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女郎你日后梳弄,说不定也能见到阮裕公子呢!”
正想着这阮裕到底是何种神仙才会引得芙若和雪念两个好姐妹争执的尤今今在听到翠儿的这番话后,霎时醍醐灌顶。
尤今今垂睫,眼底划过一丝了然。
是了,她也有机会的啊。
若是注定要成为妾室,与其给梁珩也这种无情的风流浪子做妾日后落得个不得好死的下场,她倒不如嫁个品德高洁,温润如玉的神仙公子做妾呢。
阮裕,那可是要比梁珩也好上太多了。
阮裕既是品德高尚,那必然不会苛待于她。
纵然日后他娶了正头夫人,依他那般高洁品性,说不定还会给她一条好出路。
似乎是想到了一条明媚法子,尤今今心情顿时好了起来。
而此番打定主意后,女郎便要开始筹谋。
现如今她剩下的时间已经不多了,所以必须要在梁珩也来晋安前,尽快搭上阮裕这条门路。
于是尤今今接下来这几日便每日让翠儿去南街打听,三日后终于得到了一条有价值的消息。
八月二十三那日,阮裕会在碧水湖上游船赏景。
得到消息后的尤今今心中暗暗激动,好说歹说地求着杨妈妈让她那日出门游船。
杨牡丹本是不打算同意的,自从尤今今那日的赎身论一出,她便认定了尤今今如今也是个不安分的。可后来一琢磨,尤今今自从青黛受罚后又恢复了往日的乖巧规矩,她既然罚也罚了,也杀鸡儆猴地吓了她了,再过严苛只会起到反作用,于是便允了尤今今。
况且这晋安城她的眼线无数,尤今今这种无所依靠的女郎是绝对跑不出的她的手掌心的。
而尤今今也当然没生出逃跑的心思,她此次的目的只有一个,那便是搭上阮裕,最好能引得他怜惜,赎身或是做妾她都愿意。
于是在八月二十三这日,尤今今特意早早地起了身。
女郎坐在妆台前,铜镜里那张瓷白小脸不施粉黛便已经娇艳夺目。
翠儿替尤今今挽着发,不禁轻轻赞叹。
“女郎还未装扮便这般好看,若是盛装起来,还有谁能比得上女郎啊。”
尤今今垂眸,轻抿了一口口脂,澄澈的眼底幽幽,面上看不出几分开心。
她这样的出身,空有美貌并不是一件好事。但是如今,她也只能靠这幅美貌皮囊去给自己谋一个好归宿了。
八月二十三,阮裕在碧水湖游船。
虽说是游船,但其实也是阮裕替谢家二郎办的接风洗尘宴。
除此外,还邀了数十位文人雅士品茗饮酒,听曲作诗。
听闻阮裕平日最爱听曲,于是为了制造巧遇,尤今今今日特意带上了她的琵琶提前坐上了碧水湖上的一方乌篷船。
坐在船中,怀抱琵琶,玉指拨弄,曲声幽幽,伴着这江南的绵绵秋意,不绝于耳。
尤今今的琵琶绝技如今可谓胭脂楼魁首,一曲罢,便引得了湖上无数文人瞩目。
“世修,这琴声从何处而来?”正在船中品茶的男人听完琵琶后神色惊叹,看向了船头的白衣的公子问道。
方才蒋云霁从镇国公府带来的乐伎也弹了几曲琵琶,他们开始还觉颇为入耳,此刻听完了这别家琵琶曲,反倒觉得先前乐伎所弹是班门弄斧,小巫见大巫了。
那位名唤世修的白衣公子,正在船头正迎风立,似乎也才从琵琶声中醒过神来,温润目光落在了远处的乌篷船上。
而正躺在甲板上,不羁地翘着二郎腿的黑衣少年郎君见众人神色痴痴然,顿时不屑嗤笑。
“靡靡之音罢了,有甚么好听的。”
“谢兄所言差异,这琵琶曲艺出神入化,阮某还真想见见是何方神圣了。”
阮裕说罢便唤来了身旁小厮,吩咐了几句,小厮便划着小船向乌篷船去了。
乌篷船里的尤今今正准备弹第二曲,指尖微动,便听船外有人高声唤。
“船中雅士,方才所弹琵琶我家郎君甚喜,特邀雅士上船一同品茗,还望雅士赏光。”
尤今今闻言心神微动,她没想到事情竟然如此顺利,不禁有些雀跃。而翠儿也是机灵,立刻掀开船帘去问。
“你这人好生无礼,邀人也不报上姓名,你家公子姓甚名谁?”
“阮裕,阮郎君。”小厮面色殷切,态度也是万分的谦逊。
翠儿一听是阮裕,便想着自家女郎的计划成了,立刻回去报喜。
尤今今自然也是听到那小厮的话,让翠儿回过话后,便整理了一番自己的衣装,最后才让船夫将乌篷船跟着船夫划到了湖心。
“郎君,那位雅士来了!”小厮上船朝阮裕高声道。
正在船上品茶谈诗的众人听到这话后,顿时目光纷纷投来。
只见一粉裙青带的曼妙女郎抱着琵琶出了乌篷船,袅袅娜娜地立在船头。
乌云青丝半挽,肌肤赛雪,红唇艳艳,一双翦水秋瞳清凌凌,动人又娇美。
众人见琵琶高手竟是如此一绝美女郎,无不瞠目惊艳,唯有那倚在船杆的高挑黑衣少年郎君,目光黑漆漆一片,眼神有些讳莫。
而就在尤今今在提裙踏上游船时,螓首微抬,眸正对上了船上那人漆黑的眼。
霎时尤今今浑身骤然寒意袭来,整个人如坠寒冰。
他……他怎么会在这里?
谢之骁看着那名娇娇娆娆的女子见到自己后突然一脸惊惧模样,狭长眸子半眯起来,目光带了些许兴味。
谁知下一瞬,那女子竟是惊慌失措地踩空了船梯,就这么失足地落了下去。
“扑通”一记水声,原是无波的水面哗啦溅了开来。
方才还看呆了的众人顿时惊呼,一旁的翠儿也是吓得尖叫连连。
“女郎!女郎!”
“救命啊!救命啊!快救救我家女郎!女郎她不会浮水啊!”
冰冷的湖水不断地涌入了尤今今的口鼻,尤今今只能拼命地向上扑腾,可先前飘逸的长裙此刻在水中被浸透便紧紧地缠着她的腿,犹如灌了铅似的,动也不能动弹。
她奋力地挣扎着,只能在浮上水面的间隙中呼救。
渐渐的,四肢逐渐无力,而就在尤今今逐渐下沉之际。
好像感觉到了一只有力的大手紧紧地托住了她的腰身,将她大力拽上了岸。
“女郎!女郎!”
耳边似乎传来了熟悉的呼喊声,尤今今胸腔一窒,仰头咳出了一滩水来。
慢慢睁开眼,便看到了翠儿那张担忧的脸。
“女郎!你终于醒了!都快吓死奴婢了!”翠儿吓得连眼泪都出来了,生怕尤今今会出个三长两短的。
尤今今大口大口地喘着气,胸口起伏,心脏剧烈地跳动着。
想到自己方才落水的原因,她环顾了四周一圈,竟是没看到那人的身影。
一时之间,尤今今都有些怀疑刚才见到那人是否是自己的错觉了。
翠儿扶着尤今今站起了身,尤今今这才发自己的衣裙已经湿透,此刻紧紧地贴在了身上,露出了些许婀娜的曲线。
尤今今颇为窘迫地环住了身子,而刚抬头,不远处一个浑身湿漉漉的白衣郎君便吸引了她的注意。
见尤今今看过来,那人转头看过来,露出了那张朗月清风的脸,神色有些担忧。
“姑娘没事吧?”
尤今今一愣,继而面色微红地摇了摇头。
阮裕目光落在了尤今今的身上,看到少女湿透的衣裙后,猛然怔住,反应过来后立刻红着耳根对一旁的侍女吩咐道:
“快带这位女郎去换身干净的衣裳。”说完便从一旁的船杆上挂着的披风扔给了翠儿。
翠儿连忙将披风盖在了尤今今身上遮住了那湿透的衣裙,尤今今心中一暖,这才有了几丝从容,匆匆对阮裕福了福身。
“方才多阮郎君搭救,小女子感激不尽。”
少女的嗓音如同夜莺一般,嘤嘤婉转,格外悦耳。
阮裕怔愣了片刻,才反应过来要张口解释什么,却发现尤今今已经跟着侍女走远了。
侍女将尤今今带到了船上二楼的一间厢房门前后,便将托盘上一套干净的衣裙递给了她。
“船上未准备合适的衣衫,这是侍女衣裙,还望女郎不要介意。”
“多谢姑娘了。”尤今今礼貌道谢后便要拿着衣裙进去换,刚踏进门似乎想起了什么,于是转身轻声问道:“方才见阮公子的衣裳也湿了,姑娘快将衣衫送过去吧,不要让阮公子染了风寒才好。”
侍女闻言,忙恭敬回道:“多谢女郎挂怀,奴婢这就去。”
尤今今点头并未进门,t而是趁机看着侍女走的方向,只见侍女到了不远处另一间屋子前,扣门三下后,便将托盘放在了门外。
见侍女此番动作,尤今今心头微动,想着那应该便是阮裕的屋子了。
于是换好衣裙后,等侍女走远,女郎便独自向那间屋子走去。
岗走到门前,尤今今又停住了脚步。胸口的心脏剧烈地跳动着,薄薄的脸皮有些发烫。
她当真要这般做吗?是不是太不知羞耻了些?
第4章 错诱
尤今今有些犹豫不决,可一想到梳弄日在即,若是再遇见梁珩也,被他带回青州做妾,那她这一世也会被毁了的。
想到上辈子那不寒而栗的结局,尤今今打了个冷颤。
不……她绝不要再落得那样的下场!
如今唯有这线生机,她不能再等下去了。比起性命,所谓的脸皮与矜持又有什么用呢。
望着近在咫尺的木门,尤今今咬咬牙,下定决心,伸手推了开来。
而随着“吱呀”一声,门刚被推开,屋内便传来一记低沉的冷斥声。
“出去!”
尤今今闻言一慌,看着屏风后那道若隐若现的高大轮廓,立刻将方才想好的托辞结结巴巴地说了出来。
“郎君抱歉,是小女子失礼了,我不知这间屋子有人,还望郎君宽恕。”尤今今有些局促,虽然自己是故意所为,但一张透粉小脸依旧通红。
少女娇软慌乱的声线在屋内响起,屏风后的人听到后似乎愣了片刻。
而尤今今看着屏风后那道隐隐绰绰的高大身影,轻轻咬唇,趁着时机说出了那些在心中酝酿已久颇难以启齿的话。
“今日幸亏有阮郎君在,小女子才幸免于难,此下无以为报,身上虽无值钱财物,唯有一手琵琶还算悦耳,若是郎君不嫌弃,小女子愿意日日为阮郎君弹奏琵琶,疏解心怀。”
一番话说下来,漂亮的小女郎简直从脖子红到了耳后根。
滚烫的热气在脸上蒸腾,简直能将人熏熟。
尤今今从未有过这般勾引人的经验,她想着,自己既是已经说的这般明显了,阮裕应当也是明白她的意思了吧。
可是等她的话说完都半晌了,屏风后也不听丝毫回应。
尤今今等的心急如焚,又怕这是阮裕的婉拒之措,但想着事已至此又不甘心就此放弃,便又往屏风处走近了几步。
女郎紧张揪着袖口,嗓音继续放柔道:
“是小女子唐突了,小女子知道自己身份低微配不上阮郎君,只是郎君救命之恩不能不报,小女子愿——”
尤今今还未说完便被一记轻蔑的嗤笑声打断。
“还真是一出好戏啊。”
屏风后的嗓音冷冽讥讽,恶劣而又残忍。女郎酝酿了许久的话便这么干脆地被打断了。
尤今今怔住,莫名觉得这幅声音有些耳熟,正思忖着说些什么。
可那人似是不耐烦再继续听下去,直接一把推开了屏风。
颀长身姿赫然出现在尤今今的眼前,墨发高束成马尾,下巴微抬,狭长的眸子上挑,一副居高临下的模样。
仰头看清眼前的人后,尤今今霎时犹如五雷轰顶。
看着面前这个熟悉的人,小女郎一张俏脸顿时面色煞白,血色尽失。
原来方才船上所见之人,并不是她的错觉!
上辈子的画面尤在脑海中回荡,那是尤今今此生都不会忘记的脸。
屏风后的人不是阮裕而是上一世下令射杀她的关东霸主谢之骁!
那她刚刚说的话,他岂不是都听到了……
尤今今神色一震,无措地揪起了两侧的衣裙,面色惨白,浓密的长睫微颤,说不出一句话来。
看着眼前人惊慌失措的模样,男子那张俊美还带着几分少年气的脸上浮现一抹讥笑。
他俯身凑近了面前的女郎,薄唇微启,吐出的话也是格外冰冷。
“费尽心机勾引世修,你以为他会看上你这种女人?”
尤今今闻言一愣,面色又白了几分,羞愧垂眸,眼泪瞬时在眼眶中打转。
被死亡笼罩的恐惧久久不散,尤今今怕被谢之骁看出什么异样来,只能强忍着不惧意不让他看出破绽。
看着尤今今这幅怯懦姿态,谢之骁以为她仍在故作娇柔,于是嘴边的笑意更是嘲讽了。
“模样倒是楚楚可怜,但我可不是什么怜香惜玉的人,世修他向来温良,才有可能被你这种别有用心的女人给欺骗。”
说罢他轻轻挑眉,俯身又逼近了少女几分,那双漆黑的眸子里尽是冷戾,“若是再心怀不轨被我撞见,休怪我不客气。”
尤今今看着眼前曾下令射杀过自己的人又放出这般威胁她的狠话,浑身立刻不可控地发着抖。
她想要马上逃出这件屋子,可双腿却犹如灌了铅似的不听使唤,动也不能动弹。
“我…我没有、我没有……”尤今今想要解释,可却说不出一句有利的辩白来,毕竟她方才是真的有心勾引阮裕的。
可谁知道,待在这间屋子里的竟不是阮裕,而是上辈子杀了她的仇人呢!
她方才说的那样多,他却故意不出声。就是为了此刻来羞辱她,真真是好恶毒的人。
尤今今既羞愤又惊恐,眼泪瞬间落了下来:“我没有…我不是故意——唔——”
还未等她的话说完,一只大掌便捂住了她的嘴,霎时腰肢一紧,被人大力地拽到了屏风后。
尤今今霎时惶恐起来,难道谢之骁一时气恼,要杀她灭口了吗?
思及此处,小女郎开始慌乱挣扎,却被身后的少年按得更紧。
“别动!”谢之骁低斥了一声,而后那双漆黑眸子锁定了屋门处,压低声音道,“有人来了。”
而就在谢之骁话音刚落下,门外果然传来阮裕温润而又略显焦急的声音。
“谢兄。”
听到门被推开的“吱呀”声,屏风后的尤今今顿时瞪大了眼睛。
“尤姑娘不见了,谢兄你可曾看到她。”阮裕嗓音急切,在屋内环顾了一圈,发现没看到谢之骁后便进里屋找了起来。
听到脚步声,尤今今立刻慌了。
若是让阮裕看到她和谢之骁在这里,二人又是这番动作,那她真真是有嘴都说不清了。
“你说,我若是现在推你出去,说你故意勾引我,世修会是什么反应?嗯?”压低的男声在尤今今的耳边响起,那双漆黑的瞳孔中藏着丝丝狡黠的恶意。
不要,千万不要。
女郎拼命摇头,仰头看着男人的那双水润杏眼中浮起了点点泪光。
晶莹的泪珠在眼眶中晃荡,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
谢之骁瞳孔微缩,不自在地撇过头去,低嘲了声。
“装什么装。”
态度虽恶劣,但好歹没真的将她推出去,尤今今这才安了心,紧张地屏住了呼吸,生怕被阮裕察觉。
“谢兄,谢兄,你在吗?”
眼看着阮裕就要往屏风后走近,尤今今又开始惊慌起来。
而始作俑者却是淡定的很,见阮裕过来,谢之骁终于不慌不忙开口道。
“没见到,你先出去,我在换衣服。”
谢之骁面不改色心不跳地撒着谎,全然不顾怀中的小女郎那惊惧的眼神。
此刻的尤今今已经被他整个人都环在了怀里,所以当他低声说话时,灼热的气息便袭到了她的耳廓。
鼻息之间尽是他身上的冷冽的积雪松木香,颇为清澈,和他的为人倒是一点也不一样。
阮裕闻言面色微赧:“是我冒昧了,谢兄若是你见到了尤姑娘的话,定要告知我一下,她的侍女还在等她。”说完人便匆匆离开了。
看到阮裕离开,尤今今吊着的心这才安了下来,忙深吸了几口气。
“滚出去。”
谢之骁也在此时松开了手,将人从自己的怀里推了出去,面色又变成了那副高高在上的冷冽。
尤今今被他推得一个踉跄,没反应过来,此刻杏眼微怔,有些懵然。
那张因为方才被他捂着的白玉小脸,此刻小巧的下巴微微泛起了红印,仿佛被人蹂躏了一番。
谢之骁狭眸半眯。
自己方才明明并没用多大力气,这女人竟然就被掐出了痕来。
如此娇气,真是没用。
“还不出去,你是要看我脱衣服?”
那人嘲讽的声音在尤今今耳畔响起,尤今今这才反应过来,脸皮一烫,又惊又羞地逃出了屋子。
空气中似乎还残留着女郎身上那股淡淡的木犀桂香,谢之骁皱了皱眉,利落地换了身衣裳。
而尤今今并没跑多远,便看到了甲板上正在四处寻她的阮裕。
“尤姑娘,原来你在这儿。”阮裕看过来,嗓音温润。
尤今今想到自己方才做的事,颇有些心虚,随口编道:“方才想出去透口气,不想却让郎君担心了。”
阮裕道无事,而后朝尤今今笑了笑。
“尤姑娘没事便好,今日在湖中听到姑娘的琵琶声,觉得甚是惊艳,本想与姑娘一同品茗听曲,却平白让姑娘你受惊了,这真是阮某的过失,还望尤姑娘不要介怀。”
阮裕看向尤今今,那双好看的眼睛t温润诚恳,同谢之骁那种人全然是不同的。
尤今今心头微动,想到自己那还未实行的计划,立刻开口道。
“郎君哪里的话,是我自己不小心失足落水,怎能怪到你头上。”尤今今垂眸,笑容腼腆,“况且多亏了有阮郎君及时相助,我如今才能安然无恙地站在这里,我感激都来不及怎会怪罪呢。”
阮裕听到这话,面色一愣,而后面上划过一丝尴尬。
“尤姑娘,你误会了,我不会浮水。”阮裕面色微赧,方才他看到尤今今落水,一时救人心切跳了下去,竟忘了自己不会浮水,后来还是谢之骁将二人救上来。
听完阮裕的解释,尤今今霎时愣住了。
竟然是谢之骁救得她?
怪不得方才见他衣裳也湿漉漉的……可他这样的人竟然还会有这般好心吗?
只怕是为了救阮裕,顺便捞她一把了。
且不管谁救了她,当下之际,她需得搭上阮裕这根能救她于水火的乔木才行。
尤今今笃定这个想法,还是朝阮裕款身道谢:“郎君不会浮水都敢下水来救我,小女子更不会忘记郎君的这份恩意了。”
遂罢,尤今今又将方才在屋内对谢之骁说的那番话对阮裕说了一遍。
阮裕闻言,耳根微红,而后看向女郎的目光温和:
“尤姑娘言重了,区区小事,何足挂齿。”阮裕朗声,那双好看的眼睛半弯,“还是尤姑娘有所难处,需要阮某帮忙的。”
不愧是世人皆夸的温润君子,三言两语便能抚慰人心。
尤今今心中热流涌过,那双水润杏眼涌现了几分哀愁。
“我自知身份低微配不上郎君,也不敢奢求,只愿……只愿……”女郎似是提到了痛处,眼泪在眼眶中打转。
“阮郎君,我听闻你品行高洁,是世人皆赞誉的君子,我这种烟花出身自然高攀不起,可您能否可怜我,救救我好不好……”尤今今上前一步,近乎哀求地拽住了阮裕的衣袖,眼底尽是期盼。
美人落泪,哀凄婉转。
听完尤今今对自己处境的哭诉,与她同为楼中女郎青黛的下场,以及她对自己人生的无望,阮裕终是于心不忍。
但阮裕此人向来正直,他不想以纳妾之举耽误了尤今今的青春年华,替尤今今赎身还她自由之身,或许这才是最好的办法。
“尤姑娘,你且放心,无关风月,你的事我定会帮忙。”
尤今今听到这话更是感激不尽,红着眼眶,立刻就要给阮裕跪地行礼。
阮裕伸手扶住了尤今今的胳膊,神色温润:“不必如此。”
湖畔旁,二人执手相看泪眼,郎才女貌,好一对璧人。
倚在二楼窗边的黑衣郎君将一切尽收眼底,看着那矫揉造作的女郎,嗤笑了一声。
还真是虚伪至极的女人。
得到了阮裕的保证后,尤今今心里自是高兴。她未曾想到竟然这般容易就找到了赎身的法子。
同时也暗暗心道阮裕不愧是众人皆赞誉的君子,不仅没有要求她做妾,还愿意给她黄金让她赎身成为自由身。
于是为了答谢阮裕,尤今今便单独为其奏了一曲琵琶。
春寒料峭,湖中景色,伴着幽幽琵琶声,好不惬意。
小女郎的思绪也终于在紧绷了多日后终于了有了片刻的放松。
想到这一曲后,自己回去便能恢复自由身,尤今今心中更是雀跃不少。
一曲罢,还未等阮裕赞叹,便听身后传来一道浮浪声线。
“好你个阮世修,我说你跑哪去了,原来是躲在这里私会佳人呢。”
尤今今循声望去,只见来人华服华冠,相貌还算俊郎,只是体态轻浮,略显几分浪荡。
阮裕闻言,眉头微皱,嗓音依旧淡然。
“蒋兄言笑了,不过是听乐赏曲,何来私会一说。”
蒋云霁闻言讪笑几声,随即目光落在了阮裕身后的尤今今身上,在看到那张娇艳芙蓉般的脸蛋,神色霎时呆住。
良久,男人才慢慢回过神来,那双痴迷的目光从尤今今的脸上不舍划过,最后开口缓缓道:
“原听张标说,有一女郎的琵琶绝技远胜于我府中乐姬,本还不相信,方才一听,才知他所言甚是,女郎所弹之曲堪称仙乐,人间难得几回闻啊。”
听着男人的略显油腻的夸赞,尤今今抱着琵琶朝其福了福身。
“郎君谬赞了,不过是些微末功夫,如何能比得了郎君府上的乐师。”
“女郎还真是谦虚。”蒋霁云摇扇笑得风流,黏腻的目光不舍得从女郎身上移开半分,“不知蒋某今日是否有幸邀女郎共游碧水湖,也听听女郎这一首妙曲仙乐呢。”
眼前男人气质风流,眼神轻浮,一看便知是个游历花丛的浪荡子,且那落在她身上的痴迷目光让她格外不适,尤今今自然是不想和这种人牵扯上关系。
可见他衣着华贵,想来身份不低,一时之间,尤今今还真不敢轻易拒绝。
不过好在阮裕看出了她的不愿,开口解围道:
“尤姑娘今日落水受惊,要早些回去休息,怕是不能陪蒋兄游湖了。”
尤今今感激地看了阮裕一眼,而后朝蒋霁云福了福身,“幸得郎君赏识,只是天色已晚,小女子也该回去了。”
蒋云霁看阮裕护尤今今护得颇紧,便没再继续为难,只是那双眼睛在尤今今身上来回打转,黏腻的目光,带着几分粗鄙下流。
“尤姑娘是吗?咱们来日方长。”蒋云霁笑得意味深长,看着面前的女郎,满眼的志在必得。
有蒋霁云在这,尤今今自是不敢多留。阮裕也让自己的贴身小厮护送尤今今回到自己的乌篷船。
得了阮裕的承诺,尤今今自然一路心中雀跃,直至再回到胭脂楼,心里也是说不出的高兴。
回到阁楼后,翠儿终于忍不住问出了口。
“女郎,是不是阮郎君已经答应替你赎身了?”翠儿照顾尤今今的时日最多,自然也希望尤今今能过上好日子。
这位阮郎君声名出众,自然是女郎最好的选择。
尤今今点头,水润的眼中带着几分希冀。
“成败与否,只能等了。”
收拾好自己的行囊包裹,少女便静静在屋中等待。
阮裕已经答应她,今日必会送来千两黄金替她赎身,她只需要静候佳音便可。
在软榻上坐等了片刻,尤今今又忍不住看向了窗外。
她的窗外正对着官道,来往的人群换了几波,终于见有官家马车疾驰而来,尤今今眼睛一亮,紧张地攥紧了手中的帕子。
此时此刻,她所做的唯有等待。待阮裕的人替她赎身,她便能彻底自由了。
果不其然,再从窗外看到马车上路时,杨妈妈那边便差人上来唤她。
尤今今不再等待,立刻小跑下了楼,而她刚下楼便对上了杨妈妈那张笑意盈盈的富态脸盘。
“哎呦,我的好女儿,你可真是出息了啊!”杨牡丹笑得极其灿烂,对着围聚在厅堂的其他女郎道,“你们瞧瞧,今今还没正式梳弄呢,就入了小公爷的眼,你们其他人可得给我好好学着!”
还没等尤今今反应杨牡丹话里的小公爷是谁,杨牡丹便立刻上前拉住了尤今今的手,一脸殷切模样:“今今啊,日后入了国公府,也千万不要忘了多提携提携妈妈我啊。”
国公府,小公爷?听完杨妈妈的一番话,尤今今霎时懵住了。
“今今妹妹还真是好手段啊,只是出去游了一天船,便能攀上国公府这么大的门第,哪像我们这些愚人还真是比不上妹妹的半点心计。”雪念忍不住酸言酸语,她看着厅堂里那一排排整齐地装着贵重金银檀木箱子,眼底尽是嫉妒之色。
芙若向来是个八面玲珑的,此刻也上前笑着恭贺道:“恭喜今今妹妹了,终于觅得好郎君。”
尤今今这才有些回过神来,眼底尽是疑惑之色。
她转头看向杨妈妈,焦声道:“什么国公府,什么小公爷?方才来楼里的到底是什么人?”
杨妈妈闻言乐得大笑,回头看了周围人一圈,指着尤今今打趣:“哎呦,你们瞧瞧,这丫头到现在还藏着掖着呢。”
女郎们也掩面笑,只当尤今今在装模作样。有那心直口快的倒是直接嚷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