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悠用驱鬼手杖在地上划拉尤老师教的破鬼域的符箓。
她还没画完呢,又一个尤老师出现了。
秦悠瞅瞅他:“你是自己走呢还是我送你一程?”
尤老师满面困惑:“你说什么呢?”
秦悠指指地上:“影子都没有,你装什么人呐。”
被戳穿的假货二号露出同款狰狞表情。
秦悠只好给它也来几棒槌。
各路鬼魅陆续登场,秦悠不确定是这一个鬼域里有好几个鬼还是一个鬼能变换出许多种形态,总之来一个打一个就对了。
摸摸自己眼皮,没有发烫变红的倾向。
秦悠安下心来,能用暴力解决的敌人就不要动用那股来自血肉的灵力。
可架不住主动送人头的鬼太多,秦悠抡手杖都有点砸不动了。
就在这时,尤老师第n次登场。
秦悠瞅瞅他:“你自报个家门吧。”
尤浩戈报了垃圾山的地址。
秦悠把手杖往他手里一塞,再扳着他转过身去:“来,你接着敲。”
随着尤浩戈的出现,那些试图用假象迷惑秦悠的鬼魅全部现身。
阴风拔地而起,黑气遮天蔽日。
秦悠掏出个口罩给尤老师戴上,她自己也戴上一个。
然后从包里取出来个装有闪粉的小瓶子。
被拉进另一个鬼域里的白校长率先破局,跟他一组的四个学生按照他的指挥以身布阵,试图反向困住藏在鬼域里的鬼魅。
恶鬼厉魂哪受过这份委屈,集体现身要跟他们来个终极对决。
岛上的新鬼不少,百年以上老鬼更多。
它们齐齐现身将这荒岛幻化成了炼狱。
阴气遮天蔽日,死气弥漫四周。
白校长脑门见汗,这是一场殊死搏斗,稍有不慎,此次登岛的师生一个都别想活着回去。
恰在这生死关头,又一波浑身阴煞气的恶鬼从某个鬼域里跳出来,各自挥舞兵器朝着那帮鬼就杀过去了。
那边的鬼猝不及防,摆好的队形霎时被冲散。
不知从哪冒出来的尤浩戈狂敲学生后脑勺:“趁他病要他命,你们倒是上啊。”
混战一触即发。
学生视所有鬼魅为攻击目标,可每当有一个被幻粉迷惑的恶鬼被他们打趴下,对方阵营就能腾出好几个战斗力来围攻学生。
尤浩戈用弹弓射小石头,正中一个学生的臀部。
那学生的符眼瞅要贴在身处幻觉的恶鬼身上,挨这么一下一激灵,贴歪了。
学生往腚上摸摸:“谁!哪个阴险小人偷袭我!”
仗着身材瘦小钻进鬼群里趁机补刀的秦悠一符纸横贴在他眼睛上,再送他一脚亲自去跟阴险小人对话。
阴险小人微微一笑:“辱骂师长,留级。”
学生抱住尤老师大腿:“再给个机会!”
尤浩戈很认真地想想:“这一仗你抓到十个围攻你们的鬼就让你顺利升学。”
学生跳起来:“好嘞。”
尤浩戈:“误伤我放出去的恶鬼,直接重读大一。”
学生向前冲的脚步一软,给迎面而来的厉鬼跪了。
厉鬼懵了:“我可没有红包给你。”
学生委屈仰脸:“你们也流行给红包啊?”
厉鬼:“啊,跟朋友学的。”
学生:“那我送一个红包吧。”
他突然跳起来,扬起武器在厉鬼脑袋上狠狠一砸。
厉鬼头顶肉眼可见鼓起个大包。
学生:“还不够红,我帮你加点颜色。”
厉鬼一脚把他踹飞:“找死!”
厉鬼追上学生欲下杀手,它头顶那个包蓦地红了。
补刀成功的秦悠把手背在身后,作关切状:“你倒不倒?”
厉鬼双目赤红:“我还能扛得住。”
秦悠“哦”了声,亮出坟砖给它撂倒。
学生们不间断的搜找已经耗费掉他们大半体力,这会儿跟鬼魅短兵相接,很快便落了下风。
尤浩戈往哪看都是险象环生,连白校长都在救学生的过程中被群殴的恶鬼挠了几爪子,脖颈上红红好几条。
尤浩戈吹着口哨蹿到他身边:“哟,你的晚节不保了。”
白校长的胡子要上天:“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闲情逸致挤兑我。”
尤浩戈懒洋洋抽出大镰刀:“生命不息,怼你不止。起开。”
话音未落,大镰刀闪烁寒光横扫一圈。
里三层外三层的鬼顷刻间化身成断了线的珠子,四下倒飞。
几只黑气旺盛的恶鬼不等落地又疾冲回来,周身杀气更盛。
尤浩戈问傻眼的学生们:“谁有镜子啊?”
学生们每人贡献一个。
白校长动作稍慢。
大伙的目光齐刷刷落在他那面巴掌大的卡通化妆镜上。
尤浩戈的眉毛挑起老高。
白校长紫着脸:“我,我捡的,你要不要。”
尤浩戈意味深长笑了笑:“要啊。”
他拿起镜子朝杀过来的恶鬼照过去,口中大喝道:“白校长在异性化妆台上捡的卡通镜子,照谁谁迷糊。”
被照到的鬼当真化身成进锅的挂面,软倒在地,一副迷瞪模样。
学生们瞠目结舌。
白校长怒不可遏:“你闭嘴,别给我瞎造谣。”
尤浩戈:“你就说迷没迷糊吧。”
学生们全都点头。
尤浩戈:“学生的眼睛是雪亮的。”
白校长气得快厥过去了。
不断有杀到众人身边的鬼被镜子照趴下。
学生们眼馋极了:“白校长,您这镜子是从哪位异性化妆台上捡的,我们去能捡到不?”
白校长横剑在手。
尤浩戈高喊:“白校长要杀人灭口了。”
学生们四散奔逃。
白校长砍翻试图从后方偷袭的鬼,将那鬼当沙包砸向尤浩戈:“我第一个灭你的口。”
尤浩戈闪身一躲,手上的镜子晃到白校长。
白校长看到光亮的镜面上映出一只超大号的眼珠子。
被眼珠子看上一眼,白校长脑瓜子嗡嗡的。
尤浩戈笑嘻嘻扶住他:“你看吧,照你你也迷糊。”
白校长甩开他:“你从哪搞来这些邪门歪道的东西?我警告你,别把我镜子弄坏了。”
尤浩戈把镜子往他手里一塞:“还你还你,好好照照你那脖子,啧啧。”
白校长小心翼翼瞄向镜面,那只眼睛不见了。
他把镜子在胸前还算干净的衣服上蹭蹭,往怀里揣时瞄瞄自己的脖子。
在古堡蜃景的暗搓搓辅助下,玄易的劣势强势逆转。
所剩不多的清醒鬼们互相看看,想逃又不甘心。
尤浩戈拍拍手:“既然你们恋恋不舍,那就全别走了。”
秦悠急忙撤出战圈缩到人群最后。
白校长率领缓过劲来的学生们布大阵,将所有的鬼牢牢困于其中,待它们身上的阴气消耗大半就可以不费吹灰之力收进法器打包带走。
到这一步,还有中了幻粉的鬼在撕咬同伴。
坐在地上歇气的秦悠把玩着空了的玻璃瓶:“你说蝴蝶和古堡谁更厉害?”
尤浩戈坐她旁边:“半斤八两吧。幻粉攻击范围广,但对付不了蜃景这种没实体的灵;古堡那只看谁谁迷糊的大眼睛得在有光线的地方才能发挥效用。”
秦悠摩挲玻璃瓶:“给古堡接个信号天线,连到蝴蝶触须上,会怎么样?”
她肩上一沉,尤浩戈歪头靠过来,已经睡了过去。
这场恶战榨干了所有人的力气。
白校长带着两个勉强还能御剑的学生回营地拆帐篷,他们今晚就在这过夜了。
转过天来,邀请方送物资上岛。
得知他们已经查清楚岛上发生的所有事,惊得半天没合上嘴。
尤浩戈还没醒,得他承诺的古堡自然不会放玄易的人走。
白校长便说想带孩子们在岛上多玩两天。
邀请方很爽快地答应了。
等尤浩戈缓过乏来,将那古堡蜃景暂时收容进秦悠临时雕刻的封印木牌里。
众人正打算启程返航,邀请方却临时加码,希望他们能把古堡蜃景的原主一并处理掉。
白校长绷起面孔:“咱们这是合作的夏令营项目,可不是降妖捉鬼。”
对方一再道歉并表示加码按照委托支付费用,外加事后请全体师生在本国内免费游玩一周。
白校长还是不太情愿。
据蜃景的讲述,那古堡算是凶宅里的南波万,带这么多学生去怕是又会平生事端。
尤浩戈向来想得开:“人家请的是登岛全体师生,你一个人说了不算,大伙投个票吧。”
除了秦悠,所有人的手都举了起来。
尤浩戈双手拢在身前:“我和小秦同学是站在你这一边的。”
白校长都想生啃了他。
看在学生们都想去见见世面的份上,白校长还是妥协了。
邀请方迅速递上他们这两天紧急调查得来的资料。
根据岛上古堡的照片,邀请方在某座小镇旁的深山里找到了一模一样的古堡。
古堡离群而建,水电自理,与小镇完全割裂,还是镇上的老人说幼年时听家里人讲过山里建有一座神秘的古堡。
建造时间不详,建造人不详,只查到那块地皮在百余年前归属于一位性格古怪的艺术家。
邀请方再三表示:“这次古堡肯定不会凭空消失了。”
白校长多少有点没好气:“它不消失,你还指望我们住里头啊。”
邀请方赶紧把从岛上运出来的露营装备原封不动送到山里。
众人才在岛上经历过恶战,符咒全部用光,法器也都破破烂烂。
国外的法器他们不会用,只好排着队请秦悠修补。
秦悠扒拉这堆毫无修复价值的破烂:“要不你们去买点菜刀回来,我改造一下将就着用。”
尤浩戈凑过来:“菜刀多没意思,你们让白老头跟邀请方交涉,送点凶器过来,越凶越好。”
凶器在国内是受严格管制的,每一样都有超长的封存年限。
在这边就没那么多禁制了。
邀请方亲自送了一批刀具过来,上面还染着血迹,每一个都装在单独的证物袋里。
“这是连环杀人犯用过的匕首,这是变态杀人狂用过的砍刀,这个是混混街头火拼时用的金属管,捅死过十几个人,这个……”
邀请方介绍得眉飞色舞。
学生们听得冷汗涔涔。
白校长闻见血腥味直皱眉:“这些凶器是不是凶过头了?”
凶器致人死亡,沾染到的逝者怨念最重,最容易滋生出嗜血残暴的戾气。
各国历史上都有凶性武器噬人的传说。
这类武器本质上都是绝世神兵,但使用者得能压得住它们的凶性。
白校长瞅瞅这帮既期待又有点害怕的学生们。
别是要变成凶器下的新一波死者吧。
尤浩戈取出一把刀刃锋利的菜刀,刀身与陈年血迹融为一体,看着就瘆得慌。
他说:“这样的凶器才能克制厉害的凶宅,你不会指望这群小菜鸡硬刚怨灵吧?”
白校长:“你也说他们是小菜鸡了,那一个个小细脖子够这几把凶器砍么。”
小菜鸡们颈项冰凉,有种将要过年报恩上桌的恐慌。
尤浩戈用刀比量学生们的脖子。
学生们哭丧着脸,很是后悔冲动之下举手要来闯凶宅。
秦悠看看天气预报:“时间差不多了。”
尤浩戈立马捧起所有凶器:“走着。”
学生们探头:“干嘛去?”
尤浩戈:“让你们见识见识什么叫天威。”
卷着电光的乌云几乎要压到高层酒店空旷的天台上。
学生们打从心眼里生出对天地自然的敬畏。
秦悠和尤浩戈把所有凶器倒出来,一把挨一把装在一个超大号木质洗澡盆里。
秦悠的小刻刀在澡盆表面四周刻下一圈圈符箓。
尤浩戈用木棍在澡盆四周的地上摆着什么。
电闪雷鸣,风雨大作。
他俩一溜烟跑回楼道里,眼巴巴守着。
数道电光狂劈而下,看似直奔澡盆里的凶器,实则每一道都劈歪在尤浩戈放置的木棍上。
木头顶着暴雨燃起明火。
火光越烧越盛,竟将那澡盆也点燃了。
木料有限,火光由盛转衰,终是被瓢泼大雨熄灭。
凶器落在地上,无力地任由风雨冲刷。
凶器上凝固的血液溶进雨水里,天台上霎时间血流成河。
学生们忧心忡忡:“这么搞不会给酒店招来不详吗?”
白校长当场教学:“死于凶器的亡灵早离开了,那些血只是看起来吓人,连阴煞之气都少得可怜。”
现在凶器才是这些血迹的主体,不同于人之将死时将阴怨外泄,凶器巴不得把外面的邪气都吸到自己体内。
这类武器若是遇上个能镇得住它们的主儿,是可以当辟邪法器镇宅的。
天台上的血还在狂流,然而不等它们顺着排水管流淌出去便突然消失了。
白校长皱了下眉,这是凶器将血色吸回去了。
果然都是嗜血之兵。
秦悠伸长脖子瞄一眼:“差不多了。”
尤浩戈仰头向天:“够用了,歇歇吧。”
几声闷雷在天边炸响,雨下得更大了。
凶器们被淋得没了脾气,躺在地上活像化冻的臭鱼。
秦悠冲上去捡宝贝似的全收回来,给它们挨个分配要刻的符文。
白校长心疼得直嘬牙花子:“这么凶的好东西,给这帮小菜鸡用太浪费了。”
刻上符箓就是法器,以学生们的平均水平,刻复杂了他们发挥不出威力。
就跟当初交给第一次出差的尤老师那把大宝剑一样,剑是至宝,秦悠和尤浩戈却只能用来吓唬吓唬拦路小鬼。
可要是刻上学生能用的符箓,这批凶器以后也就只能是最普通的法器。
偏偏又不能长期交给学生使用,他们镇不住凶器。
秦悠抄起借来的电刻刀,换上最小号的刀头:“一面刻他们能用的,一面刻你们能用的,用哪面就用朱砂将另一面抹平,谁都不耽误谁。”
凶器在她刀下抖啊抖,大概打死也没想到自己会成为战斗类法器的符箓汇总纲目。
凶器全部改造成法器之后,秦悠从中挑了一把最趁手的菜刀。
正是尤老师比量学生脖子的那一把。
刀身上的血迹经过雨水冲刷淡去不少,却依旧在刀身上留下了诡异神秘的纹路,与刀身上的符咒相得益彰。
把武器分配下去,众人坐上开往小镇的列车。
这个国家总人口数就不多,到了小镇,大白天的街上都瞧不见个活人。
秦悠和尤浩戈出门溜达,转一大圈就找不着酒店在哪了,想打听路都不知该找谁。
秦悠瞅瞅街边两侧紧闭房门的建筑:“同样都是空房居多,为什么这里就没有那么多孤魂野鬼呢?”
尤浩戈:“鬼少很正常,毕竟这的人也没几个。”
秦悠幽幽叹气:“以后度假咱俩就找人迹罕至的犄角旮旯。”
尤浩戈:“还是去人多的地方吧,撞鬼总比撞其他邪祟好对付。”
秦悠:“……你说得对。”
由于不记得酒店的名字,他俩想用导航都不知道该往哪里定位。
无可奈何之下,他们就近找了个快餐店,先填饱肚子再说。
他俩一进门,所有客人都望了过来。
秦悠后撤半步,低声道:“咱俩是不是进错地方了?”
尤浩戈看看这帮面色青白的“人”:“我收回人少鬼也少的言论。”
二人想退出去,“食客们”早已阻住了去路。
秦悠:“抱歉,我们是误入,请让我们出去。”
挡门那位一顿叽里呱啦。
满屋“食客”阴恻恻地笑。
秦悠搓搓耳朵:“我听不懂你说什么,你能听懂我说话么?”
挡门那位咧开嘴巴,殷红鲜血狂流。
秦悠望向尤浩戈:“咱就当它们听懂了好不好?”
尤浩戈:“它们肯定听懂了。”
秦悠掏出凶器菜刀:“那咱们也算走完先礼后兵的程序,可以动手了。”
从快餐店里出来的秦悠饥肠辘辘,可她再看街边正在营业的店面,哪家都不太想进。
尤浩戈:“咱回酒店再吃吧。”
秦悠蹲在街边:“可酒店在哪里啊?”
尤浩戈掏出手机:“喂,派两个学生来接我们,我把定位发你。”
秦悠:“……你怎么不早打电话?”
尤浩戈:“你不是也没打么,我以为你不想麻烦学生。”
秦悠:“……”
经过半天修整,傍晚时,专车将他们送进古堡所在那座山。
这边地广人稀,很多建在山中的别墅都喜欢承包一整座山头,比尤老师的豪宅占地面积更大。
那座古堡偏要反其道而行,建在了山中的洼地上。
白校长看得直皱眉:“不看风水,光看这地形,每次下雨都得淹半截吧。”
尤浩戈用大镰刀的木柄戳开古堡大门:“没准建造者就喜欢水上生活呢。”
一股陈腐的血腥气扑面而来。
学生们全都捂住了口鼻。
白校长眉头皱得更紧了:“洼地本就招阴,叠加积水和凶案,这古堡铁定是没救了,拆了得了。”
有学生搭话:“这是私人山头的私人建筑,除了屋主,谁都没权拆。”
白校长瞪眼:“他们不敢拆就叫咱们来私闯民宅,有本事放着别管啊。都跟他们说宅子里有凶案,有尸骨,你看谁跟咱们过来了。”
学生缩缩脖子闭了嘴。
邀请方委托他们的时候什么都答应得好好的,事到临头一个肯进山的人都派不出来,连送他们的司机都回去了。
邀请方代表实在不好意思,主动提出与他们同行。
白校长想都没想就拒绝了。
代表那把年纪,跟进山来就是个累赘。
再说他们需要的是能帮忙收尸,寻找凶杀证据,善后的专门人员。
代表一个对外接待文职哪样都干不了。
收鬼救人是玄易的职责,这份职责之下不分国界。
可现阶段这不是还没跟鬼打上交道么。
道理大伙都懂,但这不耽误他们有情绪。
白校长说归说,还是第一个踏进了凶宅。
他们原定计划是今夜在山里观察一宿,先确定凶宅之外的山里是否还有其他诡异。
然而在他们进山之后,天气预报中的晴朗夜空骤变为阴云密布。
就这地形,雨下大点能把帐篷冲走。
谁都不想体验边睡觉边漂流,他们临时改变计划通宵闯凶宅。
一脚踏进门里,秦悠狠狠打了个寒颤。
古堡里有阴气但并不浓郁,她却莫名觉得这里比她闯过的所有乱葬岗都恐怖。
学生有人持手电,有人点火把,数道光源照亮整个古堡一楼。
空空荡荡,干干净净,并没有蜃景描述的凶杀现场和主人的尸骸。
有学生质疑他们是不是被蜃景耍了。
白校长呵斥道:“都警醒着点,你们察觉不到这里的阴森么。”
学生小声嘟囔:“空久了的房子都挺阴森的,何况这里这么偏,室内这么大。”
旁边的学生说:“不一样,空房子是阴凉,这里是阴冷。”
他抬起胳膊,汗毛根根竖起,他自己却并没有感觉。
嘟囔的学生看到自己的汗毛也都竖着,立马警惕起来。
能避开他们这些修行者的主观感知,说明盘踞在这古堡里的东西远比他们要厉害得多。
尤浩戈跟秦悠耳语几句,一个人朝一楼尽头走去。
白校长问秦悠:“他干嘛去?”
秦悠:“钓鱼。”
脱离大部队意味着陷入黑暗。
尤浩戈手上没有照明设备,还没走到尽头,他所见的世界已全面陷入黑暗。
他侧耳听听,一点声响都没有。
恐惧源于未知,目之所及再可怖也比不过人类的自动脑补。
这是个能把人逼疯的环境。
尤浩戈咂咂嘴:“跟我玩这一套啊,呵。”
他闲庭信步拾阶而上,从侧面的楼梯登上二楼。
楼上黑得更纯粹,满室都是他走路的脚步声。
若是细听,就会发现不知从何时起,脚步声叠加成了许多重,反复回荡冲击着尤浩戈的耳膜。
尤浩戈置若罔闻,继续往前走。
经过主卧室时,紧闭的木门吱呀一声开了条缝。
尤浩戈没有理会,直直走了过去。
他这举动好似捅了马蜂窝,整个二楼所有的房门开始疯狂地开启关闭,哐当吱呀吵得人心烦。
尤浩戈抬脚踹飞一闪门板。
门板落地的同时,所有杂音消失。
尤浩戈回身望向来时路。
隐约有个枯瘦人影飘在走廊的另一头。
尤浩戈的语气没有半点起伏:“看在蜃景的面子上,我可以给你一个机会。”
那人影歪头,似是听不懂他这话是何意思。
可它歪头动作太大,脑袋竟掉了下来。
骨碌碌,整条走廊都是硬物在厚重木板上滚动的声响。
尤浩戈:“你想闹的话,我成全你。”
他跺了下脚。
那脑袋消失了。
走廊中段的地板上出现了个窟窿。
楼下响起嗷嗷嗷的嚎叫。
走廊中段正对应楼下大门,玄易大部队就停留在那里。
学生们正窃窃私语谈论着“尤老师会不会有危险”、“尤老师胆子真大”、“尤老师怎么不带小秦老板”,诸如此类。
一个血粼粼的人头从天而降,掉在他们脚边。
有个学生跟那双死人眼对视半晌,直至被其他叫嚷的人惊得回过神来,下意识起脚射门。
那人头精准地穿过走廊破洞,又飞回到二楼。
骨碌碌。
那人头滚到尤浩戈脚边。
尤浩戈挑眉:“你怎么回来的?”
他横脚轻拨,人头慢悠悠入洞。
楼下又是一阵鸡飞狗跳。
这次率先射门的学生准头不行,人头在天花板上撞出个血印。
其他人争先恐后表现自己的足球天赋。
那人头东撞一下西撞一下,满屋子尽是血腥。
白校长狂捏鼻梁:“我们是正统正派,你们这是……成何体统。”
人头撞在窗玻璃上,发出“咚”的一声,弹到了白校长脚边。
白校长正心烦,一脚把那脑袋挑上了天。
秦悠:“……说好的正统正派呢?”
白校长在人头下落时补射一脚:“正派人士主打一个快准狠。”
秦悠:“……”
尤浩戈见人头再次去而复返,很不高兴。
他趴到破口处没好气地大喊:“你们干嘛呢,玩呢?”
数道亮光齐刷刷照到他脸上。
尤浩戈两眼一闭,多少有点暴盲。
那滚到角落里又悄咪咪滚回来的脑袋张开血盆大口,照着尤老师的大腿就是一口。
尤浩戈大头朝下扎到楼上破口里,肩膀刚好卡住。
学生们大惊:“人头又来第三波了,准备!”
白校长大怒:“准备个毛线,你们能不能看清楚了再说话。”
在学生们又一次将手电光集中上去的同时,秦悠已然上到二楼。
看见那人头还在咬尤老师,秦悠冷着脸举起菜刀。
她先前没参与“踢球”是考虑到凶宅主人悲惨的遭遇。
资料上也没说有人在凶宅遇害。
人家死得凄惨,死后在自己的地盘上想当什么鬼是人家的自由。
可它咬尤老师就太过分了。
秦悠一菜刀将那紧咬尤浩戈不放的人头拍飞,一把将尤浩戈从卡住的破口里拽出来。
尤浩戈坐在地上,两眼仍在转圈圈。
他的眼镜掉到了楼下,他已经听见镜片被人踩碎的声响。
秦悠找出几颗驱尸毒的丹药。
尤浩戈没吃:“用不着,没破皮。”
秦悠目光下移,尤浩戈裤子上血糊糊一片,不晓得是尤老师受伤了自己没知觉还是沾上了那人头的血。
秦悠:“还是验一下伤吧?”
尤浩戈勾着她的下巴强迫她抬头。
秦悠一派正人君子模样,满眼都是澄澈和坚定。
尤浩戈手动帮她的视线转了个方向。
走廊尽头那模糊的人影正摇摇晃晃朝这边走。
而那颗被秦悠拍飞的人头就在人影脚下。
秦悠缓缓起身,手持菜刀挡在尤浩戈身前。
尤浩戈作柔弱状往秦悠腿上一靠:“小秦同学,你可要替我报仇啊。”
秦悠眼皮都没眨一下,左手在尤老师眼睛上一抹。
尤老师安详地躺平了。
走来那位脚步一顿,有点摸不准这边俩人是脑子不正常还是心理有问题。
总归是有点变态那意思。
秦悠握紧菜刀:“看在……”
尤浩戈突然诈尸:“它听不懂,你得给它找个翻译。”
秦悠手起刀落将地板上的破口无限扩大。
人影和它没来得及归位的人头掉了下去。
秦悠和尤浩戈也没能幸免。
陈年老木板内里脆化,裂口周边全部断裂。
好在尤老师给秦悠当了把自由落体的肉垫,不然楼上楼下这点高度足够秦悠回厂重组了。
学生们被突如其来的天降吓懵了。
尤浩戈吭哧半天:“就没有同学能来拉老师一把么?”
同学们急忙围拢上来。
“小秦老板慢点,伤着哪了?”
“尤老师快起来,用不用给您叫个救护车?”
“唔,请问您是哪一位?你头呢?”
“……”
万籁俱静过后,是山呼海啸般的尖叫。
白校长这会儿才知道玄易的学生们叫唤起来比普通人更响亮——这些年的体能没白练,一个比一个气长。
没头那位直挺挺立起来。
学生后撤。
好大一片空地上就只剩下没头这位和被学生抛弃又坐地上的尤老师,以及唯一对尤老师不离不弃的秦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