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这老二位送走,秦悠泛起困来,倒头便睡了过去。
夜里,秦悠的意识逐渐复苏,她想起身喝口水,身体却不听使唤。
这是鬼压床了?
前世的鬼压床能用科学解释。
这里的鬼压床估计是实打实遇见鬼了。
秦悠舒展四肢,彻底躺平。
她不急,拉她入梦的东西就急了。
一阵凉意从脚底板蔓延至全身,秦悠双目微眯无动于衷。
有一双柔弱无骨的手掐在她脖子上。
秦悠撩开一只眼皮,对上一张拧巴的脸。
对方似是很想用自己的长相来突破她想象力的极限,那张脸快扭成抹布了。
秦悠回应它的就只有一个不屑的勾唇。
对方大受打击,从秦悠胸前骨碌下去,缩到墙角抱腿哭唧唧。
这下秦悠动容了。
她侧过脸,头居然能动了。
她弓起一条腿,单手撑着脑袋,对那位勾勾手指。
对方顶着一张哭花的小脸爬过来。
秦悠一拳给它揍趴下了。
鬼压床就此结束,直不楞登躺床上的秦悠都懒得多动一下,就这么硬睡到天亮。
尤老师是顶着两个黑眼圈来蹭饭的。
沈青杨这有好多杨巡送来的补品,根本吃不完,尤浩戈要了根小人参当萝卜啃。
见秦悠气色不错,尤浩戈略感诧异:“你没事?”
秦悠伸展四肢:“我能有什么事?”
尤浩戈:“昨晚没有脏东西找你吗?”
秦悠:“好像有。”
尤浩戈:“好像?”
秦悠:“一拳就解决了,我都分不清是梦是真。”
尤浩戈:“……”
秦悠看看他越补越白的脸:“有鬼找上你了?”
尤浩戈惨兮兮点头:“我梦见自己有个狂热的变态粉,他非要把我绑他床上。”
秦悠:“……”
尤浩戈:“五大三粗满脸胡茬,长了张你的脸。”
秦悠:“……你把它叫出来,我削它。”
尤浩戈垂头丧气,就因为秦悠长胡子的脸,他没敢下死手,生怕这是祈福娃娃搞出来的新型窝里斗。
他只能逃跑,被抓回去绑床上;再逃跑,被抓回去绑床上。
秦悠看到他左手腕上有一道紫红瘀痕。
尤浩戈:“这个是我醒过来的时候撞床头上磕的。”
秦悠:“……”
俩人重新将祈福娃娃放到一块,亲身经历证明这两个小东西确实有问题,可这么点凉气儿不可能掩盖藏身其中的鬼魅气息。
尤浩戈举起祈福娃娃对着太阳照:“没有鬼啊。”
秦悠更是简单粗暴,家里所有符纸给它们贴一遍,没一张有反应的。
尤浩戈看看表:“唐老师快上班了。”
秦悠这才知道唐老师要兼职给成年班上课。
谁让驱鬼是整个玄门术法里最重头的一门呢,成年班有基础的学生九成都是来深造驱鬼技能的。
没基础有天赋的学生对玄术分类知之甚少,也就都报了驱鬼这一门。
驱鬼系上学期大规模扩充的师资还是没够用。
苏尘要不是新手上岗,她也得两头跑。
驾校离着近,唐老师趁课间过来一趟。
他掂量着祈福娃娃:“这两个娃娃废了,沾过脏东西。”
祈福娃娃没有灵力,却也轻易不会惹鬼怪驻足。
唐老师接管了两个娃娃,由他去查好端端的祈福娃娃为什么会变成招鬼娃娃。
唐老师效率极高,转过天来他的调查便有了结果。
原来这两个娃娃是小作坊生产,原材料都堆在一处。有个工人搬运过程中刮伤了手臂,血滴在了原材料上。
血量不多,工人没当回事,老板更不舍得浪费那么多成本。
于是这批染过血的原材料全都做成了祈福娃娃,血迹特别明显的几个丢掉,看不出来的全部批发给了摆小摊的小商贩。
那么一点血量,小商贩没发现,购买者也没发现。
可代表吉祥的物件一旦染了脏污就成了招邪纳晦的邪物,随身携带后患无穷。
唐老师很发愁,这批娃娃有百十个,佩戴者走背运的话是有可能要命的。
可祈福娃娃太受欢迎,高校里几乎人手一个,全部回收会造成恐慌。
秦悠问了批发的小贩在哪摆摊。
巧之又巧,就是跟她一块摆摊那位。
秦悠拎上她新编好的小饰品就出发了。
在小王的推波助澜下,整个学校都知道门口那个卖祈福娃娃的小摊在搞限时返场促销。
凭这学期开学后在小摊购买的祈福娃娃可以兑换精致手绳一条。
不想要手绳的可以兑换玄易出品平安符一张,或玄易老师批命批运一次。
这批娃娃是固定几种造型,小摊贩一眼就能认得出来。
来兑换的学生很多,大家都很好奇为什么要搞这种活动。
尤浩戈左手算一个右手算一个还能分心说瞎话:“摊主最近遇上点不顺心的劫,回收近来卖出去的祈福娃娃能给他添点好运,助他闯过难关。”
学生们一听能帮到摊主,更积极了。
祈福娃娃嘛,再买就是了。一个月也差不多看腻了,正好换新款。
算算数量,这批娃娃基本都收回来了。
短缺的几个,极有可能是那几个已经过世的人买走的。
巴掌大点的娃娃招不来太厉害的邪祟,理论上是害不了人命的。
而且那新建成的鼎对校内师生有一定庇佑作用,驱散了一部分祈福娃娃引来的阴晦。
唐老师担心有其他害人之物藏匿在学校里,亲自去查了。
两边的教学任务一时都顾不上,只能分摊给其他老师。
尤浩戈被派到驾校顶几天班。
尤老师很郁闷:“我一个算命系老师能给那些学驱鬼的教什么?”
白校长:“你就给他们讲讲口若悬河的骗钱之术,打击骗子也是咱们的目标之一嘛。”
尤浩戈送给白校长两根中指并负气而走。
当天晚上成年部学生群里就沸腾了。
——代课的尤老师算命可真准,加价还能算更多。
——我是学算命的,尤老师怎么不来给我们上课?
——以前怎么没发现算命这么挣钱呢,早知道我也学算命了,一夜暴富不是梦啊
——听说尤老师那还出售八卦消息,玄易所有老师校长的八卦他都知道,你们有没有想买的?
第二天苏尘被派来成年部授课,尤老师再没出现过。
秦悠是跟苏尘一块来驾校的。
尤老师告诉她这边的垃圾桶里有宝贝。
秦悠翻了一圈,捡来的符纸能按斤称。
她实在看不出这些符纸错在那里就拿给苏尘鉴定。
苏尘说这些符纸都是成品,都有灵力。
秦悠纳闷好使的符纸怎么也进垃圾桶了。
辞了保安工作来上学的周哥冒出来给她答疑解惑:“尤老师说他算命太准,被算者有窥探天道命数的嫌疑,想要化解老天的仇视就静下心来多画些低阶符咒放在校园八方。”
一早来清扫校园的清洁工人至今还在骂这些成年部的学生不讲究,纸片扔得整个校园都是,垃圾桶都装满了。
秦悠和苏尘面面相觑。
苏尘:“啊我得去上课了。”
秦悠:“啊我得去销赃……不是我得把垃圾运回垃圾山,还有其他垃圾要去收呢。”
秦悠昨天还在心疼兑换出去的符咒,今天就陡然而富了。
符纸存货多多,种类齐全,秦悠重开外卖业务。
废品厂老板第一个下单,送货地址是城中某个居民区。
秦悠去了才知道小区里发生了命案,凶手尚未落网,居民们怕鬼更怕凶手,日子都快过不下去了。
这不,废品厂老板昨晚回来得晚,天黑没人自己吓自己,摔断了一条腿。
秦悠见天色还早,她打算在小区临街的出口摆个小摊多卖几张符。
老板问她还要不要金属零件。
秦悠:“有好货?”
老板:“成色还行,就是晦气。是个做玩偶的小作坊淘汰下来的简易流水线,貌似前阵子出过事。”
秦悠:“……”
要是这机器最后落在她手里,小作坊老板不会以为是她设套坑他吧?
居民区的符纸生意比预想中还要火爆,有人在小区群里发了信息,好些上班族请假跑回来排队。
秦悠卖着卖着天都黑了,她带出来的两沓符纸也卖光了。
居民快速散去,秦悠坐进她的小红车。
手机上有沈青杨问她什么时候回来的信息。
秦悠把车开到路口,趁红灯时给沈青杨回复:半小时后到家。
半小时后,秦悠一脚刹车,她又回到了同一个路口。
街上空无一人,昏黄的路灯一闪一闪,滋滋啦啦。
秦悠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这是中招了。
她很认真地自我反省一番:今天没捡垃圾,没揽麻烦上身,没遇见奇奇怪怪的人和事。
唯一能沾边的,是她卖符那小区闹鬼。
这是看小区居民人手一张符咒,它没法去祸害人,就来找她撒气了?
迟迟不现身不动手,是怕她手头还有剩余符咒?
秦悠故作惊慌下了车,不小心撞翻了装符咒的空盒子。
她双手合十朝四周拜一圈,嘴里嘀嘀咕咕似在祈求祈祷。
气温骤降,阴风卷着几张不知从哪来的黄白纸钱,在她脚边打着旋转圈。
秦悠面无血色,蹲在地上双手抱包。
对方显然是个很会挑软柿子的主儿,见此情景立马加大了阴风阵阵特效。
秦悠的头发吹成了鸟窝,衣摆猎猎作响。
秦悠把脸埋在膝盖上,呜呜咽咽吓得直哭。
一条黑影从车旁的路灯柱上浮现出来,黑漆漆的脸笑意狰狞。
秦悠捂着大包站起身,怯生生望着它。
对方呲出獠牙,很做作地来了个歪脖子撕咬的动作。
秦悠脸上还挂着堪比沈青杨的惊恐演技,手从包里抽出一根刻了大半的驱鬼手杖,抡过去给那位歪过去的脖子抽回原位。
秦悠眨眨眼,弱小无助还很无辜。
那位被打懵了,直勾勾瞅她。
秦悠抱歉地点头哈腰,完事一手杖给它撂趴下了。
直到被收进临时魂瓶里,那位才意识到自己输得一败涂地。
毫无隔音可言的破酒坛子响起阴森的谩骂。
秦悠悄悄坛子:“信不信我连坛子带你扔河里?你就在水底下蹲着,等千万年后哪个吃饱了撑的少年捞你出来许个愿啥的。”
那位:“……”
秦悠:“不想过得比水鬼还惨就给我闭嘴。”
酒坛子立马安静了。
秦悠回到垃圾山时,沈青杨趴在桌上出气多进气少。
他移动着眼球瞄一眼秦悠:“你这半小时挺漫长啊。”
秦悠讪讪一笑:“你饿怎么不先吃呢。”
沈青杨:“我寻思就半小时,等等呗。”
这一等,晚饭差点变早饭了。
得知秦悠路上撞了鬼,沈青杨一秒诈尸。
秦悠把那根半成品手杖给沈青杨,想了想,又去半成品那堆里挑了个成色最好的一并给他。
“一个给你,一个给杨巡。”
沈青杨:“你怎么知道我俩要一块行动了?”
秦悠:“行动?”
沈青杨:“对啊,放假那几天的工作不是延后了么,我恢复好了得给人家补回来。”
杨巡万分懊悔好心办坏事,这次他要全程陪同沈青杨复工。
秦悠觉得,杨大少一陪指不定出什么乱子呢。
幸好杨巡对自己惹是生非的能力有着清晰认知,这次他是带着杨家的亲信保镖团队而来,守护他俩跟狱警守犯人似的。
这一大帮人热热闹闹走了,秦悠揣上酒坛子去交给玄易。
主校区没有新生,少了许多乐趣,食堂抢饭都没那么激烈了。
秦悠打了几道爱吃的菜刚坐下,尤浩戈神出鬼没冒了出来。
秦悠分了个肉包子给他。
尤浩戈两口吃完,打个饱嗝:“谢谢啊我吃过饭了。”
秦悠:“……”
尤浩戈朝她勾勾手指。
秦悠附耳过去。
尤浩戈:“有个赚钱的活儿,接不?”
量产封魂针那家私人事务所最近遇上个棘手的委托,包括老板在内的所有一线战斗人员都铩羽而归。
事务所不在乎加倍赔客户委托费,可他们赔不起名声。
尤浩戈给秦悠看老板给他们开出的价格。
秦悠很心动。
据老板介绍,委托人常年被鬼魅纠缠,每个月都得去医院报到个一两次。
最近有两个厉鬼缠上他,事务所老板豁出命才救下委托人,自己却挂彩住了院。
老板一倒,事务所人心就散了,谁都知道这是块啃不动的硬骨头,不想死的干嘛要往前冲。
秦悠摸摸自己装备升级的大布包,拍板接下委托。
委托人在市中心,一条颇有年代感的小巷子里,闹中取静,房价比它看上去要贵得多。
秦悠敲开委托人家的门,小院里还挺肃静,没有鬼,阴气也不重。
倒是委托人面色不大好,眼下青虚虚的,时不时咳嗽两声。
尤浩戈微不可查挑一下眉梢,跟秦悠进屋落座。
委托人说他以前是干考古的,沾染了太多古墓的阴煞,还中过诅咒。
这回缠上他的不是被挖坟的老鬼,是嗅到他身上气息主动找上门来的厉鬼。
秦悠给了他一张护身符。
委托人皱起眉头:“这符咒的威力对付不了厉鬼吧?”
见二人没接话,委托人急忙解释:“以前在考古队见识过不少符咒,这种赶野鬼很有效。”
尤浩戈:“我们出差刚回来,接了老板的电话就先过来看看。你可以放心,我们会拼尽全力保证你的安全。”
客套几句,尤浩戈和秦悠以“回去准备”为由告辞离开。
见对方没有跟出来,尤浩戈营业式的微笑荡然无存。
秦悠从尤老师进屋后的反应就觉察出委托人有问题,不然尤老师高低得给对方算个命。
秦悠捋了捋委托人那番精心编排过的说辞:“他不是考古,而是盗墓惹了麻烦?”
尤浩戈冷笑:“比盗墓缺德多了。”
盗墓的前提是得先有一座墓,墓里的人早死了。
尤浩戈:“我们的委托人呢,是制造死人的。”
秦悠全身的汗毛集体起立:“杀人犯呐?”
尤浩戈:“而且杀过不只一个人。”
秦悠从头凉到了脚。
看相是算命推运的一个分支,不是每个坏人都能轻易从面相上辨别出来,反过来面相都已透出坏来的人,原地枪毙都不带冤枉的。
尤浩戈提醒秦悠回忆委托人的眼睛。
常被鬼魅骚扰折磨的人大多眼神漂浮惶恐,诉说往事时目光涣散,以此来分散回忆恐怖经历时诱发的恐惧。
委托人的目光很沉很深,仿佛在眼底藏了两把钢刀。
他并不怕鬼,只是没办法对付那两个十分厉害的厉鬼。
他懂市面上常见的驱鬼辟邪符咒,想必手上有不少对付鬼怪的物件。
自己对付不了就找私人事务所,只管收钱不问缘由的那种。
秦悠:“缠上他的厉鬼不会是他害死的人吧?”
尤浩戈:“是与不是,问问就知道了。”
他去街边文具店买来纸笔画符阵,学着白校长施展搜魂术的架势照葫芦画瓢。
秦悠看得胆战心惊:“不是说搜魂术要知道准确的八字么?”
尤浩戈蹩脚地掐着手指头:“试试呗,招不来当事鬼招几个目击鬼也可以。”
秦悠翻遍布包找出几张纸钱,紧张地握在手里。
招鬼不容易送鬼更难,他们别招来个更狠的角儿,先委托人一步把他俩灭了。
尤浩戈的搜魂术约等于闹着玩,可架不住总有鬼魅愿意找他们玩。
这不,好几条白花花的影子从四面八方飘过来,先给他俩来一场鬼气森森的群魔乱舞。
秦悠看那点纸钱不够给这么多鬼分,索性揣回兜里。
不停偷瞄纸钱的野鬼们秒变绿油油死人脸,龇牙咧嘴嘶声咆哮。
秦悠抽出镰刀冲它们比划。
野鬼们怂了,气鼓鼓围成一圈朝他们吹凉气儿。
尤浩戈也蹲下,跟它们对着吹。
秦悠怕他缺氧,把他画符阵那纸叠起来给他当扇子。
菜鸡互啄了一阵,野鬼们服了,一个个露出关爱智障的同情眼神。
尤浩戈憨憨一笑,连秦悠都想送他去精神病院做个系统检查了。
野鬼越聚越多,他们招鬼这间小屋里阴气愈发浓重。
厉鬼恶鬼闻着味就来了。
秦悠拉起尤浩戈贴墙根站好。
再看野鬼们,贴得比他们还瓷实呢。
几道墨黑人影挨个打量过去,目光停留在秦悠和尤浩戈身上。
尤浩戈微笑打招呼。
几只鬼回他个大白眼。
尤浩戈维持微笑,下一秒夺过秦悠的镰刀冲过去一顿乱砍。
秦悠怎么都没想到双方都打成那样了,竟然还能坐到一块好好说话。
几条黑影个顶个带伤。
尤浩戈损失新鞋一双,天知道他为什么一镰刀挥下去会扎自己脚上。
尤浩戈指指委托人家住的方向。
其中一位厉鬼眯起了眼睛,周身黑气不停涌动。
再冷血的凶手杀的也是人,死者化鬼要么不记得凶手是谁,要么摄于凶手的煞气不敢靠近。
人鬼两殊途,这是维持两界互不干扰的规则。
可万事总有例外,有人专抓鬼来练法,自然有鬼能找上屠害自己的真凶。
厉鬼就是受害人之一,找上凶手好几次都没能报仇。
这期间它还目睹过凶手再度犯案。
它说的地址就是秦悠卖符咒那居民区。
秦悠恍然,那晚拦车拿她当软柿子捏那位也是死于委托人之手的受害者。
可惜那位段位不够,根本不记得害它的人是谁。
尤浩戈把厉鬼说的话全部转述给相熟的警员。
即便没有现实证据,也能先把委托人监控起来,防止他再犯案伤人。
委托仍在,秦悠和尤浩戈没打算就此退出。
可他俩也没胆大到跟杀人犯比演技。
秦悠问唐老师要来那批还未销毁的问题娃娃,全扔委托人家房顶上。
群鬼很有默契地围在外圈,给娃娃们提供源源不断的阴气。
阴怨气息凝聚,什么驱鬼法子都白扯。
这一夜,委托人如坠炼狱。
这一马上,直到他被搜集到证据的警方逮捕也没能等来。
他被押上警车那天,秦悠和尤浩戈慌里慌张出现,一副不知内情的模样。
尤浩戈还抱着他那把雷击枣木剑,好像是特意为救客户而寻到的宝贝。
等那位满脸“你们为什么不早点来”的委托人被带走,他俩将问题娃娃全数回收交还给玄易,有份参与本轮缉凶的鬼魂全部带回玄易,想走的有专人超度,不想走的就去试炼系统里打工。
虽然委托人进去了,事务所老板还是照常支付了尤老师的外包委托费,还说以后要多请尤老师来把关,他是爱钱,但绝不做穷凶极恶之徒的挡罪的枪。
尤浩戈来给秦悠送委托费时,秦悠正在清理垃圾山。
按照她目前这个进度,寿终正寝住新坟都比她盖新房要快一点。
而且她去废品厂看过,小作坊淘汰的设备是自己组装的,整件她用不上,却可以拆下来不少多功能小零件。
她还买回来几块铜板,锁魂铃由玄易的制器系研究拆分量产。
秦悠手上有半个报废的,她想自己没事时也琢磨琢磨。
这些暂时派不上用场的金属疙瘩特占地方,垃圾山下都快堆满了。
尤浩戈一面给她数钱一面说:“你可以跟其他垃圾站资源互换一下。”
别家垃圾站都是机械化为主,工人也多,处理生活垃圾很专业。
不像秦悠这头,别管什么垃圾都在地上堆着。
尤浩戈:“你把生活垃圾给他们送去,再接收些他们不愿意收的垃圾,互惠互利嘛。”
秦悠觉得这是个好主意,转天便开始跑各家垃圾场。
每家垃圾场都有不愿意收的垃圾,他们工人是多,可忌讳更多,加钱都没人乐意去收某些区域的垃圾。
各位老板早听说精神病院那一区跟垃圾山有合作,正蠢蠢欲动呢,秦悠主动登门,他们巴不得秦悠选中自家垃圾站。
秦悠秉承多个朋友多条路的理念,跟每个垃圾站都达成了共识——跟血腥灵异相关的垃圾她都愿意接收,前提是要先知会她一声,不声不响运到垃圾山的她会原样送回来。
各垃圾站则表示不介意接收秦悠一个人收来那点生活垃圾,无论填埋焚烧还是其他新型处理方式,这些垃圾站每天的处理量都比秦悠堆了一整年的还要多得多。
有个垃圾站最近正在犯难,他们负责区域里有一家专收重症病患的医院,住进去的病人几乎没有能活着出院的。
没有工人愿意去那条街收垃圾,医院脏得要投诉才有人去清理一回,有两次实在没有工人去,老板自己去的。
老板表示垃圾山旁边那座生活垃圾堆他愿意派车去拉回来,作为交换,秦悠要承包重症医院的垃圾收理。
老板:“那边垃圾挺多好东西,你可以挑你要的留下,余下破烂拉到我这来焚烧填埋。就当是我外聘你专门负责那家医院,别让我动不动吃投诉就行。”
医院的垃圾不用每天去收,但时间拉长还是秦悠吃亏。
老板也懂这个道理,主动给秦悠按外聘工人发工资。秦悠每次送医院的垃圾过来,他就结一次账。
秦悠很爽快地点了头。
老板当即派车去垃圾山装垃圾。
秦悠也不废话,套上牛车去了重症医院。
医院后门旁边有个两间屋那么大的垃圾场,垃圾堆得满满当当,秦悠连门都没挤进去。
跟其他医院一样,这边主要是家属丢掉的病逝者用品,整体还算干净,就是浸透的消毒水味一个劲往人鼻子里钻,闻久了头皮发紧。
秦悠先把堵门口这些被褥脸盆搬到车上,再进里面清理小件。
这里的垃圾比其他医院都要新一些,很多东西才买回来就当垃圾扔出来了。
牛车跑了六趟才清掉一半,秦悠从最开始的淘宝变成了麻木地搬运,垃圾就那么几种,她连挑挑拣拣的兴致都提不起来,全部拉去人家的垃圾场处理掉。
就在秦悠打算再拉一车就回家的时候,挂在门口的小灯泡在地上反射出刺眼的光。
秦悠蹲下来,一堆毛巾抹布下面藏着个手机。
手机屏幕碎了,开不了机,不知是没电还是坏得过于彻底。
秦悠家还有好些尤老师给她的手机残骸,攒一攒说不定又是一部能用的手机,可以给自家几小只玩游戏。
今晚的垃圾山格外肃静,沈青杨不在,尤老师没来,几小只也不知跑哪玩去了。
秦悠开了一盏小灯,坐外头研究今日最大收获。
蛛网状碎裂的是钢化膜,手机屏还是好的。
边边角角的磕碰痕迹有点多。
秦悠给手机插上电,屏幕亮了一瞬。
手机且得充着,秦悠便去忙其他事。
生活垃圾全部清理走之后,垃圾山最外面多了一大块空地,秦悠将新刨下来的垃圾山边角料全搬过去,等有时间再一点点挖掘。
沈青杨的房车也可以往外挪挪腾点空间出来,这位大明星不可能一辈子住在垃圾山,但提醒秦悠要留几个停车位。
她是打算将垃圾山当作大本营做大做强的,以后少不了有人开车来买这买那。
初步规划完毕,秦悠对明年开春就能盖房充满了信心。
手机响起。
秦悠掏出来一瞧,没人给她打电话呀。
手机铃声还在继续。
秦悠这才想起自己新捡回来一部手机。
可那手机充电时是关机状态,自动开机了?
手机屏幕上显示的是一串乱码,诈骗团伙都不稀罕用的那种。
秦悠想了想还是接起来。
万一手机不是扔的而是去扔垃圾的人不小心掉在那的呢。
充电线有点短,秦悠顺手按开了免提。
滋滋啦啦的电流音过后,那边响起一阵咳嗽。
对方咳得很厉害,秦悠听得肺疼。
她试探着问:“你是手机的主人吗?手机是我在垃圾站捡的,你把地址床位发给我,我明天给你送去。”
那边的咳嗽戛然而止。
秦悠“喂”了一声。
那边没人说话,却突兀地传出古怪的笑声。
就好像有人挠你脚心,你的嘴却被挠过你脚的那只手捂得严严实实。
秦悠听得浑身不自在,又重复了一遍刚刚的话。
笑声也停了,那边静得秦悠心惊。
打电话那位不会是过于激动,过去了吧?
秦悠又“喂”了两声,没人回应就想先挂掉电话。
然而屏幕中间那个红色的挂断按钮怎么按都不好使。
秦悠很无奈,手机还是摔坏了呀。
亮着的屏幕突然黑下去。
秦悠按哪个键都没反应。
她想拆开看是哪里的毛病,可手机很可能有主人,她还是别乱动了。
屏幕上的充电显示消失了,秦悠试了两次还是充不进去,只好先拔下来拿回屋里。
尖锐的铃声陡然响起。
秦悠腾地坐起来,眼睛还没睁开,手已经摸到枕头边的手机贴到了耳朵上。
“嗯?不是我手机啊?”
秦悠撑开眼皮扫一圈才想起捡回来那手机被她放在外屋桌上了。
再看时间,已是零点。
秦悠心头划过一丝不好的预感,再叠加十层的怒气值。
手机被她扣在桌面上,她看不到这次来点是否还是那串乱码。
秦悠深吸口气:要理解重病患,夜里睡不着很正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