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问题在于,不招惹河里的鬼,她要去哪找鬼?
秦悠眼珠一转,直奔各个老旧小区,专挑大爷大妈扎堆的地儿——听八卦。
不听不知道,一听吓得心不跳。
秦悠在大爷大妈声情并茂的八卦热情下真切感受了一把这个世界有多恐怖。
睡一觉起来就性情大变的被附身少年,走着走着被小鬼推下来的花盆砸死的小朋友,穿行空旷无人的长街被闪现的灵车撞成零件的社畜……
秦悠这才意识到这里的鬼跟她固有观念里的“鬼”是两码事,跟她遇见过的鬼也大有不同,在这个世界,鬼杀人是大概率事件,不需要理由,不需要恩怨。与之相比,吊死鬼水鬼抓替身那都是小儿科。
被杀的人怨愤难平变成了杀人的鬼,如此往复,再多高人大师也收不过来。
这还仅仅是“鬼”这一个分类,妖魔鬼怪,鬼只占四分之一。
玄易大学就是在这样残酷的现实逼迫下应运而生,旨在以流水线方式缩短降妖捉鬼人才的培养时间,来实现社会的供需平衡,维持世界最基本的和谐太平。
可惜半路出家式的教育始终比不过家学渊源的从小培养,毕业后真正能够独当一面的仍是各大修行家族门派的子弟门人,其他毕业生能在危险来临时保住自己小命就算玄易教育的最大成功。
偶尔几个天赋异禀却投师无门的学子才能在玄易的栽培下一飞冲天。
玄易把专业划分那么细致就是想尽可能网罗人才,任一方面有天分都要着重培养。
秦悠摸摸兜里那堆改装符纸,突然意识到玄易能走到今天真的很不容易。
再听下去怕是不敢独自穿越小树林回家,秦悠彻底绝了主动找鬼的念头。
就在她准备顺路买点日用品就回垃圾山的时候,小区里面响起一声巨响,紧接着是一浪高过一浪的刺耳尖叫。
八卦大军蜂拥过去,把秦悠也卷了过去。
一个人趴在血泊里,两眼瞪得老大,口鼻中不断有血喷出。
秦悠第一次看到这么血腥的场面,身体被围观人群挤得动弹不得,她只能仰头回避。
扬高的视线里,一道人影立在楼顶天台外延,随风飘飘摇摇,像个纸人风筝。
似是感应到秦悠的注视,那“人”瞥了过来。
青虚虚的脸,赤红的眼,尖利的獠牙,咧到耳根的血盆大口。
视线相对的一瞬,秦悠的心几乎停跳。
坠楼的人被救护车拉走,看热闹的人随之散去,说什么的都有。
秦悠特意听了几耳朵,好像没人提楼顶有个人影。
当时大家注意力都在地上那人身上,只有她抬了头。
秦悠打个寒颤,加快了回家的脚步。
步行穿各个小区里的小路比走大路快些,秦悠闷头走着,一块风吹日晒褪了颜色的砖头从天而降,在秦悠抬起来的脚还没有落下去时掉在她前面。
秦悠立即抬头,楼上很多阳台都安装了外置花架,一时很难分辨砖头是从哪掉下来的。
直到她亲眼目睹一道人影凭空出现在某个阳台外延。
同一张青虚虚的脸,正对她不怀好意地笑。
秦悠心跳如擂鼓,导致太多血液在这一刻冲入她干涸许久的大脑,她一时冲动高举双手,送上中指两根。
正在变换鬼脸试图把下面那个瘦瘦弱弱小姑娘吓得屁滚尿流的那位明显愣住。
秦悠适可而止,撒腿狂跑。
拜李老师的魔鬼训练所赐,她一口气跑到小树林竟然没晕,不过体能已到极限,胸膛闷胀双腿灌铅,撑住膝盖没坐下是受过专业训练的她最后的倔强。
秦悠抹一把头上的汗,望向全黑下来的身后。
隐约有个晃晃荡荡的白影不远不近跟着。
秦悠朝他勾勾手指。
对方迟疑着往前飘一段,又退回去了。
秦悠乐了,吹起口哨溜溜达达进入树林。
除了人车通行碾压出来的“路”,林中到处是枯黄野草,秦悠往直通自家方向的草丛里一蹲,很快她看到了尾随而来的那位。
不同于吊死鬼,这位的身形要厚重许多,明明都是脚不沾地轻飘飘的形态,秦悠就是觉得追她这位要“浑浊”些,像个实心的铁疙瘩。
是因为吊死鬼没抓到替身,而这位已经有推人下楼的前科吗?
秦悠轻手轻脚掏出符纸,唯一确定有用的那张能制住害过人的鬼吗?
今天出门没带麻绳,所以她能用来当武器的除了这叠不一定好用的符纸,就只剩那三颗被遗忘在衣兜里的石头弹珠了。
树林里的小树杈有的是,秦悠挑了个趁手的,拆下衣服抽绳做弹弓。
那鬼转了回来,左瞧右看到处找人。
秦悠捡起个石子,用新改好的符纸包上,照那鬼后脑勺射去。
纸包石穿鬼而过。
那鬼猛转过身,赤红双瞳目露凶光。
秦悠的心咯噔一下,符纸只要有威力就不可能从鬼身上穿过去。
新改的符纸是无效废品。
成功完成验证的秦悠起身要跑。
鬼忽闪之间便已拦住她的去路。
秦悠送它一记皮笑肉不笑,一张符纸朝它脑门贴去。
那鬼侧头躲闪,秦悠另只手的符纸正在旁边等它。
左一张右一张上一张下一张,那鬼本能闪避,终是被贴中手臂。
那鬼凝滞片刻,凶气更盛。
秦悠又一张符纸贴它胸口。这回压根没贴住,出溜就掉地上了。
那鬼恼羞成怒。
秦悠一张符纸正中他脑门。
那鬼凶神恶煞的模样被定格,像是被一只看不见的手按在了原地。
秦悠把满地不好使的符纸捡回来全揣兜里,要不是有它们打掩护,她未必能一击即中。
那鬼喉咙里发出渗人的咆哮。
秦悠见它真动不了,放心了。她掏出弹珠,试探着往那鬼身上触碰。
那鬼肩上多了个小小黑洞。
秦悠:“哟呵。”
那鬼:“啊啊啊!”
手握“重武器”,秦悠谈笑间多了点随心所欲的小人得志。
她冲那鬼比划着弹珠。
那鬼眼珠追着弹珠到处跑。
秦悠犯了难,这么凶的鬼可不敢扛到家里去,她就这一张管用的符纸。
弄去玄易?
路程远不说,这黑灯瞎火的,她拉着个鬼满街跑,会不会被抓起来呀?
放林子里就更不安全了。
秦悠仰天长叹:“我怎么就没有手机呢。”
手机不会凭空冒出来,老牛会。
闻声赶来的老牛瞅瞅秦悠瞅瞅那鬼,大耳朵呼扇两下,鼻孔里喷出两股热气。
秦悠眼前一亮,她塞一颗弹珠在老牛鼻孔边缘,嘱咐老牛那鬼敢跑就往它要害上喷。
老牛朝旁边的树练习一遍。
圆溜溜的石头弹珠擦着一棵树飞掠过去,蹭掉一小块树皮。
那树不干了,枝杈乱舞,枯叶乱飞,隐隐还有呜呜的哭声。
秦悠赶紧朝那棵小树拜了拜,跑去把弹珠捡回来,给老牛塞回去。
小树瞬间噤声,就是那枝丫抖得一颤一颤的。
秦悠怀疑它快哭抽了。
弹珠擦坏的树身焦黑如炭,秦悠对照在自己身上,疼得直咧嘴。
她轻拍树身:“明天我买点树漆给你补上,你别哭了。”
树身眨眼就不颤了。
秦悠幻听似的听到一句:“我要绿色哒。”
秦悠:“……”
赶在其他树摇晃求刷漆以前,秦悠一溜烟跑回家,抄起渔网又一溜烟冲回树林。
她用渔网兜住那鬼,再把网子挂到老牛身上,破布往上一盖,妥妥一包新鲜出炉人人回避的垃圾。
玄易值夜班的保安秦悠不认识,不过她有出入牌。听她讲明来意以后,保安通过队长联系到校方。
这次最先到场的依旧是尤浩戈。
剑还没有飞到,人已经翻滚着扑跌下来,正摔老牛脚底下。
老牛尥尥蹶子,很想给他来个踩背服务。
秦悠把他扶起来,看他印堂又青了。
尤浩戈掐诀收回宝剑,用剑尖挑掉破布,戳戳渔网里那位的屁股:“你这网子好啊,居然能网住鬼。”
冷风嗖过,好巧不巧吹开了那鬼额前的符纸,刮到渔网,掉了。
当尤浩戈二度将剑对准那鬼的下三路时,那鬼顶着渔网轻飘飘直愣愣从牛背上立了起来。
尤浩戈赶紧把剑背到身后,东瞧细看吹口哨。
那鬼居高临下,蔑视着在场的每个小点心。
秦悠不担心它能跑出玄易,就怕它把渔网扯坏了,扬手揪住渔网下摆用力一扯。
那鬼维持着耀武扬威的姿态被狠狠掼到了地上。
秦悠甩甩胳膊:“抱歉啊,下手有点重。”
那鬼:“……”
尤浩戈手一哆嗦,剑掉到地上,正拍那鬼烧出黑洞的肩上。
于是小洞变大口,阴寒之气顺着伤口汩汩溢出。
尤浩戈把剑捡起来往草丛里一扔,继续仰头望天吹口哨。
值班老师赶到把鬼拎走,有专门人寻问秦悠来龙去脉。
秦悠照实说了遇鬼的过程,着重强调它把人推下楼以及那砖砸她这两件事。
等他们都走了,尤浩戈拉着秦悠奔去草丛,边找剑边问她抓鬼细节。
秦悠给他看废品符纸,明明跟上批货一样,怎么就不好使呢。
尤浩戈掏出初见时买来那张反复对比:“从符文到耗材到笔法都没差别,哎,我这张怎么掉色呢?”
他平时捏符纸空白处,刚刚对比符文时手指在笔画上抹了两下,手指黑成锅底了。
秦悠赧然,补上批货时她没钱买笔,描画用的是锅底灰。
尤浩戈无所谓地搓搓手指,把自己这张折好揣兜,秦悠那叠废品还给她。
“回去再改改,说不定就管用了。实在没用就可以改成平安符蹲校门口卖,可畅销了。”
秦悠有理由怀疑他这么干过。
回到家里,秦悠把她这几样“宝贝”摆了一地。
麻绳和锅底灰符纸各有奇效,石头弹珠能对鬼造成真实伤害,对树精貌似也有作用。
那张破网能网住鬼,听尤浩戈的语气,貌似是很了不得的事。
秦悠摸摸下巴,眼前这几样加上送孙叔的符牌、卖给驱魔系主任乐童的炮仗,都是确定对鬼怪有效的器物,这些可都是从垃圾山上捡出来的。
两批符纸都是新货,没进垃圾山就被她改造了。
用锅底灰改的好用。
用笔改的失灵。
她家那口破锅底上粘的可都是棺材板烧出来的炭黑。
那么第一批明明改成了驱鬼符却只能把鬼定住的符纸,起效的会不会压根不是符纸本身,而是当笔用的锅底灰呢?
秦悠的心狂跳起来,如果推测是真的,她以后都不用怕鬼找上门了。
只是这里面有个例外,红月那晚救她一命的符咒。
那张符是用买来的胶带拼成一张,勾描符咒用的也是普通笔,却送走一个百年老鬼。
秦悠摸摸手上被符纸割破的位置。
总不会是她的血异于常人,催动了符纸吧?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就被她否决了,因为没沾她血那张也是有效的。
正在她百思不解之际,斜对面的山里又响起惊天动地的炸响。
秦悠的心一哆嗦,耳边尽是立体声环绕鬼笑的幻听。
待炮声消失,她才冷静下来,心想:应该是驱魔系去收拾村里的东西了吧。
许下的诺言就是欠下的债,这话在哪个世界都是绝对的真理。
鉴于昨天忙到半夜,秦悠偷懒宅家一天,等第三天驾车路过树林时,迎接她的是漫天落叶。她还没走出去,人已经被活埋了。
牛车原地调头,运一车柴火回家。
再进树林,秦悠举了个火把。
树精们敢怒不敢言,对此言而无信之辈唾弃到泥里。
秦悠说:“我答应的事一定照办,一会进城先买树漆,但只有你能刷。”
她一指刮掉树皮的小树。
小树枝摇叶摆,欢天喜地。
其他小树如丧考妣,默默垂叶变秃头。
秦悠熄灭火把:“各位以后都有机会,来日方……”
小树们振臂欢呼,并热情送她活埋套餐。
尝到体能提升在保命方面的优势,秦悠训练时格外刻苦,那小细胳膊抡起来居然能使百十斤重的沙袋轻轻一晃了。
李老师带头鼓掌。
轮到新生上场,平时跑步总跟秦悠一块吊车尾的小胖子一拳头,沙袋旋转着飞起来,差点实现三百六十度旋转。
秦悠备受打击,毅然决然冲去食堂干饭。
尤浩戈来得比她早,见她进来直招手。
秦悠端了两大盆饭闷头狂吃。
尤浩戈摘掉她脑袋上的落叶,问她受什么刺激了。
秦悠:“我要增肌。”
尤浩戈瞅瞅她那素得不带丁点油星儿的饭菜。
秦悠推一盆饭给他:“你也增点。”
尤浩戈:“增完再摔给学校砸得到处是坑?”
秦悠想象那场面,又把饭盆拉回来了。
尤浩戈:“增肌要吃有营养的,光吃饭不行。”
秦悠:“增肌是我第二目标。”
尤浩戈不自觉开启八卦模式:“那第一目标是?”
秦悠:“我要买手机。”
尤浩戈:“……”
教书育人巧舌如簧的尤老师开始思考要如何教导小朋友不要省饭钱去买新奇小玩具。
他正苦思冥想,就听秦悠嘀咕:“怎么就没有二手手机店呢。”
尤浩戈解释说人们都很排斥二手货,谁知道你卖的东西有没有沾过晦气,万一惹来不干净的东西轻则破财重则要命,这种责任二手店家承担不起。何况商品真有问题,第一个倒霉的通常是店家。
秦悠想到了她家那破座钟。也终于明白为何逛旧物市场的人总是看得多买得少了。
幸好她卖的二手都是用来救命的,销路不用愁。
尤浩戈说:“我倒是有一堆旧手机,就怕你看不上。”
秦悠想说“没有她看不上的旧货”,可当看到尤浩戈兜过来那堆残骸,她只想问:“它们生前遭遇了什么?”
尤浩戈无比忧伤:“它们没有我抗摔。”
秦悠用两根手指夹出个黑乎乎一坨:“这也是摔的?”
尤浩戈:“那是我御剑时打电话被雷劈的,所以我才在剑上加装了避雷针嘛。”
秦悠觉得尤老师能活到现在,堪称奇迹。
她琢磨着要怎么把这堆破烂组装成一个整体的时候,尤浩戈接了个电话,然后凝重地告诉秦悠,昨晚驱魔系征战小山村以失败告终,炮声没能引来鬼笑,不知是摔炮使用方法不对还是鬼笑早已转移阵地。
他特意强调:“你是周边唯一的活人。”
秦悠极其淡定地比了个“ok”。
尤浩戈对她肃然起敬。
秦悠回家第一件事:给破皮小树刷漆。
晋升为深秋树林唯一绿的小树欢天喜地。
没能刷上绿色的小树们羡慕嫉妒恨。
秦悠一指空着的牛车。
今晚烧水的柴火有了着落。
烧水得先取水,秦悠站在河边三米外拿新买的系绳小桶当铅球往河里扔,提水倒进大桶,如此往复。
连提几桶之后,秦悠发现手感起了变化,沉甸甸的小桶左摇右晃很不好拉上岸。等她使出吃奶的劲把小桶拔出水面,才发现桶里有条大鱼。
大鱼半截身子在桶外,一个摆尾成功脱困。
秦悠抹去迸满脸的水花,又把桶扔进河里。
这次桶里多了条跟桶差不多大的鱼,鱼头朝上,奋力一跃,赶在水桶上岸前回归河流。
秦悠不禁往河边移动些许,今儿是什么特殊日子吗,打水都能捞到鱼?
河水一如既往滔滔而过,亦如她幼年时蹚水玩的那条河。
秦悠挪到树边,抱住树干往河里扔桶。
这次离得近她看得很清楚,巴掌大的鱼以非常不自然的姿势撞进桶里,就像是被一只看不见的手给扔进去的。
秦悠瞅准时机立刻提桶,这次小鱼没跑了,被她倒进大桶里。
重复操作几次,大桶里的鱼快装不下了。
秦悠收手,对着河里说道:“谢了啊。”
转天傍晚还是同样的打水流程,只是这次她的小桶没能拉上岸。
抱住小树的秦悠撒开手往河边一蹲,任由系在树上的水桶随波逐流。
这次她看得清楚,有一只几乎与水融为一体的手牢牢扒在小桶边上。
那是,水鬼?
书上说水鬼的形态千差万别,有保留死后尸身形态的,比如巨人观;有化身丑陋怪物的,因为这样最容易捕捉替身;有附身在其他物种尸身上常年游荡,最终融为一体的;也有普通人眼难以看到的,类似游魂的亡灵,只是它们永远等不到“离开的时候”。
秦悠甩出掉渣的渔网——这可是她放在棺材烧成的灰堆里一晚上的进阶版捞鬼网。
被网住的水鬼滞了一瞬,疯狂挣扎起来。
秦悠把渔网挂到大石头上,由着水鬼在里头闹腾,她则堆在河边,朝网兜上撒锅底灰。
水鬼毫无反应,渔网被撑得快要爆开似的。
秦悠皱眉,虽然大部分锅底灰都被河水冲走,但也落到渔网里头一些,怎么对水鬼就毫无用处呢?
她摸出废品符纸,不死心地用锅底灰描了一遍符文,往渔网上一拍。
七扭八歪的渔网立时静止。
秦悠拉拉渔网,很轻,要不是网兜仍是网住东西的形态,她都以为水鬼跑了。
学生练手的初阶符纸材质太差,转眼就被河水泡烂,冲走了。
渔网重新活跃起来。
为表尊重,秦悠这次给它贴了两张。
趁渔网再度静止,秦悠和老牛合力将其拉上岸。
渔网鼓鼓囊囊,一看就是里面兜着什么看不见的东西。
秦悠万分惊诧,她居然把水鬼捞上岸了!
离了水的水鬼再凶也得打个折,秦悠左手上吊绳右手小弹弓,半点不虚。
她把破裤子往渔网前一丢,凶巴巴问:“你把我裤子咬坏的?”
渔网一动不动。
秦悠把符纸揭掉。
渔网立起来,小幅度左右摇晃。
秦悠了然,她也觉得咬她裤子和往桶里塞鱼两种行为差得有点远。
她又问:“昨天的鱼是你抓的?”
渔网上下轻晃。
秦悠深鞠一躬:“谢谢!”
渔网一哆嗦,显然是被吓着了。
秦悠对望着支棱在那儿的渔网,郁闷了。
“你能说话吗?”
依稀有很细软的女声飘过来,听不真切。悦耳是悦耳,渗人也是真渗人。
秦悠搓搓胳膊上的鸡皮疙瘩:“算了,我想点别的交流方式。”
纸笔沟通失败。
用树叶摆字失败。
秦悠寻思这水鬼不是不识字就是做鬼实力太弱。
她只好回归开始的问答模式:“你离开水会有危险吗?”
渔网好半天才缓缓左右摇晃。
秦悠:“你在渔网里难受不?”
渔网又左右摇晃。
秦悠:“那委屈你在网兜里待几天,容我想想怎么交流。”
渔网上下动动。
秦悠把渔网搬回垃圾山,找了口还算干净的棺材整个放进去。她只在棺材缝隙上贴了符纸,离开时嘱咐水鬼有什么事就大声叫她。
隔天是周末,秦悠不用去学校训练,索性蹲在家里摆弄那堆手机。
这个拆块主板,那个拆半块屏幕,这个电池还能用,那个也就螺丝还能二次利用。
她正忙着,一辆面包车开到垃圾山下。
开门最先下来的居然是王旗。
几个跟他年纪相仿的男男女女在王旗身后站成一排。
要不是王旗笑嘻嘻跟她打招呼,秦悠会以为他们是来砸场子的。
王旗拎来两兜零食,都是他这个年纪最爱吃的。
“小秦姐姐,我们明天要出去玩,你跟我们一起呗。”
秦悠拒绝很干脆:“不去。”
王旗噘噘嘴,他身后那一排人围拢上来各出奇招,有两个躺地上撒泼打滚。
秦悠按压额角:这就是来砸场子的吧?
这群人里有两个女生,个子高高的那个王旗给秦悠看过照片,叫欣欣。
她的声音很好听,柔柔软软直抵人心:“小秦姐姐你就去嘛,上次你救了我们,我们都没机会向你表达感激之情。你跟我们年纪差不多,我们一定能玩到一起去的。”
秦悠不好意思怼软萌小女生“我可不跟你们去作死”之类的话,木着张脸假装没听见。
王旗似乎看出她的心思,连忙说:“我们这次不乱跑,是去新开的度假村泡温泉。”
他拿出几张门票,那是人家老板硬塞给他爸的,他爸不愿意去就给他了。
秦悠瞄一眼门票,哟,好像是个挺高档的地儿。
垃圾应该也挺高档吧?
欣欣亲昵地挽住她手臂:“去嘛去嘛,我们就两个女生好没意思,你跟我们一起好不好。”
王旗装可怜哀求:“我也邀请了尤老师,他说你去他就去,小秦姐姐给个面子吧。”
秦悠爽快点头。
把这群人送走,秦悠鼓捣了会手机,起身去看水鬼。
谁知棺材盖一掀开,渔网正在里面剧烈挣扎。
秦悠忙问:“怎么了?”
水鬼发出一连串听不清的叫喊。
秦悠浑身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不是因为水鬼叫得太恐怖。
而是水鬼发出的声音,跟欣欣像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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度假村建在深山老林里,毫不夸张地说,比废弃那村子更偏僻。
要不是有专门的接送小车代步,秦悠刚到山脚就打道回府了。
她背了个破旧的大包,更像是去进货的。
尤浩戈打扮得倍儿帅,一路都在兴高采烈跟大伙聊天,跟两个女学生聊得最多。
王旗悄声问秦悠:“小秦姐姐,他是不是看上欣欣和小惠了?”
秦悠难得八卦:“他应该是看上欣欣了,跟他前女友有点像。”
王旗咧嘴:“那他没戏了,欣欣有男朋友。”
秦悠好奇地伸过耳朵。
王旗说欣欣和男友是高中同学,男友现在玄易读大二,欣欣为了进玄易复读两年。其实她的成绩可以读玄易以外所有好学校,家里要求她今年必须去读大学,并联合男友家里一起施压二人分手。
结果俩人跳河殉情了。
家里不敢再逼,就由着欣欣继续复读,成了王旗的同学。
秦悠搓搓脑门,这就对上了。
众人抵达度假山庄时,秦悠听八卦听得耳朵快长茧了。
尤浩戈那边也跟学生们彻底混熟。
趁大伙各回各屋休息的时机,他俩碰了个头,交换各自路上获取的信息。
听完欣欣和男友间要死要活的爱情故事,尤浩戈表示:“她压根没提过自己有男朋友。”
秦悠打个响指:“这就是问题所在,她不是欣欣。”
尤浩戈:“我给她掐算过,她今年确有一大劫,有惊无险,自有贵人相助。”
二人对视一眼,不自觉挺直腰杆,迈起贵人四方步开始第一轮翻垃圾桶。
秦悠问:“你能验证她是真被水鬼附身吗?别是咱俩想多了。”
尤浩戈拎个大袋子帮忙装垃圾,一面分析说如果秦悠从河里捞上来的真是欣欣,交流不该存在障碍,她这个情况只有一种解释。
“她的魂魄四分五裂,你捞上岸的是其中一份。”
秦悠差点扎垃圾桶里:“河里还有啊?”
尤浩戈摇头:“又不是魂飞魄散,不会那么零碎,河里就一份,其余的在她身体里。”
溺水之人将死未死时魂魄不稳很容易发生这种情况,丢了一部分魂儿的人救起以后会稍显呆滞,请大师去河边招魂就能复原。
欣欣的情况特殊在她刚入水就被困在水里的妖邪盯上了,妖邪鸠占鹊巢强行占据她的身体,所以她没经过急救便自行苏醒,神智也没有任何异常,而欣欣被挤出去的那部分魂魄相当于妖邪抓到的替身,被困在了河里。
“她体内残余的魂魄能很好掩盖妖邪气息,大师也得依靠专门用法器查验,肉眼无法分辨。”
秦悠掏出战损小圆镜:“这个能当法器不?”
尤浩戈触电似的跳开:“你别拿它照我!”
秦悠眯起眼睛,高举小圆镜跃跃欲试。
尤浩戈扛起一大包垃圾就跑:“我才不照破掉的八卦镜,救命啊!”
夜幕下的温泉有种朦胧神秘的吸引力,吃饱喝足消化完的秦悠被欣欣和小惠拉去泡温泉。
男池女池一墙之隔,大声说话就能听见。
秦悠脱衣服时偷偷用圆镜去照欣欣,镜面黑了一瞬。
等镜子恢复正常,欣欣早出去了。
秦悠只好把镜子夹在浴巾里,伺机而动。
三个女生泡一个池子很宽敞,秦悠不喜欢跟别人挤,自己占据一角,毛巾往脸上一蒙假装睡觉。
欣欣和小惠挨着坐,时不时聊天低笑。
小惠说:“好像有什么东西在挠我的脚。”
欣欣咯咯笑:“是泉水啦,你可不要吓唬我,我胆子很小的。”
秦悠泡在温水里也止不住周身恶寒。
小惠又说:“好像缠住我的脚……”
她话都没说完,噗通,人被拉进水里,腾起好大水花。
那边男生问怎么了。
欣欣笑说没事,不许他们偷看。
水面归于平静时,女池就只剩欣欣一个。
她勾起唇角,眼底阴寒森森。
秦悠打从下水就加了小心,小惠说有东西挠脚时她也感觉到了,是泉水流动还是异物挠脚,她分得清。
被拖入水那一刻,秦悠屏住呼吸,两张加了塑封的锅底灰符纸直往脚上拍去,另只手从腰间小包里掏出刚从垃圾桶里捡来的泳镜。
瘦就是这点好,腰上缠个战备包都没人发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