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北宋当名医by爱吃咸蛋黄
爱吃咸蛋黄  发于:2024年12月1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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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后,聚众的官人们拿回银钱,纷纷散去。
花楼里闭着门的房屋里,暗中偷看的花娘们呼吸急促,好似看到了一线生机。这些金钱,都是从她们手中挤出来的,如今倒送了回去,如何不叫她们心底叫好。
鸨母呆坐在乱糟糟的房屋中,挣的钱没了,攒的钱也都倒贴了回去……
失神片刻,她哀嚎大哭,嘴里嚷着不活了。
但见中年男悻悻看来,一手还揉着摔痛的臀部,落井下石道:“要不是你见钱眼开,也不至于落到这地步,那姓许的,分明就是个骗子。”
“我见钱眼开?”鸨母不可置信地瞪他去,“那你倒是说说你自个,怎么也被骗了这么些钱?”
中年男噎住,不痛快道:“还不是你,要不是你说这药酒多挣钱,我可是不信的。”
“好你个忘恩负义的,现在倒来说我的不是了,要不是我,你如今还能这样好威风?”
鸨母掌管着花楼这么多年,可不是吃素的,想着他拿着钱逃跑,便心冷起来,叫着两个打手把中年男一捆,丢到房里关上。
“你这是作甚!?”中年男慌了,变了嘴脸,重新讨好地说体贴话,“好姐姐,咱们先别自个气坏身子,我适才是糊涂了才如此,说那忒不是道理的话,我实在该打该骂,下回定不敢这样。”
说着说着,他眼珠子转动,转移话头, “都怪那姓许的,叫我们栽跟头,我去叫几个人把人绑来,好好教训他给姐姐出气。”
鸨母冷笑看他:“姓许的我要找,你我也不会轻饶。”
说着,就叫打手把他的身上的衣裳给扒了。
屋里没炭火,又没衣裳穿,中年男只好躲在床上,但床榻上只有一条薄薄的织锦被子,冷得牙齿都在抖。
这时,已到楼里掌灯时分。
鸨母却无心管着楼中事务,叫来三个打手,去把许黟绑到楼中后院。
她焦急等着半晌,没等到打手们回来,却看到大掌柜带着几个仆从过来。
鸨母从椅子上跌落,这下子,才是彻底慌神。
“大东家说了,你既然不甘心只当个鸨母,便给你换个好去处。”
大掌柜冷冷地看向她,那眼神,仿佛在看着低贱的下等货物:“以你如今的姿色,也就下等勾栏才能容得了你。”
说着,就叫仆从把人给绑了。
鸨母含着泪哭喊,全然无用,被那脏臭的抹布塞满嘴巴,只剩“呜呜呜”地无助哭鸣。
至于被关在房中的中年男,大掌柜的也没放过,打发两个人把他带出来,扔去到码头干苦力。
这日,许黟收到一封信,他放下手中医书,轻揉鼻梁处一瞬,才将这信打开品读。
看完信中内容,他轻笑出声,把信拿到炭盆里,丢进去燃烬。
此间事了,剩余的时间,便该好好地教导徒弟。
他从书房里出来,外面已是晌午时分,他看到阿旭和二庆把准备好的吃食端了过来,却不见程宜然身影,便问:“宜然呢?”
“师弟的娘身体不适,他去家里照顾着。”阿旭停下动作,回话道。
许黟皱眉:“怎没听他说起?”
阿旭道:“他看郎君在书房里忙,怕打扰了,只跟我说了下,好教郎君知晓。”
“知道了。”许黟说罢,就去到对面的院子。
此时是晌午,程家却没开灶,庭院里静悄悄的,连房门都紧闭关着。
听见拍门声,程宜然快步出来开门:“老师,你怎么过来了?”
许黟看向他道:“闻你娘病了,可好些?”
程宜然低垂着脑袋,闷声道:“还没好,昨日起就一直心腹痛,我给开了药,但服着效果不显。”他想着,要是他开的药方不行,就要来求老师看病。
没想到,老师先一步过来了,重振着精神,请老师进来屋里。
许黟听着他描述,微微敛着眉间,问他:“开的什么药方?”
程宜然如实回答:“我观症候是肝虚寒,便开的是补肝方,其用了防风、丹参、细辛、桔梗各一两,川芎、独活和大黄各七分,还用了山茱萸、桂心和茯苓各五分。”
说罢,他问道,“老师,此方我娘已经服用两剂,效果却不显,难不成是不对症?”
“若是肝虚寒,用此方也不算错。”许黟摇摇头,没有那么快下定论,“你带我去屋里,我去瞧下。”
有老师出面,程宜然安心不少,当即欣然道:“让老师费心了。”
他们进来屋里,程宜然他娘见许黟过来,连忙起身过来问候。
许黟温和地扶着她的手臂,淡笑道:“婶子快坐,听宜然说你病了,我来看看你。”
“我这病不碍事的,你怎么连老师也惊动了。”他娘有些责怪地瞥儿子一眼。
许黟笑说:“是我要来,我这一闲下来就坐不住,适才知晓这事,就迫不及待过来了。”
“哎哎,这多不好呐。”他娘着急道,“我这就是年纪大了,难免有些病痛,是这孩子有孝心,看不得我辛苦,见我昨日喊了下心腹痛,连许大夫那里都不去了。”
“今早我也催了几回,他是去了,哪想很快就回来,说是告了假,要在家里照顾我。”他娘一面说着,一面欣慰地哭起来。
许黟见她如此,就安慰儿子有孝心是好事。
接着,他便说道:“年纪大了,确实容易有些病痛,不过这要是哪里不舒服,切记要好好看了病吃药才是。”
又问可容他也来瞧瞧。
程宜然他娘哪敢拿乔说不允许。
程宜然拿着药箱进房来,把脉枕垫在他娘的手腕下方,小声道:“老师,多劳烦你了。”
许黟只摆摆手,没说什么。在他娘把手伸出来时,许黟就注意到他娘的手指头。
她手指头处的指甲干枯,光泽黯淡,在中医中,有“肝者,其华在爪”的说法,这里的爪指的是手指和脚趾,肝属藏血,当肝藏血充足,其爪就能可看出来光泽鲜艳,反之,就会出现相反的状况,爪干枯、血色减少等。
单从这处,就可看出他娘的肝和脾不是很好。
他琢磨一二,伸手按住他娘的手腕,仔细脉诊起来。
“心腹痛外,可会眼睛模糊,睁眼久了看不清事物?”许黟问道。
得到肯定回答,许黟便看向在旁边候着的程宜然,说道:“确实是肝虚寒之证,你开的药方中,再加大枣、柏子仁和桃仁二两,防风和茯苓增加到二两,看下药效如何。”
听完许黟说的话,程宜然琢磨片刻,就知道他开的药方还有欠缺。
才导致他娘喝了药汤有效果,但效果不够好。
“多谢老师提点。”程宜然拱手一拜,欣然道,“我这就去医馆抓药。”
这药很快抓来,许黟留下来教导他如何煎煮。
需要先将这药材倒在惠夷槽碾成细末,用陶罐煎煮,加水九升,煮到五升药汤,接着除渣,把药汤倒出来,分成三次服用。
程宜然按着他的吩咐把药汤煎煮好,端着分出来的药汤给他娘喝。
他娘喝下去,半个时辰左右,心腹痛明显转好。
晚间时,第二份药汤加热,又服用了下去。
这夜里他娘总算能睡着了,半夜也没被疼醒,一觉睡到天亮时分。
程宜然对许黟的敬佩更甚了,时过了早,就迫不及待地去给他娘温热药汤。
他娘将最后一碗药汤喝下,不久,眼前视野恢复清明,看清他儿子,他娘泪珠落下,唤他儿去给许黟磕头。
“老师不爱叫我们磕头。”程宜然挚诚笑起来,转而说道,“我只要好好地学了医术,又如何会用,老师才更加欢喜。”
他娘连连摇手:“哪里来的话?他教导你是他心里念着你这个徒弟,可娘与他无亲故,若不是因为你,他也不会无缘无故地来给娘治病。这谢礼,便是磕头也不足的。”
听他娘如此说,程宜然正色道:“那我去给老师磕头去。”
“哎呀,你这孩子。”他娘拉住他的手,“既然你老师不喜你们磕头,那怎么还去磕头了。”
程宜然不解:“磕头也不行了吗?”
他娘无奈地叹气:“都怪娘不好,小时候忘了教导你,你别磕头,去市井里买些许大夫爱吃的果子,好肉食,再不济,那茶馆里上好的茶饼,你也去买几块来。”
“老师确实爱吃这些。”程宜然心里有了主意,很快,便去到市井里,挑几样好的。
他提着大包小包的回来。
进来许家院子,就步履如飞地跑去见许黟。
许黟看他提着这么多东西,又瞧他喜笑颜开,问道:“你娘病好了?”
程宜然点点头:“好得差不多了。多亏有老师改的药方,要不然我娘便没法这么快就好。”
说着将手中东西放在桌上,拱手道:“老师,请吃果子。”
许黟惊讶道:“买这么多?”
程宜然不好意思地说:“不知道老师爱吃什么,就都买了些,要是老师不喜欢,我再去多买点回来。”
许黟:“……”倒也不必。

而立春一到, 山上的积雪终于全化开了。
变成溪流从山顶流到山脚下,山脚处住着的居民,都拿着桶来寻找溪流里养了一年冬肥的小野鱼。
这日, 许黟带着兄妹俩和程宜然到山里寻找药材。沿途中,亦有不少背着箩筐上山的。
寻了一会儿,程宜然发现一株苦参,将它全根都挖起来丢到竹筐里:“老师, 今年山上的药材少了很多。”
许黟平静点头, 识药材的百姓多起来,挖的人便也多了。
像那种上山后随处可见药材的日子, 已经是很久之前的事了。
“我们往更深的山去。”许黟当机立断, 不与这些百姓们争抢这处的药材。
程宜然迟疑道:“天气暖和了, 那些过冬的猛兽也要出来觅食,我们这般进去,怕是会遇到。”
他手无缚鸡之力, 要是真遇到危险, 恐怕是要成为拖累。
阿锦以为他害怕了,笑道:“有我们在,师弟莫要怕。”
程宜然摇摇头说他不怕,道是怕成了累赘,耽误到他们。
许黟沉着道:“这处深山多密林,瘴气比其他地方重, 遇到猛兽的可能不高。”
要是真遇到了,他们手里头有刀, 只要不是成群结队的野兽, 奈何不了他们。
再者,他们已经有好几个月没上山来, 手里头储存着的药材早就见底。
也亏许黟说要进深山,他们一行人前脚刚进到里面,后脚就发现一丛黄精。
这丛黄精长在岩石边上,粗壮的枝杆上面挂满了绿色的浆果,有些提前早熟了,还会变成褐色掉落到地上。一颗颗都有土鸡蛋那样大,闻着带有微微的苦甘味。
黄精的果实要比它的根茎苦一些,能食用,但想吃它挺麻烦的。它带着的苦味重,要泡水两三天,泡去多余的苦味后,煎煮的时候还要多次换水。
一般情况,许黟也不提倡吃黄精。
是药三分毒,这黄精的浆果带有微弱毒性,这东西吃多了不好。
时下里,这些黄精的浆果还没成熟,许黟只让几人挖走一部分根茎,其余的继续留着,让其生生不息。
又行一段路,往里面更深些时,许黟还发现了川连,也就是黄连。
阿锦打趣道:“怎么今日找到的药材,都是苦的。”
“良药苦口利于病,这药就没有不苦的。”阿旭应声道。
阿锦哼哼两声:“这世间万物皆可入药,谁说这药只有苦的了,这甜的亦能入药。”
许黟笑笑:“阿锦说得对,这大枣能入药,蜂蜜亦可入药,龙眼肉也能入,便是枇杷膏亦是甜的。”
如此说着,他们就找到了一棵枸杞树,可惜这时节的枸杞还没成熟,枝条只长着绿色的小果实。
看着细长绿叶里面结着密密麻麻的青色果实,许黟眼里多出遗憾。
这么大一棵枸杞树,要是能摘了去,能摘满整个竹筐。
程宜然他们同样依依不舍地仰头看向这棵枸杞树。
“要不然,咱们将这树标记了下来,下回再来摘?”阿锦提议。
阿旭和程宜然亦是心动地看向许黟。
许黟思虑半晌,摇头道:“还有四个月的时间,时间太久了。”
程宜然试探问:“老师,那下回我来摘如何?”
许黟看向他,一脸严肃地说道:“你一个人?太危险了,如无意外的话,往后你也别一个人进来深山。”
阿旭和阿锦跟着附和:“是啊,你要是一个人进来,被熊叼走了怎么办。”
程宜然哑然:“……”
虽然知道他们说的是事实,但还是有些失落。
待到几人背来的竹筐都装满药材,他们该下山回去了。
路过山脚处瞧见有老伯在卖鱼,许黟要了几条,串在草根上面拎着回到驴车。
同年三月,许黟打算离开涪州。
程宜然来找许黟询问,他能不能跟着一同去游历。
他跟着许黟学了半年多,实在受益匪浅,想着许黟要是离开了,求知若渴的心便惶惶不安。
许黟却劝他“父母在,不远游,游必有方。”,毕竟程母还在涪州,且年事已高,身边不能没有人陪同。
“你若是走了,你娘该如何?”许黟神色平淡地看着他,“我游历四方,居无定所,而你若是要出游,却得有个去处,才能时时与家中报平安。”
程宜然也想到了他娘,悻悻然道:“可老师你这一走,我们几时才能相见?”
“我会给你写信的。”许黟拍拍他的肩膀,笑着说道,“缘分让我们成了师徒,这份情就不会轻易断去。”
程宜然恍然片刻,犹豫道:“那老师,我……”
许黟仿佛知道他想要说什么,轻笑说:“你可以出师了。”
其实不光可以出师了,对比时下一些半吊子的大夫,程宜然的水平远远高于他们。
只要不是过分杂糅的病情,对他来说,想要治好不算难事。
有了许黟这句话,程宜然多了些信心。
如今的他,娘亲身体康健,他亦有了教导他的老师,老师给他留了不少医书,那些医书千金难买,都是不可示人的珍贵程度。
他的人生发生很大的转变,全然是那日,他答应将药材卖给了许黟。
可以说现在的他,即使开了医馆,也不怕没病人上门来。
许黟临走时,还给他留了不少病案册,这些病案册,珍贵程度不比医书低。
有了它,程宜然可以少走五年的路。
接下来的日子里,就需要他自己攒临床经验了。
三月十八这日,许黟带着颜曲月等人坐上驴车,告别南城的院落,踏上启程的路。
他们穿过涪州地界,进入忠州,在忠州地界落脚几日休息,又马不停蹄地启程,一路往北,行了半月日程,来到了施州。
早些年间,宋将率军攻入三峡,派遣州军入驻施州。到咸平四年,施州等十二州军监归夔州路管辖,而施州南部有溪洞蛮内寇,便屯兵防御溪洞蛮,然而军屯兵需要的军粮,不得不让其他州的百姓们供给,却又因为食盐原因,这些溪洞蛮常进入施州骚扰,使得边境峡民苦不堪言。到咸平六年,施州请行和籴法,用食盐换取溪洞蛮的粮食,峡民们的日子才慢慢好了一些。[注1]
许黟他们到来时,峡民们已在两岸盖了不少房屋。峡岸难耕种,但这些年来,也开垦了些田地。
此时正是耕种的好时节。
看到他们到来,这些耕种的峡民十分有组织地举着锄头、木棍等工具,把两辆驴车围得水泄不通。
他们神色警惕而慌张,嚷嚷着让车上的人下来。
许黟心中有数,在他们围上来时,就已经从车厢里出来。
待看清许黟等人的穿着和长相,围着的峡民中,年长的族长才叫族中青壮退后一些。
“诸位是从哪里来?”族长上前,谨慎询问。
许黟拱手行礼道:“在下许黟,从蜀中梓州盐亭而来,是名游方郎中。”
族长意外地看向他们,态度瞬间好了不少,带上笑容道:“原来是许大夫,失敬失敬。”
说罢,族长邀请许黟来他们族中做客。
过两日就是他们族中祭祀山神的日子,今日族中要宰杀畜牧等祭拜的祭品,其中就有山羊。这山羊也是他们的招待客人最高的礼仪,许黟他们要是愿意留下来做客,族长就要招呼族中青壮,挑一头肥美的山羊。
眼看天色不早,许黟他们要天黑前渡过峡岸恐怕来不及,不如暂留下来。
何况,他也想看看峡民的生活。
族长见他愿意留下,甚为欢喜,他留下许黟等人,也是有私心的。
他们常年住在江岸两边,山中地处潮湿,蛇虫甚多,经常有族人被毒虫毒蛇咬伤。而他们如今族中的巫医还是个小孩子,老巫医在还没传授完医术时,就被毒蛇咬死了。
导致他们族里只有一个传承断代、不会巫术、医术也只学了个皮毛的巫医。
这样情况下,能来一个大夫,对族人可谓是大好事。
族长很快带着许黟来到巫医的房屋前。
他上前敲了敲门,很快就有个戴着头帕,穿着少数民族服饰的少年郎来开门。
看到来的人是族长,少年郎困惑问:“族长,出了什么事吗?”
“阿卓耳,族里来了客人,是个大夫。”族长简易地说明了下情况,又道,“今夜客人要留宿,我想到你这里有空出来的屋子,就把人带过来了。”
阿卓耳皱着眉头,说道:“那屋子是老师留下来的,里面有很多罐子,不能住人。”
他没说的是,那罐子里都装了些什么,即使是他,也不经常进去。
族长顿时有些愁眉,他们的房屋有限,有些还住在山洞里,是他邀请着人来,若没地方住,那怎么行。
“我去想想办法。”族长说着,面色复杂地去找在旁候着的许黟等人。
阿卓耳也跟了上来。
他活了十三岁,还没见过外族人。
“这位是许黟,许大夫。”族长向他介绍,又看向许黟,“这是阿卓耳,我们族中的巫医。”
许黟意外地看向只到他胸口处的少年郎,在他打量着对方时,对方也在明目张胆的打量着他。
阿卓耳是个孤儿,他爹娘都在溪洞蛮侵扰边境时,不幸丧了命。老巫医年轻时未成亲,没有子嗣,便收留了他,后来,老巫医年纪渐长,身体不好,就想要把巫医传给阿卓耳,哪想还没教导两年,老巫医就去世了。
虽然阿卓耳的年纪很小,但他是老巫医公认的接班人,在族里的地位不低。
因而,他并不觉得自己瞪大着眼睛看人,是件没有礼貌的事情。
反而对许黟很是好奇,直接地问出来:“你是蜀中来的大夫?学的也是巫医吗?”
“不是。”许黟笑着摇头。
阿卓耳一愣,想到老巫医曾经说过的话,他们巫医一脉,经常不受待见,因为他们能占卜吉凶,又会医药,且他们所用的医药路数和寻常大夫不同,总被别人误以为是虚诞之辈,靠巫术治病。
“那你怕不怕我给你下巫术?”他眼睛闪闪亮着,像是想要从许黟脸上看到惊悚和厌恶的神色。
……然而,并没有。
许黟神色平静道:“若你能在我身上下巫术,也算是种本事。”
旁边,族长脸色不太好看地喊道:“阿卓耳,这是我们族中的客人,不得无礼。”
阿卓耳眨眨眼,有些无辜地说道:“我就是说说,又不会真的下巫术。”
族长:“……”
他也知道这孩子脾气怪,但没想到会当着客人的面说这般无礼的话。
看来,不能让许大夫住在阿卓耳家了。
他目光扫过族人生活的居住地,除了十数间木屋外,还有几个凿出来的山洞。
有的山洞是天然形成,里面还算宽敞,住着几家人口。这样的话,就不合适许黟他们了。
好像……除了阿卓耳旁边老巫医的房屋,其他都塞不进客人了。

第220章
这时, 许黟适时开口:“族长不用费心住的问题,车上有帐篷,我们在屋外搭个帐篷就好。”
“……这哪成啊, ”族长难以为情,真要让客人自己想办法,他这个族长的面往哪里搁。
二庆和阿旭眼疾手快,许黟一说, 他们就去拉着驴车过来。
蹲坐在杌凳撑着颐看他们的阿卓耳, 仰着小脸看向车厢。
下一瞬,一只胖乎乎的狸奴从车厢里钻了出来。
“喵~”
虎霸王躲在车厢里这么久, 舒展着四肢矫健一跳, 来到许黟和颜曲月身边, 灵活的尾巴勾着他们的腿,弓着身子蹭他们。
阿卓耳震惊站起来:“那是狸猫?”
他话音未落,眼睛余光瞥到一处黄色, 须弥, 车厢中再度钻出一只大黄狗。
那狗“汪汪”两声,从车上跳下,来到许黟脚边趴了下来。
突如其来的变化,叫阿卓耳和族长都有些惊呆。
族长啧啧惊叹,笑问:“这……是许大夫养的?”
许黟回他:“这狗叫小黄,这狸奴叫虎霸王, 它们性情都很温顺,不咬人, 不会搞破坏。”
言下之意, 这山里种的东西,养的家畜, 它们都不会肆意骚扰。
听懂许黟的话,族长放心多了。
阿卓耳扭捏地走过来,轻声问:“我能摸它吗?”他指向的是虎霸王那边。
许黟挑挑眉,旁边的颜曲月笑着出声:“当然可以啊,不过你和它不熟,得我抱着,它才愿意。”
阿卓耳垂下眼睛,眼底想要上手摸的欲望丝毫不减。
他想了想,说道:“你抱着它,让我摸了的话,老师的房屋就让你们住。”
族长:“……”
其他人:“……”
许黟轻笑了一声:“看你模样,很是喜欢狸奴了?”
阿卓耳紧闭唇不想承认,可他看着那胖乎乎的狸猫,实在手痒痒。
心中默念,不过是让他们住一下,叫他们不要乱碰老师的罐子,里面的东西也不会跑出来。
想清楚之后,阿卓耳道:“老师的屋子很大,可以住下你们所有人,就不用搭帐篷了。”
许黟将虎霸王抱了起来,示意阿卓耳过来,阿卓耳按照叮嘱,如法尝试。果真,虎霸王乖乖地就给他摸了一会儿头。但再多就不行了,会扬起脑袋撇开,不让他继续摸。
阿卓耳如愿以偿,又有些不过瘾,时时地将目光落在它身上。
许黟笑道:“虎霸王爱吃肉干,你若是有肉干,他就会跟着你。”
阿卓耳眼睛亮起来:“我有五毒干,它能吃吗?”
许黟:“……”
五毒指的是指蜈蚣、毒蛇、蝎子、壁虎和蟾蜍。这些玩意也不是说猫不能吃,可要是虎霸王吃这些东西,颜曲月会抓狂的。
他轻咳两声问:“除了这个,还有其他肉干吗?人能吃的那种。”
阿卓耳羞赧道:“我没有别的。”
许黟看着他青涩模样,便想到了之前的二庆,他勾起嘴角笑道:“无妨,我有肉干。”
“我可以拿东西跟你换。”阿卓耳一字一字念出。
他是巫医,族人找他看病,或者拿驱虫药散,亦都是要物来换。
阿卓耳家里不缺吃的用的,堆满了很多东西,但肉干是稀罕物,不是谁都有的。
便是他,也偶尔才能吃到肉。
他很快拿来一些晒干的五毒出来,放在布上面,任由许黟挑选。
许黟目光落在了壁虎身上,这壁虎又叫守宫,是很好的中药材。古人常以为这壁虎全身有毒,爬过的食物都不能吃,因而对五毒避而远之。
但巫医中,是会用五毒治病的。
这也导致很多百姓眼中,巫医是非常可怕的存在。他们会用毒,会用巫术,会通鬼神,充满着神秘色彩,而未知都是令人害怕的,这个时候,他们就会对巫医敬而远之。
只有,经常和巫医打交道的本族人,在对巫医敬重的同时,减弱了那份恐惧。
阿卓耳以为,这些人也会像老师说的那样,会害怕他们。
事实上,这个从蜀中来的大夫,在看到他拿出来的东西时,眼睛就停在了守宫上面。
“你要这个?”阿卓耳敏锐地感觉到了什么。
许黟点头,拿着那壁虎的尾巴到眼前,问他:“这个可以给我?”
阿卓耳吃惊他竟然不怕,问他:“你就不怕这守宫有毒吗?”
许黟没回答,而是把问题抛给了兄妹俩。
兄妹俩上前一步,阿旭认真回答:“这东西有毒,但也不是全都有毒。”
阿锦接着说:“郎君手中拿的这守宫,应是有毒的,但毒性不大,晒成了干,手拿着也无事。”
阿卓耳怔怔看向他们。
“你们都认得药?”
“我和哥哥都在郎君膝下学了好几年医,自是晓得一些的。”
听到这回答,阿卓耳有些沉默地垂下脑袋。
连随从学医的时间都比他长,他这个巫医看着确实一点威慑力都没有。
但族长却高兴不已,兴匆匆地就要叫几个族人来打扫房屋。
许黟拒绝了。
这屋子既然存放着老巫医生前的东西,最好是不要被人打破。
他唤兄妹俩去将里面两间屋子清扫出来,又从车厢里取出一个箱笼,里面放着的是路上他们烘烤来给小黄和虎霸王吃的肉干。
许黟分出一包肉干给到阿卓耳。
阿卓耳拿到肉干,一扫刚才的郁闷情绪,欢喜地跑去喂虎霸王了。
果真,有肉干在,虎霸王从颜曲月的怀中跳下来,优雅地来到阿卓耳面前。
见虎霸王亲近阿卓耳,许黟和颜曲月对视一笑,不再将重心放在阿卓耳身上,一行人熟稔而速度地把车上的行囊搬下来。
夜晚降临,山中点起火把。
火把上殷红的星火迎风摇摆,猎猎作响。
山谷中昼夜温差大,白日里许黟他们只穿着单薄的衣裳,这时,他们在外面披了斗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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