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之前他们买卖的药材挣到的银钱,也挥霍得差不多了。
于是,他们打算一劳永逸,把这些药材卖了,再逃到羌人的地盘。
这样就算是天王老子来了,也抓不到他们。
本来一切都进行得很顺利,除了许黟他们这个意外。
许黟皱着眉头问:“那位护卫是何情况?”
阿武道:“他意外撞翻药材,把里面的木屑漏出来了。李王虎怕事情败漏,就把他给抹了。”他比划了个割脖子的动作。
许黟和唐大叔闻言,皆是叹了一口气。
这护卫也是无妄之灾了。
阿武吞咽着口水,后怕道:“还好有许大夫你们,要是当时只我一人,哪里能拦得住。”
“当时情景如此危机,我们要是不拦人,这群人怕是逃跑了。”许黟说。
两人寒暄几句,阿武关怀了一阵唐大叔。
他还带来了补药和礼品,这些东西都是监镇大人听到后,命他带过来的。
唐大叔有些受宠若惊,急忙起身行礼。
他到底是个普通的平头百姓,见此,哪里不激动。
阿武笑道:“唐官人不必如此客气,监镇有言,过几日请你和许大夫去府门一晤。”
“好好好,劳烦武捕头了。”唐大叔欣喜,笑着对许黟说,“我活这么大岁数,还没见过监镇大人。”
许黟笑了笑,随后点头,他也没见过。
阿武看了他们两眼,倒也没怀疑许黟为什么笑,普通人能见到监镇大人,是很荣幸的事儿,放在谁身上都是高兴的好事。
“对了。”他想起件事,道,“袁头让我带话给许大夫,王大夫下狱了。”
在牢头的严刑拷问下,王大夫很快就招了。
虽然李王虎在假药上瞒着他,但王大夫在开始接触这群人时,就发现了不对劲。
而后他通过观察,知晓这些药有问题,却不跑,反而将计就计。
之所以消息会这么快地传到盐亭县和妙手馆,都有王大夫在背后推手。
许黟问他:“他会有什么下场?”
阿武思索着说:“他不是主犯,顶多是隐瞒不报,应当是发配流刑。”
至于会流放到哪里,就要等监镇如何判了。
盐亭县。
吴家小院,这日收到一封从西陵镇送来的信件。
吴家娘子给那送信的差爷塞了几个钱,拿着信封困惑地回到堂屋。
吴关山边吃着手里的包子,边翻看着手里头的病案,吴家娘子见他这般辛苦,推了他一把:“你莫要痴了,这是谁给你的信封,怎么是从西陵镇来的?”
“西陵镇?”吴关山抬起头,乐着说道,“可能是木章送来的,他此行去西陵买药材,还没有消息来。”
他刚说完,拿过信封一看,愣了愣。
不是冯木章,信封上的署名是许黟。
想着许黟也去了西陵镇,他没太意外,直接拆开来看。
半晌,他猛地从椅子上站起来,撞到桌角,差点将桌上盛着粥的碗给撞倒。
“怎么了?”吴家娘子拧着柳眉问。
吴关山道:“出事了。”
他来不及跟娘子解释,立马拿着信封,匆匆忙地赶去陈大夫的院子。
等他来到陈大夫家,陈大夫已经在堂屋里等着他。
他手边的茶几上,同样放着信封。
吴关山神色微愣,咯噔了下:“师父,你收到消息了?”
“嗯。”陈大夫老神在在,示意吴关山落座,他沉稳道,“木章在信里都已经告诉我了,他没有告诉你这个师兄,是他的不是。”
“不,徒弟过来不是为了这事。”吴关山拿出信封,“是我也收到信了。”
陈大夫挑起眉头:“是谁?”
吴关山道:“是许黟。”
他与许黟交好,陈大夫早就知晓的,对此他很欣慰,那许黟是个不错的苗子。
年纪轻轻,身上却颇有能耐,吴关山能与这样的人交好,受益更多。
陈大夫不是迂腐的人,学无止境,若不是他这几年身体大不如前了,也想出行游历。
“关山,你可是想去西陵一趟?”陈大夫问他。
吴关山很意外,良久,他摇了摇头:“医馆里缺不了人,去西陵怕是要数日才能回来,皆时积的病人,木章他们怕是应付不来。”
闻言,陈大夫也不说话了。
他教了这么些徒弟,最合他心意的就大徒弟和吴关山两人。
大徒弟很早之前就出师了,离开了妙手馆,独立开了医馆,这些年来,只有书信往来,已有十几年未见面。
陈大夫年轻时有一子,可这孩子短命之相,没活到及冠就夭折了。
吴关山担忧医馆后继无人,便选择留下来。
本来,陈大夫是不愿他留下来的,他到底学识不够,教出来的徒弟水平有限。
当大夫得有经验,光靠盐亭县以及周边几个小镇,能接触到的棘手病患还是太少。
长久之下,所学医术定会在缺少实践的情况下,愈发空有其谈。
“关山,你不用为了医馆牺牲这般多。”陈大夫深深叹息。
他看向吴关山,布满皱纹的脸上带有慈和笑容:“馆里车马都是已备好的,你随时想去,都可以。”
说罢,他就没再留吴关山了,让他好好地去想一想。
与此同时,西陵镇府门。
许黟等人被监镇大人请到府里做客。
阿旭和阿锦两人缩在许黟背后,小心翼翼地瞅着周围,见着有女使过来,连忙低垂着脑袋。
唐大叔伤口初愈,气色不足,但他神采奕奕,精神气很足。
他看到有人来迎他们到偏厅候着,满脸笑容地走在前头。
“这监镇府门果然气派。”他见门梁雕花绘彩,偏厅里陈设梨花木高凳矮桌,样样做工精巧。
唐大叔艳羡不已,奈何这样的好东西,不是他这等身份的人能使的。
许黟眯了眯眼,看着这偏厅的装潢豪气又不奢侈,可见这监镇背后的家世不低。
一行人在偏厅里等候了半盏茶的时间,除了侍奉他们的女使,并没有其他人过来。
许黟看着茶几上摆放的绿豆糕,拿了两块分给身后的阿旭和阿锦。
又等了片刻,这回,是袁飞脚步匆匆地来了。
“许大夫,唐官人。”袁飞抱拳问候。
许黟和唐大叔起身,朝着他行了礼,接着他们入座,得知这监镇大人临时有事,没法来见他们。
“既如此,那我等先行告退。”唐大叔有些遗憾,不过礼数还是要周到。
袁飞摆手,言道:“不急。”
许黟疑惑地看向他。
袁飞说:“监镇大人虽然有事无法接待贵客,但他想见一见许大夫。”
他话还没落地,唐大叔先皱起眉,口快心直地问道:“这位监镇大人为何要单独见黟哥儿?”
袁飞没搭腔,事关监镇私事,没有得到监镇的吩咐,他直接说出来,恐要挨骂。
他不急着解释什么,喝了一口茶后,才慢悠悠地说:“兴许是好事来着。许大夫这次立了大功,监镇很是高兴。”
袁飞都言至于此了,两人哪里听不懂里面的暗示。
许黟吩咐阿旭他们先回客栈,有什么事可以找唐大叔商量。
说罢,他拍了拍阿旭的脑袋,“你们好生歇息,我稍候回去。”
阿旭和阿锦两人沉默,嘴里吃着的绿豆糕都不香甜了。
半晌, 唐大叔笑道:“你家郎君不会有事,走,我带你们去吃好的去。”
“唐大叔, 你还得好生休息,手臂的伤还没彻底好全,不能饮酒。”阿锦人小鬼大,当即就听出唐大叔想去喝酒。
唐大叔被拆穿也不气恼, 只说不喝酒, 就唤着他们俩,跟着引路的女使出了偏厅的门。
袁飞捏着绿豆糕吃, 抬头见许黟望着他们的背影看, 绕着来到他身边, 拍了拍手指上沾着的糕屑儿:“监镇还在等你。”
他今儿穿的是捕役的统一衣裳,只腰带多別了块代表身份的铁牌子。
宋朝的捕快属于地位最低之一的吏役,在之前, 袁飞也是寂寂无名, 在监镇面前赏不了头的。
别说能在监镇府里走动,看门的厮儿都瞧不起他。
后来他机缘巧合下破了个棘手的案子,解了监镇的愁,得了监镇的赏识,从小捕快成了个捕快头子,阿武以及其他几个捕快, 都听他差遣。
这会儿,他轻车熟路地带着许黟来到府门后宅。
几个粗使丫头看着人了, 也不避着, 拿着眼瞅着他们。
袁飞朝着她们咧嘴一笑,那几个丫头“啊”了声, 拿着扫把的,提着桶的,或者是端着盘子的,都羞红着脸跑开了。
许黟:“……”
袁飞说道:“这群丫头片子胆子大得很,我来了好几回,每回都这样盯着我看。”
他说罢,拍了拍腰间别着的长刀。
“我若是不回击了,莫不是被她们看成软柿子。”
袁飞的脸上看着还挺神气自豪的。
许黟没搭理他,经他这么解释,只觉得这人幼稚得不行。
后宅不深,没走多久他们就停在一处空阔的庭院。
庭院四周空寥寥的,什么盆景都没有,只旁边有个置放武器的木架子,上方放着带有寒光的公关刀,各类带尖锐铁头的长枪,威风凛凛的大砍刀,以及瞧着笨重的铁锤等等。
整个木架,都放满了十八般兵刃。
许黟望向这么多只听过却没真正见过的武器,脚步都停顿了下来。
谁没有过中二期呢,许黟以前也有。
小时候,喜欢看动画片的他就想成为盖世大英雄。
“许大夫也喜爱这些武人玩的东西?”
在许黟看得认真时,身后忽然有人说话。
那人走过来的脚步沉稳有力,许黟回身去看,就看到是个年过四十岁,留着胡子的中年男。
他穿的是一身便捷的衣裳,许黟从他身上气度知晓,这人就是西陵的监镇了。
许黟微微垂眸,行礼道:“监镇大人,在下对这些一窍不通,只是突然瞧见,颇有些好奇。”
监镇双手持在腰腹两边的玉带上端,闻言说道:“听袁飞说,你会拳脚功夫,可想一试。”
虽是询问的模样,但那口吻带着毋庸置疑,不容许黟拒绝。
许黟诧异,这监镇单独想见自己,难道就是为了让他来展现拳脚的?
这看着可不像是个监镇会干出来的事。
许黟张了张嘴想要找个借口,谁知这位监镇已经走到武器架前,随手挑了一把长刀,往许黟方向丢了过来。
“接着。”他声音雄厚地大喊一声。
许黟心情顿感复杂,手里动作反应却快,在刀即将扔到他前方时,侧身避开的一瞬间,抬手紧紧抓住飞到半空的刀柄。
紧接着,他手心发沉,险些握不住这把刀。
这刀起码有几十斤重,压得手腕生疼。
许黟心里暗暗道了一声,看向监镇的眼眸,划过一丝探究:“小的虽会几下拳脚,却不会使刀,这把刀有几十斤重,实在武不起来。”
监镇看他不像作假,有些遗憾:“刀不会,枪呢?”
许黟噎住。
这个更加不会了。
后面,监镇又问了他会什么,许黟想了想,手指向不起眼的角落。
那里有一把长剑,没有剑鞘,剑身有中脊,护手处雕刻镂空花纹,木柄缠绳,系有剑穗。
是一把仿唐制的宋剑。
监镇老神在在的脸上多出一丝皲裂,这把秀里秀气的舞剑是他家哪个臭崽子放的!
想到家里只有一个儿子继承他的衣钵,学了武,另两个儿子走读书仕途,那这把剑毋庸置疑,就是走仕途的小儿子的。
监镇吹胡子瞪眼,神色变了又变,顿时失去了想要看许黟展露身手的兴致了。
况且,他单独见这许黟,可不是为了看他舞剑的。
监镇摆了摆手,不用言明就表达了态度。
许黟见状,乐得如此,快速把手收回来,两手揣在袖子里放在腹前,静待其变。
在许黟不知情下,监镇隐晦地往袁飞瞥了一眼。
袁飞立马收到示意,拱手喊道:“监镇,卑职还有要事在身,先行告退。”
“去吧。”监镇微抬下巴。
走时,他看向许黟:“晚些时辰,若是来得及,我来接许大夫。”
“多谢袁捕头。”许黟没拒绝,回答得很干脆。
直到庭院里只有他们二人,这位监镇如同普通的中年大叔,平和地请许黟进屋里叙话。
许黟不知道他心里做的是什么安排,跟着他进入到里面的屋子,落座后就有女使端着茶来。
对方一改刚才的强势,客客套套地询问了一番他的家庭背景。
比如许黟是哪里人士,家中可有哪些亲人,什么时候学医的,可有打算入太医院等等。
许黟没有隐瞒,不卑不亢地认真回答。
直到,这位监镇忽然问道:“许大夫,你看我,可像是有病之人?”
许黟诧异提眉:“……”他顿了一秒,很快反应过来,“监镇看着身强体壮,自是康健之人。”
监镇毫不在意,并不摆谱地说道:“是人就会生病,老夫年纪也有了,怎么可能会毫无病痛。”
他如此直白,许黟没再观望,问道:“监镇见我,莫非是想要在下诊平安脉?”
“喏,你瞧我可哪里病痛。”监镇试探完了他,便不再拐弯抹角,性情爽朗道,“我那娘子,总说我在装病,有时候多歇半个时辰,就催我起床,老子都从战场下来十几年了,还要遭这罪。”
许黟不动声色地听着,没有搭话。
他今日出来没有带药箱,监镇就说他家里有药箱,直接让管家送过来。
很快,管家就提着一个比他还要大的药箱回来了。
不愧是监镇家的药箱,打开一看,里面多是治疗外伤的金疮药,还有各种跌打损伤的药膏。
许黟找了找,在角落找到被压扁的脉枕。
他拍了拍里面塞着的棉,让其蓬松起来,再示意监镇伸出手来。
监镇不忘找补道:“你可好好瞧了,可不能像其他庸大夫似的,说老子没病。”
许黟:“……”
他不知这位监镇的品性如何,对他这般毫无顾忌的豪迈性子,不做任何表示。
只尽自己所责,细心地替他脉诊。
片刻后,许黟道:“监镇的左腿腹侧可是受过刀伤?”
“哦?看出来了?”监镇吹了吹胡子。
许黟继续说:“这处脉短无力,是气机郁滞,有损之证。”
监镇嘴角微动:“许大夫,可还有看出别的来?”
许黟摇了摇头,说道:“除了这处,其他都是陈年旧伤带来的小毛病,不碍事。”
但脉象主痛,意味着这位监镇虽然面色如常的跟他说着话,其实腿部的旧疾一直在发作。
“监镇,长痛不治乃隐患,可要保重身体。”许黟起身,恭恭敬敬地行礼说。
监镇扶着他起来,哈哈大笑说道:“死不了,老子命硬着呢。”
难得有人观脉象就可得出他腿部有伤,监镇的心情大好,拉着许黟说话。
“我这腿啊,当年被敌方将领的关公刀给砍中,深可见骨,在骨头上留了一刀。”他回想当年征战沙场的种种,露出些许怀念,“当时以为我就要废在那儿了,但命不该绝,老子不仅养好了伤,这腿也没被废。”
就是从那之后,每年入了冬,这腿骨就抽痛起来,轻时还好,能忍受得住,但严重时,疼得站立都强撑。
可这么多年习惯地熬过来,旁人见他,已瞧不出来问题。
另一边,府门灶房处,监镇娘子亲手下厨,为监镇洗手羹汤。
她并非不信丈夫没有旧疾,每日听着他哼哼撒娇诉苦,也会心软,给他揉腿,或是用炙艾香驱痛。
但监镇是个口里把不住话的,夜深人静时,总爱说些粗耳的荤话,可她是举人家的姐儿,从小学的就是知书达理,往往这些不正经的话,总惹得她不喜。
她心情不悦,就故作冷脸,喊着他这么有力气,哪里像是有病的人。
这日,家里这位半日没来寻她,监镇娘子招来随身陪房婆子,问她:“今日有客上门?”
婆子笑着点点头:“是有客来,不过好像是那袁捕头,应当是公务事。”
“袁捕头?”监镇娘子想到这几日传得沸沸扬扬的案子,心有好奇,“那案子不是都审完了吗?”
陪房婆子唤了声“不知”,随后笑着出主意,“娘子这般在意,怎么不亲自问问郎君。”
“哼。我看他懒得和我说这公务事。”监镇娘子解下襟脖,拿给旁边的丫头,理了理袖子,口里这么说,绣花鞋却踏过门槛。
她带着婆子和丫头,丫头手里提着她亲自熬煮的鲫鱼汤,辗转几步,去到后宅。
这时,许黟已经在为监镇开药方了。
他仔细琢磨后,开的是散淤血的汤药方,用大黄五两,桂心二两,桃仁两钱,另还奇药水蛭、*虫、虻虫各三十枚。[注1]
他持笔写完药方,监镇“啧啧”了好几声,皱起眉头道:“我这旧疾,怎么还用了这么多虫子。”
许黟看他一脸不想喝的模样,没有惯着他:“监镇不想犯病,便得老实服药。”
监镇扯了扯嘴角,少许无奈道:“你倒是不怕我,罢了,你就算是开那夜明砂,我闭着眼都得咽下去。”
听他说到夜明砂,这药材也是活血散瘀的好药来着,且可清肝明目,药用价值不低。
许黟似笑非笑,说道:“监镇若是想试,也不是不可。”
这回,轮到监镇无话可说了。
许黟开的药方中,其中*虫和虻虫比较难找,西陵镇的医馆里没得卖。
监镇娘子得知药方里的药材凑不齐,急得头疼,正巧她娘家哥哥来信,说嫂子带着外甥来看她。
于是,监镇娘子回了信,让娘家嫂嫂从府城出发前,帮她带这两味药材来。
只不过这些许黟并不知晓,他在离开监镇府门后,便回到客栈找唐大叔。
两人在西陵这边已没有事情令他们继续逗留,便打算收拾行囊回去了。
在此之前,他们打算去向袁飞他们道别。
他们架着驴车,驴车驶入西陵城内,西陵镇的规模没有盐亭县大,但因是嫘祖发源之地,这里自古以来以桑蚕出名。
城中街道两边织坊、布坊诸多,不少行商来来往往,邢家和鑫家都是做丝绸买卖的,在这边都有布坊分号。
许黟架着车没行驶多久,就瞧见了两家挨在一起的商号。
再看两家的布坊都是门庭若市,生意皆是不错。
阿旭和阿锦都挤在上首,好奇地东瞧瞧西瞅瞅。
他们高兴地惊呼:“郎君,那是邢郎君和鑫郎君家的。”
兄妹俩早识得这两家的商号,一眼就认出来了。
他们这回跟着郎君出来,已有半月有余,突然见到熟悉的东西,难免有些想家了。
不到半个时辰,他们来到袁飞家。
袁飞刚从衙门里下值回来,许黟他们驾着的驴车还未停,他就出来门口等他们。
“许兄弟,唐大叔。”没有上官在,袁飞称呼又变了回来。
许黟笑着回礼:“袁捕头。”
“你们这是要回去了?”
迎着他们进屋,袁飞眼睛多看了那驴车两眼,有些不舍地问。
许黟颔首,他们在西陵镇已经耽搁很长时间了。
唐大叔悠悠地捏着胡须:“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西陵离着盐亭不远,袁捕头年轻有为,兴许不日就能晋升,来盐亭当都头。”
袁飞苦笑:“这都头哪里是那么好当的,盐亭已有一位潭都头了,这位爷不挪位,哪有我们下面这些人晋升的机会。”
许黟真挚道:“袁捕头英勇有谋,区区捕头,怎么能拘得了你。”
袁飞畅快笑起来:“好,袁谋便借你吉言了!”
寒暄几句,袁飞便说他这次破了案子,监镇大人赏了他五贯钱。
这五贯钱都抵得上他一个月的月例了,可不少。
他拿着这笔钱,取出一贯钱分给跟着他的属下们,又另外取出一贯,偷偷给到阿武。
阿武是他的得力助手,待遇自是与他人不一样。
他对着许黟他们道:“某能得这赏钱,还要多亏了你们,今日我们馆子吃好的去。”
说完,他揽着许黟,又带着他们出来院子。
第二日。
许黟和唐大叔他们出发离开前,袁飞带着阿武来送他们。
阿武他家有菜田,听到许黟他们要走了,早间天还没亮时,就跑去菜田里挖了一筐菘菜送给许黟。
天气严寒,蔬菜在冬日里变得贵价,这一筐菘菜有几十斤重。
许黟知晓其中份量,哪里敢白收,拿了对方的蔬菜,就递送了一盒熏香丸。
他没有细说这熏香丸都用了什么好的香料和药材,只说这熏香丸适合家中双亲用,对助眠和养神都有奇效。
自然了,见者有份,袁飞也得了一盒。
他们等到许黟离开后,才打开来闻,闻到熏香丸的味道,两人表情都是震惊。
这熏香丸散发着幽幽奇香,仔细闻后,可闻出来沉香的气味。
阿武咽了咽口水:“袁头,这熏香丸是不是大有来头?”
他家贫,用的都是最为便宜的下等艾香、丁香,哪里闻过这般好闻的东西。
袁飞吃惊之余,想着监镇家里的熏香都没有这等好货,这许黟还真的深藏不露。
想到这里,他扭头叮嘱阿武:“这盒熏香丸留着,不要用了它,也许以后能应急用。”
阿武对他的话深信不疑,旋即郑重点头,把这盒熏香丸妥帖地放到怀里。
车内,阿旭和阿锦盯着这多出来的菘菜,眼睛微微亮。
“郎君,这么多菘菜,够我们吃半个多月了。”
阿旭道:“这么多,可拿来腌酸菜。”
“哥哥,你会吗?”阿锦好奇地看他。
阿旭没有立马回答妹妹,反而伸着脖子来到许黟旁边,问道:“郎君,可要拿来腌酸菜?”
许黟挑眉,放在现代里,酸菜、咸菜都是属于含盐过高的食物,且里面还含有亚硝酸盐,专家们说吃多了容易致癌。
但抛开剂量谈危害都是耍流氓,想要吃咸菜到致癌的程度,至少每天都吃上一定数量才有机会。
然而古人身体缺盐,哪怕盐亭县有盐矿,这里的平头百姓买盐要比其他地方便宜,可盐价都是盐商在把控,便宜也便宜不到哪里去。
因此,偶尔吃些咸菜等腌制品,也不是坏事。
再说到酸白菜本身,酸白菜虽然是腌制品,但它一定程度地保留了营养成分,且里面还有菌群,可以促使肠胃运作,达到消化开胃的效果。再者,用科学角度去讲,酸白菜里面还含有氨基酸,铜等矿物质,能提高人体的免疫力。
打过霜的白菜鲜甜,随便煮都好吃。
许黟点头:“你留出一部分放着吃,其他的做成酸菜吧。”
得了许黟的吩咐,阿旭很是高兴,还没回到盐亭,就已经在算着怎么做酸菜了。
阿锦 拉着他的手臂问他:“哥哥,你真的会做酸菜吗?”
阿旭笑着露出虎牙:“我不会,但方妈妈会,她之前跟我说过,她做过酸菜来着。”
方六娘啊……
半个月了,也不知道小黄有没有想他们。
阿锦拖着腮帮,眼里多出期许。
驾着驴车行了一日半,他们远远地看到盐亭县的城门。
再过半个时辰,他们入了城,直接往市井方向而去。
两辆驴车在市井十字路口分道,一辆往南街,一辆往东街。
“汪汪汪~”
“汪汪汪~”
“哎呀,小黄你有没有想我呀,哎呀我都抱不动你啦。”
阿锦跳下车,一条黄色的身影朝着她扑过来。
她下意识地抱住,结果小黄有好几十斤重,又在怀里嘤嘤呜呜地撒娇,阿锦勉强抱了一会儿,改成蹲身摸着它的脑袋。
小黄在她身上乱嗅了一会儿,瞧着她手里没吃的,毫不留恋地跑去蹭许黟。
许黟一手提着箱笼,一手提着从半道买来的罐子肉。
肉香从罐口飘出来,馋得它飞快摇尾巴。
“小黄,坐下。”许黟提着罐子肉的手抬高,一面命令。
小黄听到指令,虽然哈着舌头流口水,但还是乖乖地坐下来。
见小黄这么久还记得他的口令,许黟还算满意,放下手里的箱笼,从怀里掏出个用油纸抱着的肉干。
他往小黄的嘴上方丢了一条。
小黄飞快扑身,叼着那条肉干,快速地跑进门里,趴在旁边吭哧吭哧咬起来。
“郎君,你们终于回来了。”方六娘满脸喜色,高高兴兴地上车给他们搬行李。
她往阿锦那边瞥了一眼,这丫头出了门回来,瞧着好似哪里不一样了,但又说不清。
但很快,许黟往她这边看过来,问她:“这些日子,可有人递帖子?”
方六娘敛起心神,连忙回话:“回郎君的,是有几个帖子,我不识得字,就将帖子收了起来,等会就给郎君拿来。”
“好。”许黟没有多言。
他们搬好行李,许黟先架着车去往牙行,把这驴车给还了。
在牙行里,许黟遇到了黄经纪,黄经纪知晓他雇了驴车,意有所指地问他为何不买一辆。
“这雇车的花销也不小,许小官人你花个几十贯,把这驴车买下来,以后出个门也方便呐。”
黄经纪笑眯眯的看着他,看得许黟鸡皮疙瘩都出来了。
他心里头狐疑,怎么黄经纪突然就跟他说这事。
不过对方也是一片好意,虽然许黟心中觉得怪异,但依旧保持着微笑,说以后会考虑。
与他寒暄几句,便有下人跑来找黄经纪:“经纪,有客人找您嘞。”
黄经纪应付了下人,朝着许黟拱手道:“许小官人神勇非凡,我等敬佩,以后若是有需要在下办的事,某定会办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