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两件物什都不差,李梦娘和余秋林这些年日子过得好,可在看到这样的见面礼,还是深吸了一口气。
“这也太贵重了些。”李梦娘不敢叫澜姐儿收下。
颜曲月却已经将金手镯套在澜姐儿白嫩嫩的手腕上,莞尔笑道:“不过是给小孩的东西,哪算得上贵重,你们瞧,戴着多好看。”
许黟点头:“你选的都好看。”
陈娘子和何娘子两人微微一愣,都笑了起来。
便喊小辈们把这见面礼给收下。
何娘子说道:“黟哥儿回来了,这样的好东西不会少,你们不收,下回也要收的。”
余秋林自在道:“娘说得是。”
张铁狗瞧瞧那精巧的玉连环,有点心动:“黟哥儿,那小玩意可还有?”
“嗯?”许黟挑眉。
张铁狗嘿嘿笑道:“安哥儿也是男孩子,他也要玩玉连环。”
李梦娘瞪眼看他:“……”
许黟笑道:“有,我买了好几个。”
不仅余连有,便是陶清皓和鑫盛沅家的孩子都有份。
听到有份,张铁狗拉着许黟要去挑个好的,他为了这个儿子实在操碎心。
“你说哪有小孩不贪玩的?”张铁狗忍不住地向许黟埋怨,“他在私塾里看书,回家还是看书,都不找其他小孩儿玩。”
要不是长得像梦娘,他都怀疑那是捡来的孩子。
许黟说道:“每个孩子的心性不同,并非所有孩童都贪玩,他爱读书,你便送他喜欢的书,也不必强迫他出门玩。”
但孩子的心理健康很重要,他几年未见安哥儿,也怕他这般爱读书,心性出问题。
张铁狗没想那么多,他单纯地觉得安哥儿太安静了。
他这么小的时候就爱爬山掏鸟蛋,漫山遍野地跑,跟人打架就没输过。
许黟对张铁狗甚是了解,安哥儿这事,还得交他来办。
半日光阴,都在相聚中度过。
陈娘子开口喊众人先回去:“大家只顾着叨唠,忘了你们才刚回来,黟哥儿和月娘好生休息,赶明儿我们再来。”
说着,又不舍地拉着许黟道,“我晓得你心里记挂着庞先生,但今儿很晚了,你明早再过去。”
“嗯,干娘说得是。”许黟点头,听她的。
晚间时,人渐渐少去。
许家却不复往日寂静,廊道里点着灯烛,夏风缓缓吹拂,灯火摇摇晃晃,廊下光影斑斑点点。
院中枣树枝条倾垂,绿叶之间结满鹅黄花蕊。枣花甜甜的香气随风沁入鼻息,甜淡的雅香勾得人睡意朦胧。
夜色很晚了,大家兴奋过后,困意逐渐爬上眉宇,许黟喊着家里几人各自回房歇息。
堂屋灯火熄灭,门窗轻合,很快万籁归于平静。
酣睡一夜,许黟早早起来。
他在庭院中打完拳,林氏披着衣裳起来,见着他微愣,回过神喊道:“郎君还是这么早。”
许黟礼貌笑回:“林妈妈早。”
林氏笑吟吟地去到灶房里烧水,今日的早食格外丰盛,量也多,林氏的大儿媳和小儿子都来帮忙烧火做饭。
阿旭和阿锦要去帮忙,被她拦在外面。
“你们刚回来,哪有叫你们干活的道理,快歇着去。”
阿旭的灶活被抢了去,一时半会不知该做些什么,许黟就打发他去庄子里喊陈六和小豆子过来。
他有事要跟两人商议。
在此之前,他回到书房,带上几本书籍,提着个小盒子,独自去到庞宅。
庞博弈昨日就收到许黟抵达盐亭的消息。
他左等右等,没见着许黟来见,生气地朝着庞叔骂了许黟一顿。
庞叔已经很老了,如今管家一事都交给当初带来的随从去办,他笑呵呵地劝慰庞博弈不要动怒,说盐亭那么多年轻人都等着和许黟说话,他晚些时候会过来的。
这不,庞博弈今日天还没亮就醒了。
庞叔说他这是年纪越大,觉越少。但两鬓染着白霜的庞博弈不承认。
等许黟过来时,庞博弈黑沉着脸,不主动与他说话。
“老师,请受学生一拜。”许黟恭恭敬敬地行了个学生礼。
庞博弈冷声道:“起来吧。”
许黟一笑,直起腰,笑着问道:“学生这几年游历在外,把所见所闻都记录成游记,之前差信使送来一些,不知老师可看完了?”
“不过几本书,翻个几日便看完了。”庞博弈说着,脸上神色稍缓,点点手指,示意他坐下说话,“你这次回来如此急,是为了办学一事?”
“嗯,学生有很多事想请教老师。”许黟垂眸,诚然道。
他的阅历到底不如庞博弈,有些事虽心里斟酌思考过,却不能一时定下心来。
这次过来拜见庞博弈,他不仅带了几本游记,还将他办学的规划书也带过来给庞博弈一观。
庞博弈敛着心神看完许黟写的规划书,里面的一应策略都如同当年献计那般,挑不出什么毛病,他道:“按此书所写来办,能成。”
该来聊些别的, 比如庞博弈这几年的身体状况。
许黟每回寄书信回来,都会在信中叮嘱他要好好修养,不可太过劳费心神, 有庞叔在旁盯着,庞博弈多少会收敛些。
“我能吃能睡,身体好着呢。”庞博弈拢着袖子,不乐意将手伸出来。
许黟拿着脉枕, 目光坚定地看向他。
“老师。”
庞博弈撇开眼不去看他, 然许黟的笃定的声音依旧传入耳内。
许黟的声音还在响起:“老师,伸手让我瞧下。”
庞博弈冷声道:“你怎变得如此啰嗦, 实在令人生厌。”
“嗯。”许黟笑笑, 拿过他的手道, “只要能给老师瞧个平安脉,老师讨厌我也无妨。”
庞博弈:“……”
揣着手看着他们谈话的庞叔,没忍住地呵呵笑出声。
大郎年纪上来后, 变得有些固执, 便是他这个看着长大的老仆人,有时候也拗不过他。
如今能有个压得住大郎的人,在庞叔看来,是好事。
许黟给庞博弈把脉中,听得庞叔笑声,瞥了他一眼, 声音幽幽飘过去:“庞叔,等会你也要瞧。”
庞叔:“……”不是, 怎么还有他啊。
这下子, 庞博弈才算满意。
许黟瞧得认真,庞博弈的脉象微小, 其气血不足,身体阳气虚,不算健朗。
论年纪,这样的情况已经很好了,许黟所担心的老年病都没出现。他一问,就知道这些年,庞博弈算是听他的医嘱,没有再如何饮酒。便是饮酒,也是饮许黟酿煮的药酒。
当年为这事,许黟特意酿煮了不少酒放在他这里。有庞叔约束着,他时不时就小酌一杯,反倒是有健身之效。
庞家对吃食方面有所讲究,庞博弈素来不喜大鱼大肉,饮食多是清淡为主。
这习惯很好,许黟让庞叔以后继续按这个饮食来安排。
阳气虚,气血不足在许黟看来问题不大,开几个药膳调理便好。
庞博弈施施然地看他伏案写方,对着许黟和庞叔道:“你们就爱瞎操心,我两耳不闻窗外事,不过是个清散闲人。”
许黟头也不抬:“老师说的是。”
下一刻,庞博弈榔头捶在他头顶,气笑骂道:“你可在听老师的话?”
许黟捂着被捶的地方,紧皱着眉梢,疼得来回揉:“老师,疼……”
庞博弈不为所动:“疼就对了。”
他都没用力,疼字从何而来。
许黟清朗一笑,将揉着脑袋的手放下来,案上的方子已写好,他叮嘱庞叔几句,便请庞叔坐到旁边来。
庞叔犹豫地坐下来:“我怎也要瞧呐,别看我满头白发,身子骨比大郎还硬朗着。”
“……”庞博弈在旁瞪他几眼。
许黟温和道:“庞叔的身体我自是明白,可惜年岁不饶人,古稀之年难见,庞叔身体再如何硬朗,平日也该保重身体。”
庞叔点点头。
对上医者,他们这两个年纪大的老叟,说不过。
他乖乖给许黟把完脉,许黟敛眉快速写方,接着道:“我给庞叔开了个方子,待会回去就给抓好送过来。”
“是哪里有毛病?”庞博弈出声问。
许黟想了想,斟酌道:“庞叔年轻时腿部受过伤。”
庞叔一愣,下意识地摸向年轻时受过伤的腿部。
庞博弈瞥眼看到他的小动作,沉着脸问:“你那腿平时会疼?”
庞叔连忙解释说:“都是多久前的事了,疼也不严重,大郎莫急。”
庞博弈不信:“你嘴里没句实话。”
“这……这……”庞叔张张嘴,知晓自己说的话大郎不信,便眼神求着许黟为自己说几句好话,“黟哥儿你快说说,我这老毛病了,不严重的。”
许黟失笑,主仆两人都不想对方担忧自己,身上有些小毛小病的,都忍了不说。
他既做了坏人,好人当然也能做。
便宽慰庞博弈几句,说庞叔的腿没多大毛病,喝几贴药汤就能缓解。
然这样几十年的陈年旧伤,几副药剂自是治不好的,事后,在庞叔亲自送他出门时。
许黟微顿脚步,看向年迈的庞叔:“待我回去,便多炮制些治疗舒筋通络的药丸来,届时庞叔服用着就好。”
庞叔承了他的情,轻叹口气道:“黟哥儿要是不说就好了。大郎容易思虑,今日这事他必定多想,怕又要头疾犯了。”
许黟听后眉头动了动:“有我在,庞叔不用担心。”
他回来了,便会时常过来。
从庞宅回来,阿旭告诉他,陈六和小豆子在书房等着。
许黟直接过去找他们,陈六将这几年庄子里的收成账本都带过来了,他的记账本领是许黟教的,做的账目清晰了然,许黟快速过目一遍,就把账本放下来。
“喊你们过来,不是为账本一事,而是有别的事情交代你们去办。”许黟说着,便说他想要雇用工匠盖房子。
他要盖的不是普通房屋,至于房型设计图,他在回来路上就在逐步完善,到达盐亭时已画成。
游历这么多年,路上他见识过不少名胜古迹,其中不乏令人感叹万千的雄伟建筑。
以及令人赞叹的精湛不已的建筑技巧。
北宋的建筑风格更显多变灵活,在布局上面,不在严格遵循对称的格局方式。建筑间坐落有致,内部建筑技巧更加成熟,且工匠们在雕刻和装饰上面,技艺更为精湛。
许黟能在民间办医学已是引人瞩目,在学校建筑上面,可不能随心所欲地选择现代学校的建筑风格。
另类的建筑,不会给他带来更多便捷,只会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他在太医院的那些日子里,时常观察院中建筑,画出来的图纸,多是参考太医院的布局。
陈六在听到许黟要请工匠盖房屋,怔愣好一会儿,还没人告诉他,许黟回来是要来办医学的。
不过他什么都没问,郑重点头:“郎君放心,我定找盐亭最好的工匠来。”
许黟道:“多找几个。”
小豆子听得满头雾水,他挠挠头地狐疑问道:“那是要盖多大的房子啊?”
许黟沉声道:“不小,占地四亩以上。”
陈六:“……”
小豆子:“……”
那岂不是比郊外庄子还要大。
当然了,整体面积自然没法占地这么大,而是根据布局安排,需要占地这么大。
只是……
在工匠找来之前,他还有一件更重要的事情要去办。
那便是找适合盖房子的地方。
盐亭城内没有这么大的地方给他挥霍,他们想要盖学校,就要去到郊外。
许宅离着东郊近,东郊还有他们的庄子,要是能在东郊买下一块足够大的地皮,再好不过了。
对此,许黟打算分工去办。
陈六和小豆子负责找工匠,颜曲月和阿旭兄妹俩负责建筑材料一事,许黟则是要去到牙行找黄经纪。
几日后,黄经纪带来好消息,东郊有块地,占地十六亩有余,十数年前被官府缴收,如今这地挂钩在盐亭县府的产业上,属于官家田宅的范畴。
但这片地一来土壤不良无法开荒成田地,二来地处偏僻,周围左右无邻舍。
也有县令拿这地来种经济作物,比如桑、麻等,可惜土地贫瘠,种了好些年,每年的收成都不好,官府投入了银钱,至今还没回本盈利。
后来上任的县令不想在这片地上多做投入,想把它卖出去,就将它一直荒着。
这么多年了,也没卖出去。
若非许黟来问,黄经纪都已经忘记还有这么一片地的存在。
翻到记录后,他当即来找许黟:“这地你想要的话,我可去县衙那边托关系问问,想来,县令也愿将这块地脱手出去。”
许黟略微思考,拱手道:“麻烦黄经纪了。”
黄经纪露出商人标志的笑脸:“不麻烦不麻烦,要是能办成这事,也是件善事呐。”
就是不知,许黟买这么大的一块地是想要干嘛。
他狐疑问出口。
许黟没直接言明,微笑道:“想买来办件事,若是成了,黄经纪自然知晓。”
盐亭不大,许黟要是真办了什么大事。
不用他特意打听,那事便会传入耳中。他一听,就知道这事不小,目前来看,是不能为外人所知了。
黄经纪露出了然神色,拱手呵呵笑道:“那我就祝许大夫万事亨通。”
许黟拱手:“多谢。”
两人都是雷厉风行之人,黄经纪道别许黟后,回去便举步生风地托关系去到县衙,问清楚这地一事。
另一边,许黟叫上阿旭备车,他把事先准备好的礼带上,拿着拜帖,拜访县令府。
许黟手中有京都太医院文书,他想在盐亭办医学,自要通知盐亭县令。
盐亭县令正好在家休沐,听到有大夫拜访,一时愣住。
“许黟?”
这名字尤为熟悉,他叫来管家问,才想起来这人和邢家有些关系,且这人在盐亭名声不错,哪怕几年前就早已不在县城医诊,但市井里还有他不少传闻。
县令眯眼琢磨:“他回来了?为何要找本官?”
他作为县令,哪是个民间大夫想见就见的,可在看到管家递上来的帖子里,含着一张文书。
看到文书上面的盖章,他猛地站起来,那……那是官家印章!!!
他急声喊道:“快去请他进来。”
话音未落,他又拦住管家,“不,本官亲自去。”
不多时,许黟便被请到县令府书房,喝着丫鬟端过来的好茶,他慢条斯理地将要在盐亭办医学一事道明。
县令深吸气,眼底激动神色溢于言表。
比许黟更加迫切地想要将这事落实。
若是在他任期内将这事办成,那他在盐亭的政绩就要再添一笔。
县令言道:“此等造福百姓大事,本官必当全力支持,若有何难处尽快说来。”
许黟行礼道:“并无其他难处,只是看中了一块地,不知能不能买下。”
县令问:“哦?哪块地?”
许黟缓缓抬头,目光真切地看向县令,把黄经纪说的那块地言出。
县令听了,一时没想起这地,还是请来县丞,才知道京郊有块常年荒废着的土地。
“那地原来是许大夫在问。”县丞今日就收到下属来报,说有人想要那块地。
他还没将这事上报给县令,就被县令匆匆叫来。
县令挥挥手道:“这地许大夫拿来用便是。”
许黟喜然,起身拱手谢过。
土地一事解决,许黟松了一口气。
接下来就是陈六请来的工匠们,他将盐亭所有叫得上名字的工匠都请过来了,有些手里头还有活要干,听着是个大买卖,便也来凑热闹。
许黟把不合适的人选挑出来,留下十几名看着年轻力壮的工匠们,还有两位工匠老师傅。
这两位老师傅不仅精通盖房子,还精通建筑设计。在看到许黟的图纸时,他们二话不说,拿着图纸修修改改,几日时间,就把完整的结构图给修改出来。
他们这般,给许黟省不少力气。
这时,颜曲月来告诉他,说盖房屋要用的建筑材料,也找到门路了。
许黟欣喜:“这么快?”
颜曲月笑颜道:“能提供得了这么多建筑木材的,盐亭便只有一家,我去问了,他家不行。我便让二庆去梓潼跑一趟,带来了一批木材回来。”
那木材她检查过,质量都不错,要的价钱不算高,可以做成这买卖。
除了木材,要用的石砖不能少,颜曲月本想直接找石砖厂订制,不过余秋林有更好的主意。
余秋林的娘子方彩衣的娘家村落,里面有不少村民都是做石砖的师傅,方彩衣说村里的石砖师傅都是在石砖厂里干活,拿的工钱低,干的活儿辛苦。
平日里厂里没活,便看哪户人家想要盖房子,修房子,他们便能接些散活,挣点家用钱。
因而,她来找颜曲月说这事,颜曲月觉得有道理,便应下了。
谈完这事,颜曲月拿出书信,高兴地对着许黟说:“对了,哥哥来信说他都考虑好了,要入股咱们的医学。”
八月初二, 宜动土。
一大早张铁狗就带着帮工人来到东郊,在一众粗汉中,有个文文静静的小书生夹在里面。
小书生在看到许黟和颜曲月时, 乖巧地行礼喊人:“干爹,干娘。”
颜曲月看到他,莞尔笑道:“安哥儿,快过来。”
安哥儿看看她, 又看看旁边的许黟。
许黟正眼眸柔和地看向他。
这块地买下来后, 许黟和颜曲月带着阿旭他们来视察过,这边地势平整, 周围有翻修过的痕迹, 杂草间, 能看到一部分没有被砍伐掉的低矮桑树。
许黟看到这些桑树,就决定将它们留着,等土壤贫瘠的问题解决, 不仅能种桑树, 还能种其他药材。
十几亩地,划出几亩用来盖房屋,剩下的十来亩地,圈起来围墙,多雇些干苦力的帮工,把这片地重新翻垦, 此时多花些心思,以后就能省很多麻烦。
张铁狗大大咧咧地喊了声:“黟哥儿, 弟妹。”就把儿子拽到旁边来, “秋老虎真热啊,咦, 你们带了好东西来?”
安哥儿在长个头,身形抽条,看着细细瘦瘦的。
被他拽着毫无反抗能力。
许黟哑然,瞬间有些明白安哥儿为何与他爹不亲近了。
他顺势从张铁狗的手下解救出来干儿子,拍拍他被抓得起皱的袍子,声音放柔道:“怎随你爹过来了?可吃过早食?我这儿带了阿旭做的紫苏饮,给你倒碗解渴。”
“我今日不用上学,吃过早食了。”安哥儿说着话,接过许黟递给他的碗,“多谢干爹,阿旭叔叔不在吗?”
许黟道:“他去招呼工匠们了。”
有工匠和工人们,许黟留在这里并不能帮上什么忙,但今日是开工第一天,他和颜曲月都过来了。
颜曲月给张铁狗倒了紫苏饮,感激道:“张兄,最近怕是要多辛苦你来回跑了。”
“不碍事。”张铁狗把紫苏饮一饮而尽,擦了擦嘴角,乐呵呵地说道,“你们到时留阿旭陪我就成,弟妹和黟哥儿该去忙别的事就去忙,这里不用你们操心。”
盖这么大的房屋,没个几月半载的,竣工不了。
他去乡下找有盖房子经验的工人,每月有十贯钱,包一顿午时吃食,带荤腥,他们听了都很乐意过来。
这趟活干完,他们能得好几十贯钱,比劳作一年卖的粮食挣到的钱更多。
但许黟在听到这个工钱时,还是惊讶了,比起京都,盐亭这边的薪资膨胀速度还没那么快,一贯钱能买到的物什不少,十贯可以让一家几口人过上不错的日子。
张铁狗问他:“对了,黟哥儿何时出诊?”
他道,这次去雇工人时,路上遇到相熟的老主顾都来问他许黟这次回到盐亭,可还要再离开。
尤其是那些四处跑的商人们。
他们在外面,时常听到许黟的名号,知晓他每到一处,就留下不少好名声。都是夸赞许黟医术高明的,吃过他开的药方,十方九方药到病除,还有一方实乃神效。
得到许黟不会离开的答复后,便想着来找许黟看病。
这些日子,许黟都在忙着盖医学,还未曾开诊。听张铁狗说到有人想等着他出诊,他心里也有些想法。
毕竟短时间内这医学是办不起来了。
他想趁着这些日子,一面把医学教案给编写出来,一面开诊堂看病。
想好这些,许黟道:“再过几日,等这边稳定下来再说。”
张铁狗点头:“是不急,你们这次回来都没如何休息,还要忙着那么多事,够辛苦了。”
许黟笑着摇了摇头。
比起来,那些挥着锄头干体力活的粗汉们更加辛苦。初秋日烈,这么会功夫,那些在太阳底下干活的工人们,身上都流着热汗。
今日过来的几个工匠被分为两组,一组拿着测量工具比划标注位置,一组把要挖的地基给画出来,再让工人们开始动手。
阿旭和二庆分开两边指挥,如此一来,他们盖房子的进度就能翻倍加快。
挖地基是辛苦活,不是一日两日就能完成的,雇来的工人有二十来人,许黟留在这里没有用,他交代张铁狗几句,带着颜曲月和安哥儿先回去。
两大一小坐上驴车,许黟看着乖巧跪坐在蒲团上面的安哥儿,拿出红枣糕给他吃,边问他:“书读到哪里了?”
安哥儿拿着红枣糕没吃,如实地回答:“学到《孝经》了。只是夫子说,我年纪小,目前只让我背读下来,还未教我注解。”
私塾里,以年岁分班学制度,安哥儿在乙班,这个时候读《孝经》还是夫子看他聪慧,破格让他读的。但夫子也担心拔苗助长,便只让他读,暂不学注解。甲班的学生,小的十四五岁以上,大的二十多岁都有,他们目前在读四书经、注,另有本经传等,安哥儿虽也羡慕,却明白这些不是他这个时候该去想的。
他要把书读好,就不能好高鹜远。
安哥儿想了想问许黟:“干爹,想听我背《孝经》吗?”
话是这么问,可他两眼亮晶晶的。从干爹回到盐亭,他就没能好好地单独跟干爹相处,虽车厢里还有个干娘,但没有讨人烦的阿爹在,安哥儿很珍惜这个相处的机会,心底不自觉地就想表现一番。
许黟微诧:“能背?”
安哥儿点头,说他会背。
“仲尼居,曾子持。子曰……”
他语速不急不缓,背诵时,脑袋轻轻摇晃,稚嫩小脸神色严肃,看得出来很是认真。
听着安哥儿清脆的少年音,许黟和颜曲月相视一笑,两人心里都暖暖的。
朗朗读书声中,时间眨眼过去。
很快,车辆来到东郊庄子,陈六在外面候着,见着他们回来,立马上前,抱着从车厢里出来的安哥儿。
安哥儿脸色红扑扑的,小声地道谢。
“郎君,娘子。”陈六兴奋地说,“要播种的药材种子都备齐了,随时都能种下。”
“分好了?”许黟问。
陈六说都分好了,又问:“郎君,这分出来的种子,是要种到别处?”
许黟“嗯”了一声,说道,“医学那边,后面留着几亩地没动,我想把药材种子种到那边,到时候你跟小豆子一块来,在庄子里挑几个好手,跟着过去就成。”
“可是那边不是说土壤不行吗?也能种药材?”陈六挠挠头。
许黟颔首:“能种,只是收成会差。”
但收成不是他的目的,虽是种药材,可他打算直接按照野外生长环境来播种种植,种植的生态环境完全野生化,这样种出来的药材,药效才不会出现偏差。
这方面,鑫盛沅早好几年就已经在研究种植。
许黟有打算找鑫盛沅合作,不过在此之前,他想在医学后面的空地试着种植一波。
一行人进入庄子,许黟把安哥儿交给颜曲月,他跟着陈六去到后院仓库。仓库里堆放着今年夏时收到的药材,许黟每样都挑了些,打算拿回去做药效研究。
接着,又去看陈六挑选出来的种子。
陈六种出经验来了,他挑的种子都很不错,每颗瞧着都充满生命力,许黟惊喜地检查完,忍不住地夸他好几次。
把陈六夸得老脸通红,堂堂七尺男儿露出娇羞的神态。
他们在东郊庄子待到傍晚时分才走。走时,小豆子将许黟乘坐的车辆后面空位塞满庄子里种的农作物和蔬果,在依依不舍地站在门外,翘首以盼地看着车辆渐行渐远。
“小豆子,别发呆了,趁着天还没黑,把板蓝根和黄精先种到后院去。”陈六大声地喊他。
小豆子连忙“诶诶”几声,拔腿快跑进入院子。
初九那天,颜景明带着几个人来到盐亭。
他先跟着许黟来到东郊,前头工人们都在忙着挖地基,后面空地,堆满高高的木材,旁边整齐地晒着刚做好的石砖。另有十几名石砖师傅在和着泥巴,和好的泥巴嵌入到石砖模具里,再搬到一旁,把模具打开,完整的石砖就露了出来。
每道工序都在有条不絮地进行着,这里很快,就会拔地而起一座震撼人心的民间医学。
“看来入股不亏。”颜景明笑道。
他难得来一趟盐亭,并不急着走,颜曲月许久没跟哥哥好好说话,这次见着他亲自过来,就说她要自己接待。让许黟去忙他的事。
许黟没敢真的撒手不管,这可是大舅哥,大舅哥好不容易来一趟盐亭,他要是真的什么都不表示,岂不是没道理。
因此,许黟拿出几日时间,陪着娘子和大舅哥四处走。
哪想去到哪里,都能遇到认识他的人,见着他就高高兴兴地来打招呼,一问才知,都是以前给许黟看过病的病患。
“许大夫忘记老夫了吗?我这腿伤就是你给治好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