涨红—— by多梨
多梨  发于:2024年12月31日

关灯
护眼

风水轮流转,十年后,紫姐的’紫桐’,开得越来越红火,庄丹丹的生意却大不如前,怎能不让她嫉恨?
庄丹丹问:“你是谁?”
“一个被紫姐打压的小服装店店主,”千岱兰没说真实姓名,沙哑,“我做小本生意,哪里能挤兑得起紫姐的大生意?只是今天晚上看贴吧,才知道,原来当初紫姐的红丹彤害了您这么些年……红丹丹的声誉现在还受影响,又急又气,才给您说了这些。”
“贴吧?”庄丹丹问,“什么贴吧?”
“百度贴吧,就沈阳吧,”千岱兰说,“您不知道吗?那上面……唉,您不知道也好,看得我这个外人都替您生气。”
庄丹丹沉默很久,突然问:“前几天我收到的匿名信,也是你寄的?你说她们涉及行贿、偷税漏税,也是真的?”
“信里的照片都是我亲手拍的,”千岱兰说,“您想怎么处置都可以。”
庄丹丹冷冷地说:“我怎么知道你是不是说谎?你怎么不自己去举报?”
然后,她就挂了电话。
千岱兰不着急,她登录同城的贴吧,搜索关键词,顶了几个帖子。
这几个帖子,毫无例外,都是劝大家别去“红丹丹”买衣服的。
「十年前我在红丹丹买过毛衣,质量太差了,回家后发现有断线的洞,老板娘还不给换」
「楼上的,是红丹彤吧」
「红丹彤和红丹丹是一家老板,装修得都一模一样,你不记得?」
「是啊,就是一家;我妈以前可爱去红丹丹了,但那一段时间后,就再也不愿意去了,价格高,质量差」
半小时后,千岱兰在这个帖子下,看到一个熟悉的名字。
山丹丹花开红艳艳:「太恶心了,红丹彤就是山寨店!和红丹丹根本不是同一家!大家别上当!」
山丹丹花开红艳艳:「红丹彤是现在的紫桐!老板娘偷税漏税好多年了!」
千岱兰举报删除这个帖子。
成功了。
电脑屏幕上的蓝光安静地打在千岱兰的脸上,她冷冷地看着提示帖子已删除的字样,又看到首页浮现出几条帖子,都是「山丹丹花开红艳艳」;标题毫无例外,都是「红丹彤和红丹丹不是同一家店」。
她在试图为自己的清白辩解,但遗憾地被管理员发现、以重复刷帖为由禁言。
千岱兰闭上眼睛,隔着屏幕,冥冥之中,清晰感受到庄丹丹的愤怒。
生气吧。
千岱兰想。
你现在越生气,等下报复得越狠。
这是叶洗砚教她的。
不战而屈人之兵,报复手段要高明,将自己从中摘得干干净净;挑拨离间,借刀杀人。
届时紫姐狠狠栽了跟头,也绝想不到她的头上。
复旦大学的录取通知书,寄到千岱兰在沈阳租住、即将到期的房子里。
此刻已是八月份,千岱兰回沈阳取自己的录取通知书,和麦姐吃饭,听她提到,紫姐和庄丹丹狠狠干了一架。
“啧啧啧,紫姐的脸都被挠花了,还挨了庄丹丹好几脚,”麦姐说,“那场面,真是惨不忍睹。”
千岱兰正刷朋友圈,冷不丁,看到叶洗砚新发的照片,是沈阳故宫。
她第一反应,这男人什么时候来的沈阳?怎么不告诉她?
第二,他又来这套!!!
天天在这钓钓钓,他姜太公啊?!还是黄金矿工?!!!
千岱兰点了个赞,没给他发消息,只问麦姐:“什么时候的事?”
“就上个星期,”麦姐努努嘴,“警察局把俩人都抓起来了,紫姐前脚被人保释,还没上车呢,又被警察抓起来了。”
“为啥?”
“还能为啥?”麦姐左右看看,小声,“这几天,中央巡检组来沈阳了,庄丹丹的男人,一看到庄丹丹被警察带走,就打听巡检组在哪儿吃饭,后脚带上证据,告紫姐不仅卖假货,偷税漏税,还和几个当官的行贿,那几个当官的帮紫姐打压你们这种小商家,打压庄丹丹……巡检组的人从紫姐家搜出来一个笔记,才发现这俩人行贿一笔钱就记一笔。这么多年,给谁了多少钱,什么时候给的,记得清清楚楚。”
事态发展完全超过千岱兰想象。
她说:“这玩意死亡笔记啊?”
“害,”麦姐说,“反正现在,巡检组按照笔记本上的人一一传唤、双规呢,这次一个都跑不了,估计过几天就该出新闻了,真是个大新闻。”
千岱兰说:“难怪我看见紫姐的店都关了。”
“不仅仅是店关了,”麦姐痛快地冷笑,显然还记恨那巴掌,“那个笔记本翻出来……她最好是能坐牢,要是被放出来了,将来有没有命活着还不一定呢。”
千岱兰默默吃渐渐冷掉的饭。
已经入夜,天色渐晚。
叶洗砚一定看到了她点的那个赞,但稳如泰山,没有主动联系她。
千岱兰走出店,想了想,还是决定尝尝他这饵的咸淡。
这还是青岛之后,千岱兰第一次主动给他打电话。
“哥哥,”千岱兰问,“我看你朋友圈,最近在沈阳吗?刚好,我也在,要不要出来喝一杯?沈阳有几家精酿小酒馆不错——请你尝尝我们沈阳的酒。”
隔着手机,叶洗砚的声音不甚清晰。
“哦?”他听起来颇为意外,“你不是在杭州么?”
“回沈阳拿录取通知书,”千岱兰笑眯眯,“哥哥,猜猜我考上了哪所学校?”
“怎么轮到我就用’猜’了?”叶洗砚叹,“你其他哥哥,也需要猜么?”
“什么其他哥哥?”千岱兰明知故问,“我不是只有你一个最好最亲的哥哥吗?”
“无事不登三宝殿,”叶洗砚笑,声线低下去,“说吧,有什么事需要我效劳的,千老板?”
“哪里?”千岱兰叫,“难道没事就不能邀请你来喝一杯啦?”
这样说着,她脚步轻快,已经快走到自己租住的楼下;夜晚寂静,千岱兰隐约听到渐渐的警笛声,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转过一堵墙,千岱兰看到自己楼下停着一辆警车。
她站定,听见手机中叶洗砚含笑的声音:“你现在就想见我?我可能暂时没有时间,明天可以么?”
警察发现了千岱兰,径直走到她面前。
她心中突突跳,仰脸,犹豫地看着一男一女两警察。
“对不起……请问有什么事情吗?”
另一边,餐厅中,叶洗砚也从手机中听到那若有似无的警铃声,以及千岱兰的声音。
他敛眉,站起:“岱兰?”
千岱兰没有回应他。
叶洗砚只听到女性警察和善的声音。
“千岱兰是吗?你认识王紫晓吗?”
“……认识。”
“是这样,我们是XX警察局的,有人举报你曾售卖JW的假货——另外,关于六月份王紫晓纠结一群社会闲散人员殴打你的这个案子,我们现在有了新发现,希望你能配合调查。”
通话被迫结束。
叶洗砚收敛笑容。
他侧身,看见玻璃窗外灯火通明的沈阳城。
蓦然想到,六月里,千岱兰身着一条小红裙,头发微卷,右脸颊的遮瑕粉底下,淤血一片。
——那时候,这个傻姑娘心里在想什么?
身后寂静的包厢中,坐在餐桌前的梁亦桢,遥控着电动轮椅,膝上搭着薄毯,脸色苍白,面容疲惫,微笑着问叶洗砚。
“怎么了?叶总?”梁亦桢声音很轻,“有什么急事,值得您放下现在的工作去处理么?”
“还是,有重要的人出了意外呢?”
作者有话说:
DW手表,现在看来是时代的眼泪啦。
其实现在时间线还在12年,它的真正大火应该是15、16年左右,韩剧《太阳的后裔》带火的,那时候好多同学都有一块。
不过时装表嘛,表芯实际上比不过大部分国产表,只是好看。
啊,写到珍珠项链和钢笔,我脑海中总有些不那么健康的想法,我忏悔……我有罪……

千岱兰在警察局中见到了紫姐——王紫晓。
她正由四个警察带着,上另一辆捷达,白底黑字的车牌,不知将要开去哪里。
擦肩而过时,紫姐回头看了千岱兰好几眼,显然很意外,她怎么会在这里。
关于紫姐殴打她的事情,只是按例传讯千岱兰,重新问了些问题,千岱兰复述那天遇到的意外,便结束了。
但她暂时还不能走。
因为有人举报她之前卖过JW的假货。
千岱兰一点儿也不着急,她清楚,从南油市场上购置的那些高仿,没有一件是订品牌标的,只有水洗标;先前她在档口时混这么久,去南油时还碰到过几次工商局和警察去封店查货,不至于连这点都搞不清楚。
这点和紫姐不同,当初千岱兰故意让JW注意到紫姐的时候,就是知道紫姐直接当正品卖——三标齐全带吊牌和高仿包装。
她既然会用这招来整紫姐,怎么可能再给自己留下什么把柄。
刚刚看紫姐的表情,显然,这次千岱兰被举报,和她没什么关系——
那会是谁呢?
千岱兰尝试去想,自己是不是还得罪过什么人?
想得头痛,她决定暂时放过自己;暂且不去想它,不必在未知的情况下去揣测是谁害你,只须看这件事最后是谁得益。
警局的人也不为难她,态度挺和善,找她也是为做笔录;千岱兰一口咬死,说从南油拿货时并不知道那些东西具备品牌价值。
就算是市场监督局和警察去档口看也是一样,这些品牌的标都被称为“肉”,大部分情况下,挂版的衣服都没有缝标,只有在大批量拿货时,商家会问一句,要不要把“肉”放袋子里,个别大胆的,会提供订标签的服务。
况且,自从打定主意让JW注意紫姐后,千岱兰就已经将货处理得干干净净,一点都没留,不知道警察从那里搞来的样品,她也只说,确实是店里卖出去的,但她就是看样式好看才进的货——水洗标和品牌一样?我不认得。
对不起,我不知道正品的水洗标也是这样,这么细的东西,我又没买过,哪里懂呢警察姐姐?
晚上十点,千岱兰喝了杯热水,寻思着该不会要在这里过夜了吧?只是不知道JW那边怎么回事,怎么这么难缠,居然会来为难她这样一只小虾米……
她苦中作乐地想,要是这样的话,那她还挺牛逼,丰富多姿的人生中又增加了浓墨重彩的一笔,毕竟不是每个人都有过在警察局过夜的经历。
热水喝完,有个警察进来,叫她的名字,说举报人搞错了,JW品牌方的人也撤销了对千岱兰的指控,现在她可以走了。
千岱兰愣了。
她了解JW的流程,截止到今年,沈阳的店面也只开了两间——像这种事情,一定是总部的人来决策;难道刚巧,JW总部的人就在沈阳?
一出警察局的门,看到叶洗砚时,她就什么都明白了。
男人站在月光下,静静地看着她,笑容很淡。
夏季的沈阳夜晚凉爽,叶洗砚将他的外套递给千岱兰,示意她穿上。
“梁亦桢来沈阳看工厂,”他两句话解决了千岱兰的疑惑,“刚才我在同他吃饭。”
千岱兰敏锐地觉察到问题:“你们在谈事情?我没耽误你吧?”
“没有,”叶洗砚笑,没提最后时刻做出的让步,“只是朋友间的普通吃饭而已。”
他并不认为这点值得向千岱兰提起,这种让步是他的主动选择,并不适合用来给千岱兰施加心理压力。
她会受不住。
叶洗砚当然清楚,倘若想彻底俘获一个女孩的心,就需要持之以恒地待她好。
然而,待她好和“挟恩以报”,又是不同的概念。
目前的他还不屑于用这种不亚于威逼利诱的手段,用一句“看我为你放弃了什么什么”来道德绑架,或引起她的愧疚。
他对此不屑一顾。
千岱兰说:“感觉你们并不是什么普通朋友,你叫他梁叔他叫你弟……”
称呼都不统一,显然心思也不统一。
她重重地打了俩喷嚏。
杨全拉开车门,问:“去酒店?”
“去我家,”千岱兰有点鼻塞,她坚持,“我想回家。”
叶洗砚说:“先送岱兰回家。”
杨全从后视镜中频频看叶洗砚,心想老板你还真能忍啊。
“送”这个字就不一样了。
“去我家”=你可以留在我家休息;
“送岱兰回家”=我送你回去,不留下。
成年人的暗示就这么明显,大家都不会说得很直白,给对方留有余地的同时,一来一往,就把事情定下来。
到底是干大事的人,杨全暗暗地想,如果我有这个忍耐力,现在说不定……哎,好像还是现在做助理赚得多还轻松,不担心失业风险;老板人也挺好,就是有些许的恋爱脑。
——作为助理,他知道叶洗砚刚刚做了什么。
梁亦桢口中的“来沈阳看工厂”不过是个借口,沈阳是中国汽车的重要制造基地之一,但尚未有大规模的新能源汽车制造基地。另一方面,国家虽然从2010年十二五规划上提出发展电动汽车,同样有大力扶持和资金政策优惠,但目前尚在起步阶段,前途不明,谁也说不好之后如何。
梁亦桢显然尚未决定是否投资,毕竟盈利前景未知。
他这次来沈阳,多半是因为叶洗砚在沈阳;而叶洗砚来沈阳,则是想聘请一位曾在苏联留学的老教授担任新游戏的艺术顾问。
这也是杨全意识到自己和叶洗砚的差距在哪里。
常人目光来看,叶洗砚现在已经为折鹤公司做出两个爆款了,且这两款手游盈利前景一片大好;接下来,也可以像星云科技那样,去收购几个独立小工作室,继续打造经过一定市场检验的新爆款。
但叶洗砚不。
他不收购,也不模仿,而是直接开启了一款新玩法游戏的立项。
这次的游戏项目,耗费了叶洗砚不少心血和金钱,说是“烧钱”都不为过。
叶洗砚野心颇大,要做一款能无愧于“第九艺术”的游戏,这款新手游从立项起就遭到公司其他人的反对,是他自己说服众人,顶着压力去做。
因引擎和开发问题,外加叶洗砚的精益求精、完美主义,新游戏投入资金不菲,原本的五个投资人渐渐走了仨,叶洗砚孤注一掷,不仅动用自己积蓄,还同叶简荷女士商谈,第一次主动接受了来自母亲的投资。
当年他读书时,第一次创业,那样窘迫,也没有去找叶女士帮忙。
梁亦桢主动提出投资,但要求拿走这款游戏的所有海外代理及运营权——这也是今晚叶洗砚和梁亦桢僵持的谈判。
杨全知道,叶洗砚最初计划,只将港澳台的繁体服务器代理、及日服的代理权交给梁亦桢,但最后,两人签署的合约上,叶洗砚将韩服的代理权也一并给了他。
肉眼可见的利润相让,合同一签,梁亦桢立刻给JW总部的人打电话,让他们去警察局,说这件事和千岱兰毫无瓜葛。
叶洗砚成功将千岱兰保出来,也只是送她回家而已。
千岱兰后来租的房子还有俩月才到期,里面的东西收拾得差不多了;她这一次回来,一是拿录取通知书,二来就是把剩下的东西寄到杭州去。
房子已经很老了,六层楼,没电梯,楼梯还是灰色的水泥铺平,栏杆前几天刚刷了红漆,叶洗砚一进楼道门,就嗅到了刺鼻的油漆味。
但这简陋的环境中,他的注意力全部集中在千岱兰身上。
那天晚上,她经历了什么?
紫姐掐的她?
还有其他人殴打她了吗?
她被人欺负后是怎样的心情?
很显然,第一次的报警并没有让坏人受到惩罚;
被打了后,她独自回的家么?独自走过这黑漆漆、冰冷的楼梯,在惨白的月光下爬到五楼?
当紫姐逍遥法外时,她又是怎样的心情回的家?
在这充满油漆味道的黑暗楼道中,叶洗砚忽然窥见她成长历程的某一瞬间。
他悲悯地想,她默默吃苦也不肯对外人讲;而更让他怜惜的是,她究竟吃了多少类似的苦,才长成现在这样敏感又独立的模样。
“哥哥?”
一声叫住了叶洗砚。
叶洗砚站在楼梯下,看到比他高出三个台阶的千岱兰。
她始终走在前面。
无论黑暗或狭窄。
“你怎么了?”千岱兰问,“是不是走累了?老小区就是这点不好……我之前看了三套房子,还没想好买不买;现在北京房价涨得太高了,我估计这沈阳的迟早也得涨,但一想到未来几年未必住在沈阳,也就一直没定下来。”
“不是,”叶洗砚说,“我只是很意外,意外你今晚还住在这里。”
“房租还没到期呢,钱都交了,再去住酒店太可惜了,”千岱兰说,“不过这里比我老家还是好多了;我家住的还是工厂分的那种房子,很小很挤,就俩房间,我爸妈睡一个,我睡另一个,我那个房间都放不下你家的那种大床……”
这样细细碎碎地说着,她用叮叮当当响的钥匙打开房门,顺手打开灯。
灯光很亮,将这房间中的一切照得亮亮堂堂。
房间不大,家具擦得平平整整,干干净净,墙上贴着一些海报和挂画,开国十大元帅,八骏图,还有十字绣的【家和万事兴】,大部分都是原房主留下的。
叶洗砚在门口脱下鞋子,发现没有拖鞋——鞋架上是千岱兰和他父母的拖鞋,最大尺码42,叶洗砚穿46码,显然不合适。
“等等,”千岱兰也意识到了,“我去找双拖鞋。”
她从内间鞋柜中翻出妈妈给殷慎言买的拖鞋,45码,看起来勉强能穿;轻轻放在叶洗砚脚边的时候,他问:“殷慎言的?”
千岱兰点头:“对,他就穿过一两次。”
叶洗砚未置可否,他比了一下。
“他的尺码太小了,不合适,”他说,“没关系。”
千岱兰主动出主意:“其实你穿鞋进来也没关系,因为也好久没人住了。”
北方灰尘大,大半个月没住人了,说不定地板的灰尘比他的西装鞋底还脏。她知道叶洗砚的洁癖,现在猝不及防被他看到没仔细打扫的家,千岱兰还有点慌乱。
刚才上楼梯时,她甚至想,该怎么拒绝叶洗砚进来。
看,拒绝男人就是得干脆。
现在千岱兰只能心慌地让洁癖穿鞋踏入‘肮脏’了。
她真不想看到叶洗砚嫌弃的目光。
叶洗砚却只穿着袜子,迈入她的家。
“不行,”他说,“这是礼貌。”
千岱兰意外极了。
她看着叶洗砚面无异色、穿着袜子踏入小家,暗暗地想,他现在倒是挺有礼貌,看来已经忘掉当初怎么边搭辟股边漕的了。
“家里面很久没住人了,”千岱兰打开还没断电的冰箱,从保鲜箱翻出瓶水,给叶洗砚,“呃,不知道你愿不愿意喝矿泉水,东北的牌子,长白山的,泉阳泉……挺好喝的。”
叶洗砚说声谢谢,发现千岱兰费力地拧瓶盖,蓝色小圆盖,她手心出了些汗,极难拧开,小瓶盖上的刻痕磨红手掌心;叶洗砚接过去,轻轻松松地打开。
千岱兰仰脸,看到叶洗砚喝水时,那喉结随着他的吞咽而明显滚动。
“水很好喝,”叶洗砚微笑,“像凛冬的雪。”
一被夸,千岱兰立刻得意地笑了。
“那可不是,”她说,“我之前说,喝外面的矿泉水都有股闹不登的味,什么依云斐济巴黎水,都比不过泉阳泉,朋友还不信。”
她发现,叶洗砚喝过水后的嘴唇有淡淡的润泽,他是那种成熟的薄唇,但看起来非常好亲——实际上也非常好亲。
叶洗砚含笑问:“什么是’闹不登’?”
“就是不太新鲜——”
突兀的手机铃声打破两人的对话,叶洗砚说声抱歉,转过身。
千岱兰听到他沉沉的声音。
“……现在吗?好,好,我知道了,别着急。”
她眼巴巴地看着叶洗砚。
“有些事需要我处理,”叶洗砚拿着那瓶矿泉水,说,“你先好好休息,明天再一起吃饭。”
千岱兰说好。
她送叶洗砚出门,发现叶洗砚的浅灰色袜子果然不幸地染上了地板的灰。
今天这个洁癖居然没有在意,穿上鞋,在门口停住,他叮嘱千岱兰关好门窗,尤其是门,一定要上防盗拴——
千岱兰说好的好的。
叶洗砚忽而俯身,抬手捧住她的右脸颊,淡而雅的乌木香味同时柔柔拂上她的脸颊。
千岱兰以为他要来个吻别。
事实上,叶洗砚只是低头看她,外面楼道的暗和内里房间的温暖让他的脸愈发立体,他垂下的睫毛淡淡,嘴唇微微张开,似想说什么,又压住,俯身。
千岱兰闭上眼,主动抬起下巴。
可叶洗砚只是拿走她发顶的一小落叶碎片。
“明天见,”他的大拇指指腹缓缓摩挲她的下颌,盯着她脸上早已恢复正常、不见淤血的皮肤,“谢谢你送我的水,千岱兰。”
千岱兰睁开眼。
她很少从叶洗砚口中听到这样正式的称呼,千岱兰;
小时候,老师这样连名带姓地叫,一般意味着成绩不理想或抽查作业;
朋友这么称呼,意味着正酝酿的一场吵架;
爸妈这样叫,则意味着她离挨打不远。
但叶洗砚的称呼,让它多了份郑重的意味。
千岱兰平视着俯身的叶洗砚,笑,虎牙尖尖:“好,我们明天见。”
然而,明天的千岱兰,并没有成功地见到叶洗砚。
折鹤公司内部出了点意外,涉及到正在研发中的新游戏,叶洗砚赶着回去处理,同千岱兰打了电话。
千岱兰当然理解,这没什么,如果现在是她的工作冲突,她也会毫不犹豫地以工作优先。
只是遗憾,事情发生得太过紧急,千岱兰没给叶洗砚看她的录取通知书。
复旦大学呢。
那可是复旦!
她被复旦大学的法语系录取了。
在此之前,千岱兰只和爸妈分享过。
她本以为,和叶洗砚的再次相见不会很遥远;没想到,直到她开学,直到和八荒合作的衣服上架销售,千岱兰都没有再见过一次对方。
转眼间,就到了秋天。
2012年的秋天发生了很多事情。
先是钓鱼岛事件,群情激愤,形成了自发性的反日游行;其中理智者手握横幅,高喊口号,也有不理智者、想趁乱生事的,不仅开始打砸路边的日系车,还在在日料餐厅前泼墨宣泄。
千岱兰的买车计划,也从本田转变为大众。
但这个念头升起不久后,又被难拍到的沪牌劝退。
况且,她还在上大学,有车的话,养护也是一件麻烦事。
这件事带来的影响也远不止此,彼时“森女系”“自然系”大热,千岱兰从广州档口进了一批货,因为标题上带有“日系”字眼,被恶意拍了不少,幸好赵雅涵及时将货物下架,并和千岱兰讨论,之后再上架,要不要去掉类似的字眼?
千岱兰说好,又嘱托赵雅涵,之后只写森林系天然系自然系,什么“日韩”类的关键词,绝不要再出现在标题上。
有了“八荒”的推流,千岱兰的小淘宝店在短短时间内一跃升到了五钻——当然,和游戏公司合作的坏处,也在此刻渐渐显现。
八荒的游戏渐渐逼氪,策划人员屡出骚操作,千岱兰的小淘宝店也受到牵连,被开发票,被退款退货,客服被骚扰,被差评……好在千岱兰有一颗强大坚韧的心脏,一边冷静地顶住差评,另一边,又让赵雅涵联系些专业刷单的,试着挽救一下店铺越来越差的评分。
赵雅涵都羡慕地说,老板你可太牛了。
“我又不是钱,不可能每个人都喜欢我;再说了,就连钱,也有人不爱钱呢,”千岱兰轻描淡写,“被骂的时候就看看赚到的钱,就有了继续干活的动力——过两天,我再招俩客服,咱们要干,就正儿八经地干。”
赵雅涵说好。
千岱兰一点都没闲着,她绝不满足于现在赚到的这些钱。和游戏联名有利有弊,难道要永远都这样依附着八荒、依附着叶洗砚提供的平台?
她也不甘愿。
大一新生的课程表不算特别满,千岱兰也没去积极参加学校里的活动,什么学生会啊,什么班干部竞选,什么社团……她一个都没参加,除却上课和学习外,其余时间,千岱兰疯狂地找赚钱的机遇,渴望能做出一个爆款。
还真让她找到了。
2012年,一个姑娘依靠一组民国风写真,一夜爆红于网络;千岱兰根据这个姑娘了解到了豆瓣,她在豆瓣高度冲浪好几天,也了解到豆瓣的不少红人。
每个红人都有各自的特点,同样的是,她们发出的每一张照片下,都会有人追问,什么品牌的?哪里买的?
大部分网红会分享,也有极个别的,遮遮掩掩,不愿讲哪里买的衣服,不分享品牌,偶尔回复,要么是vintage,要么就说是自己设计的。
偏偏这种神神秘秘的,引起不少人的购物欲,甚至还有人发帖求衣服品牌或同款,回帖能翻上好几页。
急于打造店铺爆款的千岱兰,在此刻忽然眼前一亮。
——这衣服看起来也不难啊。
她火速联络了麦神奇,把照片发给对方,问他,能不能打版?
麦神奇回复说不能做到一模一样,但也能做到个八九不离十。
千岱兰趁着周末飞一趟青岛,盯着他们打版做样衣。
根据图片打版很难,很容易做到四不像;南油那些能把复刻版做到接近正品的,也都是先买正品,带回去打版,再去找相似的布料、裁剪、缝制。

文库首页小说排行我的书签回顶部↑

文库内搜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