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北宋当名医by爱吃咸蛋黄
爱吃咸蛋黄  发于:2024年12月1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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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的话年后雪化时就可以动身,晚的话怕是要清明后。”
这趟离开,他们不知何时才会上京来,届时需要将京都事宜处理完才能走。
要是庄子要卖了去,得找到卖家才成。所以许黟回答的时间留有余地,也是为了以防万一。
尚弘深听了, 缓缓开口:“年后雪化前,若你想来太医院看书, 我也能允。”
太医院那么多医书, 半年时间哪里看得完,若是能继续在太医院里看书, 对许黟而言自是极好的。
尚弘深此举也是成人之善。
“多谢尚院判。”
许黟喜然,行揖致谢。
如此方离开。
回去路上,许黟驾着驴车入了宽敞京道,两旁堆着积雪,路上湿滑,他放慢驾车速度。
哪想这一慢,他便听到路边传来呜呜的低鸣声。
他拽住手中绳索,堪堪将车停住,跳下车首,往后方走几步,矮下身找了几秒,从枯草丛里找出来只受了伤的小奶狗。
这小狗黑黄开脸,背脊上都是橙红色的毛发,四肢踏雪,毛发脏兮兮、湿漉漉的贴在身上。
瞧着不到两个月大,左后腿有血迹,耷拉着,看起来是受伤了。
“嗷呜——呜——呜——”
这狗好生灵性,见着许黟,呜呜地叫唤着,亲昵地往他这边挪靠过来。
天寒地冻,还受着伤,若是不救,怕是熬不过今天。
许黟连忙脱下外面的短褙子,把它抱起裹在里面,将小狗带回了家。
家里几人见许黟出门一趟,回来还捡了只受伤的小狗,都焦急地忙碌起来。
“家里可有热水?”
“有的,郎君我这就去端来。”阿旭应了声,速度极快地去到灶房里端热水来。
有了热水,许黟才将外面的褙子打开,把小狗露了出来。
颜曲月眼睛微亮:“好漂亮的小狗。”
“看着好可怜,郎君从哪里捡来的,怎么腿伤得这么重?”
许黟一面拧着帕子给小狗擦拭身上的污秽,一面语速飞快地说:“在京道捡的,当时腿就有伤了,瞧起来像是被什么碾到了。”
京道人来人往,车辆推车也多,这狗不知是被丢弃的还是从哪里掉的,被路过的车辆碾过的概率极高。
一路颠簸着驾车回来,小狗的精神看着比先前还要差些。
“能救活吗?”二庆担忧地出声。
猎人爱狗,二庆也不例外。
他素日里跟着小黄好,见着这么小的狗受伤,有些受不住。
家里的小黄和虎霸王也凑了过来瞧,虎霸王还亲昵地蹭了蹭小狗的鼻子,对它十分友好。
看来,在它们眼里,这个弱小的小家伙也很可怜。
许黟眼睛余光瞥了两小一眼,动作没停,将小狗身上的雪污擦掉,摸着有些失温,立时把它抱到暖炉旁。
阿锦惊呼地问:“它怎么看着快不行了?”
“是不是饿坏了?”颜曲月拧着眉,有些发愁地问许黟,“这么小的狗儿,能不能吃肉?”
许黟摇摇头,还不能。
要是有羊奶的话,可以喂它羊奶,可惜这个时候他们也不知要去哪里找羊奶。
“喂米粥。”许黟退求其次,去灶房里盛了碗米粥过来,拿着勺子一点点地喂。
小狗感受到他们的善意。
闻到米粥的香味,呜呜地将脑袋凑了过来,很是配合地将那小半碗米粥给喝到肚子里。
有米粥下肚,小狗的精神瞧着好些了,频频扭头去看它受伤的左腿。
许黟松了一口气,立时给它处理伤口。
他一摸,小狗就痛得嗷嗷叫着。
伤处里面的骨头断了。
无力耷拉着。
许黟面色不改地清洗创口,涂抹上药膏,拿着固定板给它固定住。
做完这些,小狗也折腾得累了,恹恹地趴在褙子上闭着眼睛。
这褙子脏得不成样,不适合给它继续睡着,阿锦做主将小黄以前用过的狗窝拿来,铺上厚厚的稻草,再垫上几条用旧的棉帕子在上面。
“郎君这样可成?”阿锦问。
许黟点点头,说道:“再给拿个汤婆子放在后面,这样小狗才不会觉得冷。”
用汤婆子给小狗取暖,家里其他人并没有觉得哪里不对劲。
待这些都做完了,小狗的窝也暖和和的,一点都不冷。众人这才放心,开始商讨起来这狗如何处理。
“留着吧。”
家里两只家伙都不排斥它。
“行,就留着,咱们养得起。”颜曲月应着。
兄妹俩和二庆对此都高兴,已经在想着给它取什么样的名字。
“不能给郎君取,他取得不好听。”
阿锦首先将许黟排除出去,若是叫他取名字,可能就取成“小黑”“小橙”之类的。
许黟扯扯嘴角,他可不会取名“小黑”。
颜曲月明眸皓齿地看着他,捂着嘴笑说:“要是真取了这名字,我以后怕是见着它,就要想起你来了。”
许黟:“……”可不兴这样呀!
“换一个!”
他喊着,其他人就捂嘴笑起来了。
阿旭比较老实,挠着后脑勺地看向许黟:“郎君,那该取什么样的名字好?”
“哎呀,你怎么还让郎君取。”阿锦笑嘻嘻地拦住他,饶有兴致地说道,“咱们自个想着,是《楚辞》还是《诗经》,总有合适的名儿。”
颜曲月稍稍琢磨一会儿,说道:“便叫冬耳吧。”
“冬耳?”许黟眉梢一抬,问她,“这是有什么典故?”
颜曲月道:“典故是没有,但它是冬日捡到的,开脸黄耳,瞧着机灵,取名‘耳’字是它今儿聪慧,这么冷的天也能靠着耳力喊人救命。”
许黟一笑。这还在昏睡中的小狗就有了名字。
今日许黟出门去,是去尚家的,颜曲月问:“文书可拿到手了?”
能不能办民间医学就靠这一纸文书了,只要有它在,他们以后便能自如安排。
这事本是不急,可文书不拿到手,他们怕会有节外生枝。
“拿到了,没想到这文书连官家都盖了章。”许黟心底的喜色溢于言表,对着他们道,“以后我们就能办医学了。”
家里几人同他一样的兴奋和紧张,颜曲月除了激动以外,已然在盘算着接下来的安排。
“咱们不能真的变卖了家业办学,但这笔钱不能少,如今是得好好规划下那箱金子如何使了。”
当即就看向许黟,等他做决定。
这金质铜钱想要出手,不能原模原样,得融成金疙瘩。
许黟沉默片刻,看向他们:“这边都是住宅,有个什么动静街坊们都能晓得一清二楚,路上又要赶路,不适合在半道处理。”
如此的话,就只有京郊的庄子最合适了。
周围几公里左右都没有什么人烟,哪怕有,也是其他大户的庄子,住着的都是些下人们和看庄子的老仆。他们想要在庄子里做什么,只需要避开鲁管家他们就好。
听完许黟说的,颜曲月就意识到了什么:“给庄子里的下人们放个岁假,让他们好好回家过年。”
“放多少天的假?”阿锦怔得一问,她脑子活络,那一箱子金质铜钱想要融了,没有个七八天可不行。
许黟道:“放七日。”
官定的元日休假便是七日,不过这个规则只放在公务员上。在主家里当值的仆人们可没有这样好的运气,皆是轮着换休。毕竟元日、寒食、冬至等这种大节日,主家们都有操办宴会,当值的下人们比平日里还要忙。
他们也乐意忙些,到时能拿到更多的赏钱。
商定好,许黟没拖着,翌日就去到庄子里通知了鲁管家那边。鲁管家在听到元日给他们休假七日时,还担忧了一番,后来听许黟说赏钱照发不误,他们才放心了。
“呜呜~”
怀中小狗撒娇地仰着脑袋讨奶喝,许黟熟练地拿抹布擦了它挂着奶渍的嘴巴,不给它继续喝了。
“少吃多餐,你这肚子再吃都要撑破了。”许黟说着,把它抱着起来拍后背。
过后,他再去检查他左后腿的伤口。
经这几日的救治,小狗的伤势好转不少,虽骨头还没长好,但精神气十足,调皮的性子初显,没讨到奶喝,抓着身下的毯子练牙功。
它咬得起劲,粗布毯子皮糙肉厚很耐造,经过它的一番努力依旧完好无损。
它不满地“嘤嘤嘤”叫着。
把趴在玄关处的小黄吸引过来。
小黄晃着尾巴来瞧这个新加入家庭的小家伙,对着它一顿舔,毛绒脑袋好似淋了场雨,看着惨不忍睹。
许黟拍了拍它,不让小黄继续舔口水。
“你给我老实点。”
小黄似懂非懂地听着,赖在许黟的腿边不走,比平时要黏人。
许黟关心着小狗,也没忘记关心它,瞧出它的在意,掏出肉干哄它。
小黄一如既往地好哄,有肉干吃尾巴翘得高高的。
这时,阿旭搬着两个箱笼出来,里面装着的是他们要去庄子里过节要用的物事。
他来问许黟,还有什么东西要带过去。
“庄子里该有的东西都有,咱们收拾两身衣裳就成。”许黟没有什么东西要带的。
南屋那边,阿锦和二庆也激动得不行,他们去到庄子里不是度假的,是去融金子的!
那么多漂亮的金币啊,都要融成难看的金疙瘩了。
心中怎么能不激动。
“我把面罩带上。”到时她也要融金子玩!
离开前,许黟往邢岳森那边递了个消息。
连着霍家、蔚家和莘家也递了消息,就是怕这几家会在年节时登门找不到人。
不过他们刚将行李装上车,蔚柳就乘着车过来。
他看到许黟,便先看到许黟怀里抱着只奶呼呼的小狗,当即两眼直勾勾地落在他怀上,如何都移不开眼。
“哪来的小狗,瞧着这么喜人。”蔚柳问着。
手已经不老实地从许黟怀里将小狗抱过去,爱不释手地摸着。
这狗不认生,被他抱着不动不挣扎,两只朦朦胧的眼睛汪汪的瞧着,摸到后面舒服了,懒洋洋地趴在他怀里。
瞧得蔚柳更喜欢了。
他见过小黄后,便想着养只狗,去相国寺交易猫狗的摊子相看几回,都没见着合眼缘的。
哪想来许黟家一趟,就见着这么让他心动的小狗。
许黟笑道:“捡来的。”
蔚柳眼睛发酸地看他:“这狗都能捡来?”
如此可爱的狗,谁家这么狠心不要了?
能养得起狗的人家,不至于将那还在吃奶的狗给丢弃。若是养狗拿来卖的,见着弱小的狗确实会遗弃,但这狗瞧着多壮实啊,吃着胖乎乎的,哪里看都不像是条小病狗。
蔚柳想着想着,忍不住地说道:“要不这狗给我,我会好生对待它的,绝不让它受了委屈。”
许黟没急着答应给他。
他看向在车厢里等候着的颜曲月。
颜曲月将他们的对话听的一清二楚,见着他看过来,便笑着说:“蔚郎君要是喜欢,养着也是好事,可是冬耳的伤还没养好,你这会儿拿去养了,它的腿怕是要瘸。”
“取名字了?”蔚柳一愣。
但很快想到什么,连忙低下头去检查怀里的小狗。
阿锦给冬耳量身定制做了套衣裳,夹了柔软的棉絮,穿着暖和又舒服,还将那条断掉的腿给包裹住。
蔚柳开始时没瞧出来,这会儿仔细一看,才看出端疑。
他挺想说自己能将这狗养好,但想着这狗都有名字了,他要是讨去了,便是横刀夺爱。
这戏码,蔚柳只话本里演过。

第274章
这一趟去庄子住以熔金质铜钱为主, 度假过年节倒是其次,因为庄子里的物事都有,也不用担心吃食的问题, 许黟他们只搬了一辆车的行囊。
二庆驾着车,旁边有小黄陪同。
另一辆车厢围坐几个人,虎霸王被颜曲月抱在怀里当暖手炉,冬耳黏在许黟身上, 一路上眼睛都好奇地转动四处瞅着没停下。
“哒哒哒——”
寒风疾步追随, 撩动窗帘一角,窥见外面雪色天地, 视野里皆是白茫茫, 不见人影。
因周边人烟稀少, 天冷百姓也不爱进城,这个时辰路上几乎见不到任何行人。驴车在京郊官道上畅通无阻,许黟他们比平时还要提前赶到庄子。
出发前, 已通知鲁管家等人放假归家, 庄子里静悄悄的,阿旭跑去开门。
众人陆续下车,开始静默地搬车上行李。
不多时,冰冷的庄子里烧起暖炉。
灶房处也燃起炊烟,他们赶了一个时辰的路,此时正好快要到吃午食的时辰, 阿旭和二庆先将今日的午饭做出来。
食过午,许黟带着颜曲月来到后院查看情况。
后院留有一片空地, 靠近从京郊河流引进来的溪流边, 冬日杂草枯黄,看着有些许荒凉。
不过挺好的, 方便许黟他们在这处临时搭建个熔炉。
而砌炉子需要红泥,河沟边就有,他们不用跑去别的地方挖。
接着,去柴房检查情况的阿旭过来,说柴房里的柴火和炭火都不是特别多。
要是他们拿来熔金子,后面鲁管家他们回来,怕是会看出问题。
这次过来没带柴火,哪怕庄子里没有多余的柴火给他们用,也不用担心。
这时候荒郊外枯萎的干柴都没什么人捡,隔一段就能捡到不少。许黟便合计,他和二庆去捡柴火,阿旭和阿锦留在庄子里,先砌个烧炭的泥炉。
这样,烧出来的木炭便可以拿去熔金子了。
“我也跟你们去。”颜曲月对着许黟说,她不会砌炉子,留在这里也无用。
许黟同意点头:“行。”
在他看来,颜曲月体力不输男子,把她当成柔弱的娘子,是对她的不尊重。
当即,他们三人带上砍柴的工具出门。
从庄子后面出去,后面有个低矮斜坡,山坡上覆盖着厚厚一层雪,三人踩着雪上去,边捡着地上的干柴丢到身后的大竹筐里,边观察周围。
或许是鲜少有人到这边来,地上干柴随处可见,只半个时辰,三人的竹筐都填满了。
于是他们折返回来,倒空竹筐再度出门。这次,他们绕过先前走的路,往另外的方向。
没一会儿,许黟看到被雪覆盖住一半的野山药叶子。
冷寂后,山里的野山药叶子转变成金黄,连着枯萎的藤蔓匍匐在地,上面有积雪,扫去积雪,下面的土壤冻得僵硬,不好挖。
野山药是好东西,许黟花费了点力气,将这处的几株山药挖出来。
二庆看到许黟在挖东西,好奇地过来,见是野山药,疑惑地问:“这里怎么还能见到野山药?”
都长大这么大了,没人挖吗?
许黟思索着说:“这里离着庄子太近了,其他老百姓不敢靠近,怕是有主地。庄子里的人有吃有喝,能自给自足,怕也是不乐意这么冷的天上山来挖东西。”
这才能让这野山药留到他们来。
带着回去,可以让阿旭给他们煮野山药甜汤。
“咱们再看看可还有别的。”颜曲月兴奋地左右瞧,都上山来了,总不能空着手回去。
二庆也激动着说:“不知可能猎到东西。”
他来到京都这么久,都没去打猎。
再不打点猎物,他身上的打猎本事就要生疏到荒废了。
许黟道:“你去右边瞧下。”
他们上山捡柴的同时会注意周围的动静,那边灌木多,可能会有小动物。
二庆是猎户出身,对环境的了解不比许黟差,听到许黟这么说,便知道是允许他自由活动了。
他没急着跑去检查,把该捡的柴火捡了,才去到那边查看雪地里的脚印。
山鸡野兔会在天冷时出来觅食,积雪难化,早晨的落雪到此时都还没化,小动物们留下的足迹自然还在。
二庆根据足迹判断了一会儿,在周边挑了些石头和木棍,把带出来捆柴火的麻绳抽出两条系在一处,一头连着石头,一头连在木棍上面,做成吊顶式的陷阱。
在周围接着做了几个陷阱后,二庆才罢休,带着捡来的干柴去找许黟和颜曲月。
另一边,许黟和颜曲月顿住脚步。
夫妻两人相视一眼。
颜曲月道:“有动静。”
听那动静不像是动物的声音,反倒是像脚步声。
这么冷的天还会上山来,有可能是附近庄子的人,或者是住在京郊附近的百姓。
许黟看向身旁的颜曲月,彼此眼中闪过想法,默契地选择避藏。
等待片刻。
前方被雪覆盖的小道出现一大一小两个身影。
是对祖孙,略显年老的妇人头上裹着粗布巾子,手臂挎着个竹篮,小的是个半大小孩,看不出年纪,灰扑扑的脸被同款粗布巾子裹住,只露出两个黑溜溜的眼睛。
两人步履艰难地踩在雪地上,哆嗦着捡着地上掉落的山货。
突然,小孩高兴地喊:“阿婆,有竹子。”
有竹子意味着可能有冬笋,冬笋难找,要是能找到就是道美味佳肴,乡下人要是有过冬的衣裳穿,就会带着挖笋的工具上山找笋,拿着去城里卖。
城中酒楼、饭馆等食肆店里都会收冬笋,要的量非常大,要是找到的冬笋多,可以拉着去这些食肆里卖,价钱会比散卖的便宜,可也比在大冷天里挨冻吆喝卖货强。
这祖孙两人看到有竹林,都激动得不行。
也顾不上其他的,加快步伐地朝着竹林靠近……然而,许黟和颜曲月恰巧就避藏在竹林旁边。
只要祖孙两人再近一些,就会发现他们。
“哎呀,有人!”竹林里有动静响起,小孩眼尖,立时看到竹林里走出两个人来。
突如其来的变化叫他本能地喊出声,旋即撒腿就要跑,跟在他身后的老妇人都没反应过来,差点被自己的孙儿给撞了个正着。
颜曲月“欸”了一声,赶忙伸手把人扶稳,对着那吓傻的小孩喊道:“你别跑,小心地滑摔了。”
小孩脚步顿住,神色呆愣愣的,有些无措地看着自己的阿婆被一个好看的年轻娘子扶着。
紧紧攥着篮子,一时不知该怎么办。
许黟温和笑问:“这天这么冷,你们怎么还上山来了?”
老妇人回过神,看向许黟,又看向颜曲月,瞧着都是和善的人。
她收起脸上的害怕,小声地回话:“这天冷,别人就不爱到山上来,老身就想着这个时候能捡点东西回家煮着吃,就带着孙儿过来了。”
说着说着,她怕许黟误会,又连忙赶紧解释,“我们没乱拿东西,是听别人说这处没人管着,才来的。”
“我没怪你们。”许黟摇摇头。
只不过这祖孙两人穿的衣裳都很单薄,不知在外面待多久,露在衣裳外的肌肤都冻得通红。
便是这时候,小孩一直在醒着鼻涕,可见着外人,没敢上手去撸。
许黟拿出帕子给他擦鼻涕,趁机问他们是哪里人。
老妇人没瞒着,他们是隔壁村的,离着这处有好几里地,他们村的山上有什么东西都被捡光了。
像他家就只剩他们两人了,年老弱小的,根本捡不过那些成年村民。
这不,就跑来这里捡东西,还没捡多少呢,便遇到了许黟他们。
夫妻二人:“……”
许黟眯了眯眼,道:“那片竹林我们瞧过了,没见着冬笋,怕是被人挖走了。”
旁边的颜曲月附和地说:“不如你们祖孙随我们去庄子拿点吃的,也好过在这里找冬笋。”
颜曲月想着他们干柴捡得差不多了,带着他们去庄子里也耽误不了多少功夫。
小孩听到有东西拿,眼睛都亮起来了,期待地看向自己的阿婆。
老妇人没他那么天真,摇头说:“我们怎么能好意思白拿你们的东西。”
颜曲月对着祖孙二人说:“那处便是我们的庄子,你也不用觉得拿了我们的东西该怎么办,对我们来说拿点吃食算不得什么。”
但对他们来说,这些吃食能让他们吃上好些天。
这时,后面有脚步声过来。
是二庆找他们来了。
看到有外人在,二庆愣了一下,目光盯着祖孙两人一眼,便将视线投向许黟身上。
“许大夫,我们是不是该回去了?”
“回,带上他们。”
听得这新来的青壮喊许黟作“许大夫”,祖孙两人没再犹豫,忐忑地跟着他们下山。
庄子就在山脚处,远远看着就能看到里面庄子里好生宽敞,能一览庄子里都有什么。没多久,祖孙二人看着近在眼前的庄子围墙,眼神慌乱地四处瞄着,其紧张形于言色。
进入小门,三人将背上的竹筐放到地上,二庆先去旁边的水缸里舀了清水来洗手。
那水还冒着寒气,看着就冷!
祖孙二人看得直瞪眼睛,对这个青壮实在刮目相看。
许黟和颜曲月就要精致些,没他那么糙,带着人去到里面的灶房,提着壶倒了些热水到盆里净手,再给他们两人倒热水喝。
接着,他顺手在盖着盖的锅里拿了个蒸熟的洋芋给小孩垫肚子。
“快谢谢许大夫。”老妇人催着孙儿。
小孩怯怯地拿过洋芋,小声地道了谢,便狼吞虎咽地咬着洋芋吃着。
“慢点吃,锅里还有。”许黟又给老妇人拿了两个吃。
这是他们午饭吃剩下的,温在灶上,摸起来还是温热的。除此外,灶房里其他吃食都是生的不能吃。
他打发二庆去找阿锦,要个装粮食的麻袋。
不多时,二庆回来了,跟着他回来的还有阿锦。
阿锦进来,便把目光投在了祖孙身上。
瞧着他们穿着破破烂烂,拘谨地缩在角落,心里生出怜悯,到哪里都有吃不上饭的穷苦人,在如此繁华的京都依旧不例外。
他们跟着郎君吃住衣行都是极好的,却也没忘记普天下挨饿的平民还有很多。
因而便想什么都给他们装上些。
倒是许黟,心里清楚这祖孙两人搬不了多少东西,或者说送的东西太多,反而容易遭同村别人惦记。要是有人惦记上,他们老小二人也护不住。
不如给他们带点好存放又方便的,不叫别人给瞧出来。
“阿锦,那些粮食就别装了。”许黟出声打断她。
指向挂在梁上的肉干,要二庆将肉干取下来,给他们装上两斤。
老妇人听到要送给他们肉干,急忙地摆手说不要,捡些能吃的吃食给他们就已经很不错了,怎么还能要肉干!
再说了,这肉干多贵啊。
“这肉干你们拿着,我们不缺。”二庆取着肉干下来,看她不要,干巴巴地说道。
他脸上没啥表情,眼神瞧着冷冷的,吓得老妇人咽着口水,把推辞的话彻底咽回去。
后面,许黟又叫阿锦装上些果子和茯苓糕,一并给他们。
祖孙两人连连道谢几次,一步三回头地离开。
接下来的几天,祖孙两人都不会再来后面山上捡东西,许黟他们想在庄子里做什么,别人就发现不了了。
烧炭的泥炉燃烧数天,烧出来的木炭都拿着去到旁边的熔炉。
熔炉每天都要吃不少木炭,把外面的炉壁烧成红彤彤的,放在炉底的金质铜币开始产生变化。
渐渐的,外层铸刻的文字和花纹在缓慢消融,化成金珠滑落到下方的沟槽型瓦盘。
一日复一日。
七天转眼过去,熔炉里红艳艳的火光熄灭了。
熔炉彻底熄灭后,几个人期待地围着摸了摸,发现炉壁不烫了,高兴地拿起铁锹,狠狠地往熔炉砸去。
“会熔化吗?”
许黟说道:“那么高的温度烧这么多天,会熔化的。”
不仅熔得看不出模样。
还熔成一块几十斤重的金砖。

比砌房子用到的土砖还要大。
金灿灿的卧在熔炉底部,下面垫着的沟槽型瓦片早已经碎得不成样。
阿旭两只手合力将它抱出来时,金砖还是温热的。阿锦和二庆都好奇这金砖有多重, 轮流接手抱在怀里感受重量。
“嘶~好重。”阿锦没心理准备,抱起时差点闪到腰。
盯着她看的二庆快速地伸手去扶,语气着急地问她有没有哪里扭到了。
阿锦笑道:“你也太小瞧我了。”
“没,这金子看起来比想的还要重。”
得有个几十市斤以上。
许黟很清楚那箱金质铜钱的重量, 哪怕熔了, 也不会出现缺斤短两的情况。
但这古法熔炉有个弊端,他们砌炉子时, 采用的是半封闭式, 只留上下通风口, 上面的通风口添木炭,下方的通风口连着鼓风机。封闭炉壁前,需要将全部要熔的金币放到底部, 接着在上面增添隔离层, 把灰烬隔档住。
鼓风机作业时,一抽一拉的过程中,会带动风力,把炉内的温度拔高。
如此的话,全部金子就会熔成一体。
好处就是能尽快地达到熔点,不需要反复停炉启炉, 缩短熔化时间,在极短的时间内把全部金子熔了。
金子质地较软, 熔成金砖后, 可以用锥子将它一点点地敲下来,小块的金疙瘩容易出手。
也不容易被人轻易察觉。
明日鲁管家等庄子里的仆人就要回来了, 他们不急着在庄子里把金砖分解。
而是先将熔炉和泥炉给整体敲毁,许黟,阿旭和二庆倒掉泥炭、土块,处理燃烧痕迹,颜曲月和阿锦就帮忙将带来的行李收拾好,装进箱笼里。
行李本来就不多,不到半个时辰就能收好。颜曲月将那块金砖放到装着许黟衣裳的箱笼里,外面用棉布裹紧,再垫上些折叠好的衣裳。
这样一来,任谁也不会想到里面藏着这样金贵的物什。
等大家都忙完,已经是申时末了,空中烟霞云蒸霞蔚,斜阳悬挂西头,后山坡白茫茫的积雪渡上耀眼金红,美得不似人间。
这么晚了,也来不及做顿如何丰盛的晚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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