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家垃圾山上全是宝by莫然如风
莫然如风  发于:2024年12月0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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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回不用大蛇发飙,蛇精先不干了,怼着尤浩戈离开那条一口能团灭他们所有人的大蛇地盘。
山上没有一条人能走得顺的路,秦悠举步维艰,好几次都想打道回府。
除了她,全都兴致正浓。
尤老师跑到前面去摸毛毛虫,被蜇之后揪着人家的刺甩到自家石狮子身上。
石狮子虽是灵体却也凝如实质,背上落了毛毛虫,全身毛都炸开了。
秦悠眼见着它们发疯般狂冲出去,将前面的乱草丛踏成了平地。
就是跑得有点偏,一不留神就撞树上了。
山里的蘑菇多种多样,秦悠看书觉得自己都记住了,这会儿照着书做比对也还是没有一样敢摘的。
鸭子挖着脑袋在旁边等着,急得牙都呲出来了。
秦悠:“这能吃?”
鸭子一嘴下去,给她来个当场试毒。
就在秦悠准备采摘之际,鸭子两腿一蹬,吐起了白沫。
秦悠抱起鸭子就要下山。
鸭子一扑棱又好了。
秦悠看它小眼睛滴溜溜转个不停,怀疑它可能是瞧见小人儿跳舞了。
蛇精常年生活在山里,对什么能吃什么有毒都很了解,眼见队伍里没一个靠谱的,它只好去前面带路。
熊头骨碌着追上去,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卷着蛇精掉到山沟沟的溪水里。
秦悠披荆斩棘找下来的时候,这俩的眼睛里正转蚊香圈呢。
尤老师跟着她出溜下来。
指望尤老师在上面拉她一把才上得去的秦悠仰头望天。
不想当劳心劳力的幼儿园阿姨要怎么做?
要么以绝对的暴力震慑所有人,比如她对付那些小鬼。
要么打入敌人内部,比他们还疯。
秦悠抡起镰刀:“都闪开!”
一刀划过去又弹回来,怎么磨都还是钝的刀刃被草藤阻住,一根草都没割断。
秦悠被弹回来的镰刀把儿磕了小腿骨,疼得脸都青了。
山外阳光明媚,山中暗影浮动。
秦悠瘸着腿蹦到一块大石头旁靠着歇会儿,顺便吃两口补充体力。
一个拳头大的脑袋支棱过来,好几排密密麻麻的小黑点齐刷刷盯着她的手。
秦悠晃晃镰刀。
那怪虫毫不畏惧。
秦悠换了瓶杀虫剂。
怪虫灰溜溜爬开了。
一整个上午,所有人都收获颇丰,只有秦悠颗粒无收。
尤老师的箩筐里装了好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秦悠瞄见了几味草药。
尤浩戈给几棵小药苗带着点土的根系套上塑料袋,直说这要是种在秦悠的菜园子里准保能卖个好价钱。
秦悠刚要伸手拿其他的药苗帮着包,却见几条蜈蚣爬了出来,吓得她差点把整个筐给掀了。
尤浩戈扶住竹筐:“这种野蜈蚣泡酒可好了,我费了好大劲才从那几个吃货嘴里抢下来的。”
秦悠顺着他的手去看,自家那几位为了几口“野味”已经打起来了。
蜘蛛始终都是最靠谱的,它一路收集新鲜口粮,也不忘帮秦悠寻找蘑菇。
沿着小溪往前走,树木相对没那么茂密,蘑菇就多了起来。
秦悠又开始犯愁,哪个能吃啊?
尤浩戈拍拍蘑菇头,揪下来一朵:“看,全是白毛。”
秦悠:“……”
经蛇精鉴定和鸭子品尝,这几种蘑菇都能吃,秦悠山贼进库房似的好一通摘,先学着尤老师的手法拍拍,再把拔出来的坑轻轻填埋回去,这样明年才能长出新的蘑菇。
尤浩戈采摘比她流畅比她快,秦悠只好去远离溪水的草丛里摘。
树根底下有好大一簇黄溜溜的伞状小蘑菇。
秦悠对这个品种可太熟悉了,狗尿苔,她小时候经常见。
好多狗尿苔挤在一处像一捧花,秦悠拾根树枝戳戳它们便打算走。
却见那堆蘑菇晃啊晃,好像有什么东西藏在下面。
秦悠压低身体偏头去瞧。
松软的地上似是有东西在蠕动。
细细的,白白的,跟蘑菇上长的白绒毛像极了。
秦悠下意识往后退开,恐怖片里那张破碎的脸在她脑海中不断放大。
不会这么巧吧?
菌株对活物敏感,对死物无感。
秦悠换了根长长的树杈,离着老远区别戳。
这次看得清楚,那白丝有点过分的长了。
秦悠蹙眉,这东西很像虫子,专往活物身上寄生的那种。
她叫尤浩戈来辨认。
尤浩戈背着满满一筐蘑菇,走得有些慢。
就在秦悠起身要去扶他一把的时候,尤老师一脚踩到刚刚摘过蘑菇的坑洞里,整条腿陷了进去。
秦悠急着拽他出来。
尤老师很淡定地摘掉箩筐推到远处,这才苦着脸对秦悠说:“有个东西抓着我脚呢。”
秦悠脊背直冒凉气,抽出镰刀扩大坑洞。
她刚挖开一点,都没来得及往里看,尤老师的腰也陷进去了。
秦悠只好叫几小只来帮忙。
几小只尚未赶到,尤浩戈已经被地底那股力量拽下去了。
秦悠满脑子都是尤老师被菌株包成粽子的惨样,攥紧镰刀也跳了下去。
地下空间还挺大,秦悠落地前以为自己在跳崖。
尤浩戈一直在说话提供方位,秦悠打开手电,映入眼帘的是一张被白丝攻陷的脸。
秦悠的心都不会跳了:“尤老师别怕,我救你。”
尤老师幽怨的声音从她身后传来:“救倒是不着急,你先挪开踩我脚面的那只脚呗。”

秦悠一惊,赶忙回身。
尤浩戈被手电晃得闭上一只眼,睁着那只挣扎着向秦悠表达“你先抬脚”的夙愿。
秦悠没敢乱动,她拧过身子照照刚才那张脸。
糊满脸的白丝貌似蓬松了些许。
秦悠缩到尤浩戈身边。
尤浩戈这才瞧见被她挡住那位:“哟,还有跟我一样的倒霉蛋呢。”
秦悠看他一点都不紧张:“不是菌株?”
尤浩戈:“菌株很罕见的,咱们要是碰上这么一大团就发财了。”
秦悠:“……”
尤浩戈探手去对方脸上捞了一把,指尖粘了几根白丝。
秦悠越看越像蛛丝。
秦悠:“那拖你下来的?”
尤浩戈蹬蹬腿,脚根本抬不起来:“一样的。”
秦悠转移手电去照尤老师的脚,白茫茫糊得都看不见鞋面了。
再看对面那位,不就是个蜘蛛吸食过的昆虫残尸。
只不过这次的“昆虫”是个人。
尤老师:“咱们得抓紧出去,不然一会就要跟他一样了。”
他要过秦悠的镰刀,勾住鞋上的蛛丝拉扯。
秦悠摸摸包里的装备,今天最大的失误是考虑着要进山而没有带火。
全身上下也就符纸能引燃火焰,还不是什么都能烧着的。
她试着用问路符在尤浩戈脚上晃,符咒毫无反应。
不晓得是蜘蛛没成精怪还是懒得搭理到嘴边的食物。
秦悠没找到趁手工具,索性蹲下来用手撕扯。她发现尤老师脚上的蛛丝很新鲜,粘性更高韧性更强。
她问:“你是先踩空的还是先被抓住脚的?”
尤浩戈笃定回答:“我是被那东西拖住才踩空的。”
二人对视一眼,心都凉透了。
合着不光是脚被蛛丝缠死了,蜘蛛本蛛也在呢。
能猎食人类的蜘蛛,想也知道体型不会太小。
尤浩戈握着镰刀直起腰身警戒。
秦悠两手用力,帮尤老师先将那只脚从鞋里撤出来。
尤浩戈两只脚恢复自由,立刻跟秦悠对调岗位。
秦悠手持镰刀紧盯鞋子和旁边那位已逝的仁兄。
尤浩戈从衣兜里摸出一片红红的长指甲,在鞋底的蛛丝上轻轻一划,密匝的蛛丝齐刷刷断了。
他割下来两缕蛛丝分别粘在他和秦悠左手食指上,再把两片僵尸指甲当美甲贴上去。
秦悠咧嘴:“你还随身带着呢。”
尤浩戈微笑:“那是,小秦同学给我的都是好东西。”
秦悠有点心虚。
穿好鞋的尤浩戈带着秦悠去找出路,倒霉那位的尸身得等他们脱离危险再来收整了。
地下空间昏暗憋闷潮湿,混杂着各种动物尸骸干瘪后的淡淡腐味。
尤浩戈瞅瞅掉下来那坑,让秦悠把镰刀放地上,她站上去。
他退开半步掐诀念咒,镰刀晃晃悠悠起飞。
秦悠眼看着出口离自己越来越近,脚下一个加速,她脑壳结结实实撞在坑边的土块上。
尤浩戈急忙调整角度,赶在秦悠摔下来之前将她半截身子卡在洞口里。
秦悠脑瓜子嗡嗡的还得强撑着随时可能垮塌的地面往外爬。
四肢落了地,秦悠眼前黑得都看不清坑在哪了。
她摸出降魔哨塞嘴里,用尽全身力气吹一声。
几只小妖围着又大一圈的洞口,朝下面探头探脑。
蜘蛛缓缓垂下一根蛛丝,想把死在底下那位钓出来。
蛛丝准确粘到那位头上。
蜘蛛操控着假人后撤拖拽。
只剩脆皮包白骨的尸体极轻,其他小妖就没去帮忙。
就在尸首眼瞅要被拉出洞口之际,垂在尸体身下的几根蛛丝猛地绷紧向下发力。
蜘蛛猝不及防向前冲了两步,两条假腿各跑各的,跟膝盖以上分了家。
蜘蛛没了借力点更撑不住。
幸亏鸭子嘴快咬断蛛丝,没让假人掉下去。
假人卸去力道倒在地上,全身关节都散架了。
小小砂糖橘气咻咻钻出来,招呼都没打一声便跳了下去。
坑底下顿时传来嘶嘶哈哈的怪响。
躺平的秦悠和尤浩戈爬过去,热闹还没看上一眼先被蛛丝糊了一脸。
蛇精把这俩碍事的挤开,鸭子挺起胸膛替砂糖橘呐喊助威。
奈何它那叫法太像来搞笑的,阿左阿右嫌弃至极,轰开它来上两声狮吼。
战斗结束得很迅速,砂糖橘个子小小,可它是妖,打个傻大个儿跟玩似的。
它用几根蛛丝缠住对手的螯肢,出动绕树转一圈,将它半吊在坑洞里。
秦悠扒开脸上的蛛丝往下一瞅,正跟那位卡车头一样的庞然大物撞了个对眼。
人家八只眼睛,数量上占尽优势。
秦悠捂着眼又躺回去:“又有点晕呢。”
蜘蛛固定好对手,再垂蛛丝去捞尸体。
不知在这坑里待了多少年的干瘪尸首本就脆弱,被两股巨力拉扯,又遭遇了一场激战,被拖上来时全身皮肉都是碎屑状,全靠一层层蛛丝固定着。
骨骼很完整,尤浩戈脱了外套垫在地上,将那缠了碎屑的蛛丝剥离下来包好。
白骨暂用草藤搓绳绑好。
蜘蛛想用蛛丝帮他。
秦悠摆摆手,死于蜘蛛之口的亡灵想是不愿再碰那玩意了。
最难处理的是死者的头发,大半混在碎渣里,少数粘在白骨上。除了蛛丝,乱蓬蓬的头发上还挂了好多枯叶泥土。
秦悠和尤浩戈都不想怠慢死者,蛛丝和皮肉碎渣很难彻底分开,他们就先清理其他脏污。
秦悠把能理下来的蛛丝单独装成一包,以防上面有皮肉残留。
尸首上的蛛丝年头久了,比尤老师鞋上的好摘,偶尔一两根很难拽断的就用红指甲划开。
熊头滴溜溜的玻璃眼珠瞅瞅秦悠的红指甲,再瞅瞅捆成一团的死人尸骨。
其他几只受它影响,也都看看这头看看那头,脑袋跟安装了摇摆器似的。
尤浩戈拍开自家那俩最碍事的大脑袋。
阿左阿右吼吼叫着,鬃毛甩他一脸。
尤浩戈撇开脸躲闪,半眯的眼睛瞄见了白骨上那不知何时变得漆黑的尖尖指甲。
好像还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缓慢生长着。
他压低音量叫秦悠。
秦悠顺着他的视线望过来,脑袋更晕了:“这是个僵尸?”
尤浩戈举起挂了条蛛丝的手放到眼前看了又看:“恭喜你小秦同学,发大财了。”
那根蛛丝样的细丝正在左右摇摆蠕动。
秦悠用红指甲帮他扒拉掉,两人立即起身,离这尸身远远的。
几小只想凑近看,也被呵止撤开。
秦悠死盯着那掉在地上的细小菌株。
没有活物给它贴,它便扎在地上,似是想要生根发芽茁壮生长。
而尸骨身上不知是没有菌株了还是都被蛛丝禁锢着,没有任何动静。
秦悠问蜘蛛:“下面那大个儿是活物吗?”
蜘蛛扯起个大大的对号。
二人面露喜色。
这倒是个意外发现,蛛丝是克制菌株的神器呀。
还要再吊一阵反省蛛生的大个子被释放出来。
大个子鲜少暴露在平地之上,更别说被这么多人妖鬼怪围观,紧张地全身绒毛乍起,凶相毕露。
蛇精一尾巴抽它大眼泡上。
给这大块头抽哭了。
白校长没想到秦悠和尤浩戈出去玩半天也能给玄易强买强卖点破烂。
他盯着那绑爪绑嘴的球状大物看半天:“这是个啥,没妖气啊?”
尤浩戈嘿嘿贱笑:“这不是秋天了,送您吃个螃蟹。”
白校长眉毛快飞到头顶上去了:“你当我傻呢,你家螃蟹没有海腥却挂着一身土腥?”
尤浩戈:“谁告诉你螃蟹非得生活在水里了,我们这是陆地蟹,开壳爆浆,生吃最美味。”
他边说边用红指甲在缠着大个儿螯肢的蛛丝上一划。
大块头一爪子抡过去。
白校长的全套躲避动作犹如跳了一曲踢踏舞。
秦悠渔网罩过去,拽着大块头离他远点,省得他真把它踩冒泡了。
白校长正欲发怒,尤浩戈给他看了用蛛丝缠得只剩个小“脑袋”在外面扭动的菌株。
即便如此,他也只敢用两个红指甲夹着。
白校长一秒熄火了。
菌株现世,事情可大可小。
那具尸身的衣衫碎得辨不出年代,可这大块头是个正值壮年的小伙子。
按它出生那天就能捕猎算,那尸身离现在也不过几年而已。
听说消息的玄易老师们集体沉默了。
谁都没想到最近风靡玄易校园的恐怖片元素会在现实世界出现,而且就在他们这座城市。
就在建有高级别墅群的山上。
几位校长连夜开会决定暂停所有校区授课,没出差的老师全部进山,先地毯式搜索一遍再说。
大块头被留在玄易,一个本土品种能长那么大也是挺罕见的,没开灵智反倒适合留在玄易打个小工什么的。
最主要的是此次菌株重现人间,一旦真要对阵,大块头那丧心病狂的蛛丝产出量能帮上大忙。
秦悠没有参与搜索,她带着自家这几个回到垃圾山,洗了两水缸的澡才觉得身上舒坦一点。
往硬邦邦的土炕上一躺,她都不觉得凉和硌了。
夜来风雨呼啸,秦悠翻来覆去怎么都睡不着,便穿上厚衣服裹着被子看起电视来。
她从玄易图书馆借来好多恐怖片,她很好奇在妖魔鬼怪真实存在的世界里,能存进玄易的电影各自述了怎样的故事,又为什么会被玄易买断收藏。
如今玄易之外已经看不到这些影片了。
基本都是老式的碟片,秦悠向尤老师借来的播放机器。
第一部是个色调很昏暗的片子。
秦悠在她这个四面不透光的破木屋里都看不清屏幕上晃来晃去那些影子的脚到底踩没踩到地上。
她捏捏鼻梁,打算换个别的电影,要不再看几眼这个,撞生疼的脑袋又要迷糊了。
可她还没来得及换片,那些在黑暗中游动的影子全都贴到屏幕上,汇聚成一张奇形怪状的脸。
好死不死,这位长了八个只有黑瞳的大眼。
白天没少被大块头瞪的秦悠:“……”
那张脸不断变换着表情,时而像是在笑,时而又像在哭。
秦悠深吸口气,耐下性子继续观看。
不知是拍摄技术的限制还是故意为之,影片的黑白噪点非常多,滋滋啦啦很有鬼魅要从屏幕里爬出来那氛围。
秦悠习惯性将床底下的大包捞到床上,左手菜刀右手镰刀。
屏幕上那位似是知道观影人的厉害,恸哭过后又散开成无数影子,融进了黑暗里。
一男一女两个人从小路尽头跑来,他们的喘气声是秦悠在这电影里听到的第一个声源。
镜头没有因为他们的出现而拉近,因此屏幕上可以清楚看到他们身后很远之外有个忽左忽右的鬼东西。
那是个半透的鬼影,一身白衣长发飘飘,镜头太远看不清它的模样。
但这鬼与人同框的镜头格外有冲击力,直击人心最敏感脆弱的区域。
秦悠不禁屏住呼吸,替前面那两个人捏了把汗。
不算长的一段路仿佛没有尽头,前面的两人怎么都跑不出画面,后面那鬼飘得再慢还是一点点逼近了二人。
二人发出绝望的惊叫。
那鬼从男人身上穿过。
男人浑身一僵。
从他身上飘出去的成了个短头发的半透明鬼。
他惊恐地看看自己,又看看那张明明很熟悉的脸上露出诡异的笑容。
跟他拉手的女人不但不害怕,还跟那“男人”一齐转过身来,冲他阴恻恻地笑。
镜头突然变成两张人脸的特写。
秦悠一激灵,豁然发现那男人跟开头那张八只眼的鬼脸是一个模样。
画面黑掉,又亮起来。
镜头回到远位,飘着的鬼又成了个长头发。
那两人又在拼命逃亡。
那鬼影在后面左晃右晃,不慌不忙地远远追着。
秦悠裹紧被子,两眼紧盯屏幕。
是她看错了吗?那两人一鬼好像在屏幕黑下去的一瞬冲她笑了。

秦悠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过去的,梦里,她成了被困在电影里的第四个人。
观众是她的角色,她永远在旁观,却也永远逃不出去。
她恍恍惚惚间似是明白了导演的巧思,八只眼睛却只有三个演员,合着是把观众也算在内了。
这么一想,被困在电影单调画面里的恐惧感立时烟消云散,秦悠这一觉算睡踏实了。
转过天来,秦悠去学校收垃圾发现突然停课的学生们无事可做,便将更多精力投入到菌株的游戏环节里,垃圾桶里全是白花花的丝线,甚至有被拆零碎的丝绵枕头。
秦悠实在没能下去手,整个垃圾桶推到车边抬着桶底往车上倒。
正巧一阵疾风迎面吹来,刚落到牛车上的丝绵“呼”地飞起来糊了秦悠一脸。
秦悠:“……”
她下意识后退捂脸,垃圾桶掉到地上。
在她头上飞的学生们蜂拥而来:“小秦老板我们救你!呔!菌株你往哪里跑,速来受死!”
秦悠真怕被他们俯冲下来的剑尖穿成糖葫芦,一矮身钻到板车底下。
她听见有学生在痛呼,板车咚咚作响,貌似是有人降落失败掉到垃圾堆上了。
还不止一个。
要不是她躲得快,非得被钉在地上不可。
直至离开玄易,秦悠悬着的心才放回肚子里。她相信把学生们放出去搜山,效率绝对封顶。
街上行人不知道不远之外的山林里正上演着怎样的惊心动魄,照常行走在各自下班放学的路上。
秦悠赶着牛车混在人群里,享受着这一刻平静生活的安宁。
小学生背着四四方方的书包三三两两从她旁边经过,有的在讨论今晚要播的动画片,有的在说哪个新推出的游戏好玩,有的在分享自己买到的新玩具。
秦悠掏出手机搜到孩子们说的游戏,默默点击下载。
有个小男孩在炫耀他新买的纹身贴纸,是个很神气的虎头。
同学都问他在哪买的,说是图案特别清晰,颜色也好看。
秦悠瞥了一眼,低头继续试玩游戏。
她小时候也喜欢玩贴纸,可惜这玩意她手工做不了,不属于她能拓展的赚钱渠道。
一连几天,秦悠都没有再去玄易。
听说第一轮搜山才刚结束,除了几个没什么危害的小妖小怪,什么都没发现。
那具尸骨的头骨由玄易打理干净后交给警方专家做面部复原,他们必须搞清楚这尸身属于哪个时代,什么时间进了那座山。
秦悠绕一大圈收完她从其他垃圾站接管的几个区域,天早黑透了。
老牛贴着马路边慢悠悠溜达。
秦悠也不催它,啃着新买的卷饼。
从她最后收垃圾的地儿回垃圾山可以穿越半座城市,也可以绕城小半圈。
秦悠选择了后者,因为今天收来的垃圾挺骇人的。
那是几个破碎的陶土人偶,一比一仿真人形,全身上下无一不透露着制作者精益求精的追求。
外观几乎以假乱真的土人儿自然吸引了好些孤魂野鬼,天长日久怪事不断,制作者深夜加班时频繁撞鬼,存放人偶的仓库和展室阴冷得厉害。
请来的大师说驱鬼只能暂缓一时,过阵子还是会恢复现状。
唯一的法子就是敲碎人偶,不给邪祟们留丁点念想。
制作者一开始宁愿请大师定期来处理也不同意销毁,却在工作室的员工走背运险些丧命后忍痛亲手砸碎了这几个他最满意的成品。
秦悠看到这些支离破碎的“人体”也很惋惜,它们是艺术品,是几百年后可以摆进博物馆供人参观的制作水准。
同为手艺人,她光是看看都心疼得慌。
她没有把它们砸得更碎,所以牛车上现在躺的全是“碎尸”,除了没有血肉,哪哪都跟真的一样。
绕城的路要稍远一些。
秦悠靠在牛车唯一不太拥挤的角落玩着新下载的游戏。
小学生们的喜好永远走在新潮最前线,没点技术含量的游戏人家都不稀得玩。
这款解密逃生游戏比秦悠以往玩的所有游戏都要难,她玩了好几天,连角色登场那间封闭的小屋都没能走出去。
秦悠也不去看游戏攻略,就自己慢吞吞摸索,打发时间效果显著。
突然,牛车狠狠晃了一下,停了。
老牛甩甩尾巴,抽在秦悠肩膀上。
秦悠抬起头,这才发现牛车行进到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乡间土路上,许是平时很少有人走这条路,雨季冲出来的坑洼到处都是。
牛车那没什么缓冲的大轮子硬闯过去,秦悠得散架,车上这些陶土残骸也得再碎开几段。
夜色已深,折返换路不现实。
秦悠用旧被垫着人偶,自己跳下车跟着走。
老牛看她下来,走起来便没了顾忌,速度反倒快了许多。
可走着走着,秦悠察觉到不对。
很远之外有一盏昏黄的灯,她下车时那灯就在那,她走得腿都酸了也没有离灯近一点。
再看土路,仿佛一条通往地狱的坎坷之路,而她是那个拦都拦不住非要往地狱里闯的人。
她望向来路,同样像是没有尽头。
秦悠想起那晚看的电影,现在她告别观众成了参演者,那是不是得给她配几个追她的鬼群演?
鬼始终没有出现,倒是车上这些土人儿不怎么安分。
拦腰两段那位支棱着上身,卡着断口立起来。
碎开的腿脚自动拼合成跷二郎腿的姿势。
最可气的是那个面部碎裂、整体还算完整的头颅,正在板车上到处骨碌寻找它早变成碎渣的“脸皮”。
秦悠敲敲车板:“差不多得了啊,我不想敲碎你们不代表我不敢,再耽误我回家睡觉,信不信我一刀一个。”
嫌镰刀单薄没有威慑力,秦悠手动给它打了个光。
所有土人儿僵了僵,又各自忙活开来,摆明不把她的话放在眼里。
秦悠有点郁闷,附在土人儿上的亡灵都被驱逐走了,可陶俑在跟鬼魅们的长期接触中误以为自己是人,凭空生出那么点类似于人的执念。
它们不是鬼,更接近水缸那种以死物而生的灵。
非要归个类,大概可以算作是魔物吧。
秦悠翻翻大包,拿出那把乐童送她的降魔剑。
雪亮的剑身在手电光加持下颇有几分绝世神兵的气势。
陶俑们瞬间全老实了。
牛车继续前行,二十分钟后那盏灯还是没有拉近分毫。
秦悠看向车上。
陶俑们各自寻回断肢拼成几个完整的人形,并排躺着,以实际行动阐述“我们是死人”的理念。
秦悠皱眉,不是陶俑在作怪,也没瞧见有鬼追她,那她是被什么困住了呢?

秦悠:“那行吧,拉着你们怪累的,我先扔一个填路上的坑。”
土人们你推我搡,谁都不肯做第一个被抛弃的倒霉蛋。
秦悠:“要不公平点,一人出一条腿,剁碎填坑里就当你们为以后走这条路的人们做贡献了。”
没腿的土人悄咪咪将断腿藏到身后。
有腿的陶俑蹭到车边状似想逃,可惜它们还没进化到能跑能跳的阶段。
秦悠的降魔剑在它们身前晃来晃去。
土人们不想再碎一次,全都摆出向车后看的姿势。
秦悠再三确认:“没鬼啊?”
土人们齐刷刷盯向地面。
秦悠戴上泳镜仔细看,路面上的坑洼里,时不时会探出个圆滚滚的脑袋。
不是某一个坑,是每一个。
摘掉泳镜的路面岁月静好,有种破败后遗世独立的美。
戴上泳镜那就是个大型打地鼠游戏机。
秦悠只看路面没觉得怎样,看多了脑袋一缩一伸,她浑身的鸡皮疙瘩都冒出来了。
坑洼里的都是孤魂野鬼,无意拦路伤人,可它们数量实在太多,硬是将这条路给“挤”成了个困住牛车的鬼路。
秦悠蹲到车后的坑边,用降魔剑敲敲正好钻出来的头。
降魔剑对鬼无伤,那鬼转过脸来,歪着脑袋一派天真模样。
秦悠跟那双肿得比她拳头都大的眼珠对视半晌,到嘴边的威胁又咽了回去。
都是可怜的鬼,她可以换个温柔点的方式。
她从包里摸出几张纸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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