刚想接,那电话就断了;
千岱兰吃过早饭,头脑彻底清醒后,再打过去,提示关机。
她问了杨全,杨全也不知道,说叶洗砚去法国度假了;这一次,他带的新助理——辛辛苦苦、忙忙碌碌一整年的杨全,则是选择休个长假,回家陪爸妈。
“那边信号不好,”杨全说,“也可能是误触,洗砚哥如果有急事找你,一定会再打电话的,放心吧!”
之后,千岱兰也没有再接到他的电话。
她倒是又问了杨全,杨全回答,说叶洗砚已经回国了;不过,对方最近在忙新游戏内测的事情,估计要等春节前后才有空闲时间。
千岱兰说好。
2013年的这个春节,千岱兰在杭州和二老一同过年。
殷慎言也受到千军邀请,住进他们家。
春节期间,快递停运前后加起来快一个月,暂时闭店休息,千岱兰瞬间松快不少。
大年初一,当殷慎言邀请千岱兰去西湖边上走走的时候,她没拒绝。
杭州的雪较为罕见,今年的两人就没有“湖心亭看雪”的好运。
冬日的西湖仿佛蒙了一层薄薄白雾,隐约有雾气缭绕在上。
西湖旁边有小小的文创市集,殷慎言看千岱兰一直盯着某个松果耳饰,付费买下,送给她。
千岱兰笑得眼睛弯弯:“谢谢慎言哥。”
殷慎言说:“为什么不叫我小树了?这么多天,你都没再叫我小树。”
千岱兰诧异:“你之前不是不喜欢我叫你小树吗?”
殷慎言说:“你现在突然变了称呼,我很不习惯。”
千岱兰笑了,小虎牙尖尖可爱。
“慢慢地就习惯了,”她说,“其实很多事情,都是需要慢慢习惯的。”
说到这里,千岱兰往前走,轻松:“慎言哥,我今天早上还和爸爸说,让他认了你当干儿子——”
“为什么?”殷慎言打断她,“这么突然?”
“不突然呀,”千岱兰回身,诧异看他,“最近大半年,你每周回来照顾爸妈;他们也把你当亲儿子看待,哪里突然?哪一天,哥哥如果要结婚,爸爸妈妈也会给未来嫂子包红包送大礼——”
殷慎言眼神复杂地看他,很久后,他才沉沉地说。
“算了,”他说,“都随你。”
说完这句话后,殷慎言侧身,看到一个黑衣男子,看背影,很像那个令他恶心的叶洗砚。只是,男子的右臂摆动不自然,像是受过什么伤——
只有背影,径直往远离西湖的方向走。
千岱兰美妙的杭州假期,止步于一封律师函。
转行做原创的过程中,千岱兰也没有直接放弃XX风的衣服,没有强行转型。
她仍旧关注着某位网红的多个社交平台账号,对方有双木屐拖鞋出圈了,千岱兰就抢先一步联系一件代发的批发商来卖,一双木屐批发价12.9,千岱兰店里卖49.9,暴赚一笔。
这次也一样,另一位网红的小兔子挂件爆火,千岱兰同样找一件代发的批发商,一个月卖出去500单——
她没想到,这个网红小兔子是有版权的。
版权方控告千岱兰售卖的小兔子侵犯了他们的版权,要求千岱兰给予销售额十倍的赔偿。
寒假还没结束,千岱兰研究着对方寄来的律师函,赵雅涵站在她后面,问:“咱们要不要找个被告经验丰富的?问问?”
千岱兰想了想:“殷慎言?他们公司经常被告。”
赵雅涵:“嗯……不是不行。”
殷慎言联系了几位法务部的同事,给千岱兰的建议是和谈。
这种事情很多,有些富人或公司,手中握着多个版权,字体,图片,或者某个独特的花纹,早就注册了版权;定期会有专员在网络上巡逻,一旦发现侵权现象,那就直接寄律师函——再谈和解费。
比如,某些商用网站,例如小说阅读网站,如果小说封面使用了他们的字体,无论小说付费还是免费,都算侵权,都可以控告他们要求赔偿。
“和谈?”
千岱兰若有所思地看着对方附记的版权声明,该小兔子造型玩偶的所有者姓名,赫然是“林怡”。
又是老熟人了。
确定是认识的那个“林怡”后,千岱兰第一个想到的,是前男友叶熙京;
只是,自从那巴掌后,两人再未联系过;现在过去求助,一个是不合适,另一个么,叶熙京也不是他妈妈的对手。
谈恋爱的那段时间内,千岱兰发现了,叶熙京真的被他妈妈拿捏——不,攥在手掌心。
PASS。
——那,林怡会害怕谁呢?
千岱兰苦恼地思考许久,忽然间想到,叶熙京和殷慎言打架的那个晚上,叶洗砚也在。
那个时候,林怡同叶洗砚说话,也是毕恭毕敬。尽管是长辈,却温顺得像小绵羊。
千岱兰微微地皱了眉。
送糖包的殷慎言,也在此刻看到她的电脑屏幕。
刚蒸熟的糖包白白胖胖,蒸腾着香喷喷的白气,看着就烫;千岱兰暂时没时间吃,还在思考怎么把赔偿款压到最低。
“这个形象未必是她原创,只要找出早于她版权登记、相似的第三者,就还有谈判的余地,”殷慎言目不转睛地看,显然很有这方面的经验,“别担心,我们公司内部有个专用的搜索引擎,可以通过图片搜索出相似的东西,从而让素材规避侵权风险……”
千岱兰震惊:“你们已经规避侵权风险了?还被这么多人告啊?”
殷慎言没有维护星云科技,只是让千岱兰将版权登记书给他一份,他去搜一搜。
千岱兰将版权登记书递给他。
殷慎言看到那版权登记书上的名字,身体微僵,在千岱兰书桌的空隙处放下盘子,转身,慢慢地走下楼。
窗外夜晚很深。
叶洗砚右臂上的石膏板刚拆,正尝试着握笔写字,忽然听到两声猫叫,他搁笔,看到一只长毛的橘猫轻盈跃入,身后跟着一只小三花。
叶简荷推门而入,含笑:“吵到你了?”
“没有,”叶洗砚摇头,说,“我想去姥姥家住几天。”
姥姥姥爷早已过世,祖宅尚在。
“算了,”叶简荷说,“杭州冬季湿冷,本来就不利于你骨折后的手恢复;那边房子很久没住人了,湿气太重,你去了也不方便。”
说到这里,她叹气:“其实你该去北京好好养养。”
一月前,叶洗砚高山滑雪时,转弯速度太快,未来得及调整,撞上了雪道旁的雪包;他反应迅速,调整了姿态,只有右臂受伤最重,没有撞到脊柱,头也有头盔保护;直升机直接送他去医院,及时治疗骨折的右手——幸好只是轻度,没怎么耽误他的正常工作和生活。
叶洗砚说:“您在这里,我当然要来杭州陪您过年。”
“是吗?”叶简荷揶揄,“因为我在杭州?”
说到这里,长毛橘猫立起身体,拼命地用前爪去扒拉叶洗砚的裤子,喵喵喵地叫着,像是饿极了,暖暖热热的猫咪肉垫触着他;叶洗砚俯身,用完好的左手将猫咪抱在怀里,又去找兔肉冻干喂给它。
叶简荷笑:“这小家伙,是个小滑头,刚刚给她俩开了罐头,现在又装没吃饱,过来骗你给她零食加餐。”
叶洗砚说:“哪里算得上骗?她们俩是您捡来的,流浪惯了,习惯了向人讨吃的而已。”
这样说着,他拆开兔肉冻干,均衡地倒在两只小猫的小餐盘中:“不讨,会饿死,她们习惯了这样生存而已,没办法。”
“我知道你有洁癖,”叶简荷笑盈盈,“如果你不喜欢被她这样骗,我给你再介绍其他懂事乖巧的,好不好?”
叶洗砚只喂猫,轻轻抚摸:“妈,她已经很好了。”
停了一下,他又说:“我不认为懂事乖巧是好的形容词。”
叶简荷说:“我在说猫,你在说什么?”
“我也在说猫,”叶洗砚抬头,看他的母亲,“我希望她能保持天性,即使这种天性会和我发生矛盾——那也是她。人不能只爱玫瑰而去拔掉她的刺,刺也是她的一部分。就像猫——您前几天还在同我提那些会拔去猫爪刺、磨掉猫尖牙的无良宠物商,怎么今天突然又说了这种话?”
叶简荷笑了:“所以,洗砚,你这些天在想什么呢?你既然喜欢她,为什么不将她强行留下?”
叶洗砚看着猫狼吞虎咽地吞食冻干。
“她不是猫,”许久后,叶洗砚才说,“我不能将她像猫一样关在家中,锁在笼子里。”
哪怕他能给予对方更好的物质条件、更舒适的生活、更能让她安心学习的环境。
也不能,不能。
不能拔掉她的利爪,不能磨掉她的尖牙,不能让她丧失捕食能力,不能令她只能依靠柔软的肉垫和喵喵声来向他乞讨。
他所需要的,是一个会和他争吵、活生生的、有自己脾性的人。
叶简荷不笑,仔细看自己的大儿子表情。
“您问过我,撞到雪包躺在地上时,心里在想什么,”叶洗砚说,“我那时没想工作,只是感到遗憾。”
叶简荷问:“什么遗憾?”
“我遗憾,同她说的最后一句话太凶;倘若我那时真有不测,那我同她说的最后一句话,竟然是句阴阳怪气的气话,她今后想起我,大约也只是那一句……还有那场争吵,不瞒您说,我当时说了许多过分的话。”
叶简荷说:“人要学会原谅情绪失控时的自己,这世界上没有人能永远保持理智。况且,那孩子年纪还小,你同她在一起,受她感染,偶尔做些幼稚的事、说些幼稚的话,也很正常;和叶平西结婚的时候,我也变得和他一样蠢。”
聊到这里,叶洗砚有些无奈地笑了一下。
“我明白,”他说,“其实,我发现,我也只是不能接受失败而已。在这一点上,我和我曾嗤之以鼻的人,没什么区别。”
叶简荷若有所思:“马拉松比赛中,不走完全程,能说谁是失败?”
叶洗砚起身。
“你的名字,是你姥姥为你取的,她喜爱梅花,又喜爱山水画,才有’洗砚’两个字,”叶简荷说,“其实,当初为你取名时,我也希望你能看清黑白,但又是,看得太清也不好,没必要事事一定分得清楚干净。”
叶洗砚眼神清明:“我知道,就像墨汁画白梅——爱也好,恨也罢,总是一体的。生气,也只是因为在意——既然在意,为什么非要争个高低?您也说了,我年龄大,更不应该和年纪小的她置气。”
叶简荷问:“你打算怎么做?”
叶洗砚低头。
许久,他说:“您上次提到灵隐寺附近有家素面做得不错,在哪里?”
初六,西湖寒气不散,晨跑的千岱兰收到叶洗砚发来的短信。
叶洗砚:「我想和你商议订单续约的事情,不知最近方便」
千岱兰将被风吹冷的手捂在脸上,给他回复。
千岱兰:「最近什么时候都可以,时间很多」
叶洗砚:「周五中午十二点,观隐素面馆,可以吗?」
千岱兰搜索面馆名称,看清地点。
刚想回复,林怡也打来电话。
对方语气一如既往地傲慢。
她这周也会来杭州,去灵隐寺烧香祈福,说只有周六有时间;倘若千岱兰想邀请她吃饭,只午餐可以留给她。
千岱兰灵机一动,问林怡,可不可以约在周六中午十一点,去观隐素面馆?这个面馆的素面很不错,就在灵隐寺旁边。
林怡没拒绝。
她这边同意后,千岱兰又飞快给叶洗砚发去消息,问,可不可以改成周六中午十二点?原地方不变,她请客。
叶洗砚:「可以」
一切安排妥当后,千岱兰长舒一口气。
眨眼间,周六到。
千岱兰准时赴约,杭州湿冷,连她的小白羽绒服也仿佛吸足水汽,塌掉了暖和的小绒绒。
和叶洗砚的争吵、最后一面已经跨越了大半个冬天,现如今抵达初春,千岱兰的朋友圈也始终定格在吵架那天。
到这个时刻,千岱兰才发现,其实叶洗砚很少发朋友圈。
林怡迟到了十分钟。
谈话也是如此,后者态度很淡,并不同意千岱兰提出的“和谈”,坚持要千岱兰出十倍的赔偿,否则将会直接将千岱兰告上法庭。
两人都没怎么吃东西,林怡在控制饮食,千岱兰在留着胃给叶洗砚。
她递过去两张纸。
这是前天晚上,殷慎言早早准备好、打印出来的。
“林阿姨,”千岱兰说,“根据您寄给我的律师函,我知道,您的’哈尼小兔子’形象创作于2011年10月21日,但我早在2010年3月7日,就有一名叫做Kimi的艺术家,在她的社交平台上上传了名为’珍妮小兔子’的玩偶形象——且,两只小兔子的外观高度相似,都是右耳有三个爱心缺口,且爪子上有相同的桔梗花刺绣,眼睛中的星星数量、大小和轮廓,基本一模一样。”
林怡把纸丢在桌子上,眯着眼睛:“你真想上法院?”
“林阿姨,我们售卖的小兔子,实际上,是Kimi艺术家授权给我们的珍妮小兔子,”千岱兰不卑不亢,“三天前,我们同这位艺术家达成授权约定,付给她版权费用;您如果想告我们侵权,或许还需要像法官解释,为什么您的哈尼小兔子和我们的珍妮小兔子如此高度相像,不是吗?”
林怡没说话,她看着千岱兰给的对比图片,将它们哗哗啦啦地揉成一团,丢在地上。
“谁知道你说得是真是假?”
“对方的社交平台现在还在开放中,当初发的图片也没有隐藏,您可以直接去搜;授权书也有,如果您需要的话,我可以稍后将电子版发送到您的邮箱中。”
忽然间,林怡想到了什么,说:“你那所谓的授权协议是哪一天签的?该不会是收到律师函之后吧?”
“这不是重点,”千岱兰微笑,“林阿姨,我想——”
说到这里,她的手机响了。
千岱兰没有避开林怡,态度从容地接听电话。
只用一句话,就让不屑一顾的林怡坐正了身体。
“洗砚哥?”千岱兰说,“是的,我马上就到,嗯,嗯,你先点单,你知道我爱吃什么。”
收起手机。
林怡看向千岱兰的视线微妙。
千岱兰却没有继续和她商谈的意思,开始收拾包,俨然要先走一步了。
“林阿姨,”千岱兰说,“今天的话就谈到这里吧,洗砚哥还在等我。”
林怡明白了:“你今天同时约了他?”
“其实是洗砚哥约我,”千岱兰笑,“只是前几天我一直在忙和阿姨您的沟通,一推再推,才拖到这个时候,实在推不开,没办法,洗砚哥就是这样黏人——好了,阿姨,我得先走了。洗砚哥很守时,您应该知道这点。”
说完后,她收拾好包,礼貌颔首,在林怡阴晴不定的视线中,从容不迫地推门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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