涨红—— by多梨
多梨  发于:2024年12月3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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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这些的时候,他一直盯着叶洗砚,鼻子还在流血,手中的纸巾顷刻间一团殷红;但他混不在意,只这样压着,任凭血继续淌。
“是吗?”叶洗砚眯了眼睛,看他,“你刚才不是说,岱兰以前都送你手工织的围巾——今年眼光好了,送你买的围巾?看来你在英国损伤的不止味蕾,还有视网膜。”
叶熙京沉默了一下。
“但那就是送我的,”叶熙京强调,“不然,兰小妹有什么理由要送你围巾?”
“质疑者先举证,”叶洗砚语气温和地说,“你又有什么理由认为岱兰会送你围巾?除却那可笑的’她之前每年都送’借口;今年,圣诞节已经结束,如果她想让我转寄给你,至少在半个月前就会把它带给我——没想到你现在不仅数学倒退头脑不好,眼睛也瞎掉。”
叶熙京直勾勾看着他:“那她送你的理由是什么?”
叶洗砚并未回答,又问:“你特意系着围巾等我,等了多久?”
叶熙京突然笑了,笑得眼睛弯弯。
他在英国的确过得不太好,为了防止他沾染上飞,叶子的恶习,叶平西给他的零花钱不算多,日常开销需上报,他自己也削瘦很多:“哥,七年了,连续七年,柯姐都给你送手工织的围巾——怎么,只允许别人单恋你,就不允许也有女孩子坚持给我织么?”
叶洗砚侧脸看他:“必须要提其他人么?”
他没有心思和叶熙京谈这些,拿了围巾和贺卡要回卧室休息;着意看了垃圾桶,确定里面只有那个已经被撕碎的纸袋。
身后的叶熙京捂着鼻子,又哑着声音问:“我可是你亲弟弟,哥。”
叶洗砚头也不回:“同父异母的。”
“你就这样对我?”叶熙京问,“我现在还记得,那个时候,哥哥刚从医院中醒来,对我说,我救了你的命,以后我无论做什么事,哥你都能帮我……”
当初,叶洗砚差点因为花生过敏而窒息,昏迷倒地;年幼的叶熙京恰好撞见,飞奔出去找人,下楼梯时跌了一跤,摔得右腿骨折。
叶洗砚平静地说:“你提醒得对,现在你早就成年了,我不适合再管教你。现在晚上十点,明天你醒来就收拾好行李滚蛋,我下周回深圳,以后你也不必再回来这边。”
“所以这就是你开始管教岱兰的原因,”叶熙京笑,“是吗?”
他的尾音有点发颤,那个吗说得又轻又快,似乎怕叶洗砚会否认这点。
现在的叶熙京已经完全承受不住。
叶洗砚转身,看着自己的弟弟。
“您不觉得,”叶熙京问,“您对岱兰的好有点逾矩了吗?”
“逾什么矩?”
“今天,我看到你和岱兰有说有笑地上了杨全的车!”叶熙京问,“圣诞节的晚上,她为什么要和你一起过?她甚至连视频电话都没给我打。”
“你想让她怎么给你打视频电话?”叶洗砚冷冷地问,“她一直在用非智能的诺基亚旧手机,难道你还不清楚?你想让她用什么给你打视频电话?Skype?你这次回国告诉过她?还是先告诉了伍珂?你希望她在圣诞夜的晚上陪你视频聊天,那你有没有考虑过,她该怎么陪你?英国现在是冬令时,你口中的圣诞之夜,晚上七点到十点,对应着国内的凌晨三点到六点——这个时间段,你是希望她在网吧中通宵,还是她凌晨五点就冲去网吧,只为了心满意足地见你这个蠢货一眼?”
这些话让叶熙京哑口无言。
“你是对网吧的治安环境抱有不切实际的幻想,还是自恋到以为自己的魅力足以让岱兰忘记危险?”叶洗砚问,“现在的你能给予她什么?钱财、人脉还是资源?别自大到以为她对你特殊是因为你优秀,只不过你恰好成为了一个聪明女孩成长之途的挡路初恋。”
“……是啊,”被训斥的叶熙京惨淡一笑,幽幽开口,“至少我是她初恋,我们约定过,哥,你忘了吗?两年后,等我有一定能力,我们会重新开始。”
他一直在盯着叶洗砚的眼睛,慢慢地说:
“殷慎言那老小子暗恋她这么久,比她大八岁,处处关照着她,从小关照到大,但那又怎么样?还不是我和岱兰谈了;我才是岱兰的初恋,是她心动过的第一个男人……她就是不喜欢那些年纪比她大五岁以上的家伙,因为有代沟没共同语言——”
“啪——”
清脆的一巴掌成功阻止了叶熙京未出口的语言,他被打得踉跄一步,整个脸都侧过去,牙齿磕破嘴唇。
现在,叶熙京的舌头也尝到血腥味了。
“你现在的思维能力简直就是废墟一片,”叶洗砚说,“愚蠢到应该去博物馆做环球展览。”
他说完便沉着脸离开,只剩下叶熙京在原地站着。
叶熙京没有睡觉,他在客厅沙发坐了一整晚,大脑一片空白;凌晨,他拎着自己的行李箱,悄悄地离开这里。
叶洗砚说的那些话让他脸颊火辣辣地痛。
是啊,他现在没有人脉,没有资源,也没有金钱——
能给岱兰带来什么?
就算是重新开始,重新追人,也总得有点表示。
叶洗砚对他的帮助太多了,多到叶熙京已经养成习惯。
但毕竟不是亲哥哥。
毕竟是同父异母的哥哥。
董卓和吕布……还抢貂蝉呢。
来接他的梁婉茵满满的起床气,冲着叶熙京一顿暴躁的乱喊。叶熙京充耳不闻,只问她:“还有多少人说兰小妹的坏话?”
“啥坏话?”梁婉茵一脸懵,哈欠连天,“等等——你觉得人家说千岱兰和洗砚哥在一块,算坏话?得了吧,这是对千岱兰魅力的肯定;你以为洗砚哥的名声和你一样啊,人家现在可是创业——嗯?看你这大花脸,洗砚哥又对你进行爱的教育了?”
“你昨天说,”叶熙京转过脸,问梁婉茵,“岱兰店里那个唯一的男店员,一直说她傍大款——是吗?”
梁婉茵困困地将车停下:“哎,哎,哎,你说什么?我不太清楚,唉,是有这么回事,好像叫Beck,就这一个男导购……不过你大早上让我顺路把你送JW店,该不会是……”
话没说完,她瞪大眼睛,看着叶熙京解开安全带、下车。
梁婉茵捂脸尖叫:“你干什么啊啊啊啊——”
叶熙京重重关上车门。
梁婉茵紧张地通过车玻璃的框往外看,只看到叶熙京走到身着JW统一工作服的男人面前,拍了拍他肩膀;男人回头,被叶熙京一拳揍倒在地。
“啊——!!!!!”
千岱兰度过了非常煎熬的一个圣诞夜。
她紫薇了三次。
额头的吻痕像给大脑注入了兴奋剂,千岱兰也不知道自己今天晚上是怎么了,她频繁地将去年拼命想要忘掉的那些细节重新翻出来,当初有多羞耻现在就有多兴奋,她觉得自己现在就是老人说的被什么狐仙柳仙什么仙的上了身,不然,为何这个深刻的夜晚里,充满了各种下流的念头。
可应该也不是被“上身”,因为现在千岱兰只对叶洗砚充满亢奋,有点病态且新奇地怀念那晚的细节,包括他和外表不同、有点直接甚至算粗鲁探入的手指,和恶意地用硬茧去触碰的、她那本该被深深藏起的小红豆。
或许现在千岱兰的状态可以称之为“上头”,人在上头的时候,剥去文明绅士的遮盖,叶洗砚那点仅表现出一次的粗鲁,也成了最佳好味,像炖鸡时极度提鲜的松茸。
千岱兰在凌晨四点钟换掉满是汗水和湿痕的床单、睡衣,才筋疲力尽地沉沉睡去,睡前还骑着新被子——叶洗砚送她的这一圣诞礼物非常务实,在千岱兰无意间提到他当初的床品非常舒适、非常适宜睡觉后,后者问清她床的尺寸后,送了两套一模一样、全新的床上用品。
今天是晚班,千岱兰一觉睡到十点半,洗干净床单和睡衣后,神清气爽地去公司,又得到一个神清气爽的好消息。
一直嘴贱的Beck挨打了。
好像是个男客人。
Linda手舞足蹈地和她描绘着那画面。
“今天早上,刚上班,那个男客人下了车,上来就打Beck,骂他不要脸勾引人爹,”Linda神秘兮兮,“店长快被吓傻了,一边道歉一边紧张地把人请到贵宾休息室;啧啧啧,你都不知道,Beck被揍得有多惨,脸上挂彩,眼窝都被揍青了,鼻血淌一身……店长硬压着Beck赔礼道歉,那男的又锤了Beck一顿才走——走了后,Beck就哭哭啼啼地打电话,打完后特生气,说他那个男客人根本就没孩子,现在闹着要查监控……店长害怕把事情闹大,影响公司声誉,又觉得那个男客人下手那么狠,肯定是和Beck有仇,不愿意,现在Beck还在她办公室哭呢。”
千岱兰恍然大悟:“我说他怎么总造谣我呢,合着自己干过啊?”
“谁说不是呢,”Linda心有戚戚焉,反过来又安慰,“反正你现在和他的值班基本错开,别理他。”
千岱兰当然不会理。
那一巴掌后,Beck基本都躲着她走,生怕再挨一下;
现在,Beck被人爆锤,她只会觉得痛快;就算是错误被锤,她也不会有任何同情。
她现在唯一同情的,就是被叶洗砚所蛊惑的自己。
那可是金光闪闪的叶洗砚叶大哥!!!
(注:他不喜欢被人喊大哥,好奇怪,第一次遇到男人不喜欢’大’这个称呼。)
这样同情后的当天傍晚,杨全开车给千岱兰送了一块新手机。
千岱兰早从新闻上看到过它,Iphone 4,发售当日,很多人前一夜就早早就排队,等待购买,直到现在,手机店里也一直缺货。
她还动过要不要去排队赚个黄牛费的念头,观望后发现影响正常上班,才彻底打消。
“快过年了,洗砚哥自掏腰包买了几十台,给同事们发福利,”杨全笑嘻嘻,“有个同事辞职了,多出一台,洗砚哥说你上次提到手机屏幕不太好了,让我顺路送过来。”
千岱兰问:“洗砚哥这次去深圳,什么时候回北京啊?”
说完,她就意识到自己用词错了。
叶洗砚应该说是“回”深圳。
他的工作重心应该还是那里。
“这我可说不好,”杨全说,“估计得一段时间吧。”
千岱兰说:“谢谢你。”
她收下手机,有点失落。
知道这点失落的缘由所在,因为她对叶洗砚起了不应该有的X欲,而叶洗砚也恰好要在这个时候回深圳工作——
千岱兰因那清晰的失落而愈发失落。
之后两个月,千岱兰没有再见到叶洗砚。
两个人的联系仅限于短信和电话,但也不多。
偶尔,两人也打视频电话,谈得不多,叶洗砚似乎很满意她在英文上的天赋,给她寄过一些英文杂志之外,还寄过一些英文原版书。
除了千岱兰读过中文版的《飘》外,还有一本《理智与情感》。
“我有个表妹,”叶洗砚说,“她像你差不多大的时候,就喜欢这些书;我想,学习英文么,还是不要太枯燥,读些感兴趣的东西比较好。”
千岱兰对这两本书很感兴趣,但对用手机打视频电话这件事更有兴趣。
千岱兰还暗暗地想过,照这个发展趋势下去,以后搞手机上的这些软件什么的,肯定很挣钱;又想到雷琳教她在淘宝网上购物,她想——现在几乎每个成年人都有一块手机,要是她能在手机上搞个那种购物的软件,大家点进去看衣服,买衣服,就像她用手机看小说一样,直接支付,不用去书店选——那不得赚大钱了?
可惜她没有本钱搞软件,也没有资源去推广。
新年伊始,叶洗砚从千岱兰这里订了许多JW的新品,让她寄给已经搬回杭州的叶简荷女士。
即使杭州也有JW的店。
叶洗砚的这个大手笔给千岱兰带来了五千多的提成,她抽出三千元给叶洗砚挑礼物,一个黑色男士皮夹,作为新年礼物寄给了他。
而叶洗砚的回礼是一只Chanel的中号黑色荔枝皮CF。
这一次的千岱兰选择了回家过年。
仍旧是先坐火车回沈阳,已经连续两年不休年假的店长麦怡,这次不仅罕见地请假叠加新年假回家,还巧合地和千岱兰在同一车厢。
千岱兰本来是下铺,麦怡是中铺;但她看麦怡似乎身体不太舒服,主动提出更换铺位,将下铺让给她。
麦怡说着谢谢,蜷缩在床位上,沉沉睡去。
千岱兰不困,她不喜欢中铺的狭窄,就坐在小窗子旁边的小凳子前,把英文版的《理智与情感》放在小桌子上,慢慢地读。
火车开到承德站的时候,上来一女人,怀里抱一个,手里牵一个,还背着一个沉重的双肩包,要命的还是睡最上铺;千岱兰主动帮她把包放到上铺铺位上,又把小孩抱在自己的中铺上休息,她自己现在不困——刚放好,看到麦怡对那个女人轻声说,让女人带小孩在下铺睡吧。
女人感动得不行,热情地请她们吃东西,卤好后、切成片的猪头肉,五香花生米,还冒着热乎气的煮鸡蛋,三个人坐在下铺上聊天,俩小孩在后面呼呼大睡。
一路聊到沈阳站,下车时,麦怡忽然间对千岱兰说:“其实有些东西,比赚钱更重要。”
千岱兰没听懂她的话外之音,愣了一下:“店长,你怎么了?”
“你还小,不太懂,挺好的,”麦怡有些伤感地说,但随后,又笑起来,拍拍她的肩膀,“走吧,我们该下车了。”
千岱兰没有走出火车站,她换乘车去铁岭,路上一不小心睡着了,梦见麦怡就站在站台上,目送着她远去。冷不丁地听到熟悉的乡音,闻到干豆腐小葱配白酒的味,一睁眼,对面的大哥乐呵呵地问妹子吃五香豆腐卷不?
千岱兰摇头,笑着说谢谢。
一回神,她发现自己到站了。
爸爸千军骑着摩托车过来接她,上车时提醒她把脚抬高点,别被烫破了裤子。他带了俩绿色的军大衣,一个自己倒穿着,一个给千岱兰穿上,把她包得和企鹅似的,还不忘得意地夸:“我闺女就是好看,穿啥都洋气!”
千岱兰一边嗯嗯一边说爸你可别在这瞎扯皮了,赶紧回家,要不你那洋气的闺女等会儿饿死在半道上了。
千军哈哈大笑,骑着摩托车噔噔噔地载人回了家。他们还住在以前分的那种小家属楼,楼道黑黢黢的,周围没啥人了,一楼满是雪啊水啊泥啊的混成一片,声控灯坏了,千军一手拎着女儿的行李,一手拿手机给她照明。
家在三楼,推开铁门就是满噔噔的暖和,千岱兰哗啦脱掉衣服,确认身上没寒气了才去抱妈妈,脸埋在她脖子里边撒娇边喊妈。
妈妈周芸疼得把她从头发摸到腰,笑着拍她:“兰兰回来啦,快点去洗手,我包了饺子,猪肉大葱馅儿的,你爸还买了你最爱吃的卤猪头肉!”
千岱兰吃了很多。
去年她在JW还立不稳,为了过年的业绩和加班费,也没回家,这是她去北漂后、回家过的第一个年,什么都不管不顾,猛吃一顿,吃饱后,抢着刷碗洗筷子。
小城市没啥夜生活,坐火车又累,躺床上时才十点,千岱兰玩着新手机,好奇地登录微信。
2011年1月才上线的新软件,可以用Q,Q账号直接登陆,还是叶洗砚告诉她的,说未来一段时间,腾讯可能会主推这个更精简的软件,他预测这将成为不亚于Q,Q的通讯app——
他还建议千岱兰之后和一些重要的客人加微信号,而不是只记下手机号码。
千岱兰鼓捣了好半天,想发朋友圈,冷不丁看到叶洗砚发了个朋友圈,是一张照片。
她点开看。
照片上是一本和她那个一模一样的英文版《理智与情感》,旁边放着一条羊绒线围巾。
千岱兰认出,那是自己送给他的那条。
她心里甜滋滋,正想放大仔细瞧瞧,却发现那张照片被删除了。
千岱兰:“嗯?”
再刷新还是没有,她一骨碌爬起来,肩背上盖着被子,暖呼呼的、干燥的风吹着她的脸,她戳手机,给叶洗砚发去微信。
千岱兰:「哥哥怎么把照片删了呀」
千岱兰:「我还没看清楚呢」
叶洗砚回得很快:「试验新功能,误发。」
叶洗砚:「刚发就删掉,你怎么看到了?」
千岱兰敲——
「是吧,就是这么巧」
本想发送,冷不丁看到提示。
「对方正在输入中」
她犹豫一分钟,把对话框的逐字删掉。
千岱兰重新敲,发送。
千岱兰:「可能因为我一直都在关注哥哥」

第29章 抬头看看
房间外是零下十七度的寒风,外层的窗玻璃结了薄脆的一层冰霜,老房子的保暖性不比以前,窗户缝由千军刷了一层又一层,阻止凌烈的寒风入侵这老旧的房。
隔壁父母在小声说话,身体下面的电热毯把千岱兰的脸蛋也烤得又干又红,像噼里啪啦的糖炒栗子。
冬天在被窝里玩手机是又舒服又麻烦的一件事,舒服的是现在什么都不用想,麻烦的是手和手臂撑起来的空间容易让寒气凉了胸口——可若是用被子将头、脖子埋进去玩,又会闷到喘不动气。
在千岱兰锁骨变凉之前,那行「对方正在输入中」终于消失。
叶洗砚:「说话这么甜,今晚吃蜂蜜了?」
千岱兰:「对呀,哥哥想尝尝吗?」
她换了个姿势,侧躺着,把被子往下掖一掖,露在外面的手指头冻得发冷,她换了另一只手握着手机,等叶洗砚的回应。
千岱兰眼巴巴地看着「对方正在输入中」持续了很久很久,她看不到手机另一端的模样,只猜测他现在会露出怎么样的表情。
叶洗砚:「蜂蜜?」
千岱兰:「当然是蜂蜜呀」
她翘着嘴角,飞快地回:「哥哥以为是什么呀?」
叶洗砚:「抱歉」
千岱兰的手刚敲了一下屏幕,完整的字还没打出,就看到叶洗砚迅速的第二句。
他若无其事地转移了话题。
叶洗砚:「是我孤陋寡闻,原来铁岭的蜂蜜也很出名」
千岱兰:「我们铁岭可不单单出明星,好吃的可多啦,花生大米胡萝卜,榛子榛菇,菌菇炖鸡可香了,我改天赶大集给你买点,都给你寄过去」
叶洗砚:「我想要的也能寄么?」
千岱兰放下手机,两只被冻到冰凉的手去摸了摸脸,发现自己现在脸颊热得吓人,电烤炉似的,一下子就把掌心烘得暖洋洋。
她发:「哥哥想要什么呀?」
不到两秒钟。
叶洗砚:「聪明的千岱兰不知道吗?」
千岱兰无意识地啃着指甲。
仪容仪表和手也是店里考核的内容,指甲颜色不能太艳丽,不能过长过尖,她修剪得很短,涂了一层裸色的甲油。
啃到嘴唇尝到甲油刺激的味道了,她忙不迭抽了纸,擦,丢掉。
再看手机时,叶洗砚没有回复。
千岱兰不确定他现在还在不在看手机,试探着发。
千岱兰:「我聪明表现在我“一点通”,一点就通,不点好难通——哥哥要不要点我一下?」
忐忑的心放下。
叶洗砚依旧回得很迅速,迅速到像他一直等待她的回复。
他的回复也是千岱兰发过的、一模一样的话。
就好像在模仿她的语气,连那个’呀’也打了,只改了称呼,原封不动地还给她。
叶洗砚:「当然是蜂蜜呀」
叶洗砚:「岱兰以为是什么呀?」
千岱兰噗呲一声笑,苹果肌都笑起来了。
千岱兰:「那哥哥可能要失望了,我现在没办法寄蜂蜜」
叶洗砚几乎是秒回。
叶洗砚:「为什么」
千岱兰:「铁岭现在太冷了,零下十几度呢,邮政的物流说不能寄液体的东西,路上就给冻裂了」
千岱兰:「等天气暖和,我回北京后,再给哥哥寄吧」
叶洗砚:「好」
叶洗砚:「小骗子,这次记得信守承诺」
千岱兰请了年假,腊月二十六回家,还没等到过年,自己就先吃胖两斤。
冒泡豆角,酸菜汆白肉,土豆炖排骨,番茄口的锅包肉,眨眼就是过年,瘦肉咚咚咚剁成细末,拌上葱花姜末炸香喷喷的肉丸子,炸豆腐干,千军买了个烧木碳的小铜火锅,外面雪下得又深又厚,一家人猫起来吃涮火锅。这个天气,肉和雪糕都不往冰箱里放,窗户外面一挂,冻得梆硬。
中午热气朝天地蒸了大菜包和豆包,晚上张罗着吃涮肉,千岱兰馋超市里卖的那种撒尿牛肉丸和蟹棒,噔噔噔去外面买,一来一回,淌湿了雪地靴,正在楼道低头用力蹭鞋底积雪的时候,听见头顶传来不冷不热的声音。
“触电了?”
千岱兰抬头,从楼道那窄窄的窗户透过的雪光中,看到了殷慎言。
俩人自从上次吵架就不欢而散,由夏到冬,他们错过了一整个秋天,现在才是见的第一面。
她瞪大眼睛:“你来干什么?”
殷慎言住同一家属院,不过在后面那一栋楼。
千岱兰还以为殷慎言不会回来,毕竟现在他爷爷奶奶都已经过世了;去年过年,他也没回家,和她一块留北京,在一家东北菜馆吃了“年夜饭”。
难得回家一趟,千岱兰买了一大堆东西。
铁岭冬天的水果贵,翻倍地涨,爸妈舍不得买,她买,龙眼橘子大菠萝,提子香蕉红苹果,还有桃汁雪碧和可乐,勒得她手掌都红了,坠得又辣又热。
殷慎言没说话,沉默着一步步下了阶梯,从她手中接过这些沉重的东西——离得近了,千岱兰才注意到,他换眼镜了。
新眼镜不再是那种黑框,是很细、很细的镜框,不是金也不是银色,很低调的一种淡金属质感。透明镜片折射着头顶小窗里的一点细微雪光,镜片下遮挡的双眼却是浓黯的黑。
千岱兰把两手沉重的东西都丢给他,勒红的手放在唇边呼呼吹气,她问:“我爸请你来吃饭?”
“嗯,”殷慎言拎着东西,慢慢往上走,“叔的手机坏了,我来帮他修修。”
千岱兰知道,昨天爸确实说手机不太好使了,屏幕里好像进了水,有一块显示不出东西。她拿吹风机呼呼呼吹了老半天,也没用。
“修好了吗?”千岱兰问,“修不好就算了,赶明我再去给他买一块。”
“没修好,”殷慎言稳稳地走在她前面,“也别买新的了,工作需要,我换了新手机,把旧的给叔,先用着。”
千岱兰喔一声。
她没想到,殷慎言口中的“旧手机”,也是一块智能机,看起来甚至和新的没什么区别——殷慎言解释,工作需要,这个不能满足工作需求,才又买了更新的。
千岱兰和千军在厨房忙着洗白菜、切土豆片、切肉片,殷慎言教周芸怎么用智能手机。他帮俩人也注册了微信号,加上千岱兰微信后,又开始教他们怎么和千岱兰打视频电话。
大白菜梆子微微冻了些,掰开时能看到里面的纹理,最外层像半冻半不冻的冰沙,凉飕飕,冷丝丝,千岱兰熟练地掰开白菜,洗干净后,切几刀,梆子和叶子分开,装进不同的不锈钢小菜盆里。
“打小我就喜欢小树这孩子,学习好,有出息,也知恩图报,勤奋又孝顺,”千军看外面,殷慎言将周芸按下,他主动拿起苕帚扫地上的瓜子壳,千军感慨,“我没看错人。”
“嗯,”千岱兰低头,“是挺孝顺。”
冷不丁,她想起殷慎言父亲过世的前一周。
她忘带家里钥匙,进不了家门,去找殷慎言玩——因为殷慎言家中总有许多许多的书,还有她没写完的数学作业。
那时候殷慎言快要高考,千岱兰也乖,没去打扰他学习,只拿了一本爱好者自发翻译的中文版《白夜行》,埋头看。
对于那时的千岱兰来说,这本书看得有点吃力,全是一堆日本名字,不过,一看进去就入了迷。
她对那天看到的情节记得清楚。
因为故事中的“雪穗”和她一样,也没有带钥匙,回不了家;好在岱兰能向殷慎言求助,而“雪穗”也向公寓管理员求助——
公寓管理员用备用钥匙打开“雪穗”家的房门时,发现了“雪穗”的母亲因为煤气中毒在家中去世。
看到这里时,殷慎言醉醺醺的酒鬼老爹忽然闯进门,笑着问千岱兰要不要去看他养的小金鱼;千岱兰心里好奇,跟在他屁股后面去了有股怪味的卧室,四下看,没发现鱼缸,她正好奇,殷慎言就铁青着脸走进来,一拳打了他老爹眼眶,砸得后者哀声干嚎。
千岱兰差点被吓傻了,被殷慎言拽出去;他扯住千岱兰胳膊,问她知不知道别随便跟男人走、别随便就进人卧室?
她嗫嚅着说,可那是你爸爸,是郭叔叔呀。
殷慎言忽然一下子沉默了,他弯腰,发抖的手先摸摸她额头,又去牵她的手,说出去找个地方看书,家里太闷热了。
俩人最后去了附近一个小公园,殷慎言点燃了晒干、拧在一起的艾草团,一边驱赶蚊子,一边背英文范文,千岱兰捧着那本《白夜行》,怎么都看不下去,只记得公寓管理员听到的、从雪穗书包里传来的叮当作响铃声。
殷慎言的高中同学发现了他们,问殷慎言高考后要不要去钓鱼;起初,殷慎言不假思索地拒绝,低头看到拳头上砸爹砸出的擦伤后,突然又叫住他,点头说好,到时候提前一天给他打电话。
他们钓鱼的那天晚上,殷慎言的爹因为误食了头孢和酒死在家里;而千岱兰得知这个消息后,第一反应是呕吐。
往后好几个晚上,她总能梦到《白夜行》那本书的画面,梦见“雪穗”背着书包跟在男人后面后,书包里叮叮咚咚,是一串钥匙来回碰撞的声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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