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浩戈点了点头:“其实他适合去屠宰场上班。”
秦悠:“……”
所有丢失的尸体均已找回,就是后续修补要费一番功夫了。
诈起的尸体们老老实实躺在法医室里等待修补,之后它们会被统一葬在警方安排的公墓里,若是有家人来寻再为它们安排迁坟。
秦悠收到殡仪馆包的大红包,领着大伙去吃了顿好的,然后甩掉章老师和阿依,带着尤老师沿街摆摊。
这次她卖的是骨灰盒。
如今垃圾山上最多的垃圾是初识杨巡时挖出来那些埋活人的棺材。
秦悠询问过玄易各个科系的老师。
老师们都说只要将里面刻符文涂黑油那一层去掉就可以当普通木料来用。
可毕竟是做棺材的木料,做别的不大好。
继续做棺材呢,打磨掉一层之后又有点太薄了,不适合传统土葬。
做法器吧,木料又不够好。
思前想后,秦悠决定去殡葬一条街学学骨灰盒的制作禁忌,这批棺材全部改成骨灰盒能卖不少钱。
她平时会在灵车上放几个现成的骨灰盒,接尸时家属觉着款式不错的话她就能开张。
她现在卖的就是灵车上的存货。
不同于殡葬店铺里的统一型号,秦悠亲手制作的骨灰盒有大有小,可以装人,也可以装动物。
还有两个比骨灰盒略大一点的,可以给小型宠物当土葬的棺材。
不断有人来问价。
秦悠报价公平合理,绝对对得起品质。
不到半天,小摊上这点骨灰盒就销售一空。
秦悠搓搓手:“我也是没想到有朝一日骨灰盒会比符咒好卖。”
尤浩戈推推装瞎专用墨镜:“我也没想到凭我的卖相居然会输给骨灰盒。”
秦悠在路边薅一根狗尾巴草插在尤浩戈头上:“开个价吧?”
尤浩戈哀怨地瞪她。
赶在路人靠近前,秦悠一把摘下狗尾巴草:“我买了。”
尤浩戈:“我还没报价呢。”
秦悠:“你报多少我都买了。”
尤浩戈抿了抿嘴:“要是你支付不起呢?”
秦悠很认真地想了想:“那我只能把自己卖了补差价。”
她边说边把那根狗尾巴草插自己的炸毛上。
尤浩戈一把薅下来,用毛毛去戳秦悠鼻子。
秦悠连打几个喷嚏,整个人都蔫了。
尤浩戈把秃了的狗尾巴草系成一圈套秦悠手腕上。
秦悠:“啥意思?”
尤浩戈:“你被我买了,这是凭证。”
秦悠:“我买你的凭证呢?”
尤浩戈:“你没有凭证,所以你购买失败了。”
秦悠:“我没买成为什么要卖我自己?”
尤浩戈:“这得问你自己。”
秦悠:“奸商!”
尤浩戈:“谢谢夸奖。”
秦悠:“咱多少要点脸呗。”
尤浩戈:“脸不是让你买走了么。”
秦悠:“我啥时候买的?凭证呢?”
尤浩戈一指那狗尾巴草手环:“这是我买你的凭证,也是你买我脸皮的收据,二合一,符合时下节约环保的理念。”
秦悠:“……”
他俩说垃圾话这会儿工夫,有两个小孩蹲在了小摊前。
他们个子太小,走路又轻,秦悠和尤浩戈愣是没发现。
秦悠瞥见摊前这俩小孩,吓一激灵。
尤浩戈先是被她吓一激灵,瞧见这俩小孩又哆嗦一下。
秦悠瞧瞧当头照的太阳,再看看俩孩子身旁的影子,心里稍稍踏实了点。
她问两个小朋友要买什么。
骨灰盒售罄后,少量符纸和手绳又成了销售主流。
小朋友甲板起脸,一本正经地说:“买卖人口是犯法的。”
小朋友乙:“买卖脸皮算贩卖人体器官,也是犯法的。”
二人异口同声:“你们快去自首,不然我们报警就要量刑加倍了。”
尤浩戈把小摊一卷,抓起秦悠起了身:“我们这就去自首。”
两个小孩远远在后头跟着他俩。
秦悠无奈了:“你们这么跟着陌生人走是很危险的。”
俩孩子交换了个眼神,同时往后退出十几米,继续盯梢。
秦悠&尤浩戈:“……”
不想打击两个孩子的积极性,秦悠和尤浩戈当真去警局溜达了一圈。
才打过交道的警员瞧见他俩,顿时满脸警惕:“又来送碎尸了?”
秦悠:“这次是送小孩。”
她指指十几米之外那俩小朋友。
警员朝他俩招手。
小朋友扭扭捏捏你推我搡走了过来。
趁警员询问两个小朋友,秦悠和尤浩戈像是被带去审问那样穿过大厅,再从后门溜出来。
秦悠抹一把脑门的冷汗:“差点晚节不保被抓进去。”
尤浩戈哼了声:“你这个惯犯,被抓进去也不冤。”
秦悠歪着脑袋,用审视的目光打量尤浩戈。
尤浩戈回避跟她眼神的交集,仰头望天。
秦悠摸摸手腕上的狗尾巴草。
她要买尤老师这个梗是借用了上次的梦。
尤老师说她是惯犯,莫非他也知道那个梦?
如果只是做梦,尤老师不会给她扣个“惯犯”的大帽子。
莫非,那是尤老师亲身经历的事?
秦悠百爪挠心,很想把尤浩戈按在地上逼他全部交代。
她罪恶的小手才伸出去。
尤浩戈突然转身。
秦悠的手结结实实按在了尤老师的胸前。
秦悠看看自己的行凶罪证,咽了咽口水:“或许我可以解释?”
尤浩戈礼貌微笑,好像在说:你编吧,我听着呢。
秦悠:“啊,不错。”
尤浩戈:“?”
秦悠转身就走。
尤浩戈搔搔后脑勺,紧走几步追上去。
二人生怕再碰见那俩小孩,专挑僻静的小路走,左拐右拐,成功迷路了。
秦悠举高手机,一格信号都没有:“城里还有没信号的地儿吗?”
尤浩戈拨弄树叶上的毛毛虫。
毛毛虫浑身倒刺竖起,当场表演了个装死。
秦悠:“你就不想想办法么?”
尤浩戈:“稍安勿躁,费脑筋这事交给老章吧。”
秦悠觉得,指望章老师动脑筋的话,他们这辈子都够呛能回家了。
同一时间,章老师正蹲在陌生的山沟沟里,喘成了狗。
他打算进山找找有没有阿依能用上的草药。
阿依嫌他脚程慢,便和他分兵两路各搜索一座山头。
章老师没找到药,却是撞见了个很凶的精怪,被对方追着咬了俩小时,这会儿才甩掉精怪。
他抹一把脑门上的热汗,给尤浩戈打电话请求支援。
电话不通。
他又给秦悠打,同样不通。
章老师眉头皱了起来,这俩人不会又惹出乱子了吧?
想想自己的处境,章老师觉得那俩人不出点状况都不正常。
那他是主动去找呢,还是等那俩自己回来呢?
他正犹豫着,一个轻飘飘的东西砸他脑袋上。
章老师摸摸头顶,一个圆溜溜的硬物掉在他眼前。
他拿起来凑近一瞧,吓得立马扔了出去。
“蜗,蜗牛!”
自打过年那一遭,他对蜗牛这种小不点生物生出一种发自灵魂的恐惧。
那蜗牛先是砸在他的脑壳上,又被他扔到地上,两连摔直接摔懵了。
白花花的躯干探出来,有种找不着北的迷茫。
章老师特想一脚把它踩碎了。
可身为修行者,这种乱杀“无辜”的事万万做不得。
章老师耐着性子等那蜗牛自己爬远。
结果蜗牛像是遭遇了鬼打墙,爬了一大圈又回到章老师近前。
它抖抖触角,爬上章老师的鞋面。
章老师头发都竖起来了:“你,你走开。”
蜗牛不为所动,牢牢趴在章老师脚面上。
章老师踢了好几脚都没能把它甩出去。
就在章老师打算弃鞋保脚之际,他的手机突兀地响了。
尤浩戈懒洋洋的声音从听筒里传出来:“你再不来救我们,我和小秦同学就要饿死了。”
章老师“哇”的一声吼出来:“你们再不来救我,我连尸体都要被啃没了。”
通话突兀地中断。
尤浩戈看看手机屏幕,又看看正在玩毛毛虫的秦悠。
秦悠摊手:“看来还得咱俩自力更生。”
她戳戳毛毛虫:“你说我们该往哪边走?”
毛毛虫蜷缩成一团。
秦悠把它放进龟壳里轻晃两下倒进手掌。
毛毛虫顶着俩蚊香圈眼,慢慢舒展开的身躯指明了一个方向。
尤浩戈:“走吧,咱去看看老章被啃成啥样了。”
第291章
同样被困的经历他们有过好几次,秦悠和尤浩戈驾轻就熟,所有破开幻境的方法挨个试一遍总算走出了那弯弯绕绕如打结的小巷子。
他们赶到山上时,章老师已经躺平了。
那比拇指大不了多少的蜗牛趴在他胸口上,触角晃来晃去,有点得胜者耀武扬威的气势。
秦悠撸一口路上买的烤串:“吃不?”
章老师一秒诈尸,满眼都是挨了一天饿后对食物的渴求。
尤浩戈拦下秦悠,递给章老师一串烤鸡爪。
章老师对他的食物分配方案很不满。
尤浩戈:“爱吃不吃。”
章老师:“吃!”
秦悠蹲到章老师旁边,用竹签戳戳那只随章老师坐起来而摔到地上的蜗牛。
很普通的白玉蜗牛,通体玉白,壳上一圈圈纹路,爬得贼慢。
秦悠得出结论:“蜗牛可怕还是可爱主要取决于体型。”
尤浩戈用两根竹签夹起蜗牛。
蜗牛抖动触角,实力诠释什么叫慌张。
尤浩戈把蜗牛递到章老师面前。
章老师差点连鸡爪子骨头都咽下去。
尤浩戈:“就这么个小东西,你就吓完了?”
章老师垮了脸:“山里有个比它更可怕的。”
好在精于修炼的精怪鲜少主动踏出领地招惹外人,他们不上赶着往人家嘴里送菜,人家就当他们不存在。
章老师恋恋不舍遥望青山,越是钟灵毓秀之地越是有可能长出珍稀草木。
可这种地方早被大妖大鬼划归为自家地盘,真有能助阿依修行的采药他也抢不过来。
他一把握住秦悠的手:“小秦老板,我和阿依都指望你了。”
然后顺势拿走秦悠手里余下的十几串烤肉。
尤浩戈把蜗牛夹到章老师手上。
章老师眼珠子瞪溜圆,肉就在嘴边,他愣是没敢张嘴。
回宾馆住上一宿,他们要启程去下一站。
这次是校方临时派给尤浩戈的出差任务——几个小孩尾随上坟的大人溜进坟地,受阴气侵染严重,恐有性命之忧。
尤浩戈一面算着玄易传过来的几个小孩的生辰,一面摇头感叹:“进坟地而已,怎么会闹得跟进了阎王殿一样。”
章老师在查阅此次委托的其他信息:“那片坟地跟咱们去年暑假夏令营最后一站的修坟方式类似,都在很隐蔽的山沟沟里。别说地下埋着死人,就是什么都没有,光是一个个山洞也很容易迷路。那几个小孩在山洞里困了两天,家长上坟回家发现孩子不见了到处找,最后还是得了供奉的老祖宗托梦,家长才找到坟地去。”
山中寒凉,坟地阴气又盛,换几个成年人这么折腾也得大病一场。
小孩身子骨更弱,在山里感染风寒之后就更容易被阴气侵染。
没被鬼附身已经是几家老祖宗保佑了。
尤浩戈给孩子们挨个算一遍,都是普通人的命数,没有早夭预兆。
若是此番没能挺过去,这些孩子统统算作横死,搞不好会化作恶鬼害人害己。
尤浩戈买来几张大纸,挂在车门上有一笔没一笔瞎划拉。
章老师和阿依轮番抢夺灵车小窗口视线。
阿依看得稀奇:“他在写什么?”
章老师:“不懂了吧,那叫命数,一个人的生死全貌都在他寥寥几笔之间。”
阿依“嘁”了声:“我都死了几百年了,他再会算也算不到我头上。”
尤浩戈撩起眼皮瞥向后视镜,嘴角挂着漫不经心的弧度。
阿依撇开眼神,几百年未曾跳动过的心狠狠哆嗦几下。
章老师顺势将她拉开,自己挤到小窗口上:“老尤,几个孩子有救吗?”
尤浩戈:“有没有救主要看你们,小孩子入体的阴气可不好祛除。”
章老师把胸脯拍得啪啪响:“这你放心,包在我身上。”
尤浩戈不置可否“嗯”了声,又在那张纸上乱涂一阵。
几个找回来的孩子统一住在一间病房里,一个个小脸青紫,各项身体检查正常,可就是气若游丝随时要死。
不断有游魂野鬼跑到这间病房前排围观,屋里阴一阵阳一阵,陪护的家长都有点受不住了。
章老师进门先点一把香,将不速之客们全部送走。
阿依抱臂站在门边,看似把门的保镖,实则在暗暗呼吸削弱病房里的阴气。
秦悠指挥几位家长在墙边站成一排,不要打扰尤老师救人。
尤老师则挨个翻孩子的眼皮。
他们确实没有被邪祟附身,可他们身上的人气儿却少得可怜。
这不是阴气侵体所能解释的。
他问一个神智还算清醒的孩子:“你们尾随大人进山之后都发生了什么?”
小孩子目光呆滞,讷讷道:“我们在山里走啊走,迷路了。”
白雾毫无预兆地席卷天地,将他们和整座山绑定在一起,出路却再无踪影。
几个孩子瑟缩在狭窄阴暗的山洞里,靠口袋里几包零食果腹度日。
每个人都浑浑噩噩,唯一带了手机的小朋友也没能联系上外面。
有的人病倒了,有的人哭累了。
就在他们连黑夜白天都辨不清的时候,家长们找来了,带他们逃离了可怕的黑暗与阴冷。
尤浩戈默默听完,朝章老师打了个手势。
章老师结印在这个孩子脑门上使劲拍,几巴掌下去,小孩脑门依稀透出一点红色。
孩子的眼睛慢慢聚焦,随即“哇”的一声大哭起来。
家长急忙上前。
秦悠把人拦了回去。
当屋里所有孩子都哭起来,不断被阿依吸走又不断聚拢而来的阴气才渐渐散去,病房里的气温直线上升。
家长不停抹着脑门上不知是急出来的还是热出来的汗,心疼却不知所措。
尤浩戈在每个孩子身上盖一张命纸,再根据孩子的面相改上几笔。
所有命纸无火自燃,犹如一张张融化的糯米纸,顷刻间融进孩子们的身体里。
孩子们的哭声立时停歇下去。
有的孩子睁开了眼,有的孩子沉沉睡去。
医生来给做了检查,证实孩子们都脱离了生命危险。
家长没来得及千恩万谢,尤浩戈先给他们泼了一盆冷水:“孩子的人气儿大量丢失,这一波命保住了,以后体质也会变差。”
家长们的喜笑颜开瞬间凝固,慢慢变成化不开的苦涩与悲痛。
章老师赶忙打圆场:“稍后玄易会派人过来对接,用药调养一阵,孩子会好起来的。”
秦悠和尤浩戈都不擅长应对压抑的场面,悄悄退到走廊上。
尤浩戈叼着根纸卷,愣是有种抽烟的沧桑。
秦悠顺着他的视线望向窗外。
山连着山,白雾环绕期间,诡异迷蒙。
秦悠戴上泳镜。
那纯白的雾气中竟全是墨黑的阴煞气。
秦悠一惊:“山里出妖孽了?”
尤浩戈摇头:“应该是人为。”
秦悠掏掏大包,将一瓶新榨洋葱汁塞给尤老师。
尤浩戈还以为是饮料,拧开闻了一下。
秦悠:“……节哀吧。”
从医院出来,四人坐上灵车直奔坟地所在山头。
阿依作为死后下葬山林、修行在深山中的过来人,她实在不能理解为什么要把过世者葬在这么犄角旯旮的地儿。
一身红衣在逼仄的山洞里磨得破破烂烂,阿依要炸毛。
章老师立马贡献出几张网购新款女装照片:“咱回家就买新款,你这身穿好几天了,该淘汰了。”
阿依这才消气,不情不愿钻进下一个黑幽幽的山洞里。
四人按照小孩子们的尾随路线钻来钻去,成功迷失在夜幕降临的大山中。
秦悠找了个舒坦的角落一瘫,喝点水吃两个包子,惬意得像在春游。
尤浩戈红着两只眼睛,抱着双腿坐秦悠旁边,妥妥一受气包。
一只蜗牛从秦悠的包里蛄蛹出来,钻到尤浩戈放洋葱汁的衣兜里。
章老师里里外外查看方位,确认这就是孩子们被困两天的山洞。
一路走来,除了阴气重了点,貌似没有其他不对劲的地方。
那孩子们的人气儿是什么时候,怎么丢的呢?
秦悠用木棍在地上划拉山中地形图,不只是他们走过的路线,还有一路上通过观察和出发前的询问得知的地形。
画来画去,地上就多出一个怎么看怎么让人不舒服的阵法。
章老师按压脑门:“我怎么有种魂儿都要被吸跑了的感觉呢?”
阿依没有活人反应强烈,但看脸色就知道她也不太好受。
秦悠看向尤浩戈。
尤浩戈擦掉阵法。
山洞中胶着的气氛立时恢复正常。
所有人不禁长长舒一口气。
尤浩戈淡淡道:“有人借山势布了个阵。”
一座阵法的硬件条件越好,越能发挥出奇效。
借天然山势布阵,阵法既能源源不断得到能量补给来持续生效,又能避开闯入者的耳目。
而这座山中布下的阵法是传统风水阵叠加了一点改造过的符箓。
风水阵浑然天成,符箓全靠山中树木和一些肉眼不可见的法器来支撑。
尤浩戈撇开风水大阵,只画了那符箓。
章老师的眉头立马皱紧了:“这不是个邪符么。”
尤浩戈:“所以孩子们的人气儿被吸得七七八八了。”
这座山是附近几座小城居民千百年来的埋骨之地。
人们进山要么送葬,要么祭祖。
这两样都不会在山里停留太久,更不会过夜。
也鲜少会有小孩和老人跋涉进山参与丧葬之事。
阵法叠加符箓悄咪咪从人们身上薅点羊毛,神不知鬼不觉。
而小孩自身气场还不够稳固,贸然闯进阵法中又滞留了两天,能活着出去都是祖上冒青烟了。
秦悠:“那我们在这个山洞里,是不是也会被吸走人气儿?”
尤浩戈:“是啊。”
秦悠往自己身上连贴几道符咒。
章老师:“你干嘛?”
秦悠:“我的人气儿我宁愿拿去喂狗也不给布阵的坏人。”
开什么玩笑,她已经没有了魂气,再被吸走点人气儿,她不得变成怪物啊。
尤浩戈看穿秦悠的小心思,结印在她脑门上重拍几下,完事悄悄告诉她:“你的人气儿就表面这一点,用来伪装成活人用的,阵法根本吸不走。”
秦悠:“……”
她从包里掏出坟砖:“尤老师的人气儿也不能便宜了坏人,要不我先把你变成死人吧。”
章老师赶忙拦着:“你那一砖下去老尤非破相不可。”
他用衣服蒙在尤浩戈头上:“砸吧,使劲啊。”
破阵并不难,将那几棵担当符箓笔画的树砍掉即可。
可阵是死的,人是活的,人没找出来,这阵法就不算真正破了。
秦悠不停摸眼皮。
布阵者必定会将阵法所得实时输送出去,她若是能像看见钢针那次那样看得见的话……
那次她是怎么变成红眼来着?
她看向尤浩戈。
尤浩戈抄起坟砖给他自己拍趴下了。
秦悠:“……”
章老师教秦悠盘腿打坐,若是能激发体内灵力循环就能抵御寒冷。
修道中人都靠这个来适应酷暑严寒的。
秦悠:“你看我像天赋异禀一朝开窍得道的样子么。”
章老师一拍大腿:“像!”
秦悠:“首先谢谢你的抬举,其次我是个不识抬举的人。”
章老师一噎。
阿依笑得肚子疼。
尤浩戈把秦悠包里的几块板子铺到地上让秦悠坐着,他靠在墙上给秦悠当靠垫。
秦悠一开始没好意思,腰杆挺得笔直要继续假装自己的正人君子形象。
山风灌进山洞给她来了个透心凉,秦悠缩手缩脚往尤浩戈身上一贴。
哟,暖炉啊。
不同于章老师的标准盘膝打坐,尤浩戈四仰八叉贴墙坐着,后背跟墙之间只有一件薄薄的外套,看着就冻得慌。
秦悠万万没想到尤老师身上这么热乎。
她忍不住摸摸尤老师的手,又去扒他鞋子摸摸脚,都是热的。
尤浩戈犹如一条死鱼任由秦悠折腾,然后再秦悠耳边嘀咕一句:“管脱不管穿,你真是好样的。”
秦悠知道尤老师说的是被她扒下来扔旁边的鞋,可她就是忍不住往更广阔的方面联想。
越想越深化之前就冒出来的认知:她貌似很渣?
莫名其妙给自己盖了个渣章,秦悠开始反思——他们在山洞里要躲到什么时候?这个冻挨得一点意义都没有啊。
思绪一经跑偏,拉是拉不回来的。
秦悠掏出龟壳,一人一壳躲到角落里嘀嘀咕咕。
章老师撑开一只眼皮:“小秦同学莫不是疯了?”
借山中阴气修行的阿依眼都没睁开,探出一只手精准地把章老师那只眼给捏合上了。
尤浩戈以为秦悠是想用龟壳来占卜布阵者所在方位,只是此次占卜至关重大,龟壳肯定得开各种条件。
直到秦悠用布满裂痕的龟甲蹭眼睛,尤浩戈意识到自己猜错了,秦悠这是想借龟甲的力量看见点什么。
他想抢龟甲却已然晚了。
转过身来的秦悠两眼血红。
尤浩戈拧起眉毛叹气:“你这是何苦。”
秦悠直勾勾盯着他。
尤浩戈与她对视片刻,不自然地移开目光。
秦悠勾着他的下巴把他的脸移回来。
尤浩戈紧抿双唇,有种雨打落叶的软弱可欺。
可惜秦悠在跑偏这条路上一去不返,她的注意力全点在自己的好奇心上。
她小声问:“我眼睛总红,对互换这事没影响吧?”
尤浩戈:“……红都红了才想起来问?”
秦悠咧嘴:“真忽略了。”
尤浩戈送她俩白眼:“暂时没影响。”
秦悠:“暂时的意思是?”
尤浩戈直视秦悠双眼,手指精准地勾住秦悠晾干后跟编织绳编在一起的狗尾巴草手绳。
秦悠莫名觉得戴着手绳的手腕变得滚烫,好像还有一条看不见的手绳正牢牢系在上面。
尤浩戈似笑非笑:“一而再,再而三,你离看眼科就不远了。”
秦悠表情略显沉重,她双手按住尤浩戈双肩:“我瞎以后,收垃圾就全靠你了。”
她说完大踏步走出山洞。
尤浩戈:“……”
这边的章老师也开始跟阿依嘀咕:“你说他俩是怎么把温馨浪漫的开头演成赴死托孤结局的?”
阿依也被秦悠和尤老师弄懵了:“可能脑子不好的人就这样吧。”
大脑开启一根筋模式的秦悠迎着山风立在洞口,什么都没瞧见呢差点被风刮走。
她抱住洞口的大石头,两条腿像破布娃娃的残肢,快拧成麻花了。
尤浩戈拎着渔网出来,把她和石头系在一块。
秦悠的心算踏实了。
她抓着网眼四下张望,山中白雾混杂黑气如水流般穿行在山川之间,堪比游龙翱天。
整个阵法的占地便是它作威作福的一亩三分地。
秦悠猜想布阵者大概率是个活人,必定会将偷来的人气儿输送到外面。
她往出山的方向看半天,阵法形成的气场一点都没有向那边流动的趋势。
尤浩戈戳着她被风吹麻木的脸颊,手动帮她调转观察方向。
秦悠惊讶地发现循环的雾气在经过山中某个位置时会飘散出去零星一点。
整座山都是坟墓,布阵者也住坟里?
秦悠看向尤浩戈。
尤浩戈微微点头。
秦悠:“你早说你能看见,我就不用看眼科了。”
尤浩戈:“……咱说的不是方位的事么?”
秦悠:“这俩不是一个事么?”
尤浩戈:“……”
秦悠艰难地把自己从石头上摘下来,再挂到尤老师的大镰刀上。
尤浩戈御剑而起。
章老师和阿依赶忙跟上。
山中气场受阵法影响,御剑其中阻力颇大。
章老师摇摇晃晃。
阿依施展僵尸之力,半是飞着半是在地上跑着,速度不慢却也并不轻松。
倒是底下坠着一兜人的尤浩戈单手背在身后,立在镰刀柄上犹如谪仙下凡。
章老师打算追上去夸赞他御剑之术进步神速。
尤浩戈没给他这个机会,大头朝下摔到人家坟头上。
好悬没把木头墓碑给砸两半了。
章老师:“……”幸好没夸。
尤浩戈颤巍巍伸出一只手,操纵着悬在半空的镰刀平稳落地。
秦悠从渔网里钻出来,顺着那股分流出来的气息找到了一座新坟。
山中坟地大多分散而建,一个家族葬在一个区域,区域内每个坟头离得都不近,主打一个死后要清静。
这座新坟离附近几座老坟不算太远,近期有动土的痕迹,而老坟上却没有祭拜痕迹。
这是不太符合常理的。
人们埋葬新逝者后都会顺便祭拜一下其他亲人,一是好不容易进来一趟,哪能空手来;二是想请各位列祖列宗关照一下新埋进来的子孙,算是帮下葬者贿赂一下先祖。
事出反常必有妖,不按规矩办事,又有阵法分出来的气息,难道是那布阵者住那新坟里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