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北宋当名医by爱吃咸蛋黄
爱吃咸蛋黄  发于:2024年12月1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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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拉着白锦林问道:“你看时,可有见摊子有人看病?”
白锦林摇摇头:“午时便一直在下雨,等雨停了,天都快要黑了。”
听闻如此,白修筠一愣,那岂不是说,许大夫今日摆摊,还没有接待任何病人?
白锦林不知道自家小叔在想着什么,他嘀咕地继续说:“我昨日听闻我娘去齐家借钱了,小叔你说,我们要不要换个大夫?”
“嗯?你也想换?”白修筠有些吃惊。
他这个平日里只爱读书的侄子,也想这么多了。
白锦林羞愧地说道:“素日里我只晓得读书,不闻窗外事,等这时候才发现,家里早已不是当年了。”
“你也多别想,这家以后还要靠你。”白修筠脸上带着淡淡地微笑,拍着他的肩膀,“你做得已是很好。”
白锦林摇摇头,不,他做的远远不够。
自祖奶奶辞世,白家就被掏空成只剩一个壳了,而他作为这一代的长子长孙,却丝毫不关心这些事。
还是有日,他娘子出声提醒,道他娘管着这家有多艰难。而他读书用的笔墨纸砚,从未曾短缺过。
可见家里人对他如何疼爱,以至于他已是弱冠,却还如此不懂世事。
白锦林叹气道:“我娘怕是不想换大夫,她极信任济世堂的沈骝大夫。”
那沈骝大夫是有几分本事,他爹爹刚病倒时,两剂药汤下去,确实好不少。
后来用药汤吊着,他爹爹的身体是没继续差下去了,病也没见有多好转。这不由地令白锦林有些迟疑,早生出想要换大夫的心思。
白修筠眉梢皱起,这点上叔侄两人都想到一块了。
“我来想办法说服嫂嫂。”他道。
白锦林微喜,高兴道:“那就拜托小叔了。”
“嗯。”白修筠应下。
雨停了,朦胧胧的月牙悬挂天穹,夜色正好,许黟和颜曲月在屋檐下对弈。
对弈不到两局,在屋里做女红的阿锦捂着肚子,额头挂着冷汗地跑去茅房。
不一会儿,阿旭也捂着肚子去了。
许黟疑惑抬头,眉梢微微地拧着:“这是吃坏肚子了?”
“晚上我们吃的都是一样的,也不见我们吃坏肚子。”颜曲月说着,关心地喊住阿锦,问她怎么了。
阿锦肚子疼得很,有些委屈地摇摇头。
“我、我今儿啥都没吃。”
“郎君,我也是啊。”阿旭从茅房里出来,有些虚脱地说道。
许黟道:“伸出手来,我给你们看看。”
他话正说完,对面坐着的颜曲月柳眉深深皱起,下一瞬就从椅子站起来,她捂住肚子道,“哎呀,我、我肚子也疼了。”
许黟有些坐不住,接二连三地都出现腹痛泻肚的情况,这可能不是简单的吃坏肚子了。
想到今晚他们吃的菌子鸡煲,许黟眼前有些一懵,难不成,他们这是吃菌子中毒了?
他来不及多想,颜曲月就跑进了茅房。
眼前就剩阿旭和阿锦虚弱地捂着肚子,站得摇摇晃晃的。
许黟喊他们快坐下来,他拎着他们的手臂,骨节分明的手指放在手腕处,为他们诊脉。
脉象轻微紊乱,脉搏跳动得比平日里要快一些。
观他们舌头,撩起他们的眼皮查看一番,许黟确定了情况。
“你们这是菌子中毒了。”许黟想到关键点上,问道,“今日这菌子,不是在市井里买的?”
阿锦听到后震惊地“啊”了一声,有些慌张地说道,“是我和二庆在山上采回来的。”
许黟:“……”
他轻叹一口气。
旁边焦急站着的二庆更慌了,害怕地说道:“许大夫,是我、我害了大家中毒了,那怎么办,许大夫你快救阿锦,我……”
“听我说。”许黟抬手,止住了他的话。
他道:“你先伸手。”
二庆六神无主,只能将手伸向了许黟。
许黟抓过来把脉一会儿,确定了他也有中毒迹象,但表现得不明显,就问他可有头晕,看东西可有出现幻觉。
二庆连连摇头,他什么症状都不会。
许黟道:“你既然没症状,那你去到灶房里,拿两块姜,一罐豆酱,一瓶麻油来。”
他吩咐后,在等着颜曲月出来时,也为自己脉了下手腕。许黟的情况和二庆很像,不过脉象要更加稳一点。
旋即就起身回到屋里,打开箱笼,从里面拿出调和药膏的陶碗。
再之后,把来到梓州后还没拿出来用的陶甑一并取了出来。
屋外檐下,阿旭和阿锦两人还在痛苦地捂着肚子,两人想要挣扎地起身帮忙,被许黟神色严肃地喊了回去。
看着他们这样难受,许黟深吸一口气,目光落在了从茅房里出来的颜曲月。
颜曲月的状况没有比他们两人好到哪里去,她喜爱吃菌子,今晚的菌子她吃了不少,这会儿脸色发白,额头渗出来的细密汗珠,将其洒落下来的几丝碎发黏在了饱满的额头上。
许黟见状,步履如飞地来到面前,把她悬抱起来。
“……”颜曲月内心挣扎,想要下来,身体虚得很,只能靠着他的胸膛,任由他抱着来到小榻。
“你们这是菌子中毒了。”许黟柔声说着,拿着她的手仔细把脉,见她脉象与阿旭他们一致,担忧着的心落下来一半。
只要不严重,那情况还来得及。
许黟平素深知颜曲月要强的性子,便也没再多说安慰的话,怕引起她羞愤。
他摸摸她有些微凉的脸颊,低声道:“我去给你们煮解毒汤。”
“嗯。”颜曲月拿袖子捂着脸,隐隐光线中,那侧开来的耳尖有些发红。
许黟走出去,抱着陶赠去灶房找二庆。
菌子中毒自古就有,在《圣济总录》里就有记载这一个治食诸蕈并菌中毒的方子。
这个方子只需要用到三味东西,便是生姜、豆酱和麻油。
生姜在人们的眼中,常见的用处就是除腥和驱寒,但它的效果远远不止这些,还是解毒佳药。譬如有毒的附子或半夏在炮制的过程中,就可以加入生姜来牵制它们的毒性。
他们今日是食了菌子中毒,而豆酱有解菜毒的作用,至于麻油,则是可解食毒、虫毒和热毒,因而这三味东西放在一起,那就是强强联手,几乎能解诸毒。
许黟没耽搁,将这生姜碾成细末,取出来四两放在陶碗里,又倒出四两豆酱,二两麻油,混合在一起搅拌调和。
再将其放在陶甑上面,蒸煮一刻钟的时长。
把调和好的酱膏放到陶甑里,盖上盖子,许黟就命二庆在旁看火。
他回到屋前,去看三人的状况有没有加剧。
期间,阿旭和阿锦又跑了两回茅房,出来时,身体更虚脱了。
几人病恹恹地瘫着一动不动,看得许黟又心疼又好笑。
但为了惩罚他们不要随便乱吃菌子,许黟特意没拿银针给兄妹俩扎针缓解难受。
许黟笑了一下,他似笑非笑地问阿锦道:“以后在山上见到菌子,还要不要捡了?”
“不捡了。”阿锦后悔极了。
阿旭朝妹妹看了一眼,说道:“也不全怪妹妹,是我没好好跟她说,今儿我回来,也没仔细去瞧,害得娘子跟我们一样受罪。”
许黟道:“受罪是小,吃出了人命才是可怕。”
两人闻言,默默地低下了头,事已至此,他们知道自己懊悔也没有用。
要是真的出了人命,他们就算拿十条命去还,亦是不够的。
“倒也不能全怪他们啊。”颜曲月扶着门框出来,她跨过门槛,朝着他们走来,缓了一会儿,她已经没那么难受了,“洗菌子的时候我也在,真要说起来,还是我这个娘子做得不好,以后我不这么冒冒失了。”
看他们都互相拦下责任,许黟捏捏眉心,只能叫他们下回注意了。
在他们没看到的地方,颜曲月朝着阿锦眨了眨眼睛。
阿锦跟着眨眨眼,然后乖巧地点头。
解毒的酱膏蒸煮好了,许黟分别给他们三人盛上一些服用,接着,他和二庆两人也服用了一些,以防后面出现状况。
这么一通折腾,许家的灯火亮到后半夜才熄灭,众人入睡后,许黟还在床榻前坐着观察颜曲月的身体状况,见着她睡得安稳,他才算是彻底放心。
天微微亮时,许黟熬了一夜,有些受不住地闭上眼睡着了。
他醒来时,外面已经日上三竿,阿旭守在屋外边扫庭院里的落叶边等着他醒来,颜曲月和阿锦出门逛早集去了,二庆则是上山,砍了两根手腕粗,还带着湿漉漉水气的梓树枝回来。
“郎君可算是醒了,今早时白经纪过来,递了个帖子,说是想请郎君出诊。”阿旭端着洗脸水进来,一面絮絮叨叨地说着。
许黟闻言挑眉,白修筠找他看病?
想着之前他在面前示好,许黟在漱完口后,对阿旭说道:“帖子在哪里?”
阿旭很快将帖子拿了过来。
许黟打开一看,这帖子没别的意思,只简单地云云一番住得如何,接着就在帖子里问他想上门拜访一事。
“你回个帖子,就说我随时都有时间。”许黟把帖子丢回给阿旭。
他活动着有些发僵的脖颈,熬了一夜,四肢都有些僵了。
屋外阳光明媚,许黟逗了一会儿蹭过来的小黄,撸了一把虎霸王。
接着,他就在庭院里练拳。
帖子送出去后,不到半日,白修筠就登门拜访。
他并非空手来的,来之前,他先去了一趟梓州最有名的果子铺。
在见到许黟时,白修筠拎着包扎好的果子走过来,他笑道:“许大夫几日不见,不知在梓州住得可好?”

除了下雨天。
其他时候,天气晴朗,风和日丽, 初夏的风不至于晒人,左邻右坊都很和睦,茶肆老板很贴心。
……遇到的牙行经纪,亦不是个坑人的, 这庭院住着确实不错。
来者是客, 许黟微笑地请着白修筠进屋说话。
旁观白修筠,也在偷偷地打量着许黟等人, 庭院里有个随从打扮的厮儿在打井水, 露着两段麦肤色的健硕臂膀, 挑着打到九分满的井水到灶房,半路不见一滴井水撒出。
再看坐在屋前小凳的女使,微微垂着头颅, 面貌看不得真切, 可持着针线的手,纤纤如嫩葱,手法时快时慢,是个做女红的好手。
他听闻这许大夫是有娘子的,他之前未曾见过,这回倒是瞧见了。
看到他来, 这位年轻的娘子并没有避开,神色自若地与他行了一礼。
白修筠微微一惊, 这娘子长得蛾眉皓齿, 落落大方,身段轻盈, 瘦高挑儿,其身高竟不输寻常的农家男子。
他心里暗道:这等女子瞧着就不同寻常,难怪能跟着许大夫游历。
这么想着,他行礼喊道:“在下白修筠,是个经纪,这回来拜访,是来请许大夫出诊的。”
颜曲月笑着对许黟道:“既是来找你的,那我就不在这里打扰你们说话。”
许黟笑道:“你去吧,我知道了。”
进屋后,阿锦过来摆放茶果,白修筠总算是见到阿锦的相貌,没有多做装扮便已是个杏眼桃腮的小娘子。他没敢无礼,很快就把目光移了开来。
放下手中的果子盒,他便有些心急,他大哥的药不能停,还有一两日,家里备着的药丸和药汤就要无了。
白修筠轻叹道:“家中大哥哥病了两年有余,日日离不得药,要是许大夫有空,何时能上门来看诊?”
许黟道:“我有一问,白经纪怎突然想要换了大夫?”
“原是不想换的……”白修筠缓缓一叹,也没想特意瞒着这里面的事儿。
便索性跟许黟说个清楚,他道:“给家中大哥看病的是济世堂的大夫,他虽好,但开的方子药钱不低,家中为了治病,日渐拮据,总要想个折中的好法子。”
他虽不知道许黟能不能看得好病,但总要一试。
听到“济世堂”,许黟不做声地轻皱眉梢,他和济世堂存在过矛盾纠纷,这事已过去许久,却不清楚对方可还记得他这号人。
要是还记得他这号人,他这不是公然地抢对方的病人吗?
在许黟看来,这事不存在抢不抢,但不能保证对方会不会生出这样的心理。
“许大夫是有何顾忌吗?”白修筠看他面色不显,有些着急地询问。
许黟摇摇头,没说什么。
他道:“今日就能上门去。”
反正摊子还没热闹起来,迟一天摆摊不碍事。至于济世堂乐不乐意……与他有和关系。
没聊多久,许黟便让他稍候,他去取了药箱来。
两家离得近,出门不需要备车,他挎着药箱和白修筠同行地来到白家。
白家,东屋里。
白锦林今日未去上学,等小叔离开家时,他就提前过来屋前候着。
他娘叫他进屋来歇一会儿,他也不愿意,梗着脖子翘首以盼,怕错过了人。
乳娘看他站得脑门都是细密的汗,心疼坏了,拿着灶房里刚做好的香饮子叫他快喝。
“林哥儿急不得,筠二爷要是来了,自是往咱这屋过来,你在屋里等,也是一样的。”
白锦林拿过瓷碗,畅快地喝了一口,说道:“我心里着急,在里面坐得不安生。”
乳娘叹口气,也不催了,拿着碗返回屋里,去寻娘子说话。
且说她刚进屋去时,门外就有动静响来,是白修筠带着许黟进院子来了。
白锦林见了人,快步地走来迎接:“许大夫。”
不知姓名,许黟便对这他点了点头,以示友好。
白锦林对着白修筠说道:“小叔,爹爹醒了,正和娘在屋里,我们这会儿便进去。”
“嗯。”白修筠应下。
他侧过脸,抬手做了个请的动作。
一行人进来里屋,先向着齐娘子问了话,齐娘子看到他们进屋来,睨着眼看向进屋的许黟。
这位许大夫相貌极佳,神采英拔,站在她家林哥儿身旁,未见比了下去。
她端坐身子,柔声道:“等会就辛苦许大夫了。”说罢,她话音委婉一转,又轻声地说道,“我家夫君这两年药汤没少喝,病是一直拖着,之前的大夫说再喝个几年的药汤便能痊愈,不知许大夫能不能断得出来。”
许黟垂眸:“太太放心,若我能看得,自是能为其开方,若是不能,自是言明,不会瞒着。”
他说完,看向了旁边站着的两人。
白修筠立时道:“那是自然,我们自当信得过许大夫。”
“许大夫莫要误会,这几年我也是怕了。”齐娘子侧过脸,小心地拿着帕子擦了擦眼角。
她心中有苦说不出,只是强撑到如今,她累了,乏了。
要是真的有什么事儿挨不着,她也不想故意说这样的话,可现下铺子里的银子收不回来,她去了娘家一趟,还被嫂嫂做了脸色。
许黟看着他们,没搭话。
很快,白修筠带着许黟来到屋里。
许黟进来,看到屋里半躺着个年迈的中年人,年龄不过五十多,但已然满头白发。他目光扫过面目,眼前的病人面色干燥无光,口唇赤色,只见一眼,就看出情况不对。
“大哥,这是请来给你看病的许大夫。”白修筠上前一步,小心翼翼地扶着他哥起身,在他后背垫了个织锦软枕头靠着。
白大郎抬起眼,虚虚地点了点头,表明他知晓了。
白修筠看到他哥如此,不由眼眶发红。
他擦拭掉眼角溢出来的泪水,朝着许黟拱手:“现下便劳请许大夫了。”
许黟道了一声好,放下带来的药箱,取脉枕和帕子。
他先为白大郎擦拭了手掌。
这白大郎的手微微热,可身上却穿着厚衣裳,与旁人格格不入。
许黟仔细地把了一会儿脉象,就知道他这是得了什么病。
人体中,脉与心相合,心与脉相应,脉若患病,则称之为脉痹,这脉病难愈,又容易遭受病邪侵袭,因而,这病侵入心中,就会出现病症。会出现脉象空虚、脱血、颜色苍白无光、饮食无法吸收、咳嗽、口唇赤色等等。[注1]
而这些,白家大郎的病症都对应上了。
许黟眯了眯眼,询问道:“夏日吹风,可会生寒咳嗽?”
“是的,咳嗽起来了,便一直咳个不停。”白修筠心急地说道。
许黟又问:“咳嗽时可还会心痛?”
白修筠一愣,这点上,他倒是没听过哥哥提起。
这会儿,白大郎耷拉着的眼皮睁开,捂着嘴咳嗽了几下,说道:“会。”
“其脉象生热,可见平素里还会心胸烦闷,言语不清。”许黟说着,目光落在白大郎身上。
看到他没有面露其他神色,就知道他说到点上了。
白修筠问:“都是这病害的?”
“是也。”许黟颔首。
他道:“此为脉极所致,而病风入体,便形成了脉气实也。”
白修筠沉默半晌,这话与沈大夫所言一致。
就是不知道,许黟会如何开方。
“那我哥哥这病,该如何治才好?”白修筠看向他,轻声问。
这病要说多难治倒也不会,只是要看大夫如何开方,只有对症下药了,那服用药汤一两个月,便能恢复到正常人的状态。
要想痊愈,那还要养个半年才成。
想到这处时,许黟有些好奇这济世堂是如何开方的了。
竟能将这病拖延到这么久,莫不成……
因有前科在,许黟对济世堂的医品打了个折扣。
许黟看向他,微笑问道:“以往济世堂开的药方,能否给在下看看?”
白修筠一愣,但很快点头说好:“我这就去问嫂嫂。”
他撩起帘子离开,屋里就剩许黟和白大郎。
白大郎自从得病后说话就不利索,他也糟心自己这病恹恹的身体,可惜他拖着残躯什么都做不得。
但要他死,他又贪生怕死,不愿就此死去。
苟延残喘至今,拖累得家中妻小为他这病煞费苦心。
白大郎断断续续地开口说话:“许大夫,我这病能好?”
许黟淡然道:“倘若这病在肌肤、皮毛和筋脉,那自是能治愈的。”
“可真?”白大郎神情微微激动。
许黟颔首一笑,说道:“病有轻重,你这病之前日夜服药,虽未能痊愈,但也缓解少许,只是若药不对症,只能缓解,无法治愈。”
白大郎:“……”
他眼睑颤抖,干瘪的脸皮微微抽搐,心底涌起剧烈的情绪。
许黟瞧见他情绪上涌过快,当即上前,一手握住他的手掌,指腹按住虎口,往下一掐。
这一掐,疼得白大郎激昂的情绪缓了回来。
许黟道:“白大官人,莫动气。”
“我……我……”白大郎痛苦地闭上眼。
白修筠和齐娘子进屋时,看到的就是这一幕。
他们两人心惊地快走过来,齐娘子上前去安抚白大郎,而白修筠则是不解地问许黟发生了何事。
“我言之前大夫所开药方,兴许药不对症。”许黟坦然地对上白修筠的眼睛。
先前许黟能直言说出来白大郎的病症,在白修筠的心里博得了一大信任。
这会听到许黟这般说,便信了几分,白修筠道:“这是哥哥喝的药汤药方和药丸,许大夫你过目。”
许黟接过他手中的药方,打开翻阅,看到上面所开的药方确实是消热止极强胃气的生地黄煎。
……然,药方不全。
这个药方缺了一味关键性的药材,还有里面所用的生地黄用量少了。
怪不得啊。
许黟明白过来,为何开的药方能有效果,却迟迟治不好,原来是将这药方缩减了药效。
济世堂的大夫为何要这么做?自然是想要多挣银钱。
至于那药丸,许黟拿过来嗅了嗅,须弥,他就嗅出来里面用了人参、麦冬、白术和茯苓。
这药丸的用处和药汤相似,嚼多不烂,配合着吃效果不大。可里面用了人参,便价贵几倍不止。
他望了望白修筠,又望了望齐娘子。
白修筠顿时紧张起来,询问许黟。
“此方,有何不妥吗?”
许黟摇头:“这方子药用不足,喝着有用却难治愈,想要治好,得尽快改方。”
他无意拆对方的台,可济世堂做事不地道,像这种病,其实是很害怕拖延的。
一个不小心,便可能让病证延到五脏六腑,到无药可治的地步。
白修筠和齐娘子听后都震惊不已,特别是齐娘子。
她先前极为信任这济世堂沈大夫,什么医嘱都听着,从未断过药汤药丸。
哪料到,这里面还有别的隐情?
“实在可恶!”白修筠气得怒拍一掌,同时也理解了哥哥为何会气到,“这济世堂妄为治病救人的大夫,怎能做出这等丧良心的事儿。”
齐娘子晃了晃神,惆怅道:“我们被济世堂骗了足足两年呐。”
白修筠连忙扶住齐娘子,安抚道:“嫂嫂莫要心伤,如今我们晓得了这事,那以后便不会再被他们妄骗了去。”
“要不是你和林哥儿提出要换大夫,我、我真傻,还信着他们是真的为你大哥好。”齐娘子捂脸抽泣,心里想着,以后要是济世堂的人敢来,就休怪她将人赶出去。
两人终于止住了情绪。
“许大夫,今日多亏了有你,要不然我白家,还要被诓骗不少银钱。”齐娘子说着,连忙地欠身行礼。
许黟赶紧扶起她来,齐娘子已年纪过五十,这些年操心持家,头上银发不少。
她身体不算太好,许黟没敢让她久站。
许黟说道:“齐娘子安心,我将这方子改一改。”
片刻,他研墨持笔,缓缓写下:“这药方,生地黄要细切三斤,取汁一盏约五两,其白术、芍药、人参……各三两,而生栝楼汁则四两……”
他一面说着,一面将方子写完。
“这药方所用药材,白经纪可去其他医馆抓药,记得别出错了。”
“好,好。”
白修筠激动地拿过方子,与济世堂的对比,果然发现有几处确实不同。
哪怕许黟开的药方还没有服用,不知效果如何,但他心里已经全然相信。
因而他这回要亲自去医馆里抓药,监督到这药汤煎煮出来。
那日之后,许黟继续摆摊,他收的诊金便宜,哪怕多数路过的行人们见状都持着怀疑态度,但总有停下脚步询问的。
这日,有个浆洗妇人路过,在摊前徘徊许久。
许黟问她:“可是想要看病?”
那妇人羞着脸问道:“要是看不准,能不收钱吗?”
这五文钱对她来说,可不好挣,她要浆洗一盆子衣裳才能挣回来。
许黟稍稍思索,就同意了这事。
这妇人听了,放下手里拿着的浆洗盆,坐下来伸出了手腕给许黟探脉。
许黟探完,说道:“小腹疼痛?”
妇人垂眸点点头。
许黟便道:“你这是虚寒,而瘀血阻滞,我给你开个温经汤。”
“这药汤抓药可贵?”妇人犹豫地开口,要是太贵的话,那她就不喝了。
许黟:“……”
他深吸口气,说道:“这药汤不贵,我给你抓三剂药,一剂只要十文,给我三十五文钱便好。”
听到这话,妇人迟疑地拿着手指头数着数儿,她数了几遍,许黟就一直等着她。
直到妇人理清了这数目是对的,羞赧地点头说好,许黟才将方子写了下来。
他拿给旁边欲言又止的阿旭,阿旭看看那妇人,又看看郎君,转头去到车厢里,将那药抓好。
妇人走后,阿旭不解:“郎君,那药汤一剂可不止十文钱,这妇人明显不信你,你为何还要给她开药啊?”
许黟缓缓道:“我若不说十文,她必定不会抓药吃。”
阿旭小声地为许黟鸣不平:“她都不信你,抓不抓药的,与郎君又无关。郎君如此好心,她也不会晓得,更不会感激郎君。”
许黟见此,看着他笑了笑。
“阿旭,我问你个问题。”许黟道。
“郎君请问。”
“你见地上有一只小狗,它奄奄一息,不救便会死掉,你是救还是不救?”
“自是要救的。”阿旭想都不想就说,“以我之力,救了它也不会让我缺了什么,方还救了一条性命。”
且他喜爱小狗,在路上见到了狗,便想到家里的小黄。
许黟便又问:“你见一老媪,冬日无衣,而你手上正好有多出来的旧衣,你会赠予她吗?”
这回,阿旭犹豫了片刻才道:“要是我手里只多出一件冬衣,我可能不舍得给她,但我要是有无数件冬衣,那送她一件也无妨。”
“便是如此。”许黟微微笑。
他道:“对我来说,我只损失了一点药材,而她则能有药所医。”
既然有能力帮她,又想帮,那为何不帮?
何况,他这些年义诊无数,偶尔劫富济贫,也是种趣事。
阿旭想清楚这点,就知道自己犯轴了。他谨记这事,不让自己再问这糊涂的话了。
济世堂。
沈骝悠悠然地喝着手中茶,撩起眼皮询问进屋斟茶的学徒:“这月,白家可来取药了?”
学徒摇头道:“还没来呢,要小子去催催吗?”
沈骝疑惑地皱着眉头,“这回怎么这么久?”
难不成上次他从别处听到白家要卖田地一事,是真的了?
如此说来,这白家的家底怕是要掏空了。他心里想着,但却不为所动,只冷冷道:“去催一催,便道这药可万万不能停,要不然这两年来的心血,怕是要白费了。”
“欸,小的这就去。”学徒低头哈腰地退出来。
他偷摸地扯了扯嘴角,心里暗道,这沈骝可真歹毒,以后可万不能得罪了。
学徒离开不久,屋里的帘子被人掀开。
是沈少东家的随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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