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制者在小作坊里选了第一个画这幅画的人。
那第二个大概率也会出现在这座城市里。
秦悠向画廊负责人要来那幅画的照片,通过小作坊里的画家们在他们本地的小圈子里放出消息——这幅画自带诅咒魔力,上一个画家就是被这幅画索了命。
自以为抱住粗大腿的那个学生成了这则谣言的源头。
画家们说那位玄易学生查害人符咒查到小作坊,这才发现了隐藏在那幅画作中的玄机。
学生表示:“万一咱们猜错了怎么办?”
尤浩戈:“那黑锅就是你一个人背。”
学生:“QAQ”
画家的圈子里,什么事都有可能发生。
有人受生活所迫改行再不碰画笔。
也有人遇到伯乐飞升成知名艺术家。
有人本身就不差钱。
也有人穷困潦倒却在某一天神秘暴富。
有人爱炫耀,也有人不喜欢显山露水。
消息传播了几天,真有一个最近突然发财的画家偷偷通过学生那个帖子给他发私信,问他那幅画是不是真的暗藏杀机。
学生给他回了画廊里那幅画闹事的现场图。
画框满天飞,又是玄易学生出品。
这在私信那人看来等同于前一位画家被画作害死的实锤。
对方立马求约见。
学生抱着手机在房间里蹦跶好几圈,然后一脸高人范儿回复了自己的宾馆房间号。
尤浩戈托着腮帮子,一副牙疼的模样:“第一,这是宾馆,你再蹦那么大动静小心楼下投诉。第二,玄易是个正经学校,你是个正经出来锻炼的正经学生,啥都没说先报房间号容易被扫黄队抓走你知道不。”
不等学生辩解,敲门声响起,那位画家到了。
开门的学生一惊:“这么快?”
他看看门外,没有扫黄的警察同来。
看起来跟学生年纪差不多的画家赔笑:“我就住你楼下。”
学生:“……你刚才是不是要投诉楼上来着?”
看画家那一秒变尴尬的模样,学生危险地眯起眼睛。
画家很懂人情世故地狂拍马屁:“这都能算出来,大师真乃神人也!”
这个画家并不知晓定画人的具体信息,但画作完成之后总要交付给人家,这就是可查的线索。
根据画家提供的寄画地址,玄易查到了一位在本地有家小公司的土豪。
令人意想不到的是那幅画居然就挂在土豪自己家。
秦悠在土豪家里看到那幅画时都惊呆了。
土豪看到几位玄易师生登门也很懵。
两边互通过信息,都有点反应不过来。
土豪是典型的暴发户,有点小钱之后就想搞搞品味,让自己看上去更像上流人士。
动辄七八位数的知名画作他不舍得买,挂赝品又跌份儿,所以他找上了画工不错出价合理的小画家搞画作定制。
具体要画什么也不是他要求的,是猝死那位给出方案,他觉得看起来不错就同意了。
贵重的颜料也是那位画家自己选的,他给报销。
秦悠和尤浩戈站在画作前面看半天,这画貌似确实没什么问题。
从土豪家出来,秦悠和尤浩戈都有点低气压。
满心以为要见结果的学生不停在小本子上写写画画:“图是上一位画家构思的,颜料也是他准备的,难道是他跟土豪有仇,没想到害人不成反把自己的小命赔进去了?还是有人要害那位画家,故意给他有问题的颜料,整件事跟画作无关?”
尤浩戈猛地站住。
那学生一脑门怼他后背上。
学生没怎么地。
尤老师被撞得扎进了路边花坛。
学生赶紧把他抢救出来,小心翼翼摘掉他脑袋上的花花草草。
尤浩戈虎着张脸。
学生噤若寒蝉。
秦悠坐到尤浩戈身边,深刻反思:“咱们就不该把事情想得太复杂。”
一个人的脑洞再大,也架不住他们这么多人的二次脑补再创造。
他们一直以来都是能动手绝不动脑,所以从来都没出过错。
这次上来先动脑,整件事就变成了没有线头的毛线球。
秦悠:“其实咱们有个不用动脑的线索。”
那罐混了血的朱砂。
他们把朱砂送到警局,由警方做科学鉴定分析。
结论是血迹属于年初某位凶案受害者。
他被砍杀在售卖绘画材料的店铺前,据侦办这起案件的警员说现场十分血腥。
学生瞠目结舌:“是巧合?”
尤浩戈:“不然呢?有人要害画家和土豪,提前预知画家去哪买画材,再雇人去那家店铺门前随机砍死个人,喷出来的血精准喷溅到画材上,店家因为画材太贵而没有丢掉、继续售卖并且正好卖给猝死的画家?”
学生听得直咧嘴,这种可能性,老天爷亲自策划都够呛能顺利实施。
秦悠把玩着那罐剩下大半的混血朱砂。
从符咒害人所衍生出来的这些事都是意外,可那位画家的猝死却大概率与混在朱砂中很难肉眼分辨出来的鲜血有关。
怪不得画家会在画作上残留那么重的念力。
说不定他不是猝死,而是被循着自己的血液找上门的被杀者亡灵害死的。
真相如何,也许要永远淹没在时光的长河里。
她把朱砂装进自己的大包,这种又能驱邪又能招邪的原材料以后说不定能发挥出怎样的神奇功效呢。
学生悻悻地:“我还以为挖出来一个惊天大阴谋,没想到这就只是一连串不可思议的巧合。”
尤浩戈戴好眼镜,又成了平时嬉皮笑脸的模样:“每一个巧合都必须深挖,但挖开之后也许就是巧合。只要你挖得够多,总有一天能瞎猫碰上死耗子。”
学生握拳:“我记住了,瞎猫老师!”
尤浩戈一巴掌给他抡到花坛里吃草去了。
尤浩戈坚定坚决地拒绝再跟这个学生玩耍,跟秦悠两个开着灵车走了。
学生顶着一脑袋草叶,可怜巴巴蹲在路边。
他还有一句话没说:躺在医院里的他更符合瞎猫定位,而撞上来的秦悠和尤浩戈其实是“死耗子”来着。
尤浩戈一上车就把眼镜摘了:“他什么意思?我瞎吗?我眼睛这么好看!”
秦悠赶忙安抚:“对对你的眼睛天下第一好看。”
尤浩戈:“还是小秦同学有眼光。”
他把眼镜一戴,惊世颜值瞬间下跌成路人甲的水平。
秦悠偷瞄着后视镜里的尤老师,忽然觉得野生金渐层伪装成瞎猫什么的,也挺好的。
俩人回到宾馆,商量着下一步的去向。
理论上,他们这一趟的所有任务都结束了,可以回家了。
可他俩都认为才出了符咒致使人倒霉这档事,他们留下说不定能捡到点赚钱的活儿。
秦悠只带了那块用来刻八卦镜框的大木料,切割开来太可惜了,于是二人先去周边山村看看能否收到木料,再多刻点符牌串珠之类的,借玄易学生的名义卖掉。
秦悠记得埋葬半边死人的坟地附近就有山,有山就有树。
眼下这个季节,靠山的人家都会多囤些木柴来过冬。
他们很顺利地在农户家收到几棵死树,其中一棵还是被雷劈过的。
秦悠如获至宝,抱在怀里不撒手。
农户以为他们是做木雕的大学生,热情邀请他们留下吃晚饭。
秦悠看看黑透的天色,主动询问能否收留他们一晚,他们可以付钱。
农户家就只有一间住人的房子,一张大床。
其他人家离他家有点距离。
秦悠和尤浩戈懒得折腾,披着旧被直奔后头猪圈。
猪圈很大,如今就只剩一头老母猪。
秦悠和尤浩戈强势入驻它隔壁,惹得老母猪趴在格挡的矮墙上好一阵看。
秦悠点起蜡烛,专心致志刻木头。
尤浩戈百无聊赖,跟老母猪聊天:“我看你面相跟普通家猪不太一样,你不会是混了野猪的血统吧?”
老母猪小眼睛斜楞他,跟看神经病似的。
尤浩戈戳戳猪鼻子。
老母猪张了张嘴。
尤浩戈:“猪是杂食动物,实在没得吃的时候是会吃人的,你吃过人吗?”
老母猪哼哼,看上去是想通过尤浩戈来尝尝人是什么味。
尤浩戈:“猪被人类驯化的年头有点多,大多数家猪不会主动攻击活人,但是吃死人就吃得很溜,你吃过死人吗?”
老母猪学着野牛那样前蹄刨地,很想把尤浩戈创死再回答他这个问题。
秦悠刻完一个符牌,放下工具活动僵硬的肩颈筋骨。
再看尤老师,已经跑去有猪的那头跟猪看星星看月亮去了。
老母猪吃着尤浩戈从农户那买来的大白菜,两只大耳朵贴在脑袋上,任凭尤老师嘴皮子磨出泡来也没有一个字能钻进它的头脑。
尤浩戈也不在意,每当他需要老母猪给他捧哏,他就喂一片菜叶子。
秦悠相信精神病院里都看不到如此刺激的一幕。
一棵白菜吃完,老母猪对再无利用价值的尤浩戈弃之如敝履,往角落一躺,睡觉去了。
尤浩戈跨过矮墙,坐在秦悠对面唉声叹气:“好好的一头猪怎么能这么不思进取,我用心点化,它是一个字都不听。”
秦悠被他逗乐了:“要不你给它看看手相?”
尤浩戈:“算了吧,越看越饿。”
俩人裹紧破被缩在避风的角落里昏昏欲睡之际,山间树丛摇摆,呼呼的寒风直吹过来,裹挟着一股奇怪的气味。
秦悠腾楞坐起来。
隔壁那头猪跟她同款姿势,正扒着猪圈围墙,两只小眼闪烁精光。
秦悠:“你不会是被尤老师点化成精了吧?”
老母猪翻个白眼,三百斤起步的肥胖身躯矫健地跃出猪圈。
秦悠:“……”
不知何时站到她旁边的尤浩戈迈开长腿跨了出去,后面那只脚的脚尖刮在墙头上,人裹着被子就摔地上了。
秦悠赶紧从门出去把人扶起来。
尤浩戈冲她比了个噤声的手势,俩人做贼似的追着那头猪进了山里。
山中月色明亮,一层层雾气拔地而起,逐渐向半空弥漫。
有点像仙境。
但更像聊斋。
老母猪趴在月光最亮的空地上,仰头闭目深呼吸。
秦悠低声对尤浩戈说:“我只听说过狐狸拜月,猪也拜月啊?”
猪耳朵呼扇呼扇,横着一躺,睡着了。
秦悠:“……”
尤浩戈率先走过去,在猪腿上轻轻一踢:“别装了,赶紧起来,要不死人都吃不上热乎的了。”
老母猪睁开一只小眼,上下打量尤浩戈。
尤浩戈森森一笑:“你猜是你吃我的概率大还是我吃你的成功率更高?”
老母猪不情不愿站起来,甩着小细尾巴跟在二人身后。
秦悠问:“山里真有死人?”
尤浩戈:“现在有可能还是活人,待会儿就不好说了。”
秦悠闻到那股奇怪的气味更浓郁了。
尤浩戈说那是封闭了千百年的古墓特有的味道。
秦悠的心咯噔一下:“咱们不会是遇上盗墓贼了吧?”
尤浩戈一指那猪:“你问它。”
老母猪越过他俩,越跑越快。
秦悠追都追不上,累得扶树直喘。
尤浩戈御剑载着她,俩人跟鬼似的飘飘忽忽在后头跟着。
那猪偶然间回头,吓得一脑袋撞到树上,半天没能站起来。
大山深处有个新挖出来的洞穴,周围有粘腻的腐臭液体。
秦悠皱眉:“这不是死人烂出来的尸油么。”
她细看洞穴边沿的土堆朝向,惊讶地发现这洞是从里面向外挖的。
从外面向古墓里打洞的是盗墓贼。
从古墓里头往外打洞的是什么就不一定了。
秦悠拉着尤浩戈躲到旁边的树后。
老母猪迈着小碎步来到洞口,粗长的鼻子探进洞穴嗅了嗅,随即转身朝村子的方向疾驰而去。
秦悠和尤浩戈立马跟上,追出好几里地,他们看到有个黑乎乎的人影正在狂奔。
老母猪突然加速,将那“人”扑倒在地,一口咬住它的脑袋。
听到头骨碎裂的声响,秦悠毛骨悚然。
没了脑袋的“人”摇摇晃晃站起来,喝醉酒似的来回转圈。
老母猪拱着它往深山里走。
又是那个新挖出来的洞穴。
老母猪把没了头的尸体推进去,然后用后腿将坑洞堵死。
秦悠被老母猪这套熟练的流程惊得半天说不出话来。
老母猪瞥他们一眼,溜达着往农户家走去。
到了那片月光最好的区域,它往地上一躺,舒服得直哼哼。
尤浩戈把被子铺到旁边:“这是个吸取天地精华的好地方,小秦同学快来,咱今晚就睡这了。”
秦悠躺在月光里,心却是跳得要罢工了,一闭上眼满脑子都是猪啃人脑的画面。
她看看安心躺在猪旁边的尤浩戈,很想问他不害怕猪把他也啃了么。
尤浩戈不看也知道她在想什么,笑着说:“这头死猪还不敢吃活人。”
老母猪很不满地给了他一蹄子。
尤浩戈立马坐起来,扬言要吃红烧肘子。
秦悠表示:“我最近都不想吃肉了。”
尤浩戈说这山里确实有个古墓,里面有很多死人。
是殉葬者是墓主,还是这些年来死在墓里的盗墓贼就无从得知了。
这头猪跟秦悠家的老牛是差不多的际遇,突破了生死大劫成了精。
就像老牛一心保护秦悠那样,这头猪要保护这个村子,保护养它的那家农户。
尤浩戈吸一口月光:“这里天地灵气浓郁,动物容易成精,人会长寿,死人也更容易诈尸。那座墓里的死人会赶在月色最好的夜晚爬出来,可惜它们没能成为有思维专心修行的僵尸,它们只会害人。”
老母猪自然不会允许它们伤害住在这里的人们,每当有死人爬出古墓,它就会在半路阻击它们。
一头刚成精的猪能有什么办法,只能把死人咬零碎了。
尤浩戈:“我猜它肯定是在实战中总结出了经验,咬掉人头就能让死人们消停点,这样再把它们赶回古墓就不怕它们再出来了。”
秦悠:“咬掉也不一定非要吃掉吧?”
尤浩戈:“猪是杂食动物。”
秦悠:“……”
尤浩戈:“它没把整个死人都吃掉已经很难得了。这是头好猪,以后说不定能成为这座山的山神呢。”
老母猪赏他一记“算你有眼光”的小眼神,甩着小尾巴回家了。
秦悠:“我们要回去吗?”
尤浩戈:“回去干嘛,给那臭猪当夜宵么。”
秦悠:“……”
一大兜肉包子愣是没够俩人吃。
回到宾馆,秦悠专心刻了一天木头,符牌和串珠编织成的手绳项链在夜市上特别畅销。
俩人一转头就把卖小商品的钱拿去街对面的小吃摊上消费掉了。
除了卖货,秦悠还接了两天本地接尸体的活儿。
本地殡仪馆共有两辆灵车加四名司机。
四个人里有两个深受倒霉符咒所害,不是受伤就是生病,请了几天假。
余下两名司机不歇班倒也能维持灵车的基本接送业务。
结果其中一辆灵车比人更快罢工了。
秦悠原是想把灵车租出去,自己该干嘛干嘛。
可谁敢开自己会跑会定位的灵车。
于是殡仪馆只能把秦悠和尤浩戈一块雇走。
秦悠是名义上的司机。
尤浩戈充当临时搬尸工。
被安排得明明白白的尤浩戈扯扯自己身上的搬尸专用服:“搬两天尸都不如我去街边看个手相赚得多,有点亏啊。”
秦悠劝他想开点:“能给钱就不错。”
尤浩戈觉得是这个道理,数数他们过手的尸体,大多都是白嫖来着。
本地的运尸流程相对正式,也更正经。
比如搬尸,那真就得出力气。
他们要运的第一具尸体是个四百斤的胖子。
尤浩戈的胳膊差点脱臼也没能让这位动动地方。
他往人家门口一坐,当场罢工。
家属只得好烟好酒大红包伺候,求着他赶紧把人搬走,不然要误了家属精挑细选的“出门”时辰。
尤浩戈捏捏红包:“是不是让那位准时准点从家里出去就行,不用管方式方法?”
家属咧嘴:“起码得是一整个人出去。”
尤浩戈摆手:“我又不是碎尸狂魔,不能把你家大哥切零碎了。”
他在包里翻翻找找,选了张能驭尸的符咒。
这还是上次帮章老师到处找僵尸时从被控制的僵尸身上撕下来的,被他私藏了。
他掐了个手决在死人脑门上一拍,再把符咒往他身上一贴。
死人腾地坐起来。
家属吓得叫声都劈叉了。
尤浩戈一指门口:“自己下楼,车在门口等着呢。”
死人紧闭双眼两臂前伸,直挺挺撞门框上了。
尤浩戈手动帮他调整方向,可算是让这位能把搬尸工压死的大哥自己下楼上车。
秦悠看他要撕符咒,提醒道:“到了殡仪馆那头还得你搬下车呢。”
尤浩戈果断缩回手,让大哥贴着符纸走这最后一程。
殡仪馆的人看到尸体贴着符咒自己走下车,看尤浩戈和秦悠的眼神都不一样了。
尤浩戈示意他躲开点别挡死人的路,一面老神在在道:“都算在工资里,我不会多收你钱。”
对方咽咽口水:“那就好,下一趟你俩奔城郊吧,那停着好几具没人敢运的尸体呢。”
所谓没人敢运,一是因为死得比较惨,二是因为那两个请了假的司机就是在拉这些尸体时出的意外。
连那辆罢工的灵车都是在装上了这几具尸体之后抛锚的。
专门运死人的灵车都不敢上门,其他车就更不敢运送这些尸体了。
秦悠和尤浩戈一路上都很好奇是怎样的尸体能搞出这么大动静。
实地一瞧,就是几具停在城郊小医院太平间里的普通死人。
院方开具的死亡证明写着:病故。
尤浩戈挨个查看:“这也没什么特别的,咋就没人敢运呢。”
死人开口了:“是啊我们没什么特别的,赶紧把我们拉走吧。”
尤浩戈:“……”
秦悠:“你们能自己起来么?”
死人:“我们要是能自己起来,早就自己去殡仪馆了,还麻烦你们干嘛啊。”
秦悠:“……”
俩人被死人怼得无话可说,赶紧推车把它们搬到灵车上送回殡仪馆。
殡仪馆接收尸体的人看他俩像在看怪物。
尤浩戈:“我们什么都没干。”
他戳戳刚搬下车的死人:“你得给我们证明啊。”
死人死得很安详,一动不动一声不吭。
尤浩戈挽袖子作打人状。
这下人家看他俩跟看神经病是一样的了。
看对方一次性付清两天工资并告知他们明天不用再来时,尤浩戈和秦悠很不开心。
秦悠:“说好干两天的活儿,你们这是什么意思?”
尤浩戈:“就是,干一点算一天,干一天活给两天钱你们这是侮辱谁呢?”
对方可能是觉得精神病人都没有这么算账的,敷衍着分派给他们一个外出运尸的活儿。
一天跑这一趟也就差不多了。
运尸地点位于深山老林,那里零星分布着一些村落,人们死后通常就地土葬。
这次是他们主动要求将死者运送到殡仪馆火化。
殡仪馆的人手和车都很紧张,原是叫他们自己想办法送过来。
那边没有能装尸体的机动车,牛车马车运一趟中途得过夜,死人没法安置,跟车的活人也没地儿过夜。
现在交给秦悠的灵车,两全其美。
相比于在市区里跑来跑去运尸体,不间断地感受不同家庭失去至亲的悲伤,秦悠宁愿接手这样的工作。
出了城市,道路变得崎岖起来。
灵车像个老弱病残,左晃两下右晃两下,艰难地往前出溜着。
窄窄的山道没有任何遮挡,下面是直上直下的山涧。
秦悠扒着车窗,越看越眼晕。
尤浩戈一派无所谓的模样:“真翻车了我御剑载你上来。”
灵车喇叭乱叫,很不满尤浩戈只救秦悠不救它的行为。
险之又险闯过这一关,前面是一条架在河上的索道。
秦悠对着湍急的河水发了半天的呆,才想起来问殡仪馆是不是给他们指错路了。
对方狂拍脑门:“我给你指的是近路,忘了你们是开车去收尸的。你们先退回到大路上,从右边的小路拐进去……”
秦悠果断挂掉通话,跟尤浩戈御剑过河。
这确实是一条进山的近路,过了河再走二十里地就是他们要接尸体的村子。
尸体停在村口的草棚里,连个看守的人都没有。
秦悠和尤浩戈要来死亡证明等一系列手续,打算用盖尸的白布裹着尸体御剑原路返回。
灵车还在河那边等着呢。
秦悠一把掀开白布便瞧见了尸体脖颈上的伤口。
尖尖的两个齿痕,跟她家蛇精咬出来的痕迹很像。
但蛇这种要么躲着人走要么靠毒素取胜的物种,通常不会往人的脖颈上咬。
她让尤浩戈看伤口。
尤浩戈的眉头立刻锁紧了:“这是僵尸咬出来的。”
秦悠恍然,再看伤口确实跟电影里僵尸咬出来的伤口很像。
她记得夏令营时老师们给她科普过,僵尸有主观意识,不会轻易咬人,除非彼此间有恩怨,或是被人操控。
再或者,就是咬人的僵尸并没能成为真正的僵尸。
就好像那位帮她从镜子里出来的僵尸小姐姐,若那晚没能及时出土就会变成凭本能害人的行尸。
秦悠摸不准眼前这位死者的死是哪种情况造成的。
尤浩戈找来村长和家属,详细追问死者的死因。
几人起先什么都不肯说。
尤浩戈一张符咒贴到死人脑门上,死人直挺挺站起来,满面狰狞。
几人吓得摔倒在地,咕哝了好半天才道出详情。
死者是在山中砍柴时跌倒撞伤头部,没有得到及时医治过世的。
死亡证明做不得假。
人死之后,家属按照村子的老规矩土葬。
前一天埋进土里,第二天就自己爬了出来,脖子上多了这样一个伤口。
村里人认为这是要尸变害人的前兆,赶在死者还能老老实实躺着的时候赶紧送去火化才是最稳妥的办法。
可怎么把死人送出去成了最大的难题。
秦悠:“你们就没想过危险的不是他,而是给他脖子上留下伤口的东西吗?”
几人你看我我看你,似是才想明白利害关系。
秦悠和尤浩戈在家属引领下去看了死者土葬的墓穴。
算不上风水宝地,就是个普通的埋骨之所。
坟包上的土从外向里挖掘,也就是说是外力挖开墓穴,而不是死人诈尸。
不过为了以防万一,秦悠还是用绳索将死人的手脚都绑住,今晚他们够呛赶得回去,得确保死人今晚不会给他们添麻烦。
随即二人拒绝了村长和家属的邀请,抱着破被在坟地安营扎寨。
道路都不通的偏远山村里,手机信号竟然是满格。
尤浩戈闲来无事在教师群里潜水,被他逮住个接了新任务来附近城市出差的幸运群友——章老师。
章老师御剑而来时,嘴里还叼着半根没啃完的黄瓜。
秦悠越看越觉得那黄瓜眼熟。
章老师:“对,这就是你菜园子里的黄瓜。”
秦悠:“……”
章老师:“我给你留钱了,要不你家那几个能把我当黄瓜啃了。”
秦悠想起老母猪啃人头,脸色一下就不好了:“求别说。”
章老师:“咋的呢?”
秦悠:“主要是馋肉包子了。”
章老师实在想不通前后对话的逻辑关系,眼巴巴向尤老师求助。
尤浩戈把他拉到坟前:“你躺里头。”
章老师很听话躺了进去。
尤浩戈卷铺盖要走。
章老师:“你干嘛去?”
尤浩戈:“回去睡觉啊。”
章老师:“那我呢?”
尤浩戈:“你不是躺坟地里了么。今晚有僵尸来咬你你就揍它,没有你就睡里头。”
章老师:“你俩的活儿就坑我一个人啊?”
尤浩戈从工资里分了一部分出来硬塞给他:“这是你的血汗钱。”
章老师看向秦悠。
秦悠掏出工资,再塞回她自己的兜里:“忘了告诉你,我家黄瓜涨价了。”
章老师:“……”
秦悠和尤浩戈裹着破被缩在远一点的平地上。
章老师没能分到被子,不过以他的修为,目前这气温下确实用不着靠被子取暖。
他看看死者脖颈伤口的照片,百无聊赖地往坟土上浇水和泥玩:“你们是怎么找到这么偏僻的地方?我飞到半路还绕了好几个圈才找对降落点。”
尤浩戈:“你猜我分给你的血汗钱是打哪来的?”
章老师赶紧掏出钱来对着月光翻来覆去地看:“不会是字面意思的血汗钱吧?”
尤浩戈送他两枚大白眼。
章老师:“我帮你们摆平那咬人的僵尸,你们也得帮我去办出差任务。”
尤浩戈:“那你把血汗钱还我。”
章老师嘿嘿笑着把钱揣起来:“要钱没有,要命一条。”
尤浩戈大长腿一阵乱踢,把章老师埋坟里了。
章老师顽强地把脑袋钻出来:“我那活不好弄,本来也是要求你们帮忙的。”
尤浩戈用鞋底对着他,左右晃了晃。
章老师:“不要这么无情嘛。”
尤浩戈饿虎扑食把章老师按到坟坑里:“你还我血汗钱!”
章老师誓死要拉尤老师共沉沦:“不给不给就不给。”
秦悠嫌他俩吵,戴上耳机打算玩会游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