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悠舒了口气,捧着盒饭坐在池塘边上发呆。
鸭子领着一群小弟摇晃着尾巴在她面前路过。
秦悠一把揪住鸭子那有点秃的尾巴。
鸭子歪过头来,满眼都是“给我留点面子鸭”。
秦悠瞅瞅其他鸭子:“天黑了还不回家?”
一群鸭子嘎嘎嘎,根本听不懂她说什么。
秦悠扶额,身边不正常的生物太多,她都忘了正常的小动物什么样了。
鸭子扑扇翅膀。
鸭群立马鸦雀无声。
秦悠瞅瞅鸭子。
鸭子也瞅瞅她。
秦悠:“行吧,你玩去吧。”
鸭子扑扇翅膀,领着嘎嘎的小弟们跳进水塘。
秦悠紧盯鸭子们扎猛子抓鱼时掀起的小水花,再望一望身前身后。
剧组这边什么都没有,那会不会是山上的什么东西被映出来了?
她研究了半天光的反射折射,顺着池塘画一条直通山上的路线。
正好吃的有点撑,她扛上大包独自出发。
尤浩戈叫她:“去玩带上我呀。”
秦悠看看正在筹备夜戏的剧组,明知此地有古怪,尤大师还是留在剧组坐镇比较好。
尤浩戈目送秦悠远去,朝池塘里丢了块石头。
被砸了屁股的鸭子急匆匆上岸,领着小弟们护送秦悠上山。
山间夜色有种朦胧的神秘之美,雾气下沉环绕树丛,没有平地那么湿热,多了几分怡人的清爽。
秦悠白天没走过这条路,生怕迷路,她沿途系上了荧光布条。
越往深处走,空气湿度越低,取而代之的是不知从哪窜出来的凉意。
秦悠又取出那张问路符,没等她晃,符就烧起来了。
秦悠一甩手,火光高高飘起轻轻落下。
秦悠定睛望去,火光消失前照亮的似乎是个几乎磨平的小土包。
乍看很像山中地面的正常起伏,可如果发散一下思维,那也可以是个年头多的小坟包。
秦悠插了三支香,翻出小铲子开始挖土。
土包远比正常地面松软,她没费多大力气就挖下去半米多深。
一股熟悉的腐朽气味混杂在泥土的腥气里。
秦悠皱起眉头,还真是个坟包?
听附近村民说,早些年山上确实葬过不少人,年深日久的,具体位置很难找准也就没迁坟更没有后人来添土祭拜了。
她不会是把人家正经下葬之人的坟给刨了吧?
三支香烟气缭绕,盘亘在土坑上久久不散。
秦悠看到有那么一瞬,白烟凝成了两个模糊的字:救我。
秦悠心头颤了颤,掏了根棺材钉握在掌心。
布料是最喜庆的大红,秦悠看在眼里,内心已然掀起惊涛骇浪。
看布料的成色和工艺,明显是现代货。
村民言之凿凿,近几十年来都没人往山上落坟了。
秦悠拍拍正在带领小弟积极挖坑的鸭子。
鸭子停止挖掘,可它那帮小弟们疯劲上头刨得正起劲,一群小短腿拐来拐去踹啊踹,竟从土中扒出一红一白两条缎带。
红缎遮头顶,缘结生死情;
白锻踏足下,腾云别乡林。
这是正统的结阴亲礼法,秦悠在书上看到过。
问题在于结阴亲的规格甚至要高于活人娶亲,活人尚且讲究个婚房,死人怎么连一副合葬的棺材都没有?
阴亲既成,视为夫妻同葬,现在挖出来这位看身形貌似是男方。
女方呢?
鸭子大军把表层浮土扒拉得差不多了,原来那块红布是盖在尸身上的锦被。
她掀开被子,首先看到的是一个男人的后脑勺。
秦悠往下瞅瞅,后脑勺连着的是后背。
还好不是他自个儿把脑袋转下去的。
秦悠拍拍心口,有心把土埋回去。
又一想刚刚那一闪即逝的“救我”,莫非是这位脸朝下埋的死人发出的求救?
她搬起男人的头颈,想先扶他坐起来再给他翻过来,未曾想这位的脑袋一移开,下面竟还有一张惨白惨白的脸。
看那硬朗的面部线条,喉上的凸起,居然也是个男人。
秦悠有点反应不过来,同性结阴亲的先例不是没有,可这二位无论规制还是葬法都透着诡异,有那么点强制捆绑销售的意思。
秦悠试探着问:“谁求救呢?”
两具男尸都没有反应。
秦悠:“我可能是挖错坟了,这就给你二位埋回去。”
一捧土未曾落下,两具男尸同时睁眼。
底下那位满面狰狞双眼血红。
上面那位龇牙咧嘴凶相毕露。
秦悠挠挠腮帮子,一铲子土泼底下那位一脸,空铲子回扫正拍上头那位面门上。
两具尸身同时停滞了一瞬。
秦悠趁机从土坑里爬出来。
上头那位侧身倚着坑壁,底下的直挺挺坐起。
虽是同款凶神恶煞脸却生动诠释出什么叫貌合神离。
秦悠摆弄着棺材钉,看来她没急于钉住它俩的决定是对的,这里头有一个是真在求救,而另一个则是它求救的因由。
她打算静观其变,分辨出谁好谁坏再说。
可鸭子没给它俩自我表现的机会,翅膀一呼扇,鸭群冲上去就是一顿大翅膀子狂抡。
秦悠光是看着都脸疼。
鸭子很懂见好就收,眼见两个死人都要发飙,它大叫两声,鸭群集体起飞,落在坑边蹬掉的土差点给那二位埋回去。
被土砸得摔作一堆的两具尸体你推搡我我扒拉你,上面那位的战斗力要强得多,三两下将底下那位打得面目全非。
秦悠一指作威作福的男尸:“给我揍它。”
鸭子嘎嘎叫着飞过去,小短腿狂踢,给上面那位来了个满脸花。
下面那位逮住机会狠狠揍了男尸肚腹两拳,扑腾着不怎么灵便的四肢往坑外爬。
男尸气急败坏,揪住它的衣领狠狠甩回坑底。
秦悠上吊绳上拴坟砖,一个大甩抡过去,男尸的头好悬没被打掉。
下面那位锲而不舍往上爬。
秦悠抡坟砖给它打掩护。
男尸宁愿挨打也要把下面那位拖回坑里。
秦悠探手拉了下面那位一把,另一手上的坟砖前挥挡住男尸。
下面那位两条腿都搭到了坑边,借着秦悠的力道猛一较劲。
秦悠只觉一股巨力将她拉得失去了平衡,朝坑底栽去。
一开始她以为这是死人不会控制力道造成的非故意意外。
紧接着她就发现是她把死人想得太善良了。
下面那位成功出坑,撒开她手的同时,一脚踹在她后背上。
土坑边缘本就松软难借力,秦悠那只手还抡着砖头,连个调整的间隙都没给她,她就跌了下去,顺带砸倒要追出逃那位的男尸。
秦悠挣了两下,男尸抱住她的手臂犹如铁钳。
它也不追跑掉那个了,抱着秦悠阴森怪笑。
秦悠恍然,这是有一个陪葬的就行,是谁无所谓啊。
她一胳膊肘顶在男尸颈侧,让它来个大脸朝天。
坟砖划出的抛物线被上吊绳强行斩断,径直落下来,在男尸脸上拍了个瓷实。
不给男尸喘息之机,秦悠一直握在掌心的棺材钉插进了它的胸口。
男尸立马不动了。
秦悠推开它,坟砖抡起来,照着跑出十几米那位的后脑勺投掷而去。
那位吭都没吭一声就被砸趴下了。
尤浩戈没想到他俩成天往山里钻,什么都没捡着,秦悠自己出去一会儿就绑回来俩。
看看那二位身上的大红喜服,尤老师的表情有些微妙。
沈青杨一回来就被这二位的惨不忍睹震惊了。
沈青杨:“这死人挺新呐,要不是这脸奇形怪状的,我还以为是活人呢。”
尤浩戈:“比火葬场诈尸那些旧得多,它们沾了点此地风水和阵法余威的光,尸身腐坏比较慢。”
不过再慢也就是近几年的事,想查就总有线索可寻。
转天一早,剧组后勤几位工作人员借着等大锅菜出锅的机会跟村民们攀谈,先说剧组过几天又要去火葬场拍摄,再提市区火葬场遇过的恐怖事,夹杂听来的各种耸人听闻传说,最后补上一嘴冥婚阴亲。
整个闲聊过程自然不做作,有的村民自然而然顺着未尽的话题接了下去。
“结阴亲啊我们这还真有,百十年前很常见的,现在不多喽。”
不多不等于没有,但追问下去就没人肯多说了。
套话不成,秦悠换了个思路。
夜里领着被她拍脸那男尸在各个村口溜一圈,张罗着“我媳妇跑了”。
隔天再领着被拍后脑勺那位游街,那一晚村民们的梦里都是没完没了的“救救我”。
剧组的闲聊小分队再提一提尤大师如何孤身勇闯火葬场救下所有人,让村民们知道剧组里就有一位现成的高人。
终于,有村民找上了尤浩戈,遮遮掩掩,到头来还是被尤浩戈套出了实情。
被拍脸那位两年前离世,未婚没对象,受本地风俗影响,家里人想给他配个阴婚。
死者最初给家里托梦只是叮嘱父母多多保重、自己不孝要走了云云。
许是家里人提阴婚提得多了,死人就惦记上了,从被动配婚变成了主动索婚,成天给家人托梦让他们快点给自己找媳妇。
可阴婚哪是那么好配的,就他们这个小地方,活人内部消化都费点劲,更别说死人了。
死人成天催,活人受不了了,就想从外地买个差不多的应付一下。
谁知尸体送上门了才发现是个男的。
退吧,中间人拿了好处早跑没影了。
这又多出来一具尸身,不赶紧处理怕是会招来麻烦。
在死人又催过几遍之后,家里人冒险将这具男尸跟它埋到了一块。
尤浩戈问起为什么要埋在山上,为什么不放棺材,为什么自家死人脸朝下。
家属惊得好半天都没说出话来,看尤大师的眼神愈发敬畏。
尤浩戈作不耐烦状催促。
家属说:“这是祖上传下来的规矩,正经配阴婚的一对新人要装棺厚葬,埋在哪都行,火化了埋骨灰也没问题。”
可他家这是两个死人都不乐意,只能原身埋进山里,老人们说山上有祖先庇佑,能化解孽缘终成良配。
不放棺材是为了让尸身多接地气,意为多多接受祖宗的教训好好“过日子”。
自家那位脸朝下埋才能镇得住另一个人。
秦悠听得直想笑,看来老祖宗没能调节好这对夫夫的矛盾,一个为了逃跑不惜坑害救它的人,另一个硬被家里配阴婚的观念催生出了“必须有个媳妇”的执念。
两个都是倒大霉的人,死了也没得消停。
等这家人离开,尤浩戈取出那片人骨切片。
秦悠挑眉:“这不会就是他们信奉了几辈人的老祖宗吧?”
尤浩戈皱紧眉头点了点头。
有什么是邪修非要镇压的?
不值得他们收走的,也不能随便乱跑的。
以前活人的婚配尚有不少强扭的瓜,死人恐怕就更多了。
而死人的反抗往往比活人更激烈更极端。
想赚配阴婚的钱,配对速度要快,还得让每一对新人都“满意”。
而活人哪分得出满意和说不出不满意的区别,阴婚配成不来找家属诉苦就是良缘呗。
殊不知不满意的那些对儿根本没有诉苦的机会。
如今阵法被破,那些被镇压多年、相互折磨多年的亡魂们是在得到解脱后各走各路,还是化成怨鬼伺机报复呢?
尤浩戈不停搓脑门,他这是又给玄易找了个大活儿,那么多对怨偶亡灵光是超度就得以年计算,更别说还得先把它们找出来。
至于新出土这二位,它们不是被阵法镇压,而是下面的求救者被上面的死人给克制住了。
面对面埋尸,本就有上位镇压下位之意。
他们的魂魄早已脱离尸身。
余下的不过是两股凝聚不散的执念在较量。
“尘归尘土归土,死都死了就别给自己添堵。这个,知会他家里一声,明天由剧组拉去火葬场火化,骨灰该埋哪埋哪。这个……”
尤浩戈给那个被倒腾过来的小伙拍了张照片,修图尽量向生前靠拢。
“一场无妄之灾,你可以解脱了。”
小伙圆睁的血瞳缓缓闭合,两滴血泪淌过脸颊,落地的瞬间消失不见。
剧组并不知道大师这几天在忙些什么,因此隔天转场去火葬场时,所有人都挺有干劲。
这边火葬场院子超大,剧组全体站进去连个角落都没填满。
张导领着几位主创去挑选拍摄区域。
尤浩戈懒洋洋倚着树,一脸的没睡醒。
秦悠买了点街边小吃回来,分给他和沈青杨。
剧组今天起大早转场,后勤还没找到大批量采购早餐的地方呢。
住宿也不乐观,剧组原计划是包场附近两家小旅馆,除了几位主演和导演,其他人两人一间挤一挤能住下。
可最近回乡祭祖,参加亲友葬礼的人特别多,旅馆得优先接待那些半熟脸,谁让人家是小旅馆的长期固定客源呢。
沈青杨:“我听说大概率要折回村子那边住,这边连个搭房的空地都没有。”
秦悠:“回去住也挺好,过两天要连下好几天的大雨,正好可以去摸鱼。”
应和她这话似的,晴朗的天空阴云密布,空气湿度一下子就升上来了。
张导立刻召集人手去他选好的场景拍两场阴天的戏。
秦悠瞄一眼告别厅那边正在进行的葬礼,院子大就是这点好,剧组可以在火葬场上班时进行拍摄,剧组打扰不到家属悲伤的送别情绪,还能仗着人多壮壮自个儿的胆。
半天制的火葬场下班了,剧组也拍完了。
张导轰鸡崽似的催着大伙上车回村,阴云几乎压到头顶,再慢点怕是会被暴雨拍在泥泞的半路上。
一天一夜的大雨洗刷了所有人的疲惫,周边池塘集体涨水,打远望去能看到鱼群在稻田间蹦跶。
陆续有村民拎着桶去捡鱼。
秦悠跃跃欲试,可剧组里没有大桶。
尤浩戈铺开她的渔网,跟沈青杨一人拎两个角。
仨人斗志昂扬杀进水流没过膝盖的无人耕种野田,一条鱼没捞着呢,沈青杨那双贵得吓人的鞋就被大泥拔走了。
秦悠满脸黑线:“你穿鞋进泥地啊?”
沈青杨很郁闷:“我想换雨靴,这不是没有么。”
一个没穿鞋的,一个被迫光脚的齐齐看向没吭声的尤老师。
尤浩戈抬起大脚丫,光溜溜的脚底板绑了两根更光溜的宽竹片。
尤浩戈:“比光脚踩泥省力,还能避免被硬物扎到脚。”
沈青杨:“出发前你怎么不说?”
尤浩戈:“就找到这两条。”
沈青杨:“……”
秦悠抹一把脸:“尤老师,我们没有竹条,可我们棺材板管够啊。”
尤浩戈醍醐灌顶:“那咱回去?”
秦悠瞅瞅来路的距离,果断拒绝。
沈青杨丢了鞋,这么回去更不甘心。
这二位闷着头噘着嘴往草稞子里钻,尤浩戈只好舍命陪君子。
这不,第一把抓上来的还是鱼,第二把就变成了带纹身的小可爱。
沈青杨一个激灵,把惹不起的纹身蛇扬出去老远。
纹身大佬在半空中疯狂吐信。
怎么看都像在骂街。
前车之鉴过于刺激,仨人转战到泥地中间,这边鱼少,但每一条都能看得清楚,不怕再摸出点吓掉魂儿的物种。
鸭子领着它的小弟们不知从哪钻出来,这边吃一嘴那边吞两条。瞧见渔网上的大鱼,鸭子两眼放光。
秦悠按住冲过来的鸭子,给它来个手动转向:“自己动手丰衣足食,那边鱼多。”
鸭子奔着捞出过蛇的草稞子就去了。
半天下来,渔网被鱼压得快要拎不动了。
三人心满意足往回返,路过沈青杨丢鞋那地儿,尤浩戈探手进水里摸啊摸,神奇地把鞋扥出来了。
沈青杨惊喜交加,虽然这鞋被泥糊得都认不出来了,他还是对尤老师竖起了大拇指。
尤老师很谦虚:“啊,我就是看有个带纹身的玩意在脚底下,怕踩着人家。”
沈青杨头发都要竖起来了,急忙把鞋扔出去。
鞋摔在泥水里,鞋帮上的大泥巴掉了许多。
秦悠哭笑不得给他捡回来。
沈青杨看看都是泥巴根本藏不了活物的鞋,看看尤浩戈那似笑非笑的脸。
一连串鸭子的嘎嘎大叫应景地响起。
大明星把渔网往尤浩戈身上一挂,抱着鞋气呼呼走了。
剧组不少人都去捞鱼,秦悠和尤浩戈回来时,大伙正在盘点各自的战利品。
都是用衣服兜回来的,数量不多,加在一块倒也够剧组吃上两顿。
一直没捞着自己开火的后勤们忙着起火架锅,配上从农户那买来的新鲜蔬菜,香味勾得所有人食指大动。
尤大师和他的拎包小妹作为鱼量贡献王者,剧组专门给他们烧了一锅,最肥的两条鱼都在这口锅里。
秦悠抱着碗蹲在锅边眼巴巴等着,一扭头,不知何时脱离鸭群溜回来的鸭子也眼巴巴等着呢。
秦悠戳戳它凸出来的嗉囊。
鸭子侧翻到地上,没有半锅鱼汤起不来那种。
尤浩戈给它盛了半盆饭,只等锅开浇鱼汤。
去池塘边刷鞋的沈青杨卡着时间回来。
尤浩戈给他也盛了半盆饭。
沈青杨连连摆手,嘴上喘得说不出话来,手却一个劲朝池塘方向指。
秦悠:“出事了?”
沈青杨使劲点头。
池塘旁边围了好些个人,有剧组的也有附近村民,看打扮都是出来摸鱼的。
两个小年轻躺在地上,面色惨白额头冒汗,身体在不停颤抖。
池塘到村子、到剧组都有很长一段路,这边到镇上也都是土路,才下过这么大的雨,开车都不一定有步行快。
村民在嘀咕这俩人是不是被蛇咬了。
剧组在讨论是不是被脏东西附身了。
尤浩戈给二人号了号脉,再翻翻他们的眼皮:“有阴气入体的征兆。”
剧组众人狂抽冷气。
尤浩戈指挥秦悠和沈青杨慢慢翻动他俩,因为这二人同时也有失血过多的症状。
村民也都傻眼了,被蛇咬会中毒,会出很多血吗?附近没有血迹啊。
二人都穿着长衣长裤,袖口裤腿系紧,一看就是很有经验常来摸鱼的人。
尤浩戈和沈青杨一人扒一个,就剩条底裤。
正面看,俩人一点毛病没有,就是胸膛的起伏时而微弱时而剧烈。
沈青杨先把自己负责这个翻到背面。
所有人都爆发出抽气的声响。
这人背心的位置上叮着个成年男人巴掌大的圆润水蛭,红彤彤的半透体表说明它已经吸饱了血。
村民都说从没见过这么大的水蛭。
尤浩戈把这边这位也翻过来,后心趴着个同款吸血的祖宗。
秦悠好奇这玩意是怎么钻到衣服里面的,还精准地咬在后心上。
玄术认为前后心口直通心脉,从这两处流出的血等同于心血。
人的心脏才多大,榨干可能都凑不出这么多血量。
就算是普通血液也架不住这么吸,难怪二人会失血性休克了。
她看向尤浩戈。
尤大师紧锁眉头,手指不停在二人心口上按着。
他压低声音,说:“这两条水蛭有点成精的趋势,所以被先前那阵法误伤,压在地底下很多年。”
本身就是妖邪,又被镇压在怨声载道的尸体堆里,导致它们身体里积聚了过多阴气和尸气。
如今这一吸血,阴气尸气不受控地外溢到这二人身上。
相较于失血,阴气尸气沿后心渗入心脉才更为致命。
沈青杨去打电话协调医院,如果镇上的医院条件不行就往市区送,同时还得联系玄易的医学院,尽快送些特效药来才能救命。
尤浩戈让人把他俩抬回剧组。
送人去医院的最快办法是御剑。
而眼下,他得先想办法取下那两条水蛭。
水蛭发生了细微变异,口器深深刺入人体,传统方法不但不能将其取下,反而会刺激它们进一步往人身体里钻。
这种成了精又没开灵智的妖邪最是难办,讲道理是讲不通的,硬来呢,通常只有鱼死网破这一个结果。
尤浩戈:“最好能让它俩主动撒嘴。”
秦悠想了想,拿出了自己的牙膏。
尤浩戈尽量撑开皮肤与口器的接触面。
秦悠把牙膏挤上去。
一动不动的水蛭突然发疯般扭动起来。
沈青杨颤着手举着刚刷干净的鞋在后头接着,生怕它们掉地上。
尤浩戈按住同样在剧烈颤动的昏迷小年轻,不让他乱动。
也不知那水蛭到底扎进皮下多深,拔了半天还有一截口器没拔出来。
秦悠再送它一段牙膏。
这下水蛭玩命挣扎,在小伙背心上留了个二指宽的血口,掉进了沈青杨的鞋里。
沈青杨赶忙换了另一只鞋去接那只水蛭。
无论是死是活,这两只水蛭都要给赶来支援的玄易医学院老师们看一眼,这样更有利于对症下药。
沈青杨找来塑料袋把鞋子包紧,再腾出个防水包装鞋。
尤浩戈找来一根长长的木棍,下面挂上帐篷,由他御剑带两个伤者去镇上医院。
直至尤大师消失在夜空之中,村民和剧组的人还在啧啧赞叹:“不愧是玄易的大师,不光能御剑,破木头都能飞起来呐。”
秦悠筋疲力尽胃口全无,再香的鱼汤也拯救不了。
看沈青杨也不想吃,秦悠便把一整条鱼夹给了快等睡着的鸭子。
她戳戳鸭子的小脑袋:“吃完饭领着你的小弟们到处转转,再发现类似的危险物种都逮回来。”
鸭子嘎嘎两声,亮出满嘴钢牙。
秦悠捏住它的扁嘴:“要活的。”
鸭子缩回牙齿,闷头干饭。
沈青杨洗了好几遍手才从隔着鞋“摸”过水蛭的阴影中缓过来。
他问秦悠:“你怎么想到用牙膏的?水蛭为什么会怕牙膏?”
秦悠无语望天,小时候被蚊子咬要抹牙膏,她下水玩被水蛭叮,自作聪明也抹牙膏这种黑历史还是不要再提了吧。
第104章
玄易的支援来得很快,尤浩戈跟镇上医院的车把人转送到市区医院,交到赶来的同事手里,他便折返回了剧组,一落地就张罗着饿。
秦悠把给他留的那条鱼热了热。
尤浩戈抱着锅就开始吃。
秦悠真怕他扎了鱼刺还得去医院。
尤老师的唇舌仿佛开了挂,再细的刺都别想往嗓子眼里走。
鸭子闻着味又跑回来,脖子上系的塑料袋里装了半兜令人发麻的物种。
尤浩戈接过去瞅瞅,都是些寻常玩意。
鸭子赶紧抢回去,叼到旁边美滋滋吃起来。
这次的小意外改变不了村民们雨后捞鱼的习惯,却成功阻止了剧组摸鱼上瘾的人们再下水。
正好天色放晴,通往镇上的土路稍稍干燥些,大巴车便载着剧组众人直奔火葬场。
车轮压变形的半干泥巴路快把众人的魂儿给颠飞了。
张导一下车就请制片人亲自去落实住宿的事,坚决不肯再奔波在这条要命的土路上。
剧组还要布置一阵,火葬场里仍有宾客人来人往,尤浩戈领着两个小跟班偷溜出来,沿着镇上同样很破旧的曲折窄路四处流窜。
沿街店铺多种多样,离着近的主打纸扎祭品寿衣菊花这类,远一些才是活人生活区。
沈青杨先去买了好几双便宜耐造的布鞋,他带来的好鞋基本都报废了。
等他换好鞋出来,秦悠和尤浩戈还在殡葬用品店门口翻垃圾桶呢。
沈青杨很无奈:“咱这业务不能暂停一个暑假么?”
秦悠翻出几个扎坏了的纸扎,修修补补还能救:“难得专业对口,干嘛要暂停。”
尤浩戈捡出个大麻袋,说是要等火葬场下班去捡人家烧剩下的元宝纸钱。
沈青杨:“……跑死人门口抢它们的钱真的好么。”
二人理直气壮点头,逗留在火葬场里的亡灵都是才得过亲友祭拜的,收到手的钱都数不过来,谁会在意那点没烧干净的零钱和香烛。
把这些无主纸钱都捡走,也省得路过的孤魂野鬼们惦记,间接给剧组省去许多惊吓环节。
于是这场小镇溜达变成了沿街捡破烂,秦悠用捡瓶子卖来的钱买了仨冰棍,仨人蹲在墙角阴影里边吃边看着晒出光影波动效果的大街上那来来往往的人群。
过了正午,火葬场附近的人急剧减少,剧组还在忙碌。
秦悠三人吃饱喝足回来,沈青杨拎了两大兜冰棍给剧组大伙降降温。
制片人擦着汗跑回来,说是借到一块能扎营的地。
看他犹犹豫豫那样,秦悠就知道不会是什么好地方。
果然,制片人说那块地紧挨着镇上唯一的公墓,没人愿意种就成了荒地。今年刚清理出来,打算也扩建成墓地,目前还没有动工。
张导狂拍脑门,肉眼可见脑内温度快到爆点了。
张导:“住公墓边上的荒地还不如住火葬场大院呢。”
制片人咂咂嘴:“你当我没问过呢,火葬场不同意。”
张导:“……为什么不同意?”
制片人:“火葬场说停在那排期火化的尸体太多,怕被咱们乱来惹出纰漏。火葬场方面人员有限,抽不出人手夜里值班盯着咱们,所以咱们夜里也别想进来。”
张导有点火大却也无可奈何,这种小地方,出点状况谁都负不了责。反正他也不敢再在夜里去火葬场拍戏,说住在院里不过是句气话罢了。
剧组要长期夜宿墓地隔壁的消息一经传开,谁都没心情再忙工作。
空地那边要从头搭建正需要人手,张导干脆放假一天,拉着人马去实地考察。
乡间公墓山清水秀鸟语花香,只看环境比很多城市豪宅都要优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