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北宋当名医by爱吃咸蛋黄
爱吃咸蛋黄  发于:2024年12月1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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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有多少?”蔚柳拧着眉问。
许黟继续抓药,回他:“快了,明日就能完成。”
他验方的速度很快,连偶尔来询问进程的尚弘深都惊讶他为何如此娴熟。
蔚柳站在那里久久不说话,良久,他捏着药包出了药房。
许黟抬眼看向他离开的背影。
缄默不语。
医书编修完毕的日子越来越近,待到后期,他们的速度反而慢起来。
这日,所有参与到纂修医书的医者们都聚集在一起开会。
尚弘深坐在正中位置,肃然地翻看着手中医书。在看到有数个奇方都编录在册,他疑惑地问这些方子是谁人定夺。
许黟站了起来,拱手道:“尚院判,是我。”
尚弘深看向他:“为何要将这几个方子编录进去?”
许黟道:“这几个方子我曾在行医时用过,其方虽来自民间偏方,但效果甚佳,值得编录入册。”
想要得到同为编修者认同,就得拿出能说服人的东西。对于医者来说,病案就是最直观的,有临床证明,便说明这个医方的可行度。
年长的几个教授,都见识过许黟拿出来的病案。
单单外疡病的病案,就足有三大册,可谓是行医经验丰富极了。
在众人感慨时,莘淮默不作声地将那几册病案拢进怀里。反正许黟答应过他,离开前会将这些病案册借给他,等他看完再归还。
几日后,医书编修完毕。
确定无误,尚弘深带着新编撰的医书送到院长这边。
院长很注重此事,待着尚弘深将医书呈上来,便极快地翻阅起来。
医书编纂得很满意,院长又翻开起来尚弘深呈报上来的名册,里面有个外编人员的名字尤为耳熟,好似在哪里听过。
“这许黟是哪里来的大夫?”他问。
尚弘深便把许黟的事迹一五一十地告知给院长。
院长捋着胡须,问他:“这样的医者,怎么不见你将其揽入院里,以他高明,授予教授也无妨。”
尚弘深苦笑摇头:“他不愿。”
院长:“……”
教授可是有官职的,虽官职不高,但与平民相比,身份已是不同。
“他既不愿,也不勉强,不过纂修医书不易,你且问问他有什么想要的,咱们太医院能办到,也算了却人家一桩好事。”
尚弘深明白了,拿着院长的话去找许黟。

第271章
忙忙碌碌五个多月, 骤然清闲,许黟一时半刻有些不适应。莘淮和宋教授几人知晓他要收拾行囊归家,知趣地没来打扰。
蔚柳跟着许黟来到宿舍, 神色阴翳,一路上情绪都不高。
许黟看出来了,但没出声劝慰,怕他说多了, 反倒让蔚柳心情更加不好。
待他将行囊收拾得差不多, 蔚柳自己调节好了情绪,懒散散地躺倒在床榻上, 仰着脸问许黟:“今儿就走?好歹在太医院住了这么久, 走之前, 去酒馆里践行一番。”
许黟回首看他:“明日还要当值,你要是跟着我去吃酒,赶明可起得来?”
下回, 可没人会敲开门直接进入把他叫醒。
按照蔚柳的性子, 多怕是要贪睡,其他人碍着他的身份不好多嘴,但时日久了,总要被其他人诟病。
“那你……”蔚柳到嘴的话咽回去,说再多又如何,反正许黟不会留下来。
“你这一走, 以后还在京都?”
许黟看他心思转了,没瞒着, 说道:“明年春回晴, 我就要离开京都了。”
蔚柳懵了一下,猛地从床榻上跳起来, 急声问:“去哪里?”
许黟道:“回蜀中。”
蔚柳沉默了。
好不容易调节回来的情绪又不高兴了。
他嘟嘟囔囔的埋怨,听着他叨叨,话里话外都是在说许黟这个当老师的不合格。
“我还没学会看病,你就走了,也太不负责了。”蔚柳双手抱胸,语气坚定道,“许黟,你当初果然不是真心教我学医的!”
许黟无话可说。
他拍拍蔚柳的肩膀,淡定道:“那你回去读书吧。”
蔚柳:“……”好个厚颜无耻。
他就算回去读书,也不是这个时候。
被这么打岔,蔚柳忘了践行一事,许黟没有主动再提,将剩下的行囊收好,从一个装书的箧笥里拿出本手抄本。
这本手抄本不是别的,是给蔚柳准备的道别礼。
蔚柳没有学医基础,这几个月跟着许黟认药材,大抵认了数百种。有这份基础后,许黟便为他量身定做了本医书,多数都是他行医时的经验之谈。
从辩证、治则、方选,每个医案选都无不详细地抄录在册,很适合新手期。
拿到这书,蔚柳的神色变了变。
“为何要给我?”他手指微微颤抖,像是看什么一样地看向许黟。
许黟道:“你想学医,此书对你有利。”
虽然蔚柳没有行拜师礼,可这对于许黟来讲问题不大,他既想过认真教一教,直接甩手不合适。
也怕他误会,许黟对他道:“你总说我不是真心,这也算是歉意,以后在太医院好好学,宋教授余教授他们都很好。”
几个月的相处,宋教授几人都接受了蔚柳这个贵公子哥的存在。
蔚柳捏紧手里的医书,心下暖暖的,嘴里却得理不饶人:“早该给我了,等到现在才给我,看来是害怕我后面找你麻烦。”
许黟笑了笑,眼角余光瞥到有脚步声靠近,他指了指外面,示意蔚柳老实待着,他出去开门。
尚弘深带着院长的话来问许黟,可有什么想要的,这话无疑是带有打赏的味道。
他不想许黟误会,斟酌而道:“你不入院实属可惜,但这也在我意料之内。淮兄应允你能自如看院中医书,是为你入院纂修医书的要求,如今纂修一事了,我也可应允你一事。”
太医院不缺医者,但却缺高明的医者。
无论许黟留不留在京都,只要他提的要求不过分,尚弘深都会卖他面子。
许黟闻言,心底情绪微动,他深深一躬,朝着尚弘深行揖道:“我有一事相求,望院长和尚院判应允。”
尚弘深扶他起来:“不用如此,说吧,是何求。”
这事说来有些话长。
许黟以前就开始生出一些想法,宋朝重医学,其中以宋徽宗尤甚,可眼下还没到建中时期,虽当今官家也注重医学,但更多的是将目光放在太医院上。
这些对于民间百姓而言,并不会有什么太大的变化。
底层平民依旧会遇到有病没钱医的囧境,甚至于,在偏远落后的县城乡下,连好大夫都难以找到。
许黟在沿途游历时,就已经发现这个问题了。
当时,他只想着,或许他在游历时遇到好苗子时将他收为徒弟。
他教徒弟们救死扶伤,乐善好施,愿意扶手穷苦之人,虽不能强求徒弟们,但以他挑人的目光而言,教出品行端正的徒弟还是没问题的。
当今下,就该多一些这样的医者。
他也愿意在有限的能力下,多教这样的徒弟。
可在太医院这几个月的时间里,许黟偶尔会想,人生短短几十载,他已经用了三十载了,留给他用来教徒的时间越来越少。
一个个徒弟去教,效率太慢了。
许黟再度鞠躬:“尚院判,我想回蜀中开医馆,但不止是医馆。”
“民间良医太少了,当初我不愿进太医院,便是想要留在民间收徒。我想广收徒弟,只有一间医馆远远不够,若是能办所民间医学,自是再好不过。”
言毕,周遭寂静良久。
尚弘深目光深然地看向他:“你之志,可不小。”
许黟垂眸,将神色掩入睑羽中:“我深知这想法荒唐,但不试一试,又怎知是成是败也。”
“夫骥骜之气,鸿鹄之志,有谕乎人心者,诚也。”[注1]
尚弘深捋了捋胡须,神态肃冷道,“你既有如此鸿鹄之志,我岂能不应,允你在民间办医学收徒又如何。”
许黟猛然抬头。
他本以为尚弘深在听到他说出这等要求事,会叱骂他狂妄自大。
毕竟他一个小小的民间大夫,怎么敢和官办的医学院抢人。
但尚弘深却答应了。
“尚院判,你能做主?”许黟罕见地有些迟疑问出声。
尚弘深淡定道:“这事我能说服院长。”
说完,他目光锐然扫向许黟,语气一转又道,“可你要在民间办学,也不是全然无阻。”
许黟当即了然,诚然道:“请尚院判放心,我在太医院所看过的医书,绝对不会私授他人,只是想着将所学师承下去,让百姓们多些大夫可瞧病。”
他还向尚弘深保证,在蜀中也不会抢了梓州医学院的名头,也会低调行事,不给太医院惹出麻烦。
这样一来,他便不会轻易得罪梓州那边的官医们。
“明白就好。”尚弘深摆摆手,让他先行回去。
尚弘深来找许黟的事没瞒着其他人,莘淮很快就找来,此时蔚柳已不在许黟屋里。屋中所用事物都被收了起来,空荡荡的,变回原来没住人的模样。
许黟想要给莘淮倒茶都不行,茶具都收起来了。
他拉了张椅子给莘淮入座,揣着手问他怎么这个时候过来。
莘淮皱着眉扫视了屋子一圈,嘴里嘀咕道:“怎么连火盆也收起来了?”
深冬寒冷,他进屋才一会儿,手脚就冷得不行,哈着气地问许黟,“怎么突然想要办什么民间医学?”
“这么快就知道了?”许黟挑眉。
莘淮不理解:“你要收徒,开间医馆,收几个徒弟便好,为何要冒这么大的风险去办医学。”
许黟开始时也是这么想的。
开个医馆,平日里给病患们看看病,遇到好的苗子就收做徒弟,叫他学医辩证治病,日子也不算差到哪里去。
可人的想法是很奇妙的,在他的认知跳跃到另外一个层面后,这种安稳度日的念头就再也回不去了。
“也要开医馆的。”许黟纠正他的话。
“……”莘淮翻了个白眼,吹胡子道,“你可知办医学需要多少钱力支撑?”
许黟自是不能告诉他有法子解决银钱的事,便随口道:“变卖老家的家业,应当是能凑上些。”
莘淮嘴角猛抽,觉得他大抵是疯了。
眼看着劝不动他这疯狂的想法,莘淮就给他拿主意,让他多接洽接洽那些有钱人家。
“有些大户人家,多是人傻钱多,你给他们开些个养生丸保命丸,他们就会给你送钱来。”
许黟似笑非笑地看他:“莘吏目如此熟悉,莫非是经常这么干?”
“胡说八道!”
莘淮否认地大声喊起来,“我岂是那种人。”
许黟回答得很快:“不是。”
“多谢莘吏目提点,这主意非常好,我打算回去后就这么干。”许黟眨眨眼,畅快地笑起来。
见着他如此没心肺,莘淮也不再多说了,他这次过来,除了来找许黟问这事外,还来还医案册的。
许黟道:“这些医案册是我重新抄录的,原本都留在家中,莘吏目若是不嫌弃,留着吧。”
莘淮也不客气,当即重新揣回怀里:“那我就收下了。”
两人闲聊几句,眼见着冬日时辰短,窗户外面天色又灰蒙蒙起来。
瞧着像是要下雪了。
莘淮道:“我就不送你了。”
许黟点点头。
来之前,他背着箧笥,离开时,倒是多出好几个箱笼。
里面多是过冬的被褥和厚衣裳,许黟两手拿不完,便想打发个小童来帮他提行囊。
这时,蔚柳不知从哪里冒出来,说要送他。
他将小童挥走,主动地提起地上的箱笼,示意站在原地看着他的许黟快点。
“不是要走?怎么磨磨蹭蹭的。”
许黟笑了笑,大步上前,跟着蔚柳并行地出来太医院。
两人刚到院门口,天空中忽然飘起鹅毛雪,雪花粘在头发、眼睑上,视线好像受到影响,蒙蒙中,蔚柳看到一条黄色的身影朝着他奔跑过来。
他一愣,那黄色身影扑到面前来。
眨眼间便扑到站在他旁边的许黟身上去,再定晴一看,原来是条肥壮的大黄狗。
蔚柳曾听许黟提起过,说他养了一条十来岁的小黄狗。
原来这么大啊,他啧啧两声,看着许黟亲昵地撸着面前的大黄狗,心底有些艳羡。
这么肥壮,毛发看着就很光滑,一定很好摸吧。
“蔚郎君。”
阿旭走上前,向着蔚柳拱手问好,接着从他的手中拿过行李。
蔚柳没有理会他,目光落在许黟身上的大黄狗上面,想了想,还是伸手摸去。
小黄十分有警惕心,察觉到他的动作,朝着他“汪汪汪”地连叫几声。
蔚柳的动作停在半空,有些害怕地咽了咽口水。
“小黄,这是蔚柳,不是坏人。”许黟喊住它,给它介绍人,小黄立时不叫唤了。
看着它安静地坐下来,许黟对着蔚柳道,“你这会可以摸它了,它不会咬你的。”
蔚柳上手摸了摸它的脑袋。
没有吠叫声,面前的黄狗睁着两只金色铜铃般的圆眼镜,好奇地瞅着他。
蔚柳顿感有趣,也想养只小狗了。
回到家中,颜曲月已经备好热水,给许黟沐浴洗尘。
许黟没拒绝,先将一身衣裳换下,舒舒服服地沐浴完,再回到堂屋寻颜曲月他们。
“你跟尚院判提起那事了没有?”颜曲月拿着橘子,掰开一半给到他。
许黟接过橘子剥好,给到颜曲月,将她那一半还没剥的拿过来:“嗯,尚院判答应了,不过还要等那边回消息。”
他们需要拿到太医院同意他办民间医学的盖章文书。
届时回到蜀中,他还要去拜会盐亭的县令,将办医学一事告知于县令知晓。
到时就可以安心地开医馆,办医学了。
对于此事,最高兴的莫过于阿旭和阿锦了,许黟要回蜀中办医学,兄妹俩就可以跟着他回去,不用考虑谁留在京都。
许黟也高兴,只是这样一来,留在京都的庄子就不好放任不管。
“要不脱手?”颜曲月缓缓道,“前阵子庄子里卖了三头鹿,鲁管家拿了账本过来,每月靠着庄子里的农作物和家畜,盈利并不多。”
要是留着庄子,还要花钱打理,另外庄子里养着十几个仆人,每个人的赁期都不同。
到时候只鲁管家在管着,怕是会有纰漏之处。
许黟看她有了主意,点头道:“听你的,要是脱手,里面剩下的几头鹿可以送给邢兄和霍玉清他们。”
“也成。”
颜曲月没意见,邢家那边肯定是要送的,他们在京都多亏了邢岳森的诸多照顾,免了不少麻烦。
至于霍玉清,颜曲月对他有所改观,这人性情值得结交,哪怕他们离开京都,也可以送点拿得出手的小礼留个好印象。
休沐日,大早,许黟带着颜曲月去到京郊庄子,他们在庄子里挑了两头肥壮的成年鹿,让干活的婆子刷洗干净。
许黟没跟管家细说这两头鹿拿去干嘛,只说这日子越来越冷,雪越下越大,京郊官路积雪不好走,后面怕是不常过来。
另外给他们拨了些柴火钱,庄子里屯着的吃食不少,他们在庄子也能舒舒服服的过个好冬。
腊八将至,接下来的日子许黟他们不出城,待过完年再做打算。

发阳气, 故曰初岁。[注1]
今日是腊月初八,京都相国等寺俱设五味粥,这粥便是俗称的腊八粥了。这日家家户户除了煮粥吃粥, 也会互相给长辈、亲友等赠粥。
天还黑时,阿旭就已经从被窝里钻出来,举着烛火来到灶房,把昨夜泡上的米豆枣粟等各色谷物倒入到烹煮的瓮里。
他捡着柴火丢进灶堂时, 许黟穿戴整齐地过来帮忙了。
自颜曲月把婆子和车夫赶去到庄子里后, 阿旭又兼顾起家里的吃食。许黟晓得他的辛苦,这么冷的天不愿他一个人在灶房里待着。
灶膛里的火烧得旺旺的, 不一会儿灶房便暖和起来。
许黟舀了热水到碗里, 碗底盛着糖块, 热水把糖块化开,待粥煮好,就可以将糖水搅和到粥里。
阿旭舀出小半碗尝了下甜味, 觉得差不多了, 便把陶瓮取下来,放到小灶里。
小灶下方烧着两块炭火,这样子,等颜曲月和阿锦起来了,腊八粥都是热的。
“我去叫她们起来。”许黟瞧了眼灰蒙蒙的天,觉得时间差不多了。
昨夜窗外响了一夜北风, 雪也下得不停,颜曲月睡得不踏实, 到三更天才睡着。
许黟轻推开门, 看到颜曲月已经醒来了,披着夹棉褙子在梳妆, 见着许黟回来,问他后面戴着的头花有没有歪。
颜曲月扶了扶头上的冠子,对着许黟解释:“待会要去见焦嫂嫂,她上回就打趣我的头花戴歪了。”
许黟道:“不歪。”
说着给她加了一根镀金绕丝钗。
片刻,两人携手从屋里出来,阿锦和二庆两口子也从屋里出来了,二庆刚出来屋里,便跑去给北屋过冬的两头毛驴添干粮。
腊八粥要趁早吃,阿锦看向许黟和颜曲月,问道:“哥哥把要送去邢家的腊八粥盛出来了,可要二庆送过去?”
“我自个去。”许黟道,“你们先吃,不用等我回来。”
颜曲月嘴里应着,唤了阿锦进屋陪她吃粥。她等会要跟着焦氏去相国寺,今儿相国寺除了设腊八粥以外,寺里还有斋供,两人约好为家人祈福,不带着男人去。
二庆要驾车,也跟着去。
但阿旭要留在家里守着家门,这日,怕是有不少人家会来送粥。
许黟披着披风,提着食盒出门,不同于他日,清晨街坊们的房屋门开着,门里热热闹闹的,见着他都会停下来打招呼。
“许先生,出门呐?”
“吃腊八粥了没有?咱家里煮了不少,进屋来吃碗?”
“许先生这是要去哪里?”
“看样子,许先生这是要去送粥了。”
“……”
走走停停,许黟来到邢家门口,邢家的门也敞开着,门房揣着手指挥着两名搬物什的闲汉仔细点,回头就看到了个高大笔直的身影站在门外。
他一惊,赶紧小跑地过来:“许先生怎么亲自过来了?”
说着接过他手里沉甸甸的食盒,脸上挂着陪笑说,“外面冷得很,昨夜下的雪都没化呢,这腊八粥你差人说一声,小的亲自去取便是了。”又道,“老爷刚还来问,说给许先生准备的腊八粥煮好了没有,这不巧了,老爷才回书房呢,您就来了。”
“那我去书房找邢兄。”许黟道。
门房哪会让许黟独自过去,当即笑说:“小的跟许先生过去,正好让老爷尝尝这热乎的腊八粥。”
许黟道了声不用,“你这里还有事忙,粥拿给我吧,我顺手带过去给邢兄。”
一面说着,一面从善如流地将食盒从他手中拿了回来。
转身带着腊八粥去到书房。
许黟会亲自过来,邢岳森没觉得多意外,笑着塞了个暖手炉给他,说道:“我就知道你会过来。”
他接过食盒还没打开,先闻到了甜丝丝的香味儿,这腊八粥闻着加的糖,豆子粟米都煮得软糯,稠得能挂勺,看起来就很不错。
许黟淡淡一笑,说道:“亲自送来,这粥意义才会不同。”
“黟哥儿说的是。” 邢岳森点头。
亲自出门去,过了一会儿,端着碗热腾腾的腊八粥回来。
这粥是邢岳森亲自在陶瓮里盛出来的,也算是亲自送给许黟。
许黟把外面披着的披风解下来,两人坐到桌前,一面吃着粥,一面聊着天。
许黟要回盐亭办民间医学一事没有瞒着他,先前从太医院回来,便将这事告知给邢岳森听。
邢岳森惊讶一瞬,就理解了许黟这么做的道理。
这会年关将近,邢岳森上交的申请外调的文书一直没有审批通过,许黟有些替他担心,怕是有人故意为之。
“你觉得会是谁想扣着不通过?”许黟问他。
邢岳森沉着脸,摇了摇头说道:“不知。”
他在大理寺里素来低调,只上回破案所用手法有些荒唐,可幸的是案子成功揭破,受害者有罪,犯罪者虽可怜但行事极端,死罪可逃活罪难免,涉及杀人者都一律流放。
这刑罚一出,犯人家里直接三人入狱,将这事闹的沸沸扬扬。后来,邢岳森知晓对方没多久便举家搬迁,不知去往了哪里。
至于入狱三人,在秋后流放蛮人之地,若能活着,这个时候应该是到流放之地了。
“莫非是这事?”许黟面色古怪的看他。
邢岳森:“……”
他摸了摸下巴,有些好笑地说:“要是因这事被迫留在京都,怕是有人故意要整我了。”
如此说来,这风平浪静反倒是好事,后面会如何,就要等年节后了。
这事急了也没有用,许黟点点头,说道:“先把这个年给过了再说。”
说到过年,邢岳森正好有事要找许黟。
离着年节越来越近,邢岳森要给几位上司准备年礼,往年时候,邢岳森都是在蜀中来的商队里订货,送的川蜀土产物品和蜀锦。
他家就是做蜀锦买卖的,每年六月时,邢老爷就会雇标行,运送一批上好的蜀锦过来。
便是念着这份难求的蜀锦,同僚们都不会跟邢岳森交恶。
不过今年邢岳森想送点别的东西,上次许黟给他送来的那头鹿就很不错。
“庄子里可还有鹿?”邢岳森问。
许黟道:“有两头成年鹿,两头幼鹿,这幼鹿得养到明年秋。”
这鹿肉大补,冬日食鹿的贵人们越来越多,邢岳森听到还有两头鹿,心中一动。
三个上司每家送半只鹿,留着半只自家过节的时候吃,再挑些家中送来的蜀锦,今年的年节便安排妥帖。
邢岳森问许黟能不能将鹿卖给他。
许黟笑说:“你要鹿哪里用得着买,我送你就是了,这鹿我和颜曲月都不爱吃,卖的话也挣不了几个钱,不卖不吃留在庄子里还要吃粮食,不如送到你这里来。”
都是至交好友,送两头鹿,对他来说不碍事。
而且邢岳森在天冷时,打发了阿目送过来好几匹质量颜色都上好的蜀锦,说是给他们做今冬的衣裳。
那一匹蜀锦就值得数百贯钱。
可比鹿值钱。
邢岳森却不要,一头鹿能卖好些钱。
“我不要你的,多少钱你说,不行的话我去问别人。”邢岳森敛着剑眉说话,“你回盐亭后,要开医馆办医学,处处都要用到钱,平日里出手还这么阔绰,以后该怎么支撑?”
许黟笑了笑:“行,那按市价卖给你。”
如此,邢岳森才满意地拿出银钱,预定了那两头鹿。
年节前夕。
这日,尚弘深打发了小童过来,说是之前答应他的事办成了。
许黟欣喜不已,去拜见尚弘深之前,先快马加鞭来到京郊庄子。
冬日寒,新鲜时蔬不多,时人送的年礼中,也会备上一筐普通百姓难以吃到的时令,正好庄子里种着韭黄和兰芽。
鲜嫩的韭黄大益人心,炒着吃煮着吃都是美味佳肴,很受京都贵人们的喜爱。
而兰芽,其实是一种兰花的嫩芽,其诗句:“雪霁墙阴,偏觉兰芽嫩。”[注2]里的兰芽,说的便是它。
许黟也是在鲁管家送来的年礼里看到的,发现庄子里还有这等可食用的兰花嫩芽后,觉得这兰芽用来送人再好不过了。
他一到庄子,便喊鲁管家去准备一筐韭黄和兰芽。
等待时,他见庄子里的婆子在割薄荷,便想起来家里还有炮制而成的薄荷膏。
这些薄荷膏,在年节送礼的时候,会给各家准备的年礼单添上一份。
送给尚弘深的上门礼也不能少。
当天,许黟驾着车赶在天黑前回到城中。
他周身裹着寒气,步履带风地进来屋里暖身,颜曲月看他冻得手指都是僵的,快速地往火盆里添了炭火。
此时天色已晚,这个时候贸然拜访有失礼数,许黟先让二庆跑腿去尚家送拜贴。
第二天大早,他带着礼来到尚家。
尚弘深在书房会见了许黟,将许黟心心念念数日的文书递给他。
尚弘深说:“有它,你在蜀中办医学就不会遇到阻碍,届时要是有人寻你麻烦,还可以去梓州医学讨公道。”
许黟打开文书一瞧,上面不仅盖着太医院的公章,另有一个刺目红章格外显眼。
“这是……”
他看着那章,心里蓦然生出大胆的想法,有些难以置信地看向尚弘深。
尚弘深淡笑说道:“你想办医学,这事怎能不经官家允许,院长将这事告知官家,官家听闻你如此为民着想,还在院长面前赞扬了你。”
能得官家赞扬,整个太医院也不过一二人。
这等殊荣,连尚弘深在知晓以后,都难免生出嫉妒之心。
许黟恍惚一瞬:“……”
不知如何作答,只能是鞠躬行礼,恩谢他们为他求来这一张薄薄的文书。
有了它,许黟的心踏实许多。

第273章
尚家院子里种着腊梅, 腊月里开得红艳艳,小童跪坐在旁烧水烹茶,茶香四溢, 萦绕在四方亭间。
有香炉添香,许黟却无心赏景品茗,心底急切切,要将这好消息告诉家里人。
他起身告辞, 尚弘深亲自相送。
没走几步, 尚弘深想到一事,停住脚步问许黟:“办医学不易, 除却要用到银钱外, 人手也要够, 你只一人,如何收那么多学徒?”
许黟对此心中有数,回他:“家中阿旭阿锦随我行医多年, 以二者能耐, 教些学徒不是难事。”
尚弘深眼睛微微眯起。
他问:“你何时动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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