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浩戈:“整个度假村都被玄易包了,哪来的小孩。”
秦悠:“不能是工作人员家属么?”
尤浩戈:“我给你问问。”
他给后勤老师发信息,得到肯定“没有小孩”的答复。
秦悠看着手机屏幕上的字,脑子乱糟糟的。
尤浩戈眉毛挑起老高:“你看见小孩了?这里没有活着的小孩,难道是你见鬼了?”
在玄易包下的度假村里看到鬼,这事多少有点不可思议。
俩人坐在秋千上等到夜里也不见那小孩再度现身。
皮球就那么放在地上,也不见人来取。
尤浩戈颇为失望,扶着腿都坐麻了的秦悠回房休息。
这一晚,度假村里静得落针可闻。
师生们在度假村修整了两天之后都提前解散回家了。
因为玄易最后两个夏令营方案临时取消了。
秦悠听到这个消息时有点懵:“校长们终于想通了?”
正在收拾行李准备回家的苏尘:“不是想通了,是实在进行不下去了。”
如果全是湖心岛和鬼屋那种节奏,校方会很愉快地将所有夏令营流程走完。
可后两个副本明显耗时过长,突发状况太多导致老师们在前面冲、学生晕头转向在后头跟着,专业知识没怎么提升,光干体力活了。
而且全校师生扎堆在一块,往往是有本事的人挡在前面,更需要在实战中磨炼自己的小菜鸟们被保护在后头,这样永远达不到玄易设置夏令营的初衷。
校方反复斟酌后决定后两个项目取消,待重新策划调整后再推行。
暑假还有大半个月,师生们可以自行安排时间。
不想来回路上折腾也可以在度假村里住着,开学时会有专车统一接送。
不是在挖坟就是在修坟的学生们谁能乐意在度假村里待着,早就一窝蜂似的散了。
今晚,度假村里就剩下零星几个学生以及秦悠和尤浩戈。
苏尘拎着行李箱拉住秦悠的手恋恋不舍:“要不小秦姐姐跟我回家吧,我在市里有一套自己的房子,你可以跟我住,不用去老宅子守乱七八糟的规矩。”
秦悠拒绝了,在山里头扎了这么久,她也该回垃圾山干点正事了。
把苏尘送到门口,秦悠慢吞吞往回走。
一个圆滚滚的东西骨碌到她跟前。
秦悠停住脚步,眼睁睁看着那个小孩从黑暗中跑过来。
他的大半张脸被刘海和刘海的阴影笼罩着。
秦悠看不到他的五官,也无从分辨被夜色掩去影子的小孩是人是鬼。
小孩跑过来,照例扑到皮球上面。
皮球看上去弹性十足,让秦悠怀疑这跟她摸过的那个不是同一个球。
小孩抱住皮球站了起来,没有多看秦悠一眼转身就跑。
跑出十几米远,他忽然站住,缓缓转过身来。
一双绿油油的眼睛映照出他嘴边那抹古怪的笑意。
噪音不但没有消失,还多了跑动的声响。
原本不打算计较的秦悠拎起大包直奔楼上,一脚重重踹在门上。
所有声音在这一瞬消失。
半晌,房门开启一条缝,尤浩戈的脸探了出来。
秦悠:“你怎么在这?”
尤浩戈:“这是我房间啊。”
秦悠:“……”
尤浩戈做贼似的左右看看,把秦悠拉进屋里。
秦悠一进门就瞧见了那个缺气的皮球。
秦悠:“你把它拿回来干嘛?”
尤浩戈:“不是我拿的,我刚才一开门它就在门口了。”
出于好奇,他在屋子里拍了拍,球没气弹不起来,他就使劲拍。
球一下子弹飞了,他穿着拖鞋去追。
这就是秦悠听到的全部噪音。
秦悠握菜刀的手紧了紧。
尤浩戈讪笑着把菜刀从她手里抽出来:“我这不是不知道你在我楼下么。”
度假村的屋子建得很有特色,楼上楼下房间规格不一样,尤老师的门牌号和秦悠的差了好几号,却是正正好的楼上和楼下。
秦悠捡起皮球仔细看,这分明就是刚刚那小孩抱走的那个,球身上有一处掉漆了。
她重重把皮球砸在地上。
皮球弹起老高,直奔斜对面的电视机就去了。
秦悠和尤浩戈手忙脚乱去拦截。
就在这时,门外响起了敲门声。
笃笃笃。
抱住球的秦悠和护住电视机的尤浩戈同时一怔。
二人对视一眼,尤浩戈重新组装似的缩回自己护在电视机上的四肢,轻手轻脚来到门边。
猫眼看出去,外面没人。
尤浩戈回头向秦悠摊了摊手。
敲门声在这时又一次响起。
节奏明显比刚刚要急促。
尤浩戈打手势问秦悠要不要开门。
秦悠抄起菜刀,点了点头。
尤浩戈猛地推开房门。
走廊和屋里的灯很应景地同时熄灭。
一阵阴风打着旋卷了进来。
一转眼又卷了出去。
灯光重新亮起。
秦悠去看拿刀时放在床边的皮球,不见了。
就在二人对视无语之际,房门嘭的一声关上了。
尤浩戈贴着门框抖了抖,再看大一号的酒店拖鞋前面被夹在门缝里了。
他抽抽着嘴角开门放鞋,却被一阵更猛的阴风吹得连退好几步。
再看那个皮球又从门边滚进来了。
秦悠&尤浩戈:“……”
见鬼不可怕,谁怂谁尴尬。
秦悠用刀背拍拍那皮球,阴森警告道:“信不信我劈碎了它。”
正在朝前滚的皮球立马朝门口滚去。
走廊里的灯狂闪几下,彻底熄灭。
房门半开着,屋里的俩人谁都没有去关。
随即屋里的灯也熄灭了。
秦悠坐在黑暗里,手握菜刀。
尤浩戈的眼镜片折射窗外照进来的一点光亮,颇为诡异。
二人互看一眼,都被对方吓一大跳。
尤浩戈:“我怎么觉得咱俩比鬼吓人呢?”
秦悠:“谁规定只能鬼吓人的。闲着也是闲着,走,咱俩今晚吓唬鬼去。”
夜深人静的走廊里,两串踢踏的脚步声传出老远。
秦悠手持菜刀。
尤浩戈手持超大号镰刀。
仅剩的几个学生听见动静推门出来一瞧,当场就要掏符纸。
尤浩戈一把将人按回门里,再给他门框上贴个封条:“今晚不许出门,谁出来砍谁。”
学生:“……”
俩人一层一层找,小孩和皮球没找着,哪间屋里住了人倒是摸得门儿清。
这一晚,学生们胆战心惊。
秦悠和尤浩戈一夜未眠。
秦悠天亮后补了个觉,中午去餐厅吃饭时向工作人员打听小孩的来历,还特意强调了皮球。
看工作人员茫然的神情,秦悠知道问不出有效信息了。
为了这个神秘的小孩,秦悠和尤浩戈又多住了两天。
小孩不知是不是被他们吓到了,没有再出现过。
留守的几个学生也都没人看到过小孩和皮球。
跟玄易提了一嘴度假村里可能有个小孩鬼之后,秦悠回了垃圾山。
画圈那块地被垃圾堆得满满当当,送垃圾的车没办法把垃圾越叠越高,只得卸在它旁边,于是垃圾又蔓延到空地上,被风一吹到处都是。
秦悠只得认命地重新收拾。
这次的垃圾里有好多纸钱和祭祀没烧干净的物品,包括一些衣物和坏掉的食物供品。
秦悠把这一类垃圾单独捡出来,全拉到河边上让守河之神挑选。
守河之神觉得哪样都能应付水下那些不安分的妖魔鬼怪便打包全带走了。
余下垃圾被秦悠全装进棺材斗里,拉去其他垃圾站做后续处理。
看到她来,垃圾站老板快乐疯了。
秦悠跟他闲聊才知道有个工人撞邪了,早起收垃圾的路上跟一辆进城的运货卡车相撞,多亏垃圾车上挂了从秦悠这买的符牌,命是保住了,可垃圾站的人手更加不够用了。
老板:“你回来就好了,那划给你的那些区域还是你去收?”
秦悠点头。
老板欲言又止:“你那还有没有符牌卖啊?垃圾站的工人们都想买,说是出车能安心点。”
秦悠手边只剩一个现货,看老板那垂涎欲滴的模样只得先卖给他。
她又问了问撞车那位工人的情况。
老板长叹口气:“前阵子他就说自己可能是撞邪了,一到夜里就感觉有东西在盯着他。担心连累妻儿,他让老婆孩子回娘家住一阵子,这不,真出事了。”
得知秦悠要去医院看看,老板包了个红包让秦悠带过去。
秦悠从自家菜园子摘了几根黄瓜一块带去医院。
八人间的病房里,工人伤势最轻也最憔悴。
由于只是撞到了头,四肢能照常活动,他没让妻儿来医院照顾,生怕那东西还在缠着自己。
同屋病友看他怪可怜的,你给点水果我给点补品,他的床头倒也堆得满满当当。
见秦悠来了,工人强撑着坐起来,这么小幅度地一动,他的脸唰一下更白了。
秦悠让他躺回去,塞了根黄瓜给他让他赶紧吃。
同屋的人不明就里,对她来看病人只带几根黄瓜这种事颇有微词,却也没说破。
工人听话地吃了,气色肉眼可见缓和不少。
他想起身向秦悠道谢。
秦悠没让他动,并把老板的红包塞给他。
他数数里面的票子,又给了秦悠:“能不能卖我几张护身的符咒。”
他看向其他病友,大伙住在一个病房是缘分也是无奈,他不想连累无辜。
秦悠挑了几张符咒给了工人,完事问他撞邪的具体经过。
工人不停叹气,他每天都在固定的线路上收垃圾,路经某个住宅区时,有人叫住他说自家要搬家,有些不要的家具用品能不能请他搬下来带走,他们愿意付搬运费。
工人一想垃圾扔到楼下也得他来收,现在多跑几趟楼就能赚一笔钱,何乐而不为呢。
工人:“那是一整套家具啊,虽然都挺旧了,但一点都没坏。我琢磨半天没舍得送到垃圾站去,挑能用的搬回了我家。”
打从那天起,他总会在夜里毫无由来地惊醒,浑身大汗。
起初他以为是天气太热的缘故,渐渐地,他感觉有一双眼睛在黑暗中紧盯着自己,这使得他毛骨悚然。
由于那段时间没做过其他事也没接触过其他物品,他就猜想是那家具有问题。
再怎么不舍得,他还是把家具全部运到垃圾站处理掉了。
然而夜里被人注视的感觉却没有消失。
直至出了车祸住进医院。
也许是在药物的作用下,他夜里睡得很沉,可是在梦里,他还是会有很明显的心悸之感。
他分不清这是车祸造成的心理阴影还是确有其事,他眼巴巴望着秦悠:“你能看出来我是不是被脏东西缠吗?”
秦悠很想戴上泳镜给他瞧瞧,可这里是医院,游魂野鬼本就很多。
她给工人留了串刚刻好的手串,让他安心在医院住着,其他的事不用他操心。
夜里,秦悠以工人陪护的身份留在了住院部。
走廊里静悄悄的,所有病房都已熄灯。
秦悠看得到工人睡得很不安稳,在他拧紧的眉心处隐隐有一缕暗色。
这是尤老师常说的“印堂发黑”?
她给工人拍了张照片,发给尤老师求证。
尤浩戈立马精神了:“他这黑得过于扎眼,要死啊!”
秦悠的心咯噔一下。
尤浩戈:“你等我啊,自己别乱来。”
秦悠“哦”了声放下手机,看向那团逐渐靠近的如墨黑影。
白校长曾这样评价秦悠:看上去平平无奇,但就是格外“受欢迎”。
秦悠也是没想到有朝一日会有鬼看都不看她一眼,直奔病房就去了。
然后就被她贴在病房门上的符咒给弹飞了。
秦悠赶在那鬼起身前送它一渔网。
尤浩戈火急火燎赶过来,猫着腰从住院楼窗户飞进来,一眼便瞧见了挂在病房门把手的那兜鬼。
视觉冲击过于刺激,尤浩戈没能及时刹车,连人带剑拍到了墙上。
剧烈挣扎的鬼被他吓得不敢动了。
秦悠指着尤浩戈对那鬼说:“看见没有,不听话就是这个下场。”
那鬼连忙点头,再不敢动一下。
她又看向半天没爬起来的尤浩戈:“需要帮你叫医生么?”
尤浩戈:“你还是帮我叫魂儿吧。”
秦悠:“……”
尤浩戈吭哧着坐起来,用木剑戳那鬼。
那鬼左躲右闪,在门把上荡来荡去,颇为诡异。
尤浩戈勾着渔网给它固定住,凶巴巴质问:“你找人家干嘛?”
那鬼眼神飘忽。
尤浩戈掏出他的大镰刀:“没想到吧,我还能戳你。”
那鬼:“……”
秦悠瞅一眼病房里的工人,呼吸很平稳,眉心依旧那么黑。
眼见秦悠也掏出跟棍子,那鬼绷不住了:“他惹到我,我索他命,天经地义嘛。”
尤浩戈一镰刀把儿杵它身上:“别把作恶害人说得那么清新脱俗,还天经地义。按你的理论,我现在往死里戳你就算替天行道了呗。”
那鬼咕哝着,似在骂街。
尤浩戈:“赶紧交代你的问题,把我惹火了让你提前尝尝下油锅的滋味。”
那鬼可能是觉得以尤浩戈此刻的精神状态绝对干得出架油锅炸鬼这种事,只得老实交代。
“那人霉运高照,杀他大补。”
它原是巧合之下闯进那户搬家人家的野鬼,那些老家具的摆放是个不大不小的风水阵,正好把它困在其中无法逃脱。
被困的年头多了,它心中怨念丛生,渐渐化为以害人为乐的恶鬼。
可被困在风水阵中,它想害人也是力不从心。
工人搬走家具,把它放了出来。
恶鬼在害朝夕相处多年、早就看不顺眼的屋主和害初次见面的工人之间,选择了后者。
只因工人霉运当头,对它的吸引力更大。
尤浩戈咂咂嘴,一个没正式害成人命的鬼能把自己造这么“黑”,可见被困那些年是真够惨的。
他把这鬼连网兜挂到窗框上,进病房去看工人。
工人皮肤黝黑,没开灯的室内却透着股惨白,更显眉心乌突突了。
秦悠索要过他的八字,尤浩戈掐指一算,眉头深锁。
二人退出病房,尤浩戈才说:“他这是被某些东西冲撞了。”
秦悠看向那鬼。
尤浩戈摆手:“不是妖魔鬼怪,是气势气场的冲撞。用科学的角度解释会更好理解,我们每个人都自带磁场,去到磁场相合的地方就会很舒服,去到磁场相克的地方就容易生病,风水布局所扭转的就是让此地风水尽量符合住户人的气场。”
他看向那恶鬼,若有所思。
恶鬼在网兜里缩成一团,浑身黑气更浓烈了。
秦悠在医院留了好些护身符咒,随即跟尤浩戈一道提着那恶鬼离开。
恶鬼低垂着脑袋,生怕被路过的孤魂野鬼瞧见自己这副丢人的模样。
尤浩戈晃晃渔网:“你从哪出来的?”
恶鬼假装没听见。
尤浩戈又要拿剑杵它。
恶鬼不情不愿指了个方向。
据尤浩戈推断,冲撞了那个工人的很可能就是搬家那户的风水阵。
居家风水讲究循环,气场能进能出,好的留下坏的驱逐。
可即便是再有利于住户的“好”,也要不断更新循环才能源源不断给予住在这里的人好处。
野鬼误闯进来都会被困成恶鬼的风水阵,压根就不适合活人长期居住。
工人作为搬家具者,歪打误撞成了打破风水阵的人。
如果把整个风水阵比喻成一个蓄满水的堤坝,那工人就是在坝上砸出豁口的人,顷刻间喷出来的水足够把他淹死好几个来回。
恶鬼不过是混在水里的一把刀,可以直观看到它在伤人。
没有这把刀,砸破堤坝的人照样会死得很惨。
除非破阵之人自身的命格气运足够兴旺,能硬生生将风水阵的凶险给顶回去。
很显然,那位工人的命格远达不到这种规格。
尤浩戈:“想要利用风水阵达到这种害人效果,势必要在阵法布置好以后原样维持许多年,让空空的堤坝慢慢蓄水,住在里面的人同样会受到负面影响。由此可见,那个工人是替别人遭了罪受了难,实际上是布置风水阵的人想害屋主一家。”
屋主一家早已搬走,房门上了锁。
秦悠熟门熟路撬开门,房内空空,能搬的全搬走了。
屋内冰冰凉凉,有种无人居住的空旷。
她依据家具在地面上留下的细微痕迹以及恶鬼的叙述还原了房间里的布置。
尤浩戈看着她画好的草图,额头的青筋直蹦跶。
秦悠来回转图纸:“我怎么觉得这布置有点眼熟,是不是跟风水系建坟地差不多。”
尤浩戈哼哼两声:“建坟地还得让死去之人的亡灵离开呢,你看它这个有一丝一毫的退路么。”
秦悠:“没有退路也就没有进路,那它是怎么进来的?”
她指向那鬼。
那鬼指指厕所:“那有个小窗户,我就是从那进来的。”
厕所乃五谷轮回场,风水上亦是作为往外排脏污的渠道之一,却成了这户人家唯一的进路。
再好的气运从厕所进来,也被污染得差不多了。
秦悠瞅瞅只剩下个浴缸和马桶的厕所,又瞅瞅那鬼:“如果利用风水气场吸引来一个恶鬼厉魂,分分钟就能要这一家人的命,为什么非要花上几年十几年的时间慢慢发酵呢。”
尤浩戈:“引鬼的风水阵太凶险,也太容易被人看穿布置者的险恶用心。现在这招多高明,无形中让这家人气运下行,乔迁之日便是一家人霉运大盛将死之时。”
可惜布置的人千算万算,唯独没料到这家人搬家时没搬动屋里的任何东西。
连那几张顺手就能拿走的小件家具也没动过一下。
也有可能是屋主终于明白自家的风水有多恶毒,才故意找别人来搬抬挡灾。
尤浩戈把这只恶鬼和秦悠画的草图送到风水系,他们专业相关的乱子自然要由他们去处理,免得外行有所遗漏。
完事他俩又回到医院。
天已大亮,工人一觉睡醒,还是昏昏沉沉的模样。
尤浩戈又开始写那种满张纸的符文,贴在工人胸前。
纸张无火自燃,工人眉心的黑气眼见着消散了。
尤浩戈重新给他掐算,还给他看了手相,确认人没事了,可以叫家属来陪床了。
从医院出来,尤浩戈对着大门上的镜子照了又照:“小秦同学你觉不觉得我的印堂也挺黑的?”
秦悠:“你的眼圈比你撞青的脑门更黑。”
尤浩戈往灵车上一躺:“拉我去火化吧,生无可恋了。”
灵车很听话地把他拉去了殡仪馆。
殡仪馆这几天很忙,灵车只管把人拉来却不管送,气得尤浩戈站在殡仪馆大门口直跳脚。
秦悠早被坑习惯了,一个电话把自家小破车召唤来。
小破车还挂着棺材斗,她正好顺路收一趟垃圾。
工人的脑震荡需要休养,他负责的街区只能由同事们分摊。
秦悠趁玄易开学前的清闲主动承担了一部分,有两条街离她负责的区域很近,她开车拐个弯就出溜过去了。
居民区的垃圾桶总是堆得特别满,秦悠的小细胳膊根本抬不动。
好在这几条街的垃圾桶都是新换过的,桶下面的轮子很灵活。
秦悠把它们全挂到小破车后面,统一拉到垃圾站清理,她再拖一批空的垃圾桶摆回原位。
这天她照常把垃圾桶运到垃圾站。
老板换上工作服亲自上阵操作机械手臂进行垃圾桶倾倒和清洗。
新倒出来的一桶垃圾里有一双红色的鞋垫。
还有好些瓶瓶罐罐可以回收的旧物。
老板叫秦悠:“那些你要不要?”
秦悠知道垃圾站会把能重复利用的东西单独挑出来,一方面可以换钱,另一方面也能在最大程度上减轻垃圾处理的压力。
秦悠现在不怎么需要旧物,但闲着也是闲着,她便主动把那些旧物挑拣出来,包括那副鞋垫。
鞋垫是崭新的,上面扎了好些针。
秦悠差点扎到手,顺势一甩将它丢进棺材里。
能回收的破烂装了半个棺材斗。
秦悠挨个回收站跑一圈,居然也换到了一笔可观的小钱钱。
回到垃圾山的秦悠打了几桶水,准备给棺材斗好好清洗一下。
准备倒水时,她才瞧见那副粘在角落里的鞋垫。
她小心翼翼将鞋垫捡出来,正面反面到处都是的针看得秦悠头皮发麻。
任谁做鞋垫都不可能用上这么多的针,更别说全扎在鞋垫上丢进垃圾桶里。
秦悠觉得要是把鞋垫换成人形玩偶,就很好辨认了。
这不就是传说中的巫蛊之术扎小人儿么。
可人形玩偶里要放被扎对象的头发指甲,还要写上精准的生辰八字。
这鞋垫一看就是新的,扎它能有什么用?
她拍了照片发给尤老师。
尤老师回:你要改行做鞋垫啊?我预定一副。
秦悠:“……”
尤浩戈:左脚给我绣老白头的脸,右脚绣大校长,我要踩死他们!
秦悠忽然觉得用鞋垫诅咒别人的空间还是很大的。
玄术上认为脚踩为不祥,所以才有踩小人的民间习俗。
只是真把讨厌的人绣在鞋垫上踩个几年也不见得能把别人给踩坏了。
这不过是个自己出气自己爽的土法子。
秦悠再三确认没有用鞋垫害人的邪法之后,原是想把鞋垫连同这些针都扔进火堆里,可临到撒手时她又拿回来了。
直觉告诉她这东西还不能烧。
她把鞋垫放到门卫那堆陶俑脚底下。
正好有个陶俑是脚尖点地的造型,鞋垫塞它脚底下保管正适合。
陶俑大眼珠子要掉地上了。
秦悠没有想到接下来的每一天,她都能收获这样一副鞋垫。
为了搞清楚鞋垫来源,秦悠重金聘请尤老师来帮她倒垃圾桶,俩人挨个垃圾桶检查,可算找准了鞋垫的具体归属。
收完今天的垃圾,秦悠和尤浩戈换上干净的衣服,像两个住在附近的居民在小区里穿梭。
小区里扎堆的人不多,他俩只好分头去街边小饭馆边吃边打听。
秦悠一想到那鞋垫就脚疼,所以她打听的侧重点是有没有人脚上受伤。
尤浩戈的打听范围更广,所有近期受伤生病的都算。
饭后俩人一汇总,收获正经不少。
小区最近在做地下线路改造,这边挖完了那边挖,总有人走路不看脚下踩到坑里。
最严重的一个人掉进了正在疏通的下水井里,好悬没淹死。
秦悠通过鞋垫大小过滤掉一批不太可能的对象。
余下还有三人。
一个是在小区里经营部门市的杂货店老板。
一个是重病半夜被拉走的老人。
还有一个就是掉进下水井里那位。那天他喝了酒,小区里又没有灯,他用摸黑回来摇摇晃晃踩空掉进下水井,不光自己差点玩完,还险些把进入下水井作业的工人给砸死。
由于工人作业时没在下水井旁边放置提示牌,这事算工人的全责,自己受伤自认倒霉,还倒赔了那位醉鬼一大笔医药费和精神损失费。
尤浩戈:“会不会是那工人气不过,扎鞋垫要让醉鬼瘸一辈子?”
秦悠:“醉鬼没怎么地都要他赔了那么多钱,真瘸一辈子还得了。”
尤浩戈:“也是,那工人现在还在医院里吊着一条腿呢,真扎鞋垫也不能扔到这边的垃圾桶里。”
秦悠算算时间,第一次捡到鞋垫的时间跟醉鬼掉下水井的时间倒是挺贴近的,不过是鞋垫出现在前。
她生出个大胆猜测:“会不会是因为那鞋垫,醉鬼才掉下去的?”
尤浩戈:“倒也不必给醉鬼找借口。”
所有推断都没有依据,只能是瞎猜。
二人商量后决定进一步缩小调查范围。
秦悠派出蜘蛛和蝉两个小不点,分别躲在目标垃圾桶旁边,发现有人扔扎针的鞋垫就跟上去。
蜘蛛找了个很隐蔽的角落把自己藏进去。
蝉大大咧咧这飞那飞,很快被一群半大小孩盯上,非要把它抓住炸了吃。
蝉被熊孩子追过才知道被马蜂追根本不叫事,飞得翅膀都要断了也没能把孩子们甩掉。
无奈之下它只好往上面飞。
一张大网牢牢将它黏住。
孩子们遗憾地叹气,仰头看了半天才恋恋不舍离去。
大网一点点收紧,蝉瑟瑟发抖。
蜘蛛探出头来,把蝉拖进自己藏身的角落。
秦悠和尤浩戈干完当天的活,趁着夜色溜进小区。
蜘蛛吊着蛛丝垂下来。
它旁边是五花大绑一点声都发不出来的蔫头蔫脑蝉。
蜘蛛依旧靠谱,找准扔鞋垫的人家。
有了确定目标,秦悠和尤浩戈再打听消息就轻松多了。
说来也巧,扔鞋垫那家人的儿子去年也被醉鬼碰过瓷,被讹走了一大笔赔偿。
儿子咽不下这口气,远走他乡,过年都没回来。
如今家里只剩下老两口,原本很热情的两位老人变得沉默寡言,老爷子年初下楼时摔了一跤后就很少出门了。
秦悠脑洞大开:“莫非是两位老人气不过,想用扎鞋垫的方式诅咒醉鬼?”
尤浩戈:“可从结果上看,倒霉的是修下水的工人吧。”
秦悠左右看看,压低声音说:“你猜会不会是那醉鬼故意掉下去的?”
尤浩戈的嘴张得老大。
正常人肯定干不出这种事来,可一个有过讹人前科的酒鬼,逮住别人的错处往死里讹钱的可能性还是蛮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