涨红—— by多梨
多梨  发于:2024年12月3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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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岱兰断断续续地乐。
“看你呀,叶洗砚,”她笑着说,“你果然还是抵抗不住我。”
她本来还想继续嘲讽叶洗砚必输无疑,千岱兰可还记得那个约定,可从头皮到脚掌心炸开的快乐中断了她洋洋得意的挑衅。
叶洗砚低低地嗯一声。
太早了,才早晨六点,房间外静籁无声,千岱兰亲吻他的额头,鼻子,眼睛,脖子,耳朵,亲到叶洗砚受不了了,将她狠狠地揉了一通;最后还是传统的传,教,士,千岱兰发现叶洗砚特别爱和她面对面,她像条坚韧的树袋熊,双手双脚都抱着他,只有背贴着,嘴也都吃满,偶尔挂不住了掉下来,也会被树袋熊妈妈稳稳地接回去。
两人差点误了去杭州的飞机。
杨全并不意外看到两个人,但意外的是俩人的嘴唇明显都肿了;怎么肿的,就不是一个优秀助理应该过问的事情。
优秀的助理只需要负责帮老板和千老板订酒店、餐厅,还犹豫着问老板需不需要计生用品和药物,被春风得意地回绝说暂时不需。
叶洗砚在杭州只住了一晚,就赶去上海,去秘密地见几个技术大拿。星云科技重薪挖叶洗砚的墙角,叶洗砚也预备着向对方下手。
他在上海又住了五天,这总共七晚,千岱兰也和他作了七晚,一共十次,三十一个滋势。
千岱兰从没有这么忙,也从来没有这么爽过。
这也是她第一次了解到叶洗砚的工作强度。
对方的作息时间非常规律,每天早上六点准时起床,洗澡,把她叫醒后来一次,或者去晨跑、酒店的健身房锻炼,八点吃早饭,开始处理工作或和人见面;午饭大多是应酬,下午工作、开视频会议、约人秘密商谈,直到晚上八九点才有时间。
到了这个时候再吃晚餐,叶洗砚基本上不会碰任何碳水,只吃配比健康、淋了油醋汁的蔬菜沙拉,或者白灼菜心,以及牛肉和四个蛋白。
除非工作非常紧急,否则,叶洗砚一定会在十点左右洗澡、抱着千岱兰进房上,床,直到俩人都愉快后再一起困觉觉。
他自律得像一个永动机。
千岱兰也没闲着。
她这几天的课程很少,工厂还在紧锣密鼓地生产莫兰迪风衣服大货;千岱兰悄悄地卖掉了自己有钱时买的部分奢侈品,除了叶洗砚送给她的那些,其余用来充场面的,都被她一股脑儿地卖到了二奢。
二奢压价特别狠,除非是供不应求的大爆款,不然,即使是上一秒刚抱出专柜、下一秒踏入二奢店也要打半折。
有几款,千岱兰实在舍不得,就拜托了同校的学姐学长,出给了同校同学。
钱财还是有点紧张。
梁曼华在这时候约了千岱兰吃饭,这个漂亮高傲的大小姐,大大咧咧的,先替养父梁亦桢道歉,继而又诚挚地问千岱兰,愿不愿意接受JW的网店顾问邀请。
她开价四十二万。
并承诺,此事和梁亦桢完全无关——纯粹是梁曼华的个人邀请,毕竟梁亦桢产业诸多,而JW只是其中很小的一部分。
和梁亦桢不同,梁曼华是个极爽朗的性格,道歉和谈条件都很爽利;这一点,和梁婉茵有点类似,含着金汤匙出生的富家女,天然有着傲慢,也从不会遮盖这种傲慢。
千岱兰犹豫了两天,点头答应。
毕竟她现在真得很缺钱。
她还和梁曼华谈了额外的条件,从今天算起,两年之内,只要是千岱兰淘宝店里做了原创新款,就会寄给梁曼华;梁曼华会穿着拍照片,免费为千岱兰的店做宣传。
敲定合约的下午,千岱兰窝在沙发中,手里捧着本《了不起的盖茨比》,有一搭没一搭地看。
叶洗砚在电脑前回邮件,太阳洒在桌子上,落在他手边白瓷盘中、切开的水果上。
回复完邮件的叶洗砚发出一声疲惫的叹。
千岱兰放下书,蹭蹭蹭跑过去,用小银叉叉了几块哈密瓜。
“哥哥叹什么气啊?”
叶洗砚疲倦地坐在椅子上,说:“有点累。”
“所以我说,早上你就不该在浴室里抱着草窝,多耗体力啊,一搞就半个小时你不累才怪,”千岱兰展示胳膊的肌肉,“这几天跟着你去健身房,我也练了不少肌肉呢。”
“是啊,看起来能代替武松去景阳冈打虎,”叶洗砚微笑看她,倦容淡淡,仍问,“下午不是还有课么?”
他要走了一份千岱兰的课程表,什么时候该上什么课,比她都还清楚。
“水课,”千岱兰说,“我翘掉了。”
叶洗砚看着她。
最终什么都没说。
千岱兰叉了一块甜甜的蜜瓜,抵到他唇边,笑着问哥哥要不要尝尝,叶洗砚仍笑着摇头。
“算了,”他拒绝得很委婉,“放置太久会破坏风味,我让他们再送一盘。”
千岱兰不可思议地批评他:“你太奢侈了!”
“太浪费了!”千岱兰批评他,“你对得起辛辛苦苦种水果的农民伯伯吗?对得起辛辛苦苦摘水果的阿姨吗?你对得起滋养这些甜瓜的营养粪——”
“咳。”
叶洗砚的手握成拳,在唇边,轻轻咳了一声:“岱兰。”
千岱兰义愤填膺地谴责完毕,飞快地吃掉一整盘。
都说同居最容易暴露出一个人的问题,千岱兰也在这短短七日的时间,发现了叶洗砚的很多“缺点”。
不吃切开超过半小时的水果,只喝固定几个品牌的水,这些都是小问题。
他的洁癖非常严重,用酒店的马桶时,一定要放一次性的坐垫,每次洗澡,一定要让顶喷流五分钟再用,更不要说浴缸了——
叶洗砚一定要侍应生给浴缸套上一次性的套后再用,他自己不去酒店泳池游泳,也不许千岱兰去;衣服鞋子等都是杨全送去专门的店里去清洗护理,梳子上一根头发都不能有,且不和人共用梳子——
他给千岱兰准备的小梳子是国王木的,圆圆的,很可爱。
但千岱兰也很喜欢叶洗砚的那个黑檀木梳子。
使用第一次时,被叶洗砚看到。
他将她的长发取下,然后温和地告诉千岱兰,下次不要用这把,他不习惯和人共用同把梳子。
千岱兰不能理解,但尊重。
毕竟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怪癖。
就像叶洗砚,他的杏批也很奇怪,他喜欢完全由他来主导、安排的杏爱。什么糕巢控制简直就是入门级,他最喜欢把千岱兰撩拨到难耐再愉悦地给予快乐;换句话说,这个人喜欢将什么都稳稳控制住,喜欢一切都按照他的步伐来。
换句话说,千岱兰只需要享受就可以了。
总体而言,这些还是无伤大雅的小毛病。
毕竟叶洗砚的洁癖更多是约束自己,且有酒店的侍应生、完美助理杨全、以及雇佣的专业阿姨和金钱来解决。
如果他是个一清二白的穷光蛋,这些缺陷就该被无情放大几十倍了。
这场同居中,千岱兰也并非全无收获。
叶洗砚的英语和法语都不错,能帮她练习口语,帮她订正法语老师留下的作业;显然,他还是希望千岱兰能够多多以校园生活为重,而非现在这样、全身心投入工作。
“并不是阻拦你开店,只是希望你可以别只关注淘宝店,”叶洗砚说,“大学只有四年,这四年,也不仅仅只有学习成绩和绩点;其实你可以多多体验校园生活——”
千岱兰一边嘟囔着你又不是我爸——我爸也不这么管我,一边捧着叶洗砚的脸用力强吻他。
次日,千岱兰,就开始忙起来了。
第一批蹭某网红热度的大货快出来了。
在完美复刻的基础上,还升级了版型剪裁;这批莫兰迪风的衣服,毕竟是蹭热度,千岱兰不好意思让梁曼华和梁婉茵拍照,合计了一下,她充当了模特,赵雅涵带了衣服和摄像机飞来上海,为她拍。
赵雅涵现在是店里的二把手,做事熟练又干脆,上午拍完照,晚上就P好图上淘宝链接。
千岱兰做梦也没想到,SML各500件、总共十个商品,三天内被抢购一空。
——或许不单单是网红效应,还有她的图拍得很美。
千岱兰臭美地想。
她立刻通知麦神奇的工厂,追加做货订单,还让对方把之前犹豫的几款针织小衫和吊带、连衣裙也做了;这次的爆单超乎意料,千岱兰请了两天假,亲自去杭州的仓库监督发货。
忙得脚不沾地,当叶洗砚再度邀请她吃晚饭时,千岱兰联想到他的“劝学”,犹豫半天,还是没将“请假干淘宝店”的事情说出来。
她能感觉到,叶洗砚其实并不赞同这么做。
于是,她又撒了个善意的谎。
“今天晚上呀?不行不行,”千岱兰捂着手机听筒,“同学约我去听一个教授的讲座呢,对,是,哥哥有什么要紧事吗?”
叶洗砚说没什么要紧事,只是生意上的应酬,本想着介绍千岱兰给他们认识——
“还是以你的学校生活为主,”叶洗砚微笑,“吃饭的机会还有很多。”
他听到千岱兰乖乖地说好。
叶洗砚问:“肚子还痛吗?”
“不痛了,”千岱兰诚恳提建议,“但下次还是别厚乳了,这个滋事太深了。”
“好,”叶洗砚笑,“下次换个。”
事情还很多,叶洗砚匆匆结束通话。
这是一个科技相关的论坛,说是论坛,其实是各大技术公司的人轮流上去夸耀自己技术和项目;之后就是留给他们社交的晚餐。
这是叶熙京所在公关公司负责的一个项目,他今晚一定会来;毕竟是亲弟弟,叶洗砚希望他这半年能长进些。
叶洗砚翻过几页,在参与人员名单上看到了殷慎言的名字。
现在的叶洗砚已经做到心如止水,毫无波澜。
但他没想到,还能在这种场合遇到梁亦桢。
后者坐着电动轮椅,特意向叶简荷女士打招呼,问候她好。
叶洗砚无意间瞥见,梁亦桢的左手戴了一个手镯。
需要螺丝刀才能打开的手镯。
就像一个镣铐,将他牢牢地锁住。
叶洗砚平时少留意旁人的衣着,只是这个手镯一眼就能看出更适合女士,在梁亦桢这个病人身上,违和感更重。
叶洗砚这才多看了几眼。
梁亦桢在轻声称赞叶简荷女士脖子上的珍珠项链。
一串全是圆润的澳白,配以白金镶嵌的钻石,如繁花盛放,而吊坠处,则如珠帘般悬着六条由大至小的渐变小圆钻,末端坠着水滴形状的钻石,好似美人鱼的一串串眼泪。
Mikimoto的高级珠宝系列,叶洗砚曾订了两条,一条送给叶简荷女士,一条给予了千岱兰。
“好漂亮的项链,”梁亦桢微笑着说,“整个上海应该只有这一条吧?”
叶简荷笑。
“两条,”她说,“洗砚订了两条,一条在这里,另一条么——”
她打趣叶洗砚:“那就要去问他了。”
叶洗砚微微皱眉。
据他了解,梁亦桢不是对女性珠宝首饰感兴趣的性格。
他手腕上佩戴这样一个镯子反常,现在突然问起珍珠项链,更是异样。
“是送给女朋友了么?”梁亦桢恭喜叶简荷,“我刚刚看到一个姑娘戴,和令郎真是郎才女貌,十分般配。”
叶洗砚问:“梁先生刚从复旦过来?”
“什么复旦?”梁亦桢惊讶,“我刚见完令尊。”
叶洗砚笑容渐隐。
叶简荷微微蹙眉。
“咳咳,”梁亦桢轻轻咳嗽两声,戴着手镯的手以纸巾捂住嘴,好不容易止了咳,轮椅上的他将纸巾放在助理手中,仰首,看叶洗砚,淡笑,“刚才,在令尊身边,我看到伍珂戴着同样的珍珠项链……听闻你们青梅竹马,且令尊很满意她作为你的妻子,之前,你们差一步就成功订婚——刚刚,令堂说,你将另一条珍珠项链送给了女朋友,难道戴同款珍珠项链的伍珂小姐不是你女朋友么?”

“杭州这小笼包也太小巧玲珑了,还没我妈包的饺子大。”
千岱兰飞快吃完小笼包,将一次性筷子用力插穿一次性白色泡沫饭盒,顺手丢进旁边歪歪扭扭套了黑色塑料袋的垃圾桶中,抽纸巾擦嘴后,看桌上的两瓶冰露。
她扭头,问赵雅涵:“雅涵,哪个矿泉水瓶是你的呀?”
赵雅涵正打印发货单,打印机叮叮叮叮地响,她头也不抬:“我刚打开喝了一口,应该是水比较多的那瓶。”
千岱兰拿起水少的那瓶,拧开淡绿色的盖子,吨吨吨干了半瓶,汗又流了下来。
手臂因为翻检货品而蹭上灰泥,她也不在意。
现在的发货仓库是旧小区一楼的车库改造的,没有多余的窗子,又闷又热,不通风,空气中全是新衣服特有的气味,生冷,泛着微苦,冲鼻子,漂浮着无数纤维和小绒毛;呼吸时,她甚至感觉这些绒毛和糟糕的气味一并进入她单薄的肺中。
她咳了两声,手搭在笔记本电脑上,想看看后台数据。
这台电脑是叶洗砚送她的礼物,银灰色的Macbook Pro,确实轻便,就是用的时间久了,发热非常严重。现在,电脑摸起来就是烫的,千岱兰看着后台爆掉的单子,在心中预估了一下麦神奇那个厂的生产效率,遗憾地想,如果她能有自己的服装加工厂就好了。
当然,也只是在心中想想。
据千岱兰了解,现在很多做大做强的淘系女装品牌,都没有自己的加工厂——别说这个,就连优X库这个体量的,不也是和加工厂合作?
千军和周芸现在一块搬到杭州,他俩身体都不好,千岱兰就给父母安排了客服的工作;平时不忙的时候,千军还会炒菜做饭,这几天爆单严重,俩人忙得嘴唇干裂起了皮,饭也没时间做了,都是千岱兰统一订饭,小笼包,盖浇饭,炒菜米饭。
也就吃饭的这一回,千岱兰能稍微休息会。
现在,除了赵雅涵外,就雇了三个兼职大学生,打包发货,忙得脚不沾地,今天千岱兰也跟着一块根据订单分拣货品,打包,贴快递面单。
三个大学生都是小姑娘,干了一上午也不累,现在吃饭,还叽叽喳喳地聊天,千岱兰特意问了她们怎么在网上买衣服呢?是直接搜裙子吗?
仨姑娘认真地教千岱兰,说直接搜出来不好看,你得加关键词。比如“欧美风,“原宿风”,“恩典同款”,“ulzzang风”,还有什么小清新森女系日系棉麻韩系XX明星同款。
说到开心处,她们还给千岱兰分享了最近的流行小单品。
匡威或仿匡威的帆布鞋,穿的时候一定要把鞋跟踩下去,粗框的黑色眼镜,可以扎丸子头的黑色发圈……
“不过,千姐,你们店衣服风格真的很特别,”小姑娘说,“特有女人味。”
千岱兰笑了笑,心中默默地感谢了那位不开店不打广告、且不向任何粉丝分享衣服品牌和购买链接的网红。
或许对方真的已经财富自由淡泊名利。
千岱兰打心眼里感激对方。
多谢她的闭口不谈,所以千岱兰才能美滋滋地借着这波流量去变现。
如果世界上能多几个这样的网红来给她狠狠蹭、狠狠赚钱就好了。
“好好休息,”千岱兰对来兼职的大学生说,鼓励,“下午继续干,等晚上,我请你们吃海底捞;这两天大家确实也都辛苦了,这几天,每天再多加一百块钱辛苦费意外,晚饭也是我请。”
去年,海底捞以巨细致的服务体验在微博上爆火,毕竟能做到免费美甲和擦皮鞋的火锅店,在国内可能还是头一个。
拱墅区绍兴路上就有一家。
这话说完,仨姑娘果然来了劲,说谢谢千姐。
千岱兰不含糊,没有午休,在网上搜给大学生开实习报告的模板,仿照着格式写了个,打印出来,盖上公章。
她自己干了这么多年,也旁观了叶洗砚的做法,清楚地意识到,光靠给人画大饼是没用的;想让人死心塌地的干事,说一千句好听的话,都不如多加一百更实在。
当然,这点只针对受过大学教育的人群。
如果是和年纪大的老油条打交道,比如经常干一锤子买卖的装修工人、改水电的工人,就不能太客气;有时候客客气气的,他们反倒欺你“不懂事”,认为你什么都不懂,报价高倒也算了,换材料掺水偷工减料更可怕。
晚上去吃海底捞,热热闹闹,饭后,千岱兰才发现,叶洗砚又给她打了电话。
她都没接。
千岱兰立刻回拨。
对方很快接通。
“怎么了哥哥?”她问,吃辣吃得嗓子有点哑,“我刚刚听报告,手机静音呢,没听到。”
安静的卫生间。
叶洗砚站在洗手台前,面无表情地看镜中的自己。
“没什么,”他说,“今天怎么这么晚?”
今年八月份,微信推出服务,叶洗砚关注了三个平台,其中一个是某复旦学生自创;
对方实时分享校内的各种报告信息,半小时前,叶洗砚看到对方发的文。
今晚复旦大学的确有教授开设讲座,但在半小时前,讲座就已经结束了。
“嗯?是吗?”千岱兰一边接听,一边飞快地点开宿舍群,看舍友发到Q,Q群的听后感想,“宋教授分享了很多关于我国对外贸易——”
“我不是你的老师,”叶洗砚打断了她,“不用向我汇报这些。”
千岱兰在等免费的美甲,不解:“可是,哥哥前几天不是还说,喜欢我将上学时所有的事情都讲给你听么?”
许久后,她才听到叶洗砚低低的一声嗯。
“你怎么了?”千岱兰觉察到不对劲,“是不是工作太累了?”
“嗯,”叶洗砚说,“有一些。”
他常用这种模棱两可的词语,有也不是有,是有一些;
若有似无的,暧昧不清的,左右皆可的,黑白不明的。
“哥哥不是还要在上海住一周嘛?”千岱兰放软声音,“这几天我课表排得满,活动也多,还有宿舍聚餐、班级聚餐什么的……等过几天,我再去看看哥哥,好不好?”
她以为对方只是单纯地累到了。
叶洗砚仍看着镜子。
能清晰照出他整个人的镜子,世界上不会有比镜子更诚实的东西,但更多的人会选择相信卡西欧中的自己,才是原本的相貌。
“好,”他说,“晚上注意休息。”
千岱兰说好,说哥哥也注意身体。
叶洗砚无从辨认,这究竟是她的真心实意,还是说,仅仅是甜言蜜语。
收起手机,他拧开水龙头,用清冽的水濯洗双手。
十五分钟前,在梁亦桢说出那番似是而非的话后,叶洗砚轻描淡写地说,或许只是同款。
叶简荷也揶揄。
“熙京先前说喜欢伍珂,梁先生是不是记错熙京和洗砚了?”
梁亦桢微笑着说是,或许是我弄错了。
事实上,叶简荷和叶洗砚都清楚,以伍珂的经济状况和平时为人,绝不会花如此高的价格去买这样一串项链。
他送给岱兰的珍珠项链,怎么就到了伍珂手中?
叶洗砚皱眉。
他不方便直接问,只装作不经意地去问叶熙京,是否送了这样一串珍珠项链?
叶熙京刚和殷慎言互相阴(人)阳(身)怪(攻)气(击)了一番。
现在的他彻底放下伍珂,但听说伍珂和叶平西吃饭,又一阵紧张,担心叶平西这个永远生不了孩子的糟老头子别再看上伍珂——
叶熙京给梁婉茵打过去电话,旁敲侧击问了一圈,被梁婉茵不耐烦地骂回来。
“你神经病啊?把自己亲爹想那么坏,”梁婉茵说,“什么珍珠项链?喔,今晚珂珂说,你爹突然给她介绍了什么教授认识,她家在北京,现在来上海,衣服没有,首饰也没有——我就让她去我那儿选了选,可能是那个时候拿走的吧。”
叶熙京把这话讲给叶洗砚,叶洗砚心中已经明白大概。
岱兰的确提起过,说她请梁婉茵来拍了照片,还说梁婉茵现在特别好,帮她拍照推广都是免费的。
大约是梁婉茵借走了那串珍珠项链,岱兰对待朋友和身边人向来大方,定然不会拒绝;梁婉茵不在家,没同伍珂讲,伍珂不清楚,拿走那串项链,也是正常的。
这件事不是岱兰的错。
她的错不在这里。
叶洗砚不清楚梁亦桢想做什么。
对方身体每况愈下,听闻他近期频频去寻肺脏领域的专家,大约是肺部或其他内脏也出了问题;
因自身还有遗传性的免疫类疾病,梁亦桢不会选择诞育有血缘关系的后代。
当金钱的累积到一定程度后,有些人变成了变态繁育狂,疯狂地想要多生速生快生;而有些人,则厌倦了这种金钱名利,反倒更注重自身,不再考虑后代问题。
叶洗砚暂且不能判断梁亦桢属于哪种,后者的寿命恐怕不会超过十年;对方也清楚,所以才疯狂地为梁曼华及其他的梁家亲戚铺路。
——这和岱兰又有什么关系?
叶洗砚太阳穴突突地开始痛了。
吃饱后的杨全找到他,小声说,已经约好接下来的谈判和见面,对方都同意了私下约见;今天晚上,星云科技的人和梁亦桢走得很近,殷慎言也同梁亦桢单独聊天,不知道说了些什么。
“现在呢?”叶洗砚问,“现在他们在哪儿?”
“殷慎言接了个电话就走了,我偷听到他和侍应生说话,让他们把车开出来——哦,对了,我还听见他问,从这儿去杭州得多长时间,”杨全费解,“怎么这么晚了,他还要去杭州?”
叶洗砚对殷慎言的私人生活丝毫不感兴趣。
他今天来这里的目的,就是见两个投资人,继而和自己亲妈叶简荷女士继续谈判。
叶洗砚亲手带出来的一个人,在关键时刻带了团队部分人跳槽去星云科技,多个投资人陆续撤资,皆表明了叶洗砚这个新项目前景堪忧;
就连张楠,也劝叶洗砚,别在一个项目上死磕;他先前的确是都成功了,可人哪里有样样都成功的?
成功立项后的游戏,又有几个能做出来的?
叶洗砚坚持不肯解散团队,不愿放弃。
梁亦桢趁此时狮子大开口,开口谈条件,要叶洗砚将游戏的所有代理权都给他,相当于叶洗砚和他团队只负责开发和维护,利益八二分。
梁亦桢要八。
叶洗砚冷静拒绝。
晚上回到酒店,躺在床上休息,半梦半醒间,感受到有凉风,习惯性地扯了被子给岱兰盖,却摸个空。
叶洗砚在寂静中睁开眼。
满手虚无,身侧床铺空空。
这里的床品一日一换,更不要说如叶洗砚这样的洁癖客人;现如今,千岱兰留下的气味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只有她常用的那把小梳子,不小心遗落在这里。
上面也是空荡荡的,因为她明白叶洗砚的洁癖,这个聪明的女孩像变色龙,飞快适应着不同环境;同住酒店的第二天,每次用完这把梳子,她就会将缠在上面的头发全部丢掉。
叶洗砚意识到,千岱兰已经回学校了。
今天的她又骗了他一次。
她并没有去听那个讲座,也没有答应他的邀请,大约是在忙她的淘宝店。
叶洗砚依稀记得,她提过一句,说店里准备卖一批自制的新品。
没什么。
她之前很不容易,撒谎只是一种让自己生活更好的本能,这没什么。
叶洗砚对自己说,她还年轻,现在还小。
人总是对自己拥有的东西毫不在意,千岱兰不在意现在已经拥有的校园时光,而是在追求她的事业——为了这种事情向他撒谎,其实也没什么。
毕竟,她是为了事业才骗他,而不是和其他男人在一起,不是吗?
十一月的杭州午夜,晚风冷飕飕,穿着睡衣的千岱兰和西装革履的殷慎言相对坐在小小客厅中。
厨房中,周芸在炖煮热腾腾的粥汤,香甜的味道悠悠传来,头发梳理整齐、白衬衫黑西装的殷慎言,垂眼看着千岱兰。
两个人已经很久没见,千岱兰差点没认出现在的殷慎言。
他现在不再穿程序员的格子衫卫衣T恤牛仔裤,衬衫的白和西装的黑划分分明,反差感极大——
替他开门时,千岱兰心脏跳了一下。
她差点以为叶洗砚又来“抓”她了。
不清楚是不是经过社会的毒打,今天的殷慎言特别客气地和她说话,聊天,问她的大学生活怎么样,问她开店怎么样。
千岱兰也同样客气地谢谢他,谢谢他这些天对周芸和千军的照顾。
——她今天才知道,自从搬到杭州后,每周五晚上,殷慎言都会开车从上海到这里来,照顾千军和周芸,直到周天晚再回去。
风雨无阻,不曾休息一次。
“我都不知道你买车了,”千岱兰说,“挺好看的。”
末了,殷慎言微微侧脸,成熟英俊的脸看千岱兰。
“对不起,”他说,“上次打电话时,我喝多了酒,情绪激动。”
“没关系,”千岱兰说,“我原谅你了。”
“其实,”殷慎言说,“我上次提清华没有别的意思,也没有说你的分数低;我当时是想说,如果你那一整年都用来学习、而不是深圳广州沈阳来回跑的话,能考更高的分——”
“殷慎言,”千岱兰淡淡地说,“我现在不想和你吵架。”
“……对不起。”
周芸端了甜甜的粥来,笑着招呼殷慎言吃饭。殷慎言在应酬场合吃得不多,笑着说谢谢姨,一边又提到,他带了些滋补品,等明天再给他们炖滋补汤喝。
周芸眉开眼笑地说哎呀哎呀怎么这么客气,下次可不许买了。
一边又主动让出地方,不打扰他和千岱兰,留他们单独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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