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回老师们跟哑巴了似的,居然没一个提过秦悠晕了那么久。
为了尽快赶回来,苏尘拒绝了剧组安排的专车,拎着沈青杨御剑回来。
他们先去了垃圾山,没瞧见人便回了学校。
没想在这遇上了。
苏尘吸吸鼻子,抱秦悠都不敢使劲,生怕把她的骨头弄碎了。
秦悠哭笑不得:“我又不是瓷娃娃。”
苏尘:“你不是瓷娃娃,你是摔碎又拼起来的瓷娃娃。”
秦悠:“……”
沈青杨也罕见地没乱开玩笑。
眼前的秦悠比他们初相识那会儿还要瘦弱,她这身材放到娱乐圈都得被当反面教材。
几人闲聊几句,尤浩戈领着沈青杨去扫荡菜汤。
临近期末,外出的学生陆续归校。
沈青杨发现这些去年还很青涩的同学如今都有了点大侠风范,走路都带风。
“看来外出历练是有效的,我下学期要不要效仿一下?”
尤浩戈把一碗连根菜叶都没剩的纯菜汤倒他碗里:“你历练的次数少么?”
沈青杨:“……”
秦悠坚持要自己去收垃圾。
苏尘拗不过她,只得跟她一块到处跑。
尤浩戈见秦悠那边有人跟,便留在学校管管本专业的学生们。
跟其他战斗为主专业不同,算命系外出历练的主要场所是街边。
支一个算命的小摊,有客人来就给客人算,没客人就给路人看相。
准不准的,很难验证。
这就使得算命系的实践效果成了全校倒数第一。
学生们倒是很乐观,算命的主要作用是防患于未然,算准一个就等于是救了一个,比驱鬼降妖这种事后硬碰硬的暴力方式高明多了。
他们还会偷偷拍一些面相有特点的路人,把对他们的面相分析写在本子上,回头请老师看他们分析的对不对。
尤浩戈一进教室,学生们全都围拢过来给他看照片。
尤浩戈难得有耐心,让他们坐回原位。
每个学生手上都有一堆案例,尤老师要求每人先展示一份。
学生们挑挑拣拣,选出了自认为最有代表性或是自己最吃不准的面相。
尤浩戈把照片投射在黑板上,让学生们把自己的见解言简意赅写在本子上,然后他进行讲解。
最后一个案例是个男人。
尖嘴猴腮,目光锐利,身形偏瘦,四肢有力。
学生们纷纷讨论起来。
“这人面相不正,一看就不是好人。”
“他的眼神好可怕,不会也是通缉犯吧?”
“该说不说,你们不觉得他其实长挺帅吗?”
“帅?你是认真的?”
尤浩戈盯着照片,手指在讲台上有一下没一下敲着。
“尤老师,我们都写好了,您说说您的看法呗。”
尤浩戈没有言语,他挨个看过学生们的分析,眉毛挑了几下:“没有人觉得他的长相很奇怪吗?”
学生们互相看看,不是很懂“奇怪”在面相上的定义。
尤浩戈放大照片:“颧骨很平,脸颊挂肉,眼窝很深,眼睛很小。”
人的长相千差万别,却也遵从着某些既定的生长规律。
比如颧骨过于平滑的人到了一定年纪,面部会变得很平,法令纹加深,脸颊挂不住肉。
再比如眼窝深的人鼻梁会高一点,眼睛要大一点。
照片上的人每个部位都有不符合规律的特点。
有学生举手:“会不会是整容失败或是毁容了?”
立刻有学生反驳:“那得有明显伤痕,你看他脸上连个痘坑都没有。”
学生七嘴八舌讨论起来,有说这人戴了假脸的,有说他化了妆的。
尤浩戈敲敲桌子:“你们为什么都要给他的长相找理由呢?”
学生们肃静下来,有点不明白尤老师这话什么意思。
尤浩戈让他们重温刚才分析过的其他照片:“不符合长相规律的大有人在,规律依靠总结,谁都不敢说这里没有特例。你们要做的不是去想他为什么长成这样,而是从他这张不同寻常的脸上看到了什么。”
同学再度活跃起来:“他眼神凌厉,是个不好相处的人。”
又有人说:“我觉得他好凶啊,跟他的照片对视我都害怕。”
尤浩戈赶在讨论重点再度跑偏前打断他们:“谁说说他多大年纪?”
看相不只是看五官,还要透过这张脸洞悉这个人的一生。
学生们看不了那么深,但也会通过面部肌肉走势和个人气场来推断这个人的年龄,职业以及生活环境。
这是科学,都没到玄学的领域。
学生们给出各自猜测的年龄。
唯有一个人说看不出来。
那个是温温柔柔的女同学,在尤老师几番提点后,她发现竟无法将以往学过的面相知识套用在这张脸上。
“这个人,不会不是人吧?”
渐渐地,更多同学发觉这人面相有异。
他们此番外出历练偶尔也会遇到一两个当真遇到麻烦的人,他们不光算命,也会尽自己所能帮他们化解劫难。
在这样的过程中,算命系学生的进步是飞快的。
而照片上这个人,哪哪都透着不对劲,就跟他那张违和的脸一样。
尤浩戈欣慰点头:“还行,你们这几年不算白学。”
他用笔在照片上画了几道。
那人的脸上毛乎乎的,像动物多过像人。
有人惊呼:“是狐妖,他是狐狸变得!”
有人反驳:“要是狐妖长成他这样,话本里哪还会有那么多人狐虐恋。”
还有的人:“你们真的没人觉得他帅么?”
又是之前那个女生发了言:“他不会是学校一直在找的黄鼠狼精吧?”
尤浩戈多看了那女生几眼,在小本子上给她打了个高分。
下课铃响,学生们一点没有中断讨论的意思。
尤浩戈带着那张照片和它的拍摄者去找白校长。
白校长看半天:“这怎么看都更像狐狸啊。”
尤浩戈问他:“你见过化成人形的妖物么?”
白校长:“见过啊。”
现如今妖物虽少,但依托玄易,很多罕见的物种都有机会看上几眼。
尤浩戈:“那你见过人形妖物长成这样的么?”
很多能变幻形态的大妖根本没见过人长啥样,它们会悄悄溜进世俗世界观察,再给自己调整个不起眼的形象。
也就是说,妖物精怪化作的人形并不会刻意显露自己的本体。
它们对自己是“异类”有着天然认知,隐藏所有物种特性是它们保护自己的动物本能。
好不好看的,纯靠妖物们的喜好。
要知道人和动物之间的审美是有壁的。
张扬的妖怪会化作自己眼中俊美的人形。
内敛的妖怪会化作大众脸。
至于是不是真的俊美和大众,就很难说了。
白校长拧起眉毛:“不是说它是催熟的么,成精后又靠杀人来提升自身。如今修为上去了,脑子没跟上?”
尤浩戈:“你别忘了它开车带着岳珊掉进水库时就是半人形了。”
魂体状的助理说过,开车的是个人身狐头的怪物。
白校长没再言语。
黄鼠狼精的每个变化都很诡异,它自打催熟成精就跟人类打交道,很清楚人长什么样。
它若是有本事化成人形,没道理还留个狐狸脑袋。
它又不是狐狸。
是想借助理魂魄之口将它是个狐狸精的事传出去?
那它应该变回黄鼠狼来躲避玄易的追踪才对。
都变人形了,为什么还要保留狐狸的面部特征?
白校长立刻去警局找那位邪修“谈心”。
邪修说他催熟黄鼠狼精是当狐仙用的,所以从一开始就让黄鼠狼以为自己是只狐狸。
得知这个说法的尤浩戈气笑了:“催眠催到动物身上,他也算创造历史了。”
有了疑似黄鼠狼精的线索,玄易派出几位专攻精怪妖邪的老师跟拍到照片的学生一同前往那座城市。
白校长问尤浩戈:“你俩去不?”
尤浩戈:“不去。”
白校长暗松口气,他还真怕这俩人千里追踪过去。
天知道章老师拉回来两个昏睡不醒的人时,他有多着急上火。
他们几个校长讨论过,实在不行就让这俩人在学校里当个吉祥物,再也不逼他俩往外跑了。
有了苏尘的帮忙,秦悠提早两小时完成今日收垃圾工作。
天还亮得很,秦悠领着苏尘去附近小学摆摊卖货。
苏尘像个好奇宝宝,看哪个摊位上的小玩意都觉得新奇。
秦悠豪气地让她随便挑。
苏尘笑眯了眼,想要的每个都来上一样。
一半是玩的,一半是吃的。
苏尘剥开一颗糖放进嘴里,可爱的小脸立马皱成了包子:“怎么这么酸?”
秦悠展开糖纸让她自己看,上面的“酸”字后面还加了一串数字来代表它的酸度。
苏尘:“现在的小孩为什么会喜欢吃这么刺激的东西?”
秦悠望天,她小时候也流行这类酸糖来着。
由此可见,猎奇才是小孩子们的日常主题,不分世界,不分时代。
苏尘嚼碎变成甜味的糖果,又吃了一颗酸的。
秦悠:“……”
她更正一下:猎奇是人类的日常主题。
放学铃声响起,关了一天的神兽们争先恐后冲出牢笼,在门口的小摊前重新集结。
秦悠的小饰品依旧是最受孩子们欢迎的。
主要是她不是每天都来。
买过秦悠手绳的孩子都在挑选新款式。
来凑热闹的孩子都没瞧见新款式长啥样就卖光了,他们只好在旧款式里挑选。
还有买过鸡的孩子来给长大的小鸡换项链。
摊位上的商品很快卖光,秦悠带着玩小玩具入迷的苏尘回到垃圾山。
沈青杨已经烧水洗完了澡,正在等待订下的丰盛宴席送到。
苏尘偶然间抬头,瞧见了贴在房子墙壁上的大蝴蝶。
她眨眨眼:“这个是风筝吗?”
她伸手要摸蝴蝶翅膀。
蝴蝶呼扇着翅膀飞开了。
沈青杨目瞪口呆:“这么大的蝴蝶?我还以为是墙壁装饰!”
蝴蝶振翅难免掉点粉末,仰头看蝴蝶飞走的沈青杨打了个大大的喷嚏,眼神变得迷离起来。
苏尘在他眼前挥手。
沈青杨双目乍然聚焦,表情凶悍:“恶鬼,哪里跑!”
苏尘紧往后闪。
沈青杨犹如下山猛虎,抄起一根烧火的棍子追着她到处跑。
秦悠尝试拦住沈青杨。
沈青杨嗷嗷叫着,棍子劈头盖脸砸下来。
苏尘折返回来,拉起秦悠一起跑。
尤浩戈回来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幕:“你们这是做什么餐前运动呢?”
沈青杨突然改道奔着他就过来了,高高举起的棍子重重落下。
尤浩戈动都没动,扬手接住木棍。
沈青杨奋力争抢却无济于事。
尤浩戈稍一用力便夺了过来,挽个棍花敲在沈青杨后颈上。
沈青杨斗鸡眼状倒地,四肢抽抽两下,不动了。
苏尘跑过来查看沈青杨的情况。
秦悠跑得腿软,坐在地上等结果。
苏尘翻开沈青杨的眼皮,又给他号脉:“不像中邪啊,他发什么疯呢?”
秦悠朝趴在木板房上的蝴蝶招招手。
蝴蝶慢悠悠飞过来,局促地站在她身前。
秦悠从它翅膀上蹭了点闪粉下来。
蝴蝶以为她喜欢,使劲抖了抖自己。
霎时间,满地都是细碎的闪粉。
秦悠闭住呼吸却还是鼻子痒痒,没忍住打了个喷嚏。
眼前的世界一下就扭曲了。
尤浩戈一条浸湿的毛巾呼她脸上。
秦悠又清醒了。
苏尘见状,打算如法炮制救沈青杨,可她没找到其他毛巾。
尤浩戈一桶凉水浇沈青杨脸上。
沈青杨诈尸似的坐起来:“鬼,鬼,好多鬼!”
苏尘纳闷了:“就算真有鬼也是你追着鬼跑,你害怕个什么劲。”
沈青杨抹着脸上的水:“什么啊,我前面只有两个鬼,可我身后有成百上千的鬼,我那是追着鬼跑么,我是无路可逃只能往鬼少的地方逃命啊。”
苏尘望一眼空空的垃圾山:“哪来成百上千的鬼?合着你被幻想出来的鬼吓半死,却差点把我和小秦姐姐当鬼给打死?”
沈青杨被这话吓一激灵,想明白他追的鬼其实是苏尘和秦悠,沈青杨连忙道歉。
苏尘耸肩:“我是无所谓,可你看小秦姐姐。”
秦悠说不上是累坏了还是受闪粉影响,喘得上气不接下气。
沈青杨真怕她一口气上不来。
秦悠无所谓地摆摆手:“没晕就不算事。”
她中午被硬喂那堆丹药可不是白吃的。
尤浩戈见她彻底清醒了,便找了个玻璃瓶将地上的闪粉全部收集起来。
蝴蝶像个做错事的孩子,手足无措在那戳着,大翅膀合成一片。
秦悠安慰它几句,叫来了蜘蛛,让它每天监督蝴蝶在背风的空地上抖翅膀,再把闪粉收集起来。
蜘蛛在地上写:幻粉,无毒,莫慌。
秦悠:“这不是慌不慌的问题,你也不想哪天风大,咱们全被迷住吧。”
蜘蛛螯爪在头上搔了搔,八只大眼泡里全是:你说得对!
尤浩戈把装好闪粉的小瓶子交给秦悠。
秦悠摸索瓶身:“这可是个好东西,以后再遇上邪修又多个作战武器。”
尤浩戈在她脑门上敲了一下:“你可盼点好吧。”
晚餐送到时,天也阴沉下来,大雨噼里啪啦落下来。
几人刚躲进屋里,趴窗台的沈青杨叫了起来:“有个黑乎乎的东西爬上来了。”
秦悠以为沈青杨看见的是海怪呱子,并没当回事。
沈青杨大呼小叫起来:“它朝咱们这边过来了!”
秦悠抬眼一瞥便移开视线,下一秒她奔到窗前,眼睛瞪得溜圆:“那是个什么玩意?”
沈青杨:“可说呢,那是个什么玩意?”
河里最常见的除了鱼虾就是“人”。
能跟“人”贴边的,要么用走的,要么用爬的,再不济就飘或蹦跶。
河里爬上来这个在拧。
就像一块浸水的毛巾那样,左拧一下右拧一下蛄蛹过来了。
苏尘也凑过来,脸色一下子阴沉下来:“阴气很重,你们小心点,不要靠过去。”
沈青杨苦着脸:“我们没动,是它靠过来了。”
雨势渐急,地上到处都是积水,豆大的雨点砸下来形成一个个水泡,弥散开的水雾遮蔽视野,整片天地尽是白茫茫的一片。
衬托得那玩意更恐怖了。
苏尘要出去瞧瞧,秦悠没让她去。
雨这么大,没道理他们三个让年纪最小的苏尘出去打头阵。
秦悠掏出降魔哨吹了两声。
不知在哪个水泡里扑棱的鸭子低飞过来,站在窗台上嘎嘎大叫。
秦悠一指摆了满桌的饭菜,又指向快爬到菜园的怪物:“去瞧瞧那是个什么东西,晚饭分你一份。”
鸭子小眼瞪溜圆,甩着肥肥的屁股飞出去,很快又飞回来,往地上一躺,一比一模仿那怪物蛄蛹。
秦悠:“……我问的是什么东西,不是让你模仿。”
鸭子爬起来,张开一只翅膀指向沈青杨。
沈青杨指着自己鼻子:“我?”
尤浩戈:“它说是人。”
鸭子疯狂点头,然后飞到桌边乖巧等饭。
四人全都望向窗外。
那东西离得更近,看得也更清楚。
那确实是个人形,有一头又长又乱的头发为证。
但它跟人显然已是两个物种。
沈青杨稍稍放松了些:“应该是淹死在河里的人诈尸归来吧。”
雨季的河道无限逼近河岸,两岸低洼处长时间积水,往年也有长困在河里的水鬼水怪借机登岸的记载。
若是在积水退去时,它们没有被卷回到河里,那它们就算是解除了水困,不用再找替身也能恢复自由身了。
苏尘眉头紧锁:“我见过借天时地利自行脱困的水鬼,人家是爬上来的。”
“拧”这种行进方式,在鬼和尸看来也有点过于超前了。
秦悠边看边学着那东西左右拧,没两下腰就嘎巴一下。
尤浩戈赶紧扶着她坐下。
苏尘在她腰上推拿几下,帮她把拧大劲的筋骨复位。
秦悠疼得直冒汗,肢体不受控制地扭来扭去。
沈青杨:“小秦老板,你现在跟外面那个有五分像了。”
秦悠再站起来时,那东西快到家门口了。
包住整个脑袋的乱发被大雨冲成几绺,露出藏在头发下面的面孔。
饶是秦悠见过各式各样的妖魔鬼怪,瞧见这位的真颜仍是禁不住连打两个寒颤。
那双眼睛许是泡水太久的缘故,竟大得占了整张脸的一半,乌漆嘛黑,不见半点眼白。
秦悠跟它对了个眼,有种自己变成了小虫子而对方是正要捕猎她的蜻蜓的错觉。
那东西鼻子就只剩两个黑黑的孔洞。
嘴巴乍看上去很正常。
直到它张开了嘴。
口腔内部长满了尖细的獠牙,不见舌头,入眼只看得见深深的腔。
沈青杨说话都不利索了:“这,这是个虫子成精了吧?”
苏尘也是第一次遇见这么奇怪的物种,她拍了两张照片发到教师群里,抄起宝剑就要出去活捉。
一只小小砂糖橘从天而降,吊着根蛛丝在那东西头顶上晃悠。
那东西仰起脸,嘴巴不自觉张开。
蜘蛛瞄准那张深不见底的口,将一撮它刚从蝴蝶身上刮下来的幻粉洒了下去。
沈青杨越看越觉得:“我中招时是不是就那副傻样啊?”
只见吞了幻粉的怪物突然停止了拧动,两只黑眼瞪得更圆,一副崇拜模样盯着蜘蛛。
蜘蛛不慌不忙攀着蛛丝爬到半空,任由雨点打得它晃来晃去。
那东西像个学步的宝宝,支起身躯两手在半空划拉,似是想像蜘蛛那样爬到天上。
蜘蛛垂下一条蛛丝。
那东西紧紧抓住。
蜘蛛又抛下两根丝。
那东西继续抓。
抓来抓去,那东西就把自己缠得不能动了。
蜘蛛朝窗户这边挥舞螯肢,然后顺着蛛丝慢悠悠爬回自己的棺材小窝避雨去了。
那东西惨兮兮地在暴雨中扑街一宿,天亮时被苏尘拎去了玄易。
雨过天未晴,天气预报都说不准下一场雨何时落下。
秦悠抓紧时间开小破车去收垃圾。
沈青杨不敢自己在垃圾山待着,非要跟她一块去。
尤浩戈便去了玄易,继续给学生补课。
阴雨天的街上人很少,沈青杨只戴了帽子口罩,往垃圾箱旁边一戳倒也不醒目。
秦悠却是犯了难,昨天来帮忙的苏尘力气够大,她还没觉得灌了雨水的垃圾桶有多沉。
今天换成了力气没比她大多少的沈青杨,一个灌了满桶雨水的垃圾桶,他俩愣是没搬动。
沈青杨去对街商店买了两个水舀子,递一个给秦悠。
秦悠:“你不会是想把水都舀出来吧?”
沈青杨:“你还有更好的办法么?”
秦悠表示垃圾桶底下都有排水孔,防得就是连天雨。
这桶里的水出不去,大概率是有垃圾刚好堵在了排水孔上。
秦悠从垃圾里捡出一根方便筷子。
排水孔在离地三十公分左右。
秦悠瞅准大桶上的小孔,用筷子捅进去。
堵在孔洞的垃圾很有分量。
秦悠加重了手劲。
垃圾松动,一股液体流淌出来。
秦悠弹射似的起身躲开。
沈青杨这才瞧见淌出来的水是红色。
他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这里的垃圾没分类,厨余垃圾带血很正常吧?或者是红墨水?”
秦悠不置可否,厨余垃圾偶尔会有冰冻久了变质变味的肉类,化开后就会有血水。
可总不能这一垃圾桶都是这种厨余垃圾吧?
红墨水可能性更低,兑过水的颜色不会这么浓郁。
排水孔又被堵住了。
秦悠只得继续戳。
这次一筷子进去,她感觉到里面有东西在动。
秦悠的心猛地一跳,抄起水舀子开始舀水。
沈青杨见状也加入其中,很快垃圾桶里的水少了一半,一个蜷缩的人出现在他俩眼前。
那人四肢在抽搐,还活着。
尤浩戈下了课直奔警局。
秦悠和沈青杨犹如两个霜打茄子,规规矩矩在长椅上坐着。
尤浩戈往秦悠嘴里塞了颗糖,去找负责的警员了解情况。
警员说伤者身中十几刀,被丢进垃圾桶里泡了一夜的雨。
要不是秦悠和沈青杨施救及时,那人不是失血过多而死就是淹死。
真真儿是生死一线之间。
尤浩戈回来,又往秦悠嘴里塞颗糖:“救人是好事,你怎么愁眉苦脸的?”
沈青杨:“你先问我这个问题呗?”
尤浩戈:“你愁就愁呗。”
沈青杨:“……”
看在沈青杨上过自己课的份上,尤浩戈还是礼貌性问了一句。
沈青杨咂咂嘴:“你给小秦老板两块糖,一块都没给我。”
尤浩戈“哦”了声,给了沈青杨一块。
沈青杨吃到嘴里就后悔了:“这糖怎么是苦的,呕。”
在缩减药性的苦药刺激下,秦悠重新振作起来。
她长长吐出口气:“以后再翻灌满水的垃圾桶我都有心理阴影了。”
杀人不过头点地,从伤者重伤情况判断,他受伤被扔进垃圾桶时正在下大雨。
凶手是故意用垃圾堵住排水孔,故意给伤者留下一口气,再让伤者在泡过垃圾的污水里溺毙。
这手法,邪修都得赞叹一句“歹毒”。
从警局出来,秦悠突然就振作了。
她说:“用这种变态手法折磨受害人,凶手一定会在附近偷偷看着,享受受害人慢慢死亡的过程,享受发现尸体的人的惊惧。”
尤浩戈“嗯”了声,警方也是这么判断的,已经派人去案发现场找线索去了。
秦悠两眼烁烁放光:“我们破坏了他的杀人计划,他的藏身地也不能再待,那他会不会去找我们泄愤?”
沈青杨吞咽口水:“理论上这种概率很小,因为咱们人多势众,不过……”
他看看秦悠,看看尤老师,最后看看后视镜里的自己。
他们仨的组合,凶手不来主动送人头都说不过去。
警方也有这方面的顾虑,暗中派了一队人在垃圾山附近蹲守。
秦悠让他们进屋边吃边喝慢慢等。
警员担心误事。
一条花里胡哨的蛇吐着信子堵在门口。
警员僵硬着坐回沙发上:“我们就在这等着,他敢来就肯定跑不了。”
蛇精对这番话很是满意,扭着水桶粗的腰身滑走了。
今夜的雨时急时停,简直是个天选的作案好天儿。
垃圾山方圆几里不见丁点亮光,也不见摄像头。
一道人影悠闲地穿过树林,向垃圾山走来。
他没有刻意掩藏自己的足迹。
今夜至少还得下两场大雨,会冲刷掉他留下的所有痕迹。
蝉悄咪咪摸进没开灯的屋里,在门板上爬了两圈。
一直留意外面动静的警员:“咦,你家蟑螂怎么这么大个儿?”
蝉不乐意了,嗡嗡两声跑了。
秦悠贴到窗帘缝隙上向外望,不速之客到了。
警员想出去抓人。
尤浩戈拦着没让:“现在还没有证据。”
警员:“咋地,非得他把你们几个都塞垃圾桶里我们再动手呗?”
尤浩戈:“倒也不必非得有实物表演。”
这时,一只超大号蝴蝶慢悠悠在来人头顶飞了过去。
他一个大跳作踹门状,实际一脚踹在了空气里。
而后他掏出锋利的尖刀,照着疑似躺在床上的人就是一顿乱捅。
蛇精适时游到受害人所在区域。
那人扛起蛇精重重摔进不远之外的棺材里。
蛇精还是头一次遇见对它动手这么不留情面的普通人,要不是有警员在场,它都想一尾巴给他抽上天。
压住火气,蛇精尽职尽责扮演受害者,挨了摔不说,还要听那人污言秽语的辱骂。
那人“处理”掉一个,拎着刀作上楼状,咔咔几刀,然后抓着一条腿将“人”拖下楼,将这个扔进另一个垃圾桶。
扮演这位受害者的是鸭子。
它的腿太短,那人在幻觉中拎的是人腿,实际却是揪着鸭子的脖子。
鸭子火冒三丈,尖牙呲出老长。
最后它还是遵守“游戏规则”,先把要咬这一口记在账上。
那人再次“上楼”,这次没有挥刀动作,而是又从床上拽下来个人。
警员眉梢挑了挑,看秦悠三人的眼神有点复杂。
尤浩戈面无表情推开他的脸,让他专注地盯着外面。
这次扮演受害者的是个人形,还穿着花裙子,黑灯瞎火看过去还以为是真人。
警员差点冲出去救人。
秦悠把他拽回来:“假人,假的。”
那人三下五除二解决掉了三个人,得意地掐腰狂笑。
天上雷声隆隆。
地上那人高喊:“让暴风雨来得更猛烈些吧!”
秦悠一坟砖飞出去,正中那人后脑勺。
这下换他自己摔棺材里了。
警方立刻将人逮捕。
被摔得七荤八素的三小只瞅准时机,挨个咬他一口。
警员瞅瞅那蛇的花色:“我们是带回局里啊还是带去医院啊?”
蛇精一副纯良模样。
蜘蛛写道:我们都是无毒小可爱。
警员:“……你看我信么?”
他瞄一眼看起来最无害的大蝴蝶,把凶手往警车里一塞,愣是把警车开出了跑车的速度。
转过天来,尤浩戈带着秦悠去上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