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北宋当名医by爱吃咸蛋黄
爱吃咸蛋黄  发于:2024年12月1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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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两年来,郎君都不爱笑了。
以前的鑫盛沅,可是爱笑得很,又娇气又矜贵,人人宠着捧着,哪里受过多大的委屈和气。
结果这两年来因为邢郎君考中了举人,家里对其变得压迫了起来。
她作为奴婢,都知道考功名哪是易事,郎君以往读书,都是走个形式,做做样子。现在从头学起,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是个头。
许黟沉思片刻,命阿锦把人扶起来。
“这事我应你了,你先回去,过两日我会让阿锦把东西交给你。”
雪莲一喜,她今日是来碰运气的。哪想到许黟真的答应了。
她连忙行万福,嘴里连连道着谢。
事后,阿锦送她出了门,天色已不早,林氏来催了几次,问许黟可要吃饭。
经着方六娘那事,许黟没再赁新的妈妈来。
反倒在刘伯家里挑了两个人。
是刘伯的大儿子和大儿媳林氏。
刘伯的大儿子叫刘壮,林氏闺名是林芳芳。
阿旭和阿锦两人本就识得他们俩,见郎君赁的他们一个做门房,一个做灶娘,自是高兴。
刘伯感恩许黟提携他们一家子,暗地里一直叮嘱大儿子在许家要好好做事,不可耍滑偷懒。
刘壮哪里敢啊,他早就被家里两个兄弟警告过了,要是他不好好干活,他们就要替着他去。
“爹,娘,你们俩就放心吧。”刘壮拍着胸口,保证地说,“儿我哪怕病着,也会好好做活的。”
“呸,瞎说什么鬼话。”刘伯不客气地给儿子敲了一棍,“你要是病了,许大夫也不会苛待你,让你病着还干活。”
“嘿嘿,儿晓得嘞。”刘壮揉着脑袋,傻笑着。
刘伯看不下去了,也懒得跟他说太多,大儿子是个心里有分寸的,不会乱来。
至于林氏,他作为公公就不合适说什么了,只交给老伴去说。
此时,林氏擦着桌子,把上面的茶杯收走:“郎君,空腹喝茶伤胃,你少喝些。”
“嗯。”许黟点头。
林氏只说了这句,没再继续多嘴,擦好了桌子,便把灶房里做好的饭菜端来。
她的厨艺没有方六娘那么好,做的都是寻常百姓家里的粗茶淡饭。
刚来时,她怕自己做的难吃,让许黟的胃受委屈,还向阿旭请教了好些回。
阿旭是个好孩子,她问什么就教什么,很快就把林氏的厨艺调教出来了。
等菜上齐,许黟拿起碗筷,看着眼前的春笋焖豆腐块,闻着厚重的酱香味,顿时胃口大开。
他夹起春笋放在嘴里嚼着,声音清脆,酱香十足,余味带着笋香。
光是这道菜,就足以让许黟吃下一碗白米饭。
不过,他很快被另外一盘肉食给吸引住。
每日早间时,林氏要去买今日份的菜肴,都会提前来询问他的意见。
这天便说今日要做一道不一样的肉食。
现在看来,便是眼前这一道了。
许黟笑问:“林姐,这是什么?”
林氏眯着眼,颇有信心地说道:“这是我上回看郎君吃的酒糟鸭想出来的,既然鸭肉可以用酒糟焖煮,那其他肉也成。我家早些时候,买不起好肉,专挑贱肉,这其中就有猪舌。”
这菜,林氏自称“酒糟猪舌”,其做法和酒糟鸭并非一样。
她先将猪舌洗干净,特别是外表那层粘液,若是洗不好,煮出来的味道会难闻,无法下咽。
洗好的猪舌用清水下锅,小火焖煮半个时辰,用筷子一戳,若是可以轻松戳穿,就可以捞出来,切成片。
这切成片的猪舌,已经香迷糊了,可直接蘸着盐茱萸水吃。
可还不够,林氏把这猪舌放到瓮里,再倒入小罐的酒糟,另有加入其他香料,如香葱、蒜容、姜丝和香醋,盖上盖子,糟腌两个时辰。
林氏从买菜回来,便做着这道菜,做足了三个时辰。
许黟听完她说的做法,顿时口中分泌唾液,迫不及待地想要尝试了。
“瞧着就好吃。”许黟还没尝,先夸起来。
林氏笑说:“郎君莫要先夸,试着可合胃口,要是不成,下回再做别的。”
许黟听着她说,夹了一块到面前。
闻着香醋和酒糟的味道,是种很复杂的香味。
他张嘴吃进嘴里,顶着林氏灼灼的目光,仔细地咀嚼品尝。
这猪舌焖得十分软烂,吃着并不废牙齿。
入口时,先是酒糟独有的甜辣味,接着又是蒜和姜的香味,而后才是酸醋。
这口感层次分明,复杂又奇妙,竟意外的好吃。
许黟眼睛猛地亮起来,又夹了一块吃进嘴里。
“林姐,这菜好吃。”许黟连着吃了三块,将头抬了起来,看向眼睛盯着他的阿旭他们,“你们也来尝尝。”
说罢,他就喊林氏和刘壮也坐下来。
林氏应了声,去门房处喊丈夫过来吃饭。
他们起初听许黟让他们坐着一块吃饭时,都被吓到了。
后来许黟告诉他们,他一个人吃饭不香,人多才吃得香,就学着阿旭和阿锦,也跟着坐到饭桌吃饭。
但他们依旧约束着自己,得许黟先吃一半了,他们才会落座。
许黟见说不动他们,便也没再多提。
怕自己太热情,把他们吓跑。
日子平平静静地过着。
鑫盛沅得了许黟专程抄录给他的药材种植方后,已经有好些天没来了。
许黟对此有些意外,不过想来也高兴,鑫盛沅终于是找到自己喜爱的东西。
这日,千里迢迢外的顺天府有信而来。
许黟收到信的那天,正好在家。
这几日他都算着日子,等着邢岳森寄信来,信一到手,他不假别人之手,亲自从差爷的手里接过。
打开一看,许黟微微激动地心沉了沉。
邢岳森再度落榜了。
这科举比他想的还要难,每年有数万举子赶往顺天府和应天府,还有这两府的本地举子在内。
这么多人,争夺这几百名额,实在是狼多肉少。
而能中举的学子,本身就有独到的本事,要不然也不会每年那么多学子争先恐后地竞争。可过了这一关,后面的路,却也比想象的更加不好走。
许黟在担忧友人会不会因为连续两届落榜,而出现心理健康问题时。
五月初,邢岳森坐着骡车,赶回来了。
他回来时身心俱惫,歇了几日才来见许黟。
许黟看到他的第一眼,便道:“把手给我。”
邢岳森愣了愣,笑说:“我身体没事,这几日应付那些人,有些累罢了。”
许黟没有理会他的说辞,态度坚持地拉过他的手,将另外一只手的指腹按在他的手腕寸口处。
他道:“你回回都说这些宽慰人的话,我是不信的。”
邢岳森看着他这么认真的样子,叹了一口气。
只好任由许黟折腾了。
许黟把完脉,肃然道:“虚了,身体颇有亏损,你这几个月,是不是天天点灯夜读了?”
邢岳森道:“果然瞒不过你。”
他深叹一口气,也不再闭口不谈科举这事,悠悠说道,“放榜那日,我得知自己又落榜了,便在想,我这辈子真的能考中进士吗?”
许黟抬眉,说:“邢兄,你不要妄自菲薄,以你之才,考中不过是时间问题。”
邢岳森摇了摇头,有些自嘲:“时间,若我十年后还未考中,二十年?三十年?还是五十年?”
他回头看向许黟,眼里带有隐忍的情绪:“黟哥儿,我过而立之年了,这次回来,家中有长辈提出,让我捐个官,断了再考的念头。”
可他读书二十余载,怎可轻言放弃。

许黟听完友人的牢骚, 转头,便要带着他去爬山挖草药。
“这东西你拿着,要是遇到蛇了, 你就挥,能砍死就砍死,别跑。”许黟把柴刀丢给他,“杀不掉就喊, 我就在旁边。”
邢岳森低头看向脚下的柴刀, 沉默了许久。
“你认真的?”他觉得自己喉咙干痒,想咳嗽。
许黟肃然道:“你如今看不下去书, 胸处郁气不散易得病, 得疏通。”
邢岳森:“……”他不自然地撇开眼, 拢着袖子道,“我不至于到那地步。”
“我是大夫,还是你是大夫?”许黟挑起眉头。
邢岳森反驳不了这话, 闭了嘴。
见着他老实了, 须臾,许黟也缓了口气,抬手拍拍他的肩膀:“邢兄,我不哄你,我明儿还打发阿旭去府里找你,这回爬山, 不是去赏心悦目,是乃讨生活, 你若是应了, 我就带着你走一遭,看看不一样的。”
邢岳森沉声静气:“好, 我依你。”
他这会儿是看不得书,心静不得,又回不了家。
不若就听许黟的,以前闻爬山挖药材的辛苦,他还没经历过这样的日子。
当即,他就不再去犹豫瞎想,换上许黟拿来给他的窄袖紧身衣裳。
许黟看他换好衣服,递了驱蛇虫的辟蛇药包给他,要他系在腰间。
另外取了药散,撒了些在他两脚和鞋子上。
“东西备齐了,出发吧。”许黟朝着他说完,指了指旁边地上的竹筐。
这竹筐自然不是半人高那个,而是后来为了带阿旭上山重新买的。
是正常竹筐大小,里面除了放着柴刀,还有装水的皮囊水袋,装着备急药的药包,以及他们的午饭。
邢岳森从小背着书箱去学堂,背个竹筐难不倒他。
他和许黟坐上刘伯的牛车,顶着日头,悠悠晃晃地出了城门。
刘伯知晓车上的邢岳森是个举人,对着他没法像许黟那般自在。
在平头百姓里,举人都是能当官的,要是稍稍得罪了,以后可就吃不了兜着走。
他毕恭毕敬地朝着车上两人说道:“前面再走个五里地,就到高山了。”
邢岳森听到山名,不由念起诗来:“马首见盐亭,高山拥县青,云溪花淡淡,春郭水泠泠。”[注1]
念叨完,他就感慨:“上回来高山,还是和同窗们,我们在上面的亭子里谈笑风生,好生快活。”
“这大诗人杜甫的诗,确实妙。”许黟微微扬起下巴,眯着眼眺望远处,绵绵绿山,万木葱茏。
这高山,是负戴山其中的一个山头,因唐朝诗人杜甫在此留下名诗,且有“张嵘斩蟒”的传说而闻名。
站在山顶上,可以俯瞰整个盐亭县城,因着出名,来爬山的文人雅士多了起来,许黟不喜欢过于热闹的山林,便甚少来这座山挖草药。
牛车行到山脚下,许黟便看到山脚处的茶棚旁已然停了数辆车马。
茶棚的老板是一对腿脚不太方便的老年夫妻。
见着有新的车辆来了,拐着腿来问,可要在棚里歇脚。
刘伯掏了个铜钱给他,要了一碗清茶。
许黟和邢岳森则没有多做停留,两人背上竹筐,往山路进发。
这回,依旧是邢岳森背着装东西的竹筐。
他没有任何怨言,抬眼看向这山上,面前就有一条可行若干人的宽敞山路。
这山路都是人踩出来的,可见来爬山的人不少。
“今儿山上,不晓得会不会热闹。”邢岳森嘀咕了一句。
许黟听到了,回头看他:“你想去?”
邢岳森没作答,许黟便又开口:“等我们挖完了药材,若还有时间便去。”
行到半山腰,邢岳森的呼吸越来越沉重,额头有东西滑落,他拿着袖子擦汗,一边问悠闲走在前面的许黟:“我们什么时候停下来挖药材?”
许黟呼吸平稳道:“不急,很快就到了。”
他说完,就叫邢岳森跟上自己的步子。
两人不再往上爬,而是调转方向,朝着横向的位置前进。
离了山道,周围的草木越发密集。
邢岳森每走一步,都需要先用柴刀的背面挥开四周肆意生长的灌木枝条。
有不少之前没见过的草木出现在自己的面前。
他渐渐地琢磨出来不同,明白过来许黟为何放弃走山路,反而往里面来了。
“这林里,似乎没人进来?”邢岳森左瞧右看,没看到有人走过的痕迹。
许黟头也不回,目光随意地落在周围生长的草木上。
他淡淡道:“有的,城外有不少百姓靠挖草药为生,为了能挖到更多草药,有的会冒险进来。”
不过有胆子进来的,多多少少有些本事。
要不然遇到一条毒蛇挡道,基本是无功返回。
况且,识的药材得多,只认得几种药材,可挖不了足够补贴家用的草药。
“你看,那里有一株巴豆树。”
许黟和邢岳森走到这棵巴豆树面前,这树高有数米,上面结着一串串葡萄大小的绿色蒴果。
不过这蒴果形似迷你版的小灯笼,有三个苞片形状,上面长着细小的绒毛。
邢岳森听到药名,顿时想到什么:“这巴豆吃了,是不是会拉肚子?”
许黟笑了笑:“巴豆利痰水,能破寒积。这泄痢只是其中之一功效,胸腹胀满急痛,喉风喉痹都可治。”
他摘下一颗青色的蒴果到手里,掰开外面的苞房,取出里面生嫩的巴豆。
这个时候的巴豆外面的房壳还是青色的,取用的是里面生长的子。
一房有三瓣,一瓣有一子,每颗蒴果都能取出来三颗巴豆。
只可惜,得等到八月后,这蒴果长到成熟变成深黄色,才能采收。
到那时,这里面的巴豆子也会变成黑褐色。
邢岳森听着许黟娓娓道来,不由听得仔细。
等许黟停下,他惊叹道:“这挖药材,讲究可不少。难为黟哥儿你先前,天天往山上跑。”
许黟拿巴豆的叶子擦了擦手,道:“我们走吧。”
邢岳森疑惑地看向那棵巴豆树:“我们就这么走了?”
“嗯。”许黟点头,“这棵巴豆树有人做了记号,你看树干十寸左右的位置,有道刀痕,这人比我们先发现了它。”
邢岳森顺着他说的地方看过去,果真看到上面用刀划出来的标记。
看树皮还没长好,可能就是这一两天才刚发现的。
邢岳森挑了挑眉,他不懂这其中的规矩,便询问道:“山上的树木都是无主之物,他先发现了,就不能采了吗?”
许黟看着他,说道:“你想采也可以,可是山上不止这一株巴豆树,为何要与别人挣它。”
邢岳森怔了怔,将这句话记到了心底。
接下来,许黟带着他绕道到别处。
果不其然,很快他们就发现了另外一株巴豆树。
邢岳森快步跑去观察这棵巴豆树,发现这上面没有被人标记了。
旋即,他心情不错地看向许黟:“这棵,算不算是我们的了?”
“不算。”许黟跟他唱反调似的,摇了摇头。
不过他还是拿出小刀,在上面做了个记号。
见着邢岳森一副不理解的神色,他解释道:“你说的,这山上的东西都是无主之物,谁都可挖了采了去,做标记,其实是让自己记得这东西在哪里。”
“那你为何又说那话……”邢岳森耐不住地想问。
许黟随口地说道:“它被做了记号,我不能保证下回我来采它时,它的蒴果还在,可能会扑空。”
邢岳森先是愣住,而后开怀地笑出声:“我多长了你几岁,活得却没你通透,你这挖草药,都能说出大道理。”
许黟失笑,心中却是真的这么想的,倒是邢岳森好像理解错他话中意思。
不过瞧着他那话里意思,兴许是件好事。
许黟没有纠正他,邢岳森考场失意,确实该寻个法子发泄情绪。
带着他来山上挖药材,亦是存着这样的心思。
他们这一路在山林里走走停停,遇到可以挖采的药材,许黟就教他怎么挖。
开始时,邢岳森的业务水平很不成熟,挖坏了好几株根茎。
许黟倒是好说话,瞧见他挖坏了也不生气,让他慢慢来。
他越是如此,邢岳森越是想要做好这事。
短短两个多时辰,就把自己累得够呛。
见着日头逐渐从头顶西斜,许黟开口道:“我们歇会,吃点东西再继续。”
“好。”邢岳森累得不想多说话了。
他顾不上形象,寻到一块长着青苔的石头,便坐了上去。
将后背的竹筐放到地上,拿出皮囊,猛灌水。
解了渴,他总算觉得人活了过来,方才去看旁边选了个干净石头坐着的许黟。
却发现许黟除了额头有些许细汗以外,身上的衣裳干干净净的,只鞋子沾了些烂泥。
那是他们路过一条小溪洗白芍药根上面的泥时,许黟不小心踩到一块湿地,给沾上的。
再看他,袖子划破两道口,长衫下摆挂了不少脏污,鞋子……更是惨不忍睹,已经看不出来原来的样子。
邢岳森扯了扯嘴角,怎么差距那么大。
明明他都是跟在许黟身后,瞧着他怎么走,跟着他走的。
许黟喝了水,从他背着的竹筐里取出装有干粮的布袋,打开里面是油纸包。
他解开油纸包,里面是林氏做的猪油版麦饼,一块就有成人的脸那么大。
“喏,就着水喝。”许黟拿了一块,剩下的递过去给邢岳森。
邢岳森接过,他饿得饥肠辘辘,这会儿也不讲究食物是冷是热,闻着麦香与猪油香味,口里分泌出唾液,连忙啃了起来。
以往他都不吃这种干粮的,哪怕去顺天府考试。
半路上,他们都是直接在客栈里吃,吃的虽然不是山珍海味,可也是美味佳肴。
如今啃着这干巴巴的麦饼,邢岳森却觉得十分香,比他想的还要好吃。
许黟见他吃得那么快,可见是真的饿了。
他们吃完,便在这里歇脚了一会儿。
邢岳森试着去提许黟背着的竹筐,第一次差点没提动。
他脸上露出惊愕:“这么重?”
许黟道:“这竹筐装满,可装将近一石。”
便是一百二十斤左右。
邢岳森果断放弃继续尝试,他还是背自己的竹筐吧。
申时三刻,许黟带着步履蹒跚的邢岳森下山。
在茶棚里喝着茶,和其他车把式悠闲聊着天的刘伯,在见到邢岳森跟在许黟身后,一瘸一拐地下来时,手里拿着的茶碗差点没稳住。
他急忙地抛下同桌闲聊的车把式,小跑过来:“许大夫,邢郎君这是怎么了?”
“无事。”邢岳森有些不好意思,“我就是许久未爬山,脚有些受不住。”
刘伯恍惚:“哦哦,原来是这样啊。”
他看邢岳森走路都不稳了,眼力见地要给他搭手,由他来背后面的竹筐。
邢岳森看着他都年过五十多了,虽然累得快喘不过气,但还是摇头拒绝了。
就剩几步路,还是他自己来吧。
他们很快回到车上,邢岳森放下竹筐,迫不及待地去检查他的脚。
把外面系紧的脚布拆下,脱了鞋和袜子,十个脚指头都红肿,磨出来水泡,一碰便疼得他龇牙咧嘴。
许黟检查了一下,说道:“不严重,回去我给你开些药包,你让阿目煎水,泡一刻钟,拿消毒的银针戳破疱疹,抹药膏就好。”
邢岳森也不矫情,听到这话,便点了点头,将鞋和袜子穿了回去。
接着,他理了理额头处戴着的头巾,端坐在牛板车的蒲团上。
回城的路上,他听着许黟和刘伯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他们在山上挖到的草药。
今日挖的草药,有三分之一出自他的手。
许黟与刘伯说着话,忽而想到什么,扭过头来看向他:“等这些药材卖了钱,我还要分你一半。”
邢岳森:“嗯?”
许黟眨了眨眼:“有所劳便该有所得,这卖药材的钱,自然是要算你一份。”
邢岳森说:“那到时我拿了钱,请你喝酒。”
“喝酒就不必了。”许黟摆摆手,想到炎夏时,江鱼贵而肥,说道,“倒是可以请我吃陆厨娘的席面。”
邢岳森气得乐了:“……你还真敢开口。”
第二天晨早,许黟醒来后,派阿旭去邢府请人。
阿旭去了一趟,得了消息告诉许黟,说邢岳森昨日爬山回家后,双脚酸痛难忍,今早醒来差点摔在床榻旁,没法来许家了。
许黟有些愧疚:“……”
他没想到邢岳森这么弱,昨日他为了照顾邢岳森,已经克制不少,没进更深的山林去。
“你带着活络筋骨的药酒再去一趟邢府,顺便替我带话,让他好好歇息,我把药材处理好卖了钱,再去邢府寻他。”
许黟交代完阿旭,带着阿锦去庭院处理昨日挖采回来的药材了。
三日后。
许黟还没去邢府,邢岳森先来了。
他来时,许黟正在给一个而立之年的男病患看病。
邢岳森进来时,见着那人背影,觉得颇为熟悉,不过也没细想,笑着和许黟说道:“黟哥儿,你这几日害得我好苦,等到今日,我才舍了那拐杖,能来寻你。”
他话音未落,背对着他的病患不知出了什么问题,反应很大,差点从椅子上蹦起来。
许黟拧着眉道:“这位官人,你且莫动。”
邢岳森也意外,他走近几步,还没来到那人面前,结果这人火急火燎地抱起脱到腰处的衣裳,垂着头便要离开。
就在这时,邢岳森终于认出他来:“罗宜春?”
罗宜春被他喊破身份,身形踉跄一下,差点被自己给绊倒。
许黟就在他的旁边,眼疾手快地抓住他的胳膊,没让他在眼前摔了个狗啃屎。
“你怎么在这里?”邢岳森再度看到自己昔日的发小,心里思绪万千,却还是难免关怀他的身体。
罗宜春支支吾吾:“……我没事。”
他避开邢岳森的打量,心里暗自后悔,怎么会在许大夫家里看到邢岳森。
从适才的话中,邢岳森和这许大夫的关系瞧着非同一般,在听邢岳森那中气十足的声音,可不像是来瞧病的。
许黟见着病人瞧了一半就要跑,敛了敛眉,出声问:“罗官人,你可还要在下为你看病?”
罗宜春面色难看,欲盖弥彰道:“我下回再来。”
说完,连衣裳都没好好穿上,快速地跑了。
邢岳森见他跑得那么快,目光落回到许黟身上:“他是来瞧什么病的?”
许黟道:“不能告知。”
邢岳森晓得他的规矩,见他不说,便也没再问。
他坐到许黟旁边的椅子上,缓缓开口:“这人是我昔日同窗,亦兼小友,我们家有生意往来,可自从我考中举人后,他便不跟我来往了。”
他没说的是,在还没考中举人前,罗宜春因为自尊心作祟,竟是要他藏拙,不能在课堂上展露实力,以免被他比了去。
又因看不起穷苦百姓,他渐渐远离了发小。
许黟听到他们是这样的关系,眉梢动了动:“他家也很有钱?”
邢岳森看向他,点了点头。
许黟勾唇道:“那他下回来找我看病,我诊金往贵了收。”
邢岳森:“……”所以,那人到底得了什么病。
以至于见到他来,如此慌神地离开。
“对了,你今日怎么来了?”
许黟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邢岳森说道:“我来看看你将我们挖回来的药材处理得如何了,怎么三日了还没来寻我?”
“快了,有两味药还没晒干。”许黟带着他来到药房外的空地。
夏日炎炎,药材放在太阳底下晒个两三天,基本能晒干到可入药,存放的程度。
他捏了捏切成厚片的苍术,掰开给邢岳森看。
“这个干度还不够,还需要晒到明天,若不然存放时容易发霉。”
解释完了,许黟就带着他来到药房里。
这几日炮制好的药材,都被他另外放在一个药柜里面。
几十斤的药材,挑出不能用的部分,再清洗泥土,摘除坏的部分,剩下的切片切段,或是剥皮剥壳等等,再晒干之后,炮制出来的量并不多。
许黟按照医馆收购价格,统计出来了一张表。
他把账目表拿给邢岳森看:“价格都在这里,分你三分之一,便是一钱十六文。”
辛苦了大半天,只得了一钱十六文,邢岳森却是高兴地拿着钱,放在桌上数了又数。
这是他头次,只靠着他的手便挣到的银钱。
怎么能不欢喜。
第二日,刘壮拿着扫帚扫着门口外的落叶,眼睛余光瞥到一个鬼鬼祟祟的人影。
他抓紧扫帚,小心地往那人靠过去。
“你是昨天那病人?”等走近了,刘壮看到是昨日来瞧病的人,疑惑地问他怎么不进来。
罗宜春拿袖子捂着半张脸,看向穿着粗麻短褐的刘壮,微微皱眉地离他远一些,不情不愿地问:“许大夫家里,可有别人?”
刘壮没瞧见他眼里的嫌弃,老实巴交道:“这会儿还早着呢,郎君的诊牌还没挂出去。”
罗宜春眼珠子转了转:“也就是说,这个时间段不会有其他人过来打扰?”
刘壮:“这位官人,你是来瞧病的吗?”
罗宜春放下袖子,语气不耐烦地说道:“难不成是来跟你家大夫闲聊的?”
昨日他匆忙回家,命小厮去查邢岳森和许大夫是什么关系。
不查不知道,一查吓了他一跳。
这邢岳森竟然还跟一个大夫做朋友,两人关系甚好,在外经常有人传闻,说许大夫有个举人朋友,说的便是这邢岳森。
想到邢岳森抛下他这个从小长到大的友人不交,偏偏跟一个什么都不是的大夫交好,便气得不轻。
害得他昨夜疼得睡不好,半夜止不住的发热。
早间,他娘子请了大夫来给他瞧病,说这病不好治,推荐他来许大夫这里。
他想着,这许大夫在盐亭算是小有名气,没忍住,又偷摸地来了。
咬着牙进来后,罗宜春发现许黟并不在堂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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