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北宋当名医by爱吃咸蛋黄
爱吃咸蛋黄  发于:2024年12月1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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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黟却没有急着回答他。
《黄帝内经》里就有记载“犬疯者,其口沫,不可近”。[注4]这野狗虽没有发疯,却难保身体里有没有潜藏着狂犬病。
现在没有狂犬疫苗可以预防,可还是要做一些急救措施的。
许黟觉得,相较于狂犬病,他更在意这伤口不消毒,会感染发热。
古人感染发热,死亡率那么高,王护院又是一副无所谓的态度,这真的出问题,后悔可来不及。
“你自己处理伤口,用什么草药?”许黟听到他会用草药,便问他。
王护院:“有一种叫虎掌草的草药,嚼碎了涂在伤口上,可以治伤口。我以前受伤,都是用它治好的。”
许黟挑了挑眉。
虎掌草又名见风青、乌骨鸡等,有小毒,能治瘰疬结核,疟疾,风湿疼痛等,它确实能治咬伤,不过更多是用来煎汤内服。
许黟问他是怎么知道这个虎掌草的。
王护院交代说:“有回我在山里被蛇咬了,都说有蛇的地方就有解药,我随便抓了一把药草嚼了涂在伤口里,没想到就好了……”
后来他就拿着草药去到医馆里打听,打听到这草药的名字,觉得这东西真好用,后面受伤了就一直用这个解决。
许黟:“……”很狂野的用法。
像带毒的草药,用时不谨慎就能中毒,轻则头晕恶心,严重会诱发各种症状。
王护院能一直用嚼的还没事,他的命还挺大。
许黟说:“我给你开个方子,以后你不要只用虎掌草了,用我的方子先清理伤口,再涂抹上药,更妥当一些。”
王护院粗眉皱起:“要这么麻烦?”
他话音还没落,旁边就响起一阵冷哼声。
“他让你怎么做,你就怎么做,怎那么多废话?”鑫盛沅心里有口气,这会听到王护院的话,一下子就更气了。
王护院抬头看去,被挡在他前面的陶清皓瞪回来。
他疑惑不解,往邢岳森那边挪过去。
小声地询问:“岳五爷,你说我要听他的吗?”
邢岳森:“……”
他以前怎么不知,这王护院如此憨?一时半会,他也拿这王护院没法子,要是呵斥,他刚才立功驱赶了野狗,要是不呵斥,又显得他这个主人家管教不好下人。
在他左右为难时,许黟笑了笑说:“你该听我的,我是一名大夫,不会害你。”
“你是大夫?!”王护院吃惊。
他张张嘴,不可思议地说,“我没见过你这样年纪的大夫。”
许黟:“如今见到了。”
邢岳森开口道:“王护院,你听他安排,诊金和药钱从我这拿。”
他怕自己再不开口,这王护院还能说出更多让人头大的话。
果然,在听到是邢岳森出钱后,王护院没再反对,嘿嘿地笑着说辛苦大夫。
其他人没再说什么,他们每回看许黟给人看病看伤,都觉得神奇。
许黟要取纸笔写方子,邢岳森立马喊小厮备好拿来。
很快,小厮就端着笔墨纸砚过来。
许黟坐到凳子上,看他们好奇地围过来,说道:“狗咬伤,轻者可用艾叶、黄连、蒲公英等药,捣碎涂抹在伤口处,能消炎解毒,免于伤口肿红生脓。我再开一金银花汤剂,兼内服,疗效会更快。”
他一面说,一面提笔写下药方。
他今日带过来的药箱里,正好有金银花汤剂方,只是涂抹伤口处的药,还是以新鲜采摘的为好。
听到许黟要去后山看有没有能采的药材,鑫盛沅等人都来了兴致。
“许黟,我想跟你去。”他还没挖过药材。
鑫盛沅想去,陶清皓自然是要跟着去的,说道:“许黟,你这以前总是上山挖草药,我们都没见过,这回不如就让我们跟着。”
许黟说了声“好”,就让他们把身上穿的绸缎大袖宽袍换掉。
在他们去换衣服时,许黟给王护院先简单地清洗伤口包扎好。
没多久,一行人换好行装,都是一身紧身短褐,哼哧哼哧地跟着许黟去后山。
王护院不敢让一群公子哥独自去后山,执意要跟着过来。
庄子的后山不算真的山野,是面十数米高的坡面,上山的路是砌的青石台阶。
他们穿过台阶来到山坡顶,往下望时,能看到午食打边炉的亭子,以及旁边的小溪。
王护院道:“再行几十步,就是我与他人打死野狗的地方。”
“离得这么近?”许黟诧异。
也就是说,他们在打边炉时,那些偷偷闯进来的野狗,就在几十米外看着他们。
要不是有野狗去偷食家禽,指不定就在他们上后山的时候,就被这几只野狗偷袭了。
“是啊,这些野狗野性难驯,周边有不少庄稼被踩踏坏。”王护院说。
许黟问他:“有找到野狗进来的洞口吗?”
王护院说:“有派两个护院去查了。”
许黟出主意:“可以循着它们进来的痕迹找过去,就不用盲目找了。”
王护院虎躯一震,“好主意!”
其余等人:“……”
他们光被野狗尸体震住,忘了这事。
不过,他们这次是来挖草药的。
许黟跟他们描述要挖的药材长得何种形态,其中艾叶和黄连的叶片相似,前者细长些,后者更像是香菜叶子。
仔细分辨,又会觉得两者相差很大。
没多久,许黟就看到一株艾草。
就是长得有点小,叶子很嫩,许黟想了想,没有摘。
他们往旁边的果林过去,这时,邢岳森他们才懂许黟为何要让他们换衣裳。
要是真穿着一身绸缎宽袍,不出意外,就要被割破弄脏。
虽不至于心疼一身衣服,不过能避免则避免,要不然回去,指不定就要被家里的长辈训话。
在他们行了一段路,要靠近庄子外围时,许黟在角落里找到两株黄连。
旁边,鑫盛沅高兴地喊:“许黟你看,这是不是你说的蒲公英?”
许黟走过去,说道:“这是苦苣菜。”
“不是蒲公英?”鑫盛沅有些失落,不明白地说,“可它也长着黄花,叶片与你形容的也是极为相似。”
许黟指着它的茎部给他看:“蒲公英是单枝生长,可你看这株苦苣菜有许多分枝,这便是不同之处。”
他又示意鑫盛沅看生长出来的花,掰开一看,里面的绒球是由小绒毛组成,与蒲公英又一处不同。
这样分析后,两者的区别就鲜明了。
邢岳森感叹:“这药材千千万,相似者多,想要分辨得如此清楚,难度颇大。”
“竟是如此累人。”陶清皓捏了捏酸麻的大腿,他们上来不到半个时辰,他就累得慌。
好在,接下来想要找的药材都寻到,趁着天色还没暗,他们打算抄近路下去。
王护院在前面带路,许黟在后面殿后,走着走着,许黟突然喊:“你们看。”
一行人停下来,往许黟指的地方看过去,就看到了那处的外墙杂草处,有个隐蔽的洞口。
“!!!”
他们吃惊,这野狗是从这里进来的?
可周围看着没有什么痕迹,要不是许黟走路仔细发现了,很容易错过。
“看来这野狗不止来过一回。”邢岳森面色微沉。
庄子少有人来,守着庄子的下人们懒怠些正常不过,可要是出问题,那就不是呵斥几句了事的。
后面的路,邢岳森一言不发,等回到茶房,他让王护院拿着药去处理伤口,接着,就让小厮唤负责庄子的管家过来见他。
主家要问话下人,许黟和鑫盛沅等外人就不合适在茶房待着。
邢岳森安排小厮去接待他们,引着他们去更衣歇脚。
许黟没去休息,他去到王护院的屋子。
王护院的屋子在下人院里,是单独的小院。进入后有个堂屋,里头睡觉的小屋则挂着帘子隔开。
屋里陈设简陋,摆着粗糙的木桌木凳,墙上挂着一把砍刀,角落里搁着几个土缸,便不见着其他物件。
王护院进来后,就跟许黟说:“许大夫你坐,我先去把野狗处理了。”
许黟看着他拿了刀往外走。
沉默了一瞬。
他跟着过来,本是为了给王护院处理伤口,结果这人把他撂在屋里不管了。
许黟捏捏眉心,出声问:“你以前是猎户?”
王护院惊讶:“你怎么知道的?”
“看出来的。”
不管是上山时的状态,还是处理野狗的手段,都和张铁狗很像。
王护院承认地说:“之前是经常打猎,不过自从来到庄子里就没再干打猎的活计了。”
说完,他有点担心地问:“你不会去岳五爷那告发我吧?我来到庄子后,就没再打猎了!”
许黟:“……不会。”

王护院与张铁狗不同, 他是真的有些傻。
他听到许黟不会去邢岳森那里告发他,自是高兴不已,恨不得就跟许黟掏心掏肺, 说他以前小时候的事。
“小时候,我娘带着我去村头的半仙儿算命,他说我命里带贵人,长大后不用挨饿, 有肉吃有衣服穿, 是命好之人。”王护院擦着带血的刀,有些嫌弃被他揍狠了的野狗。
皮毛有几处地方破相了, 卖到铺子里, 肯定会被挑刺, 扣几十上百文钱都有可能。
他叹气地跟许黟说好可惜啊,又问:“许大夫,你吃狗肉吗?”
他的话头太跳脱了, 许黟有点没接住。
在《本草纲目》中, 有记载狗,为犬,地羊。此中的狗为黄狗,肉大补元气,可酿酒,酿出来的酒叫“戊戌酒”。
另外, 还能治肺结核症,需要黄童子狗, 去皮破肠, 用砂锅与所需的药材同煮,而后去药, 加当归、苍术、厚朴等六味药材,捣制成丸,这药丸叫“戊戌丸”。不仅这些,还有狗胆等,皆能入药。[注1]
许黟摇头:“我不吃狗肉。”
“狗肉好吃,冬天里吃身体不冷。”王护院想法和他不一样。
他觉得吃更重要呀,这么一条狗,剔出来的肉有二三十斤,不吃多浪费。
“这是野狗,严格来说,不算狗肉。”许黟一言难尽。
王护院举着一块肉疑惑看着:“有区别吗?看着都差不多。”
许黟没有和他争论这个没有结论的话题,对他说:“我跟你过来,不是陪着你说话的,你手臂的伤该上药了。”
王护院经他这么提醒,想到他手臂有伤。
他放下手里的刀,两三下把衣服脱下来,露出精壮的上半身。
“我觉得伤口没事。”王护院没忘记找补。
许黟没搭理他,仔细地研究王护院手臂上的伤口,他对外伤的临床经验少,对于送上门的实践对象,还是很上心的。
被野狗咬住的伤口不深,抓痕要再浅一些,从上到下,有三寸多长。意外的是,这伤口经过一个时辰左右,轻的部分已经结了一层保护膜。
许黟诧异,替他把脉发现,这王护院脉象有根,尺脉有力、沉取不绝。
这是很健康,很正常的脉象。
便是说,这伤口对他来说,也许确实无碍。
许黟心情复杂地给他上好药,不过还是叮嘱他喝两天的金银花汤。
两人正说着话,邢岳森那边派人过来寻许黟回去。
看来邢岳森那边的事处理完了,许黟看一眼天色,知晓不早,就跟王护院道别。
王护院说他要处理肉,就不送许黟了。
走时,他还问许黟:“你真的不吃?”
“不吃。”
许黟回答得很干脆。
后来,再次见到王护院已是几个月后的事了。
只不过此时的许黟去见完邢岳森,没说上几句就要离开庄子,跟着他一起上驴车的,是两筐几十斤重的桃。
他们各自坐上驴车,驴车驶在前往县城里的官道中。
不到半个时辰,就进入热闹的市井。
热闹声从外传进车厢,许黟挑起帷幔看向外面。黄昏日落,红霞布满天,霞光披洒在古朴小城,车水马龙,行人与商贩,美好得如同一幅画卷。
许黟沿路赏景,直到驴车转入南街小道。
驴车还未停,阿旭和阿锦已在门口等着他。
看着许黟从车厢中搬着两筐桃下来,两人都看得惊呆了。
“郎君,好多桃呀。”
兄妹俩是吃过野桃的,山里野生的桃树长着的桃,个头小小的,比杏子大不了多少,咬着吃时口感酸涩,不甜。
却依旧是好多乡野孩子们爱吃的野果子。
每到桃子的季节,他们就会结伴进到不深的山里找桃子,摘回来的桃子还要挑出好的,装在篮子里进城卖,能挣几个钱补贴家用。
他们已经有一两年没见到桃了,何况今日许黟带回来的桃,粉红水嫩,每个都顶顶的好。
“郎君,你从哪里得来的桃?”阿锦跟着哥哥搬了一筐,折回时,许黟已经把另一筐搬进来。
许黟道:“邢兄给我的,这桃太多,你们捡几个,送到何娘子家唐大叔家去,其他几户熟的,也送几个。”
阿旭他们得了话,就拿着竹篮子装桃。何娘子家和唐大叔家跟许家关系最好,本来还有个陈娘子的,但自从陈娘子从陈家和离出去,许家跟陈家的关系明显差了不少,许黟都不和陈二旺来往。
何、唐两家,他们得到了阿旭送过来的八个桃。
这汁水饱满的秋桃,丝毫不差夏桃,唐大叔是个识货的,看到后惊叹不已。
他家娘子也感叹:“许小郎是越发有出息了,自那房屋修建之后,日子过得更是舒坦。”
唐大叔捋着自个的胡子,满意地说:“许小郎懂得礼数,咱们也不能白拿,娘子你看家中有什么合适的回礼。”
“这桃一看就是上品货,八个怎么也要个二三十钱。”他娘子斟酌着,问他,“不如,把那匹老布裁了,缝几个袋子送过去?”
那匹布虽老了一些,可也是好布料来着,她上回看许黟用布袋子装药材,便想到这里。
唐大叔应声说“好”。
另一边的何娘子在做晚食,看阿旭拎着个竹篮过来,就擦着手出来开门。
“怎么过来,是你家郎君有事寻我?”何娘子刚一问。
阿旭就把篮子递过来说:“何娘子,郎君是让我来送桃的。你且拿着,我还要别家送去。”
何娘子:“?”
这哪里来的桃。
她拿过篮子看到里面的桃子,个个模样好。
“这桃从哪里来的?看着可不便宜,是你家郎君买的吗?”何娘子问。
阿旭说是郎君的友人送的,送的不少,就捡几个给何娘子吃。
何娘子这才收了桃,回到屋里拿上几个鸡子做回礼,道:“你家总是要去市井里买鸡子,我这里刚好攒了一些,拿去吃。”
“谢何娘子。”阿旭接过篮子,里面少了桃,多出几个鸡子。
后面,阿旭又给几家关系还不错的邻居送了桃。这几户送的桃少一些,也有四个。
得了桃的人家都很高兴,这时节里,能吃到桃不容易呀。
同一天里,住在南街的庞家,也得到了一筐桃。
是潘文济差府里的下人送过来的。
“郎君说,这桃是邢员外送的,送得太多,就让小的拿一筐过来。”送桃的下人说完话,行礼地离开。
庞叔看着桃,又看看庞博弈,说道:“大郎,你这两日胃口不适,桃子就先放着,过两日再吃。”
庞博弈嘴角微动:“庞叔,我是那等贪食之人?”
庞叔摇头:“大郎玉树临风,自不是那等人,只是我关心则乱,擅自做主了。”
说完,就喊小厮,把桃搬进灶房里锁上。
庞博弈:“……”
两人主仆情深,哪里不知对方的心里想法。
庞叔对庞博弈来说,不仅仅是家中老仆那么简单,他待庞叔以长辈,很多事,庞叔不同意他做,庞博弈都会或多或少的听。
比如吃的问题。
庞博弈从小就肠胃不好,吃多荤腥难消化,吃少了又胃疼犯病,难伺候得很。
庞叔在这方面操碎心,在县城稳定下来后,他便去请大夫给庞博弈看身体,新开了养生粥的方子。
这会要吃晚食了,庞叔道:“今日食的是河祇粥,这粥养胃,还能治头疼,大郎你这几年头疼犯得勤,不能思虑过多呀。”
庞博弈弹了弹袍子,道:“庞叔,我没多想。”
“那头疼症怎么犯得这么严重了?”庞叔不信他。
庞博弈无奈,这人的愁绪哪里是说不想就不想的,圣贤都做不到,他一个凡夫俗子更加做不到了。
进了屋,他就问:“那制消食丸的大夫还没找到?”
庞叔面色发愁,摇头。
“大郎,不如就让潘郎君替你打听一番这大夫在何处吧。”庞叔在旁劝说,县城虽小,可找起来也如大海捞针。
这次他以为人家会去城隍庙外的集市摆摊,结果去了没见到人。
后面才知,他们去夜市摆摊了……
庞博弈思索良久,要向友人开这个口,实在说不出。
庞叔道:“大郎要是觉得说不出口,那就老奴来说,老奴脸皮厚不怕被笑话。”
庞博弈看他那愁得不行的模样,少许无奈道:“你倒是会排遣我,罢了罢了,我亲自去说。”
第二日。
那几户得了桃的邻居,送了一些蔬菜瓜果给许黟,都是自家种的菜。
天气渐寒,蔬菜瓜果也贵价起来,许黟家里没有菜田,吃的蔬菜都要去市井里买。
他们送这些过来,正好。
许黟收下,看着这些时蔬,想着冬日没有地窖,不如晒些蔬菜干。
做成蔬菜干,营养会流失一部分,却能储存好几个月,等真正的冬季来临,他们还能有别的蔬菜吃。
这时候,不仅他这么想,左邻右舍也都开始晒起蔬菜干了。
光是这些蔬菜还不够,许黟让阿旭拿钱去市井里多买些白菘、土栗回来。
白菘,就是白菜。白菘也是宋朝人冬天里最主要的蔬菜,蜀地没有地窖,冬日的白菘都是直接留在地里,用稻草等遮寒的东西盖上,想吃或者卖再收割。
“拨雪挑来踏地菘,味如蜜藕更肥浓。”这诗说的,便是冬日里的白菜了。[注2]
打过霜的白菜好吃,不需要多加调料,煮出来就很甜。
但晒成菜干的白菜,就很适合拿来炖肉,炖出来的肉味道与加新鲜白菜煮的不同,吃着更加有风味。
而土栗就是小芋艿了,土栗干是时下百姓都会在冬季前都会准备的食物。
晒干的土栗放在罐子里储存,待要吃的时候,用稻草柴火煨熟。无论是外形,还是吃着的口感跟栗子都相似,才有了“土栗”这个名字。
等阿旭把白菘和土栗买回来。
便可以搓洗外面的泥巴,放在簸箕里,抬着到屋顶去晒。
白天晒,晚上有露水就搬下来。
白菘的话,许黟则是用刀切成四瓣,挂到屋檐下方的木条间。
在白菘和土栗快要晒干时,冬天的第一个节气立冬悄然而来。
这天醒来,天地间的万物仿佛一夜凋零,路边草丛枯萎发黄,树木上沙沙作响的叶子片片掉落。
许黟披着棉袍,把屋里的木炭盆燃上,知晓宋朝的冬天会冷,没想到会冷得这么快。
短短两日,气温下降太快,人的身体还没习惯这样突如其来的寒冷,带着孩子过来看风寒的都多起来了。
许黟刚出屋,就有个穿着破旧棉袍的村妇,身后背着个四五岁的小孩,一户一户地寻过来。
“请问,这是许大夫家吗?”那妇人停在门口,开口询问。
许黟赶紧去开门:“在下就是,这位嫂嫂快进来吧。”
看着妇人和她背后的孩子都冻得脸蛋发红,鼻子挂着冰珠,许黟往灶房里喊道:“阿锦,倒两杯温水进来。”
他说完就引妇人进到堂屋说话。
妇人有些拘束地进来,说道:“我们村里有人来给许大夫你看过,说你这诊金药钱都比医馆里便宜,我、我便寻过来了。”
许黟颔首:“可是孩子哪里不舒服?”
他看窝在妇人怀里的小孩,安安静静的闭着眼,能听到轻微的喘气声,就脸蛋红扑扑,不知是风吹的,还是其他原因。
他上手摸了下他的额头,有些发热。
“染风寒了?”他挑眉。
妇人道:“不知是不是着凉了,昨日早晨醒来就发热,灌了一碗糖水好了很多,昨晚却再次烧起来。”
许黟听着她的讲述,让她把孩子的手拿出来,他要摸一下脉。
他这一切脉,就得出这小孩的脉象为紧脉。紧脉不仅是外感风寒才会有,其他诸病亦会出现。这小孩脉紧带浮,头面发热,更像是伤寒。
许黟问:“小儿这几日可有出现腹泻的情况?”
“有,这几日他说肚子疼,有点拉肚子。我看着不严重,就没管。”妇人说道。
对于他们来说,只要不出现反复发烧,拉几回肚子没事了,便不会再去看大夫。
这位妇人今日原是不打算来的,还是看到村里人来到县城里看病,只花了几十文就好了,便也想带着孩子过来瞧。
养大一个孩子不容易,这孩子好不容易养到四五岁,花个几十钱能看好病,就不怕他发烧夭折了。
许黟点点头,说:“以在下诊出来的,小儿这是染了伤寒,我给你开个麻黄汤,你分三次给他服用。”
这小孩看着四五岁,许黟问清楚具体年纪,再酌情地减少药量。
麻黄汤出自《千金方》中有名的一剂药方,由麻黄、黄苓、生姜、杏仁、石膏、甘草、芍药和桂心八味药组成。[注3]
这药方用在小儿伤寒有奇效,却需要斟酌服用。
许黟用量都做了减法,写完方贴,就让妇人稍候,他起身去开药。
他没开多少,只开了两贴,分成六次服用。
许黟道:“这药汤喝完,几个时辰内发热便会退下,要是退不下,你需再带着孩子过来一趟。”
妇人点点头,而后小声问诊金和药钱。
许黟平缓道:“诊金为五文,药钱是三十文。”
妇人听后松了一口气,这许大夫给人看病,确实要便宜不少。
她连忙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布袋,里头就装了几十文钱,数出三十五文给许黟后,也就所剩无几了。
许黟收下钱,道:“这位嫂嫂有什么不懂的,可问明白了。”
“是有个问题。”妇人想了想,问道,“要是这药吃了一剂就好了,剩下的一剂还要再喝吗?”
“可不喝。”许黟道。
病好则不需吃药,没有一定要把药都喝完的道理。而且小儿年纪轻,是药三分毒,能少喝就少喝一些。
妇人犹犹豫豫:“那这药……可以给别人喝吗?”
许黟眉梢一抬:“?”
妇人就说,她娘家嫂嫂咳嗽发烧几天了,一直在屋里躺着下不来床。她想着,这娘家嫂嫂和她儿子的病相似,那这药可不可以拿给她吃。
许黟知晓情况后,整个人都沉默了。
他郑重地开口:“这是小儿方,里面的剂量不同,要是你娘家嫂嫂病重,亦可让她来我这看病。”
“可……我娘家那边家境贫寒,我哥哥去服役未在家中,她怕是不能来给许大夫看病了。”妇人说着说着,满心惆怅地叹着气,她不过是外嫁女,做不了娘家的主。
只可惜了这位嫂嫂,病重这么多天,还能不能熬过今年冬天都难说。
许黟也是轻叹,时下穷人命贱,有病无钱医,或是舍不得拿钱看病的诸多。
送走这妇人和她的孩子,许黟给屋里的炭盆加了两块炭,让阿旭去拿几个土栗。
阿旭拿着土栗过来,问道:“郎君,这土栗是要做吃的吗?”
“嗯,把它们埋到炭盆里烤熟,味道应该不差。”许黟道。
阿旭照着他说的做,这炭盆里的温度高,没烤多久,一股香味就从里头飘了出来。
许黟惊讶:“好了?”
阿旭用炭夹拨了拨,把土栗拨出来看,接着摇头:“郎君,还没好。”
许黟知道这土栗得再过段时间才能烤好,为了不等得心急,他先去烤几片馒头片吃。
烤馒头片吃着能养胃,许黟把馒头片烤得微微发黄,就撕着慢慢嚼着吃。
麦香味十足,食过早饭的小黄都蹭过来要吃的。
许黟丢了一块给它,等一人一狗把两个馒头分食了,土栗便也烤好了。
这土栗的外皮都烤得黑不溜秋的,阿旭说要用木片把炭灰刮下来。
许黟道:“拿个碟子装灰。”
这木炭灰是好东西,可以当成肥料,还能治病。可以止血、敛疮,还能清热解毒,外敷内用都可以。有土方子,用木炭灰治疗拉肚子,不过这个法子有点玄乎。
许黟让阿旭把木炭灰收集起来,打算去见张铁狗的时候,就把这木炭灰给他。
这家伙天冷了还上山打猎,十只脚趾头都冻出疮,用木炭灰加清油涂抹在冻疮上,能止痒。
记得上次他教张铁狗猪胰去皲裂的法子,今年他就不用担心皲裂出血的问题了。
张铁狗为了感谢许黟,还送了两回野物。
一回是山鸡,一回是野灰兔。
冬日里打猎不容易,许黟想给他钱,都被张铁狗拒绝了,生气地说许黟是不是不想好好跟他做兄弟了。
许黟无法,就让阿旭装一些蔬菜干。
“你带这玩意做什么?”
张铁狗穿着一身杂色的皮毛,冷风吹得皮毛呼呼地动着。
“快进来,外面冷得很,山里都下雪了。”张铁狗说话时嘴里呼出白气,让许黟和刘伯快进屋。
他在屋里烧了炭,天气冷得很,炉子里的水一直热着,喝的时候才不会凉得冻人。
倒了热水给许黟和刘伯暖手,张铁狗不赞同地道:“这天气就该在屋里待着,你到我这里来干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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