涨红—— by多梨
多梨  发于:2024年12月3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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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una的表情也不是很好,有点憔悴,面容疲倦不堪。
午饭时,Linda悄悄告诉千岱兰这周的大八卦。
“知道吗?张柏当初对店长的那个投诉,是Emma怂恿的,她偷偷拍了照片发给张柏,还拱火,才惹得张柏那么生气,”Linda说,“不然,店长那么处理也正常,又没回应男客人,张柏也不至于写那么长的信来投诉她……”
千岱兰捂着嘴唇,惊讶:“真的吗?”
“这还有假?”Linda小声说,“是Luna主动告诉店长的,好像是录到、拍了什么,我猜是Emma和张柏的谈话;店长把这件事反馈给总部,这事太恶劣了,估计Emma过几天就要走人了……哦,Emma昨天还举报了Luna自己创账户积分的事情,估计这两天,调查员就该来了。”
千岱兰微怔,皱紧眉。
毕竟不是每一个顾客都能成为长期客人,很多逛街的客人不在乎什么积分,也无所谓品牌,即使没有会员,也懒得再去注册一个。
店里面,这些导购基本都用自己小号注册过类似的账户,那些只购一件、不愿注册会员的顾客们,购买的积分都积在这个账户中;这些积分可以兑换折扣券和礼物,一般也都是在促销时再给新客人使用。
尽管严格意义上来讲,私自创建这样一个账户积分是违规行为,但店里面导购几乎都这么干过。
民不举官不究。
就像某些平台的审核人员一样,若无大规模的举报,一些灰色地带的擦边,也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若是有人证据确凿地举报了,那可就麻烦了。
“过两天,调查人员就会来店里,”Linda终于说到重点上,提醒,“其实只要藏好自己账户就好,毕竟谁知道哪个账户是你创的?但你不一样,岱兰,我知道Luna教过你这些,她肯定也知道你的账户……现在被举报的人是她,也难保她不会咬出你……小心点。”
千岱兰感激地说:“谢谢你。”
“先别谢,以后你要是升了副店,再谢我也不迟。其实,最好还是先找调查员说说情,”Linda意有所指,“巧的是,这一次负责调查的人,是Ava的哥哥,田嘉回。你和Ava闹过不愉快……更得小心。”
千岱兰眼前一黑。
田嘉回?
她请麦怡吃饭,从麦怡那边套出更多情况。
田嘉回,男,汉族,26岁,某TOP3院校之一毕业,工商管理系,不抽烟不喝酒不受贿,铁面无私,唯一的软肋是妹妹田梦可,也就是Ava。
宠妹狂魔田嘉回,现在已经动用关系,将Ava从这个店里调走,听闻是送去了JW的市场营销部。
兴趣爱好么。
羽毛球。
千岱兰深吸一口气,沉思良久,就田嘉回工作地方、家庭住址三公里内所有的羽毛球场馆列出来,果断托雷琳去帮忙打听。
雷琳那边很快带来千岱兰想要的消息。
田嘉回常去的那个羽毛球馆,巧的是,就在千岱兰所在店的附近。
制造偶遇对于千岱兰来说再简单不过,更何况田嘉回还不比叶洗砚,不需要她处心积虑地假装不经意。她直接拿羽毛球拍去堵了田嘉回,后者冷冷淡淡的,语气很不好地让千岱兰离开。
显然,已经有人将千岱兰私自创建积分账户的事情告诉了他。
“我听说,现在《四海逍遥》这款游戏很火,而JW有意和这款游戏谈联名衣服合作,”千岱兰说,“但想和《四海逍遥》谈合作的游戏很多,JW不是它们的唯一选择,因为这件事,营销部也忙得人仰马翻,好几天都在连夜加班,写策划提案。”
田嘉回终于停下,问千岱兰:“和你有什么关系?”
“《四海逍遥》的叶总,和我关系很好,”千岱兰说,“我能帮你……不,帮令妹。”
田嘉回紧皱眉头:“可可虽然脾气不好,但不可能往人鞋子里放碎玻璃。”
“我知道,”千岱兰说,“那块玻璃碎片我还留着,我想上面应该还能提取到指纹……但我囊中羞涩,指纹鉴定需要的钱太多了,我负担不起。”
这样说着,她把那块保留很久的玻璃碎片拿出来,它被小心地装在了塑料袋中,诚恳地递给田嘉回。
“你可以拿它去化验,还令妹的清白,”千岱兰说,“你也知道,创建积分账户的事情可大可小,令妹能否在市场营销部站稳脚,也要看这件事,究竟能不能由大化小——”
“我凭什么相信你?”田嘉回眯起眼睛,“你是叶总什么人?”
“你说呢?”千岱兰笑,看着他。
好奇怪。
按照她的脾气,她应该坦然地说出“内人”这种话,但现在有点说不出口,掌心也出了汗。
田嘉回上上下下看她。
他问:“那种关系?”
千岱兰一笑:“就是你想的那个关系。”
“信不信的……空口无凭,”千岱兰说,“留个联系方式吧,最近两天,我约叶总来这里打羽毛球;我们俩什么关系,你到时候看看,应该就知道了。”
田嘉回将信将疑,拿走了那个装玻璃碎片的塑料袋。
忽悠完田嘉回后,千岱兰用手搓搓脸,深呼吸,才给叶洗砚发过去短信。
「哥哥,听杨全说,你以前打羽毛球也很好,巧了,我也拿过我们县少儿羽毛球比赛的冠军;这几天雷琳和王庭度假了,我们要不要试试羽毛球?切磋一下?」
二十分钟后,叶洗砚回了消息。
「听起来不错,后天下午两点,怎么样?我们小区的羽毛球场也不错」
千岱兰沉思。
绝对不可以。
田嘉回可进不了叶洗砚那个小区,没办法制造偶遇。
她飞快打字。
「谢谢哥哥,但是我后天晚上还有个到店培训,去你小区,可能有点不太方便」
叶洗砚:「没关系,我们可以约其他时候」
千岱兰:「择日不如撞日,往后拖延下去,肯定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约成;我们店附近就有个不错的羽毛球馆,我请你好不好?」
五分钟后,叶洗砚回了。
只有一个字。
千岱兰的计划稳定地推行中。
后天下午两点,她按时到羽毛球场馆,发现田嘉回早早就到了。
看来他也很迫不及待。
他心不在焉地和队友打着球,频频往千岱兰的方向看。
叶洗砚准时赴约。
没有带杨全,也没有带教练。
他今天穿一身黑,带了两支羽毛球拍,将其中一支递到千岱兰掌中,才看她手里的羽毛球拍,连连叹气。
“你打羽毛球还真是一时兴起,”叶洗砚说,“拍子是在楼下超市里临时买的?”
“错了,大错特错,”千岱兰笑着接过叶洗砚递来的专业拍子,“是我在夜市上买的,猜猜多少钱?”
叶洗砚说:“五十九?”
“错,”千岱兰挥挥羽毛球拍,眨眼,“只剩下一只了,特价处理,九块九。”
“真厉害,”叶洗砚笑着夸赞她,“——别告诉我,你是买了这个拍子,才愿意请我打羽毛球。”
他环顾四周,仔细看了这羽毛球馆,不动声色。
“哪里有,”千岱兰不经意地用手锤了锤肩膀,又按了按腰,问,“我们什么时候开始?”
“不热身?”
“不了,我这几天腰背有点痛,说不出那里不舒服,刚才拉伸时也难受……”
“拉伸不到位,”叶洗砚不赞同,“你的工作需要长时间站立,对你腰背的肌肉群不好;运动不拉伸,只会越来越严重。”
“那怎么办,”千岱兰若无其事地看向田嘉回方向,注意到后者正直勾勾地看来,她仰脸,忧愁地对叶洗砚说,“以前都是雷琳姐帮我拉伸的,她现在不在这里,我——”
“我帮你,”叶洗砚说,“来。”
羽毛球场馆附近有很多阶梯状的位置,可供观赏,也可以休息,拉伸放松的器械也在这边。
还有个梯桶。
千岱兰侧身,右脚踩在木梯的最后一截,轻松将左腿搭在皮质桶上,她身体柔韧度高,伸长了手臂,毫不费力地用左手握到皮桶上勾起的左脚脚趾,右手高高举起,尝试着往左边拉伸,将身体完全舒展开。
平时这样拉伸,雷琳会一手按住她右侧腰,一手按住她右手臂,轻轻将她往左边推,辅助她侧弯腰,也能更好地拉伸到更多侧身肌肉。
这是一个异性之间做起来会有些暧昧的动作。
千岱兰悄悄瞄,知道田嘉回在暗中观察她和叶洗砚。
她必须和叶洗砚表现得关系亲近。
“哥哥?”千岱兰主动说,声音因为肌肉拉伸而发颤,“可以来了吗?”
叶洗砚见过很多次雷琳帮千岱兰拉伸。
这很正常,教练的义务也在这里,帮助学员不在运动中受伤。
但这一次,千岱兰需要他帮助拉伸时,他却停了很久,才慢慢靠近千岱兰。
她身上是茉莉花和淡淡的皂香。
柔软的运动衫贴着身体,叶洗砚今天才注意到,女士们的运动服,是否设计得有些过于贴合身材了?
她为什么还是这么瘦?
她的肌肉为什么会不停发抖?
掌下柔软如布丁的……是衣服材质,还是她?
叶洗砚不能想。
他听到千岱兰渐渐急促的呼吸,他清楚那是因为维持固定姿势的力竭,肌肉的疲倦,还有拉伸的不适。
叶洗砚会让她那些被迫拉伸的肌肉更加不适应。
他能让她完全展开,肌肉发颤,呼吸急促,心跳剧烈。
千岱兰的声音也发颤,似乎是在催促,也是不安,不安他的手何时会落下,这力道何时会重重加附于她身:“哥哥?”
炙热的大手,沉默地隔着柔软衣服落在她身上;一手稳稳压住大臂,另一手压住她侧腰——
千岱兰要被他的温度烫坏了。
熟悉的口渴感又来了。
“我第一次帮人拉伸,”叶洗砚说,“如果弄痛了你,及时告诉我。”
千岱兰闷闷地嗯一声,她抓紧时间看田嘉回的方向,确定对方能看到这一幕。
叶洗砚却在此刻重重一压,猝不及防,力道极大,压得她吸口冷气:“呃……唔!”
呼吸也乱了调子,吸气变细,呼气急喘,从手臂、侧腰到脚趾,都是酸酸胀胀的痛。
“专心保持呼吸,”叶洗砚淡淡地说,“想看其他人,也等拉伸完。”
千岱兰颤抖着说:“好的,哥哥……呃嗯!!!”
她努力控制呼吸,让它努力保持绵长,不要乱晃,不要被他强行的按压挤坏。
拉伸时间并不长,左右各二十下;到拉伸左侧的最后五下时,肌肉拉伸到酸胀痛麻的千岱兰受不住了,可惜叶洗砚铁面无私,仍旧按着她,只是减轻了力道、放缓了速度,仍旧压着她完成了最后五次拉伸。
从梯桶上下来时,千岱兰出了很多的汗。
第一次拉伸拉出了灵魂出窍的感觉。
叶洗砚拧开一瓶水递给她,另一只手去拿运动外套,告诉千岱兰。
“我去一下卫生间,”他冷静地说,“你先休息一下。”
千岱兰一边大口喝水,一边点头。
她累坏了,额头上都是汗,发现叶洗砚也在流汗,不仅仅手臂上的青筋兴奋地凸出,就连脖颈上的一道青筋也亢奋地明显起来,是和他表情、语调截然不同的蓬勃欲发。
奇怪,明明被拉伸的是她,他怎么也流这么多汗?
千岱兰更不明白,为什么叶洗砚去卫生间还要带着运动外套——那件衣服一直搭在他右臂上,放在身体前面,有些古板、且不自然地走。
他好像试图在用运动外套遮盖什么。
但没关系。
喝水的千岱兰垂下眼,余光中,田嘉回正向她一步步急切靠近。

叶洗砚重新回来时,千岱兰正和田嘉回谈笑风生。
她偷偷观察叶洗砚神情,确定他目前处于普通愉悦的状况,自然地将田嘉回介绍给叶洗砚。叶洗砚微笑着和田嘉回握手,但不等田嘉回提出联名问题,他就转向千岱兰,问她要不要开始打羽毛球。
千岱兰在和叶洗砚的羽毛球对决中惨败。
无论羽毛球还是网球,身高的优势太大了,她又长时间不玩,次次被扣杀;好处是不用到处去捡球——还有田嘉回呢。
田嘉回捡了一次又一次的球,直到千岱兰两条胳膊酸痛到抬不起来了,叶洗砚才叫停。
休息时,田嘉回终于提出JW最近想同《四海逍遥》的联名问题,叶洗砚在用毛巾擦汗,沉静地听田嘉回说完后,没有立刻回答,而是先看了看岱兰。
“贵品牌在女装市场颇为强劲,但我对贵品牌了解不算多,”叶洗砚说,“这个么,我还想多听听岱兰的意见。”
他这样说,田嘉回已然明白。
“联名问题,田先生可以联系我们的营销部,”叶洗砚微笑,“这方面,我是外行,还是交给专业人士来吧。”
千岱兰说:“哪里有,哥哥挑选女装的眼光也很好呀,先前给我选的衣服都很漂亮。”
田嘉回的注意力又回到千岱兰身上。
“要想选一件你穿着难看的衣服,也挺困难,”叶洗砚看手表,“时间不早了,田先生,我晚上还有事——下次再聊。”
田嘉回说好的好的,就不耽误您的时间了。
叶洗砚往男更衣室方向走,千岱兰追在他后面,叫了好几声哥哥。
“今晚还有会,就不要邀请你一起吃饭了,”叶洗砚继续走,“有什么事情,直接给我打电话。”
“哥哥,”千岱兰说,“其实我一开始不喜欢打网球。”
这句话成功让叶洗砚驻足。
他停下,意外地看千岱兰。
“什么?”叶洗砚问,“你是不是想说羽毛球?”
“网球,”千岱兰说,“你知道我为什么打网球吗?”
“为什么?”
“因为去年,我和哥哥见的最后一面——也就是哥哥让杨全送我回家的时候,我听杨全说,哥哥要去取网球拍,”千岱兰看着他的眼睛,慢慢地说,“所以回去后,我就开始了解网球。”
叶洗砚没说话,眼神渐渐地变了。
“其实网球的课很贵,场地费也贵,也不好找一块打球的人,”千岱兰说,“刚开始学网球的时候,一个姿势要纠正好久,不像羽毛球,我想怎么打就怎么打;那个时候,我也怀疑过,到底是不是给自己找罪受,甚至想过放弃……”
“为什么坚持下来了呢?”叶洗砚放缓声音,“因为从痛苦中找到乐趣了?”
“不……我一开始坚持,”千岱兰目不转睛地看着他,“全是为了你。”
全是为了你。
她知道,杨全说过,叶洗砚最喜欢别人对他用心。
他是高傲的孔雀,不肯让人随意碰触他的翎羽;
他也是傲慢的猫,把不愿听的话全藏在猫的小耳朵夹层里。
千岱兰最擅长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
其实开始还有些不确定,但现在说到这里,她隐约觉察到,此招对叶洗砚有效。
她说:“读职高之前,我一直生活在小城市里,爸爸妈妈都是普通人,家里面也普普通通甚至还有点小穷,没有当大官的亲戚,体制内的也没有,干大买卖的也没有。”
“铁岭也不算小城市,”叶洗砚说,右颊的酒窝在千岱兰眼中像即将通关的金闪闪曙光,若隐若现,他显然很享受她的恭维,说,“知名度很高。”
“听我说完,”千岱兰说,“你是我见过最成功的人,没有之一。”
她看到叶洗砚想笑,但谦虚低调的风度又让他控制住——可酒窝还是急躁地先于紧抿的唇角出现了。
“少拍马屁,”叶洗砚说,“让我猜猜,你对几个人说过这种话?”
千岱兰反问:“你见我和几个人打过网球?”
叶洗砚还真仔细数:“雷琳,王庭,我——”
“除教练外,就你一个,”千岱兰飞快地说,“不怕哥哥笑话,我一直都将哥哥当作我的榜样来崇拜。所以,我才会拼命地学习哥哥会的一切。我想,如果我能做得和你一样,像你一样努力,有朝一日,我会不会变得像哥哥一样成功呢?哥哥打网球,我也要学网球——这才是我真正坚持下来的动力。”
叶洗砚说:“每个人是不同的植物,各有长处,也未必这样亦步亦趋,别妄自菲薄——你对时尚的触觉很敏锐,了解许多服装类的知识,我不如你。”
“可是我真的从网球中体验到了乐趣,”千岱兰深深鞠躬,在叶洗砚看不到的时候,她终于能放松了表情,缓缓呼气,“和哥哥打网球也好,打羽毛球也好,我都能学到很多东西。”
“等你做完了想做的事情后,再给我打电话,”头顶传来叶洗砚的声音,“联名而已,我会告诉营销部的同事。”
千岱兰听懂他的暗示,惊喜抬头,这个时候,她发现表情管理真的非常困难,现在她也控制不住自己唇角了:“哥哥,谢谢你。”
“不用谢我,”叶洗砚说,“其实你不说这些,我也会这样告诉你。”
千岱兰说:“其实就算哥哥不说这些,我也会告诉哥哥。”
叶洗砚含笑看她。
一场羽毛球打得千岱兰马尾松了,前面的头发也乱了,现在的她看起来像个刚从阳光草地上打完滚的小狗。
“我刚刚说的都是真心话,”千岱兰说,“也谢谢哥哥,带我学到了这么多——”
“以你的学历,很难更进一步,”叶洗砚忽然打断她,“为别人工作,即使再勤奋,也未必能达成你的野心。”
千岱兰怔住。
“时代不同了,岱兰,”叶洗砚说,“你有头脑,有勇气,有能力,也有魄力——如今你在店里,着实有些屈才。在小池塘里,再怎么争夺,资源和机遇也有限度,为什么不跳出这一潭死水,去大海里搏一搏呢?”
千岱兰呆呆:“哥哥的意思是……?”
“你不会不明白我的意思,小机灵鬼,”叶洗砚微笑,忽又岔开话题,“不过,我还以为你用完就走——没想到小嘴一张一合,还能有这么多甜言蜜语。”
“哪里是甜言蜜语?”千岱兰反驳,“我说过了,都是真心实意。”
“嗯,真心实意,”叶洗砚又抬手腕,看表,“好了,不能再和你聊了。回去后泡个热水澡,好好热敷,免得明天抬不起胳膊、走不了路。”
千岱兰再一次清楚觉察两人之间存在的代沟。
不是年龄上的代沟,而是生活经验和阅历带来的代沟。
就像她和叶熙京——
叶熙京一直都不明白,她为什么不会用刀叉,为什么不会吃西餐呢?在他眼中,吃西餐是理所当然的一件事。
叶洗砚也是。
只是他不会犯这种低级的常识错误。
可他仍旧是没吃过苦的、出生就含着金汤匙的天之骄子。
且不说那神秘多金、常年在北京住一万多一晚套房的叶简荷女士,就连叶平西,他那个奢侈的别墅,千岱兰两个月的工资,也买不起一平米。
叶洗砚人生中吃过最大的苦头大约就是不加糖的黑咖啡,或者那种纯可可黑巧,就连苦涩,也都是丝滑如绸的。
先前打网球时,叶洗砚得知她去上海出差乘坐的是某航空飞机时,就笑着说,那个航空提供的饭菜味道一般,但冰激淋很好吃——
千岱兰却不记得飞机提供过什么冰激淋,她只记得腿也伸不开的窘迫空间,和一种三人座的狭窄、沉闷空气。
直到她意识到,叶洗砚所说的冰激淋,只提供给头等舱客人。
恐怕叶洗砚也没有坐过拥挤的经济舱,也没有过被旁边人挤到氧气稀薄的体验,不需要因为没有免费行李额度发愁,不需要将多余的衣服穿在身上来将所有物品压缩在唯一的登机包/箱;他的乘机体验是专属的贵宾休息室,是专属的登机通道,是舒舒服服地躺着睡一觉,舒缓的音乐,米其林餐食和特供冰激淋,还有会帮他拿行李的助理和司机。
有钱人为什么行程满满、飞来飞去还能保持旺盛的精力呢?
因为他们有无数可以舒适休息的地方,还有所到之处的处处尊敬、崇拜与讨好。
如果千岱兰也有同样的条件,她的精力会更旺盛,能做的事情会更多。
就像现在,叶洗砚也没意识到,一个陈旧、破损的老式小区,卫生间狭窄到站着洗澡时、脚都会碰到马桶,根本没有放置浴缸的空间。
——但那又如何?
千岱兰揉了揉笑僵的脸,自言自语。
“那又如何呢?”
她手中没有抓到所谓的“好牌”,但她牌技好,照样能逆风翻盘。
谁说富贵天注定?她信胜利靠打拼。
千岱兰会牢牢抓住、用好手中每一张牌。
打完羽毛球之后,她又和田嘉回见了两次;她很沉得住气,这两次,一次是田嘉回请她吃饭,另一次,则是田嘉回来JW店中调查私设积分账户事件。
没有查到千岱兰头上。
Luna则因为这件事,狠狠栽了个跟头,不仅被罚没了一季度的奖金,也同争夺的副店长之位失之交臂。
千岱兰遵守约定,给叶洗砚打去电话;一周后,田嘉回再度请千岱兰吃饭,直接了当地告诉她,那枚玻璃碎片因为保存不当,没办法进行指纹鉴定。
但是,JW已经在和折鹤公司洽谈《四海逍遥》的联名事宜了,近期就会签署合同。
他还给千岱兰带来了那枚保存好的玻璃碎片,以及一封匿名、打印后邮寄到JW总部的投诉信。
投诉信针对千岱兰,不仅仅是私自创建积分账户,还有殴打同事,学历问题,私自处理赠品……
千岱兰一一翻看完,抬眼看田嘉回。
“看来你们店里某个同事,的确很恨你,”田嘉回说,“这些信你留着,积分账户的事,我已经提交了调查报告,上面说你没有,那就是没有;殴打同事和学历问题,你们店长之前也提交过情况说明,不是大问题。至于赠品,我知道你们都会把它送给一些熟客,回去后拉个明细出来,也不是问题。”
千岱兰收好举报信,笑着说谢谢嘉回哥。
“哪里哪里,”田嘉回举杯,刻意压低酒杯,姿态放低,同千岱兰轻轻一碰,他说,“以后如果我遇到什么事,还得请你在叶总面前美言几句。”
2010的圣诞节之前,千岱兰顺利升职,成为JW大望路A类店的副店长。
她这段时间过得非常惬意。
工作,学习,打网球,吃饭,休息。
她从叶洗砚那边学到了更多东西。
千岱兰发现,大部分情况下,工作之余的叶洗砚,是精力充沛的,也是孤独的。
他的好友大多同样忙于事业,除却两人打网球外,叶洗砚的业余爱好,就是世界各地飞来飞去的旅行,有时一时兴起,就飞去冰岛冰川徒步冰河湖,十一月去阿尔卑斯高山滑雪,休息;十二月初,去肯尼亚和坦桑尼亚,看角马迁移。
还有吃。
千岱兰意识到,叶洗砚不仅会自己动手做饭,他对食材的要求也颇高,讲究吃菜要顺应节气。九到十一月的南瓜,八到十一月的冬笋,三到十月的芋头,四到十一月的秋葵,三到十月的苦瓜——以上蔬菜,但凡超过自然生长期,他几乎不会入口。
叶洗砚口中的少吃碳水,实际上是少吃米饭和小麦做的主食,不是不吃。
更多的,是花菜饭,西葫芦面,红薯吐司,各色谷物烤制的面包,杂粮做的主食——千岱兰试着吃过,感觉实在对不起艰苦奋斗这么多年的祖国前辈们,他们的努力让中国人终于过上了顿顿白米饭精细面的生活,但有人为了保持身材和健康,却执意地又开始“吃糠咽菜”,吃这些千岱兰奶奶姥姥“喂鸡喂狗”的杂粮。
千岱兰开始有意识地回请他常去的那种高档餐厅,而叶洗砚则带她去更隐蔽、更低调的私厨。
外表不那么光鲜亮丽的东南亚菜馆,烤海鲈鱼越南春卷配菠萝鱼露汁,用的鱼露产自越南美奈渔村;水晶盘中的鱼子酱,要用珍珠和木头做的汤匙,避免金属的味道影响鱼子酱的原本风味;法国的黑松露,意大利的白松露,生长到六个月的小牛,在断奶后喂养60天后就宰杀,从其肋骨部分切下大约30厘米的骨头和1公斤左右的连骨肉,用粗盐烹饪后端上餐桌……
千岱兰的眼界一开一开又一次大开。
她的野心也欲望也逐渐膨胀,发酵,它们在她的胃中生成一种野草般的狂妄,像轻飘飘的热气球,轻而易举地带她往更高处走、走、继续走。
为了知识储备,也是为了方便今后为客人选择合适礼物,千岱兰虚心地向叶洗砚请教,如何分辨酒的好坏。
叶洗砚不置可否:“这个没有具体的理论知识,不过我们可以一起积累经验。”
千岱兰开始跟他一起品鉴不同种类的酒,叶洗砚教她体验不同酒搭配不同的食物。
产自新西兰南岛马尔堡地区的长相思葡萄酒,经过陈年后有芦笋的香气,适合冰镇后搭配鱼和奶酪;具备着南非干燥高原植被风味的黄金谷白诗南,后味持久,适宜海鲜和贝类的佐餐;发源于古希腊罗马时代、于瑞士和法国兴起的苦艾酒,曾因含有高量侧柏酮而致幻,深受梵·高等艺术家青睐(千岱兰只觉得它很苦,一股子茴香味)……
她有时候也会忍不住混淆“大哥”和“男人”的界线,譬如在第一次试龙舌兰的时候。
这种酒被誉为墨西哥的灵魂,用龙舌兰草的芯做原料酿造,最顶级的,则是用蓝色龙舌兰草作为原料酿造的Tequila——听闻,最正宗的Tequila,从原料种植到酿造成功,至少需要八年时间。
“还有传说,饮用龙舌兰酒,需要在酒杯里浸泡一只蝴蝶的幼虫,”叶洗砚端着酒杯,晃一晃,微笑着问千岱兰,“想要试试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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