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北宋当名医by爱吃咸蛋黄
爱吃咸蛋黄  发于:2024年12月12日

关灯
护眼

“我们是从遂宁府来的,想来见见这位许大夫。”少年也不编谎话骗人,但也没全说了去,只问这许大夫,可是有真本事。
陈娘子眼睛余光瞥向后方的驴车,刚巧见着里面坐着一位老者。
她心想,这少年郎看着面善,还带着个老丈,莫非是来找许黟看病的。
陈娘子笑着说道:“这许大夫我可熟了,他不仅医术好,还是个大善人,给我们这些穷人看病,都只收一点医药钱。”
陈娘子说罢,又讲起她之前给许黟看病,许黟只收了几十个钱的事情。
还有城中如今有家胭脂铺,卖得最好的“许氏面脂”,也是出自许大夫之手。
少年听得一愣一愣的,这许大夫怎么还身兼这么多?连面脂都会炮制。
他恍恍惚惚地回到车厢里,把听到的事讲给师父听。
老者在车厢里,已然听到陈娘子的话,如今再听学徒再讲一遍,依旧觉得很是有趣。
他出声道:“ 柏儿,你又忘了,还没打听到许大夫的住址。”
少年噎住:“……”他确实给忘了。
于是,他连忙从车厢里出来,再次询问陈娘子,许黟家在哪里。
陈娘子道:“若是小郎君不嫌弃,就稍等我片刻,我把摊子收了,带你们过去。”
“这……你不用卖汤了吗?”少年有点不好意思地问。
陈娘子笑呵呵道:“不了,这汤卖得差不多嘞,剩下的这罐是要给许大夫送去的。”
她指了指旁边用小陶罐另外装着的菌汤,本就打算待会就去许家。
没多久,陈娘子把摊子收好,坐上对方的驴车。
她没进到车厢,抱着竹筐在身前,坐在车把式的旁边指路。
他们从西街市井一路往东,没多久便来到东街承平巷。
许宅就在承平巷的第五户人家,宅子翻新不久,从外可见到院墙上崭新的青瓦。
“这就是许大夫家?”少年吃惊。
这许大夫……好生有钱,能在这里买这么大的宅子。
陈娘子先下来车辆,上前去敲门,出来开门的是方六娘。
“陈娘子来了,快快进来。”方六娘见到她,笑着想要拉着她进屋。
陈娘子只站在门口处,简单地说道:“有个老者带着个少年郎,从遂宁府来,想要找黟哥儿,你去通报声。”
“遂宁府来的?”方刘娘诧异了一下,眼睛往外看了眼,就急匆匆地去药房找许黟。
很快,方六娘折返回来,请他们一同入内。
许黟听到消息就从药房里出来,在堂屋里候着。
他在忙酿煮最后剩余的桂花酒,脖子上还套着襟脖。
老者跟着陈娘子进来时,看到他这样的装扮还愣了一下,以为他们找错人了。
不过年龄对得上。
那些传言里,都说这许大夫还未及冠。
“陈娘子,你忙完了?”许黟先问候了陈娘子后,再去看那老者。
瞧着四十多岁,身体硬朗,有点矮,不足一米六的样子,是个健康的小老头。
他收起心思,行礼问道:“敢问老丈人从遂宁府过来,是找在下何事?”
老者没有说他是为何事来的,而是先报了名字。
他鄙姓郭,名中攸,是名大夫,年龄五十有二。
许黟微微吃惊。
这郭大夫保养得很好,若不说他有五十二岁了,瞧不出来。比起在农田里干活的农人,要年轻好些岁数。
“你是大夫?”旁边的陈娘子吃惊。
既然是大夫,怎么来找许黟了,莫非是来找茬的不成。
她瞬间就有些后悔带人来找许黟了。
许黟听到他是从遂宁府来的大夫,很是欣然,他来到这里这么久,除了陈大夫和吴关山的医术比较好以外,其他的大夫都水平很普通。
他微笑地请郭大夫入座,唤阿旭上好茶来。
许黟问道:“遂宁府繁荣昌盛,郭大夫怎么会想到来盐亭县找我?”
“许大夫兴许不知,哪怕是在遂宁府,你的名声老夫也是有所耳闻。”郭大夫没有拐弯抹角地说道。
半年前,济世堂在卖一种叫“沈氏消食丸”的药丸,说能治诸多肠胃不适、积食不化等病症。郭中攸对此很好奇,便买了回来,那药丸确实不错,食两颗就能见效。
不过济世堂卖的价格不便宜,一包沈氏消食丸,就要卖到三十文钱。
不过它不需要煎煮,又见效快,府城中不少大户都备着,当做家里常备药丸。
但就在一个多月前,遂宁府出现了新的消食丸,叫“陈氏消食丸”。
是一个叫余秋林的商贩在兜售贩卖,且他还扯出沈氏消食丸是假的,偷的陈氏消食丸的药方。
后来,便渐渐地有不少传闻出现……
许黟对此都一概不知,直到听到余秋林,他才恍惚想起来。
两个月前,余秋林跟他说要去其他府城卖消食丸。许黟自然是支持的,便让他带着上千药丸出门,没想到余秋林去的是遂宁府,还跟沈氏的济世堂起了争执。
但这么久过去了,余秋林都没把这些消息传来,想必是觉得能搞定,并不愿意麻烦到他。
郭中攸道:“老夫有一事不明,既然这药丸是你所制,为何取的是陈氏?”
许黟道:“虽是我炮制,可研制这消食丸的并非是在下,在下只不过是借用,不敢贸然顶替。”
郭中攸解了心中疑惑,对许黟的回答也很满意。
他千里昭昭而来,自不会是只想解惑,更想要跟许黟探讨医术。
得知郭大夫的来意,许黟也来了兴致,如今能和他畅所欲言聊医学的,就吴关山了。
只可是,吴关山要坐镇妙手馆,两人能好好坐下来聊的时间并不多。
许黟偶尔也会去找庞博弈,庞博弈家里的藏书不少,也乐意给许黟看。在庞博弈那里,许黟还找到了另外两本医书,便亲手抄写,用棉线定制成册。
中医在几千年的传承中,有不少医著已经遗失,找不到原本,若是郭大夫是个有能耐的大夫,他还能从旁得到启发。
两人畅言无阻,一聊得入迷,连旁边的人都接不上嘴。
郭中攸带出门叫柏儿的少年,本名云柏,是郭大夫的关门弟子。他见师父没空搭理自己,就左顾右盼地看起许家的堂屋。
许家的堂屋分成两部分,一部分会客,一部分用来做诊堂,看起来颇有意思。
陈娘子见他无趣,就跟他聊起闲话来。
得知郭中攸在遂宁府是位很有名望的民间大夫,他虽然是民医,但祖上曾当过御医,他的曾祖父在宫廷里当了十几年的御医,后因朝堂动荡,郭曾祖父就从宫里出来,带着一家老小前往蜀地避难。
后来郭大夫得家中曾祖父所学,也成了一名大夫。
而云柏今年十二岁,十岁的时候被郭中攸收为徒弟,学医两年了,如今懂得不少药理医理,可是郭中攸还不让他给人看病。
陈娘子听他这般说,便问道:“你可知许大夫学医多久了?”
云柏摇了摇头:“不知。”他其实不愿意跟着来的,但他头上的师兄们都去游历了,只有他在师父身边。
陈娘子莞尔笑道:“也是两年。”
云柏惊愕。
这怎么可能?!
他听着许黟跟师父娓娓而谈,不怯,却也坦然,更加不像是初学者。
此时,郭中攸提到五脏积聚,是为何解。
许黟思索片刻,就缓缓说道:“积、聚和谷气乃人体内脏腑病也,积不可移,终生难治;聚则是不定,随时而作,可医。可从脉象断出,是积是聚,若是能治,方法自然有不少,难在能不能彻底根治,而不反复发作。”
郭中攸点点头,问道:“若这寸口脉沉而横,病症在哪里?”
这对于许黟来说并不难,他很快答道:“胁下,或是腹中,都可能。”
郭中攸捋着胡子,思索着跟许黟说到他之前医治的一个病人,便是胃中有积聚,食不下,食后作呕。
他当时开的是前胡汤。这前胡汤能治膨胀腹满,不思饮食及呕逆等。
病人服用汤剂后,有明显改善,两剂后便痊愈。
他问许黟,若是由他来开药方,会开什么汤剂。
许黟拧着眉,询问了郭中攸那病人的大致病症,而后,思索着说道:“先服用消食丸,若是消食丸服用后,只改善未痊愈,可再服用一剂小茯苓汤。”
“这是为何?”郭中攸没想到他会如此回答。
许黟道:“消食丸能治积食,他积聚在胃,消食丸可治。若是只缓不治,那十之八九伴有气上逆。”
郭中攸眼里多出欣赏,不错,那病人确实还有气上逆之证,他没明说,就是想要试探一下许黟。
“你这后生可谓啊。”他笑着说。
难得有如此年轻的大夫,能在他的攻势下,对答如流不说,还能有如此见底。
许黟道:“在下不才,只是记性好。”
郭中攸摆摆手:“那也是你有变通之法。”
两人聊的兴起,等停下来才发现外面天色已蒙蒙暗。
阿旭适时地举着蜡烛过来点灯,对着许黟说道:“郎君,晚食已经备好了。”
他们看许黟和这老大夫聊得如此来,不需要许黟吩咐,便将他们的饭菜一起准备了。
食过饭,郭中攸和许黟两人皆是意犹未尽。
郭中攸捏着胡须,脸上带着笑问:“老夫在盐亭无相熟之人,不知许大夫可愿收留?”
许黟眼睛亮起来:“我唤阿旭去收拾房间。”
客房里,云柏在整理从车厢里带下来的箱笼。
阿旭给他们备了棉被,但云柏拒绝了,他们自己有带,就不劳烦用许黟的。
他铺着被褥,扭头看向桌案上精神抖擞书写着什么的郭中攸,疑惑问:“师父,我们要在这里住多久?”
“几日。”郭中攸没抬头,继续持笔书写。
云柏来到他的旁边,见他是在写今日所见所闻,心里没来由的紧张起来。
难道师父留下来,是看中那位许大夫了?
“师父。”
郭中攸的思绪被打断,只好停笔看他:“你怎么食过饭后就一直这神色,莫非是有什么事?”
云柏抓耳挠腮:“师父是想要收许大夫为徒吗?”
郭中攸听到这话,哈哈大笑起来,捋着胡须直摇头:“教不得,教不得。”
“为何教不得?”云柏有些不乐意了,“师父那么厉害,教一个许大夫有何问题,再说了,那陈娘子说,说这许大夫其实就只学了两年医罢了,真有那么厉害?”
郭中攸叹息,两年啊……
若真只学了两年,那这后生怕是没几个人有资质教得了他。
同一时间,许黟在书房里写了一封前往遂宁府的信。
信是寄给余秋林的。
余秋林出远门已经有将近两个月,还没有新的消息传过来。
许黟今日难得从别人的口中知晓他的行踪,自是要向他打听关于郭中攸的事。
他并没有因为对方是医学大夫,就掉以轻心。
这封信快马加鞭的话,不出意外,几日就可送到余秋林的手里。
许黟从书房里出来,把信封交给阿旭,让他明日早晨就将信送到邸店去。
“郎君,这郭大夫可信吗?”阿旭问他。
许黟道:“不知。”
从谈论举止间,可看出郭中攸是个很有学识之人,从他身上,他好像见到以前的一位长辈。
那位长辈也像郭中攸,会因为听到哪里有个厉害的中医,就横跨几个省,跑去找人家探讨关于中医的学问。
正如此,许黟选择留下对方。
阿旭沉思一会儿,问道:“郎君,需要我守着药房吗?”
许黟轻笑道:“不用。”
阿旭道:“药房里有不少秘密,若是对方半夜偷偷进去怎么办?”
许黟道:“好,但你也不用守着药房,你将药房里觉得有可能泄露的东西,搬去到书房里。”
阿旭呆了呆。
那东西可就多了。
在阿旭眼里,不管是消食丸,还是面脂,还是药酒和桂花酒,其方子都是不能告知给别人的。
真要搬,这些都得搬去到书房,那书房就是另外一个药房了。
许黟:“……”
他扶额笑出声:“我该说你什么好,你把有关的药方,以及账本收起来不就好。”
阿旭听着许黟这话,不住地点头。
还是郎君聪明!
阿旭长大了一些,如今个头已经窜到许黟的胸前。许黟还是把他当做孩子看待,见他傻乎乎的样子,忍不住地抬手揉了一把他的脑袋。
将阿旭的头发揉成鸡窝状,他才满意地回到房间里。
第二天清晨,许黟没有在庭院里练拳。
两个小孩也很机灵,都是在屋里练完拳才出来的。
他们有条不絮地去到灶房里,给方六娘打下手,一个人揉面团,一个人看火。
方六娘在剁肉馅,看着他们,小声地问:“郎君醒了吗?”
“郎君早就醒了,只是没出来。”阿锦说道。
方六娘道:“那我该去准备洗脸水了。”
“方妈妈,我去吧。”阿锦拍拍手,从凳子上站起来,她撸着袖子,问道,“热水在哪里,我给郎君端了水,也要给那边的客人端去。”
“妹妹,今天我去。”阿旭拧着眉,不想妹妹去。
昨日来的人里,那个少年看着跟他差不多岁数,只比阿锦大不了两岁。
阿锦有些拳脚功夫,丝毫不怕,她拒绝了哥哥的好意,稳当地端着热水,去到许黟的房间。
早食是包子和豆浆。
包子有肉馅和菘菜馅的,郭中攸和云柏两人吃得很开心,连连表示这包子实在好吃。
云柏咽下口中的包子,喝了口豆浆,满足地说道:“我们都是在市井里买吃的,外面的包子,没有方妈妈做的好吃。”
方妈妈欣喜:“好吃就多吃点,锅里还有。”
她今日做得有些多,吃不完。
郭中攸笑道:“食不过饱,老夫吃两个包子已足够了。”
他说完,云柏也放下了手里的筷子。
阿旭和阿锦,也吃得差不多了,他们放下碗筷,就去药房里忙活。
药房的门窗都关着,里面什么都看不到,不过没多久,就能闻到一阵浓郁的酒香味。
他们在酿煮昨日没酿煮完的桂花酒。
郭中攸看了一眼药房,便将目光收了回来。
不一会儿,外面就有人敲门,是何娘子来了。
何娘子是来送新衣裳的。
许黟觉得何娘子这段时间一个人在家,怪无聊的,便把今年制作新冬衣的任务交给她。

何娘子把新的冬衣做出来后, 阿旭他们就有新的衣裳穿了。
之前做的衣裳,缝住的线拆开了继续穿,年头的时候还能穿到手腕、脚踝的位置, 现在倒是短了一截,两人像是葱苗似的拔高着长。
何娘子还担心这新衣裳过不了一年半载,又不能穿了。
“何娘子,你就不用操这个心了, 秋哥儿出远门两个月, 是不是要回来了?”许黟笑着给她斟茶,又端了盘糕点给她吃。
何娘子点头道:“是该回来了, 走之前他就跟我说, 不会去太久的。而且他之前还应下你的差事, 说要替你去乡下收柴火灰,若是食言不回来,我先替你打他。”
柴火灰, 便是草木灰。
许黟这两年挖了不少药材, 遇到带种子的,便都收了起来。他想着冬季后,在庭院里开辟一片实验药田,试着能不能育出药苗来。
他看着何娘子说要打余秋林的模样,忍俊不禁。
两人没说多久,阿旭和阿锦穿着新衣裳出来见人。
他们在许黟和何娘子面前转了转身, 得到一致好评,方六娘在旁边夸何娘子的针线活好, 说成衣店里卖的衣裳, 都比不上。
何娘子捂脸笑道:“你莫要夸我了,倒叫我不好意思来, 对了,黟哥儿你也快去换上,若有哪里不合身的,我再给你改改。”
“我就不了。”许黟脸皮薄,摇头拒绝了,“何娘子你做的,自当合身。”
何娘子“诶”了声,催促他快去换。
连方六娘也在笑着,喊许黟快去把新衣裳给换了。
两人实在太热情了,许黟对上她们,毫无胜算。无法,只好拿上衣裳进了屋。
何娘子给许黟做的衣裳,选了上好的墨绿色棉布,衬托得他清新俊逸,温润如玉。
“好一个俊俏的小郎君。”何娘子眼里带着笑。
方六娘点点头:“郎君穿上这衣裳,确实不凡,好生像哪家贵公子哥。”
许黟:“……”
他红了红耳朵,回去把新衣裳换下来。
何娘子没有待多久,她还有其他事要忙,便说余秋林回来时,便遣他过来。
许黟没闲多久,过了半日,云柏就来请人,说郭中攸有请。
郭中攸休息半日便恢复精神气,兴致颇高的询问许黟,盐亭县可有哪些好去处。
盐亭县哪里有趣,许黟便想到了翠园。
翠园有个翠湖,里面养着不少肥美的鱼,一条就有几斤重。翠园里还有个莲花湖,不过已是深秋,湖里怕是没有莲花可以欣赏。
“听闻金鹅山上,有座寺庙极其灵验,不知许大夫可去过那里?”郭中攸问道。
许黟道:“我常去金鹅山寻药材,寺庙倒是少去,但也去过几回。”
郭中攸问道:“去一趟如何?”
许黟道:“好,郭大夫稍候,我去安排车辆。”
许黟安排的是刘伯的牛车,他只带了阿旭,郭中攸带着云柏,一行人带着上山的工具,便出了门。
路上,刘伯热情洋溢地讲着盐亭县的风土人情,小到吃食,大到哪些热门消息,无不一清二楚。
郭中攸和云柏都听得滋滋有味,觉得这赶牛车的老丈人,果然不可貌相。
“老丈人你与许大夫可熟悉?”郭中攸笑着问。
刘伯一愣,撇眼去看许黟,见许黟面色自如,就笑呵呵道:“熟嘞,许大夫雇了我的牛车,每回出城上山,都坐的我车嘞。”
“这山上有不少药材吧?”
郭中攸想到他在庭院里看到的那些晾晒药材的架子。
识药的百姓不多,但那些百姓也不傻,若是哪里有药材,都争着抢着去挖采。
郭中攸年轻时,常进山挖过不少药材,后来年纪大了些,有回不小心摔了一跤,腿肿了半个月,便不像之前去得勤了。
且遂宁府比盐亭县要热闹,郊外几座山都是有主之山。
许黟道:“想要挖药材,要进深些的地方,那里百姓怕蛇虫和猛兽,不敢进去。”
郭中攸有些意外:“你倒是不怕?”
许黟笑笑:“带了辟蛇药和砍刀,若真遇到猛兽,跑了便是。”
刘伯闻言,嘴角抽了抽。若不是亲眼见到许黟拖着一头野山猪,他怕是信了这话。
一路聊着天,金鹅山很快便到了。
金鹅寺就在半山腰上,有条通往半山腰的石台阶,是上山的信徒自主自发砌的。已有好些年,常年踩踏,一些石阶中间都凹了下去。
郭中攸和云柏第一次来,山上风景不错,他们走走停停,许黟在旁边陪同着,见到有遗漏的药材,就将其挖了放到后面的竹筐里。
云柏回头,恰好看到许黟拿着什么放到竹筐,疑惑问:“许大夫,你挖了什么?”
“是青菀。”许黟把筐里的青菀拿给他瞧。
云柏看到这长着紫色花朵,像是小菊花的植物叫做青菀,有些愣住。
他学医时间不长,虽也跟着郭中攸识得不少药材药草,可好些不常见的药材还不认识。
“这药材能治什么?为什么开着紫色花,取的是这名字?”云柏凑到鼻子嗅了嗅,一面问许黟。
许黟说道:“这青菀一名,出自魏晋吴普撰写的《吴氏本草》,它也有另外的名字,叫紫菀。”
“味苦,性温,归肺经。”这时,郭中攸走了过来,拿过这株青菀,对着云柏道,“这青菀可祛痰止咳,散寒润肺,你切莫记得,以后若是在路上瞧见了,可将它收了。”
“学生知晓了。”云柏恭敬道。
郭中攸把手里的青菀还给许黟,笑道:“我们赏景,你却在寻药材,令老夫惭愧啊。”
许黟道:“在下只是习惯了。”
郭中攸满意点头:“这习惯好,柏儿,你要多学学。”
云柏低下头:“学生,知晓了。”
许黟哑然失笑。
金鹅寺不大,没什么好逛的,他们在上面点了一炷香,拜了拜,就无其他事可做。
接下来的几日,郭中攸一直在许家与许黟论医道。
郭中攸不愧是师承御医所学,他对中医的学识见地,比一般的民医更加深厚。且,这是许黟首次与这个时代的大夫论道,隔着时代,许黟在郭中攸身上,见识到了什么是医痴。
哪怕历史长河里,并没有留下一个叫做“郭中攸”的医者。
许黟在心里默默地想,只有真正地接触这个人,才能对他的学识、能力进行客观的判断。
判断告诉许黟,郭中攸是个值得结交的大夫。
于是,许黟便也将吴关山给叫上了。
“我在盐亭里,也有一个相识的大夫,他实乃仁人志士,亦有悬壶济世之心,想来郭大夫见到他,会欢喜的。”许黟热情推荐。
郭中攸是来见许黟的,许黟推荐的人,自然是见一见。
很快,许黟就喊阿旭去请吴关山。
吴关山听到是从遂宁府来的大夫,赶在医馆关门后,匆匆提着一壶酒,另两包切好的王家婆卤肉上门。
“吴兄,就等你了。”
许黟看着他来了,拉着他去到庭院。
深秋的夜晚,风吹落枯叶,云薄月清,灯光烛火斜照在树影上,咕噜噜叫着的炉子烧着滚烫的汤水。
秋的冷,与打边炉热滚滚四处飘散的热气,形成一方天地。
吴关山看到一个长得面貌慈和的老丈人举着筷子,夹着一片肉蘸着葱碟吃,便知这人是谁。
他上前行礼:“在下吴关山,见过郭大夫。”
“吴大夫来了呀,别站着快坐下。”几日时间,郭中攸已然把许家当自己家了,他招待道,“今日食的边炉,味道甚好,你们也快尝尝。”
吴关山愣然地看向许黟,只见许黟微微笑地对他摇了摇头。
“郭大夫,能与你同坐而谈,是某之幸。”吴关山说罢,倒了酒先饮一杯。
郭中攸摆手:“你们这些后生,就爱说客套话,我们都是大夫,没有高贵之分。再者,我是跑来找许黟论道的,你是许黟叫来的,想来也有几分能耐才是。”
“……”吴关山没想到对方不按常理出牌。
开场白结束,郭中攸直接问他师承的是谁,学医多少年,可识得多少药材,有没有去游历过?
吴关山一一回答,郭中攸却摇了摇头:“你不行,你还是太规矩了。”
“此……此话怎讲?”吴关山诧异问他。
郭中攸道:“你学医后,一直规规矩矩守在医馆里,兴在医馆,败也在医馆,只能坐井观天,困在此处了。”
吴关山神色恍惚,他从未想到此处。
自他学医以来,遵循的便是师父的话,师父让他留下来打理医馆,他便留下来了。从未想过,有一天会离开盐亭县,去到别处,也开一家属于自己的医馆。
与郭中攸论道后,吴关山对自己的人生产生了困惑。
但郭中攸有一点说对了,他便是太规矩了。
即使被点出来,他依旧不敢去想,他离开盐亭县后,能去哪里。
许黟知晓他的苦恼后,叹息道:“吴兄,人的志向不同,有人想当官,有人想成为富甲一方的商贾,而有的人只想过安稳日子。人与人本不同,你若是按郭大夫之言而改变主意,何尝不是在走他人为你选的路。”
吴关山闻言,心中的迷茫清晰了一些。
是啊,他何尝不是在为一件未发生的事,而黯然神伤。
遂宁府。
时隔两月,余秋林带出来的消食丸卖得差不多了。
这日,他在城南临时租下的小院里,收到许黟寄给他的信件。
余秋林拆开看完内容,没有多想,急忙地去城里打听关于郭中攸的消息。
得到消息后,他便收拾行囊,准备回家了。

第129章
郭中攸在许家一住就是半个月, 除开最开始的几日都在与许黟进行学术交流,剩下的日子,他就在许家开了坐诊。
不收诊金, 免费给来看病的病患义诊。
冬日快要来临了,天气愈发严寒,平头百姓里,穷得缺少棉衣袄子的人家, 出门在外打工, 或是下田干活,都尽量用搓软的草绒塞到衣物里。
哪怕如此, 还是有好些穷苦人家病倒。
梨花村, 李大路从盐矿赶回家时, 从他媳妇的口中得知,他爹已经高烧三日了。他在盐矿里当盐工很艰苦,每日都要下盐井, 日出而作日落而息, 经常不能回家。
李大路每个月只有一天的假期,此次若不是同村的人说他爹快不行了,盐矿的管事还不愿意放他回来。
“三娘,我爹他……”李大路看着躺在木床上,病骨支离,连水都喝不进去的亲爹, 眼眶发热,眼泪啪啪地掉下来。
三娘摸着眼泪, 低声道:“大路, 公爹他前几日下田,不小心被王大户的管家撞倒, 摔进田沟里了。你也晓得,这天那么冷,公爹回家后,当夜就起了烧。”
“那王大户的管家呢?”李大路猩红着眼睛,气愤喊,“他们就没带爹去看大夫?”
三娘哭着道:“那管事的就扔了一吊钱,我说要去请大夫来,他……”三娘说不下去了,她撸起袖子,给李大路看胳膊上的鞭痕。
他们在梨花村没有田地,是佃的王大户的田地,佃户的日子不好过,李大路才跑去当了盐工。
家里搜刮不出多少银钱给公爹看病,三娘就请了村里的李半仙儿。李半仙儿会炼丹,还会画符,收的钱不贵,三娘就请了李半仙来看病。

文库首页小说排行我的书签回顶部↑

文库内搜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