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老师:“扛老尤我还行。”
阿依也不跟他客套,托起棺材要转移给章老师。
棺材在这时剧烈颤动起来。
章老师和阿依两人四臂根本撑不住陡然加重的力道,不得不闪身撤开,任由棺材砸到地上。
破烂棺材哪受得住这种折腾,当即碎成千百块碎屑。
尤浩戈顶一脑袋木头渣爬起来,二话不说揪住章老师就是一顿暴揍。
追来的灵车一记熟练又帅气的摆尾。
章老师上了天。
尤浩戈瞅瞅傻眼的阿依:“你还不去把他摘下来?待会让老鹰叼走了。”
阿依瞅瞅挂在树梢上的章老师,认命去救猪队友。
尤浩戈来到小树林边沿,吹了声响亮的口哨。
几小只神出鬼没出现,将满地的碎木渣捡到灵车上运回垃圾山。
秦悠扛着大包吭哧吭哧追上来的时候,尤老师歪在一棵树下,面色苍白。
秦悠的心咯噔一下,赶紧上前问他怎么了。
尤浩戈虚弱地靠在秦悠身上:“小秦同学,我怕是不能好好教你御剑了。”
秦悠悲从中来:“你也没好好教过啊。”
尤浩戈攥住秦悠的手:“小秦同学,我……”
秦悠抽回自己的手,从包里划拉出来一个大面包塞给他。
尤浩戈两眼放光,抱起来就啃。
秦悠拧一瓶水给他。
尤浩戈一口气喝半瓶,立马容光焕发:“我才想起来上顿饭是昨天早上吃的,你说那些大明星昨天请我看完运势怎么不说请我吃顿饭呢?”
才从树上摘下来的章老师瘸着腿蹦跶过来:“是人家不请么?明明是你自己说有事先走了的。”
尤浩戈斜眼瞅他:“你是不是还想上去挂着?”
章老师识时务果断闭嘴。
秦悠觉得在家待着逃不掉每天早起上课的厄运,她宁愿出差,起码能捞些好处。
持平的票数瞬间变成三比一,尤老师这个少数只能服从多数。
许久没捞到出差机会的灵车抢占先机,连那一棺材碎木头都没卸车便启程了。
没能抢到驾驶位的章老师扒着小窗户给前面那二位讲解此次出差任务。
“有个城市上报有妖怪作祟,目击者说妖怪要吃他。”
秦悠:“知道是什么妖怪吗?”
章老师:“不知道,连是不是妖怪都不确定。”
按妖怪上报是因为目击者看到那东西映在墙壁上的影子:身长一人有余,百足,能立。
秦悠有点毛毛的:“蜈蚣还是蚰蜒?”
章老师把一张资料纸递过小窗户。
秦悠打开一瞧:“……这啥?”
章老师:“目击者手绘的妖怪写真。”
秦悠横着竖着看半天也没看出来这是个什么玩意。
尤浩戈瞄了一眼:“他是用扫帚蘸墨水画的吧?”
章老师:“不是,他用的是烤饼刷酱那刷子。”
秦悠&尤浩戈:“……”
由于就只有这一位目击者,到底是目击者喝多了看花眼还是确有其事都无法确定。
事发在鸵鸟乱跑那座城市的旧城区,原是他们顺路过去确认一下真伪就可以了。
现在他们得专程再去一趟,是妖怪就将其请回深山老林,是其他的就得想办法抓起来以免害人。
鉴于目击者的不靠谱,秦悠和尤浩戈统一口径不想跟他碰面。
反正基础信息都记录在案,他们去目击者撞见妖怪的区域守株待兔就行了。
章老师也不想见目击者,可谁让这是挂在阿依名下的出差项目呢,他从旁辅助得负责,绝不能出纰漏。
四人分头行动,秦悠赶在天黑之前去趟了本地的殡仪馆。
抓鸵鸟那天她就听说当地发生了几起诈尸事件。
今儿去殡仪馆一问才知道,鸵鸟逃窜那天,殡仪馆一个存储室的尸体集体诈尸逃跑了。
殡仪馆是近些年新建起来的,就只作储存尸体之用。
存放在这里的要么是长期无人认领的意外过世者,要么是警方长时间没能破案的凶案受害者。
平日里没有一个消停的。
不过死人们也都很守规矩,夜里起来闹一闹,天亮便躺回各自的存储间里。
那天早上管理员一开门,同居一室的十几个死人夺门而出,把管理员吓得差点犯了心脏病。
如今鸵鸟都找回来了,死人可一个都没找回来。
秦悠和尤浩戈窃窃私语:“这些死人不会也是厉鬼放出去的吧?”
尤浩戈:“极有可能,一批死人一批鬼,动静闹得越大越能吸引咱们的注意力。”
那厉鬼恐怕也没想到养殖场老板第一时间将鸵鸟逃跑的消息闹开,借由大众力量来减少损失。
而殡仪馆担心尸体外逃的消息会引起大众恐慌,至今没敢将这事捅出去。
秦悠索要出逃尸体的照片,独自驾灵车在街上晃悠。
尤浩戈则去了警局,通过天网系统寻找尸体们出逃后的影像资料。
章老师跟目击妖怪的人碰完面再找这俩人发现他们各有各忙,只得跟阿依两个去蹲守那疑似妖怪。
入夜之后,街上行人寥寥,一点没有其他城市那种开春即热闹的景象。
秦悠靠龟壳占卜成功捕获两名死人。
尤浩戈顺着电子眼线索找到三个死者的藏身之所,警方派人帮忙去找了。
秦悠再开一卦,灵车调转方向直奔旧城区。
尤浩戈看了一天监控,眼珠子直突突,打算先找个小摊吃两口垫垫肚子。
旧城区都是老旧的低矮建筑,灵车这种中型车穿街越巷很不方便,偶尔遇见个人还容易把对方吓着。
秦悠让灵车在主干道待命,她步行进去搜找。
巷子里光线昏暗,街头高高的树木随风摇摆,映在墙壁上就成了乱舞的群魔。
秦悠思忖着这会不会就是闹妖怪的真相。
突然,她在摇曳的树冠中瞄见一点不寻常的虚影。
毛绒绒的一大条。
虚影攀过墙壁,照在隔壁巷子里。
秦悠屏住呼吸爬上墙壁,打算翻到对面一探究竟。
她刚一探头:“哟尤老师,这么巧啊。”
墙这边有个小面馆,尤浩戈正坐在街边的小桌上吸溜面条。
乍见秦悠的脑袋挂在对面墙头上,尤浩戈一口面条卡在喉咙里,呛得一顿猛咳。
秦悠吭哧吭哧翻过来,先给尤老师来个拍背套餐。
尤浩戈:“你找死人怎么找到这来了?”
秦悠:“算卦算出来的。”
尤浩戈前后左右一顿看。
把送菜上桌的小面馆老板看得直发毛。
等老板一走,尤浩戈压低声音:“这除了咱俩就只有他了。”
秦悠瞅瞅那面:“说不定在你碗里呢。”
尤浩戈:“……小秦同学你学坏了。”
尤浩戈给秦悠也要了碗面。
等面上桌的工夫,秦悠可算想起来自己翻墙的初衷了。
她站起身来,顺着墙那头的视野方向寻找。
那毛绒绒的影子不见了。
秦悠当下就要翻回巷子那边。
尤浩戈把她按住:“先吃饭,天塌下来也待会再说。”
秦悠:“我先吃饭。”
尤浩戈:“这就对了。”
秦悠把尤浩戈那碗才吃一口的面条挪到自己面前:“麻烦尤老师御剑飞过去替我盯着点。”
尤浩戈:“……”
秦悠是真饿了,一口下去,半碗面没了。
尤浩戈咂咂嘴,不情不愿御剑飞到墙那头。
扒在墙头上,他看到了从上映照下来的树影。
树影间,有个奇形怪状的东西探了出来,眼瞅要耷拉到他头上了。
尤浩戈猛一抬头,跟那从树冠上出溜下来的东西看了个对眼。
尤浩戈浑身汗毛倒竖,手脚都有点不听使唤。
那东西大半截支棱在半空,主体细细的一条,像个营养过剩的蚰蜒。
可蚰蜒就只是躯干和密密麻麻的足。
眼前这玩意的每一条“足”又如同一个躯干,上面依旧是数不清的小细脚。
那东西意识到自己被发现,身体剧烈抖动起来。
全身的“足”晃啊晃,有点海草那味了。
尤浩戈揪住它最细的一根“足”,使劲一扯。
那东西抽抽得更厉害了。
秦悠喝完最后一口汤放下面碗,余光正瞥见尤浩戈在疯狂薅一个奇形怪状生物的毛。
那东西想跑。
尤老师热情挽留:“来都来了,理个发再走嘛。”
秦悠:“噗。”
她把板凳搬过去助她爬墙。
可墙太高,她心太急,还是上不去。
于是她把桌子也搬过去,凳子放桌子上头。
端面出来的店老板看懵了:一碗面而已,逃单不用这么玩命吧?
站上板凳的秦悠终于跟墙头一样高了。
她抛出渔网,连那东西带尤老师一网打尽。
店老板这才瞧见墙头上不只是两个逃单的小年轻,还有个怪物,大叫一声,面碗落在地上发出脆响。
章老师和阿依正按照目击者的口述搜索妖怪出没的街道。
阿依耳朵动了动:“有情况。”
二人一路飞奔而来,映入眼帘的是秦悠站在摇摇晃晃的桌椅上,死死拽着个包裹住一团不明生物的渔网。
章老师两眼放光,一个箭步飞身上墙,照着渔网里的东西就是一个肘击。
渔网整个向旁边挪开,章老师的胳膊肘结结实实撞在全是碎石的墙头上。
章老师:“QAQ”
章老师跌落下来,砸塌了木桌。
秦悠脚下一空摔下来,手仍死死抓住渔网。
这下好了,她跟尤老师一墙之隔,谁的脚都够不着地面。
跟那东西装在一网兜里的尤浩戈死死按住对方总想呼他一脸的爪子,大叫章老师来帮忙。
章老师捂着磕到麻筋抬不起来的胳膊肘飞到对面,眯眼凑近看半天:“老尤啊?你俩这又是玩什么呢,好像很刺激的样子。”
阿依反复对照尤浩戈身上那玩意和目击者手绘草图:“我能说目击者画的其实挺写实么。”
对照物就在眼前,简直是草图的无限放大立体版。
章老师把兜里的符咒全掏出来,愣是不知该用哪张。
他问尤老师:“你跟它亲热半天了,认出它是哪个物种没?”
尤浩戈满脸通红,沉默不语。
章老师:“不要不好意思,跟哥说说。”
阿依拽开他:“没看他嘴被那东西封住了么。”
章老师:“天太黑,看不清嘛。”
尤浩戈投给他一记眼刀子。
章老师嘿嘿笑,站在阿依身后对着尤浩戈做鬼脸。
阿依仗着自己僵尸的种族优势,探出长长的红指甲,一把将那东西从尤老师脸上撕下来。
尤浩戈呼吸如常,甚至还有心情笑:“手感怎么样?”
阿依一怔:“是死人?”
她和章老师设想过许多种可能,唯独没猜过死人这个选项。
死人跟僵尸本质相同,阿依自信绝不可能认错。
可眼前这玩意哪有一点跟死人相似的?
尤浩戈晃晃僵硬的脖子:“你知道活人跟死人最大的生物区别吗?”
阿依拧着眉毛,听不懂他这话是何含义。
墙那边的秦悠做了个引体向上,艰难地露出一双眼睛:“细胞有无活性。”
尤浩戈:“小秦同学回答正确。”
秦悠双臂卸力,沉下去了。
尤浩戈捏捏又要往他脸上爬的“足”:“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这是人体的神经系统。”
阿依:“神经系统是什么?细胞又是什么?”
秦悠又一个引体向上:“你可以理解为人体感知疼痛的触角。”
阿依似乎明白了一点,又好像不是很明白。
章老师把她拉到一边:“明天给你买两本生物书,看完你就全懂了。”
章老师又问尤浩戈:“对付这东西要用什么?定僵尸那几样也没法往它身上扎啊。”
尤浩戈还没来得及说话,秦悠第三次撑上来:“我抓不住了!”
这一次她消失的飞快,这边的网兜也掉到了地上。
渔网一松,那东西蠕动着要跑。
尤浩戈四肢死死缠住对方。
章老师赶紧又收住渔网的出口。
思来想去没有更好的办法,章老师和阿依连尤浩戈一块抬上灵车,打算全部送回玄易。
秦悠气喘吁吁绕到这条街上:“先,先别往回送。”
她拉开灵车后门,里面还躺着俩死人呢。
死人额前贴了符,等着不瞑目的大眼珠子直勾勾盯着渔网。
秦悠掏出菜刀在外面那死人腿上拍拍:“你认识那东西么?”
死人眨眨眼,貌似是认识。
秦悠:“它是跟你们一起从殡仪馆跑出来的?”
死人又眨眨眼。
秦悠摸摸龟壳,看来这就是她要找那死人。
她对照死者资料,在死人的帮助下圈定了那副神经系统的归属者。
尤浩戈叫一声对方的名字。
那东西一怔。
尤浩戈趁机出网。
为防止那东西顺网眼钻出来,他又去面馆要了一大块塑料布将它整个包起来。
章老师上网搜索相关资料和照片,果然跟他们抓住那东西一模一样。
殡仪馆丢失的全部都是完整的尸体。
这才几天,其中一个死人就只剩下整套神经系统。
医学上通过解剖获得完整的神经系统是为了做研究。
被解剖者通常是大体老师。
跟贡献完整骨骼是一个道理。
可没有哪位敢去殡仪馆里随便解剖死人,更何况是诈尸从殡仪馆里跑出来的死人。
章老师挠挠脸颊:“这么说来,咱们接下来不仅要找其他死人,还要找一个解剖死人的活人?”
秦悠:“也不一定是活人吧。”
尤浩戈:“就是,谁规定解剖死人的就一定是活人。”
章老师:“也对,有你俩掺和在这里面,解剖者是只猴子我都信。”
目前仍有五具尸体在逃。
秦悠用龟甲依次占卜,得出的结果居然是它们五个的位置非常接近。
灵车按图索骥一路找过去,就迷路了。
当路边那盏昏黄的路灯第三次出现的时候,灵车紧急刹车,喇叭狂按。
摩挲龟壳的秦悠眯起眼睛。
尤浩戈打开小窗冲后面喊:“鬼打墙了嘿。”
跟两个死人睡成一排的章老师当场诈尸,挥剑跳下灵车去前面破阵开路。
小灯泡碎裂的同时,那条怎么都绕不出去的土路出现了另一个岔路口。
白茫茫的雾气拔地而起。
车前的章老师直跳脚:“这阴气也忒重了点,比冷库都凉快。”
灵车亮起车灯。
灯光时而穿透雾气,时而又被雾气截住。
尤浩戈抄起镰刀率先下车。
秦悠紧随其后。
阿依从后面翻下来,跟她一块下车的还有那俩死人。
在这位僵尸姐姐面前,寻常诈尸乖顺得不得了。
一行人迎着白雾直冲进去,这才发现被白雾包在其中的是一间废弃的乡间医院。
地上三层,地下也有三层。
两个死人小兵甘当先锋去打头阵。
它们才推开医院的大门,一连串凄厉的叫喊便把它们又吓了回来。
秦悠拍拍它俩:“回车上等着去。”
等两个死人一走,尤浩戈打开手机,播放最新下载的骂街段子。
秦悠不甘落后,来上一曲唢呐配二胡,用大喇叭扩个音,破医院的烂房顶都要炸了。
章老师捂住耳朵怒吼:“你俩能不能考虑下同伴的感受!我天灵盖都要上天了!”
阿依塞他俩纸球:“你再叫唤,信不信他俩让你整个人上天。”
章老师期期艾艾堵上耳朵,跟在那俩土匪下山一样的队友身后进了医院。
飕飕的冷风中混杂着一股不太新鲜的血腥气。
阿依寻着气味找到一处隐蔽大门。
那里通往地下室。
地下一层是车库,二层是仓库,三层则是存放死人的太平间。
车库是独立的出入口,楼梯是直通地下二层的。
四人转过一圈又一圈,始终没瞧见楼梯间出口。
那风好似在整个楼道里循环吹,闻久了会让人头晕眼花胸闷想吐。
尤浩戈朝走在最后的章老师打个手势。
章老师顺手抢走他的骂街神器点击关闭。
世界清静了一半。
秦悠那边的曲子刚好播放完一遍。
世界静默了一瞬,突如其来一串足以刺穿人耳膜的尖叫。
章老师堵着耳朵依旧被震得脑袋嗡嗡响,胸口一阵阵发闷。
秦悠有种被大锤砸在墙上后又反弹开的错觉,双脚明明站在地上,人却像在半空飘。
她强忍住胸膛的憋闷,深深吸一口气。
破开鬼打墙的章老师一回身被她吓得一个趔趄,直接从楼梯上骨碌下去。
阿依也吃了一惊:“你的眼睛?”
秦悠不明所以,摸了摸自己的眼皮。
热乎乎,有点烫手。
她问尤浩戈:“我眼睛是不是又红了?”
尤浩戈微蹙眉头,低低“嗯”了声。
秦悠乐了:“我这是开挂了啊。”
随即她收敛笑意凑到尤浩戈身旁,小声问道:“开挂有啥后遗症吗?”
尤浩戈似是好笑又似无奈:“死不了。”
秦悠放下心来。
苟住一条命,其他不叫事。
她蹦跶到队伍最前面,探头探脑向下瞅。
摔趴在地上的章老师紧盯秦悠那双诡异的眼,一面默默往后蹭,一把抱住阿依的大腿。
阿依一脚。
章老师球一样直奔地下三层。
多亏秦悠瘦,贴墙一站约等于不存在,不然非得跟章老师搭配成一套保龄球不可。
章老师铺在地上的声音很大。
那叫喊却是更响亮了。
恰在此时,秦悠手机里那唢呐小曲开始新一轮循环,瞬间将那叫喊压制下去。
所有人背靠墙壁,长长吐出口气。
章老师死死拽住尤浩戈的裤子一点点爬起来,整个人顺势挂在尤老师身上。
尤浩戈趁机提提裤子,再把章老师那没有边界感的大脑袋往远处推推。
章老师毫无知觉又凑到他耳边:“老尤你跟哥说实话,小秦老板那眼睛怎么回事?”
尤浩戈斜睨他:“你觉着是怎么回事?”
章老师皱眉,半晌才说:“看起来跟妖邪红眼不太一样,倒有点像厉鬼泣血。”
他这话刚说完就被揉完眼睛直勾勾看他的尤浩戈吓一哆嗦。
尤浩戈指指自己揉过的眼睛:“红没?”
章老师嘴唇直抖:“红,红了。”
尤浩戈翻个白眼:“气血上涌硬憋着不吐出来就会变成七孔流血,没严重到血流出来就会体现为眼珠子通红。这是常识,你不知道?”
章老师:“我,我当然知道,可,可小秦老板她……”
尤浩戈把他从自己身上拆下来立到墙边:“强敌就在眼前,你还是先操心你自己吧。”
尤老师这话才说完,唢呐又停了。
尖叫愈发凄厉响亮,在回声一级棒的地下空间里往复回旋。
章老师胸口一滞,眼睛也红了。
尤浩戈给他一拳。
章老师嘴角淌下一串血珠,气色倒是好了不少。
阿依五感不受限,想去前面打头阵。
尤浩戈叫她去殿后,顺便扶一把饱受摧残的章老师。
他跟秦悠两个没事人似的在前面大摇大摆开路。
章老师抹抹嘴角的血迹,再瞅瞅眼睛虽红,行动却一如往常的秦悠。
这血他是不是不该吐?
负三楼连接楼梯的是一条长长的走廊,最里面有两扇门,分别是两间停尸间。
医院废弃许多年,走廊里依旧残存着一股淡淡的消毒水气味,混在浓得呛鼻子的血腥气里是那么清新脱俗。
秦悠和尤浩戈比了个手势,二人各踹一门,抡着武器冲进去。
尤浩戈扑了个空。
左边的太平间里没有站立的人形。
可那满地的人体零件是如此触目惊心。
尤浩戈迅速撤身奔向右边。
房门却在他眼前“嘭”的一声关闭了。
全封闭的太平间里一点光亮都没有。
秦悠却能清楚地看到房间正中站着个人。
他右手举着锋利的解剖刀,左手扶着面前的铁架床。
床上躺着个人,双目圆睁面目扭曲。
秦悠一眼看去居然无法辨别那是活人还是死人。
持刀者先是因为有人闯入而愤怒,很快两眼迸发出精光。
秦悠头皮发麻,直觉告诉她这位是想把她解剖了。
持刀者粗暴地推开铁架床。
铁架床重重撞到墙上。
床上那位猛地坐起来,把自己被剖出来的内脏往肚子里一塞,抱紧肚皮跳下床就跑。
可它打不开门。
它急红了眼,两手死死握住门把。
肚子里的零件又洒一地。
秦悠真想过去帮它捡捡,可她腾不出手。
持刀者已经一副疯狂模样扑了上来,锃亮的解剖刀直逼秦悠的眼睛。
秦悠的菜刀先对手一步,狠狠拍在对方脑壳上。
由于辨不清对方是人还是啥,秦悠这一下没有用全力。
对方丝毫不受影响,解剖刀堪堪触到秦悠的眼球。
紧闭的房门在这一刻被踢飞上天。
门后那位奋力开门者也一块倒飞出去。
门外三人争先恐后往里挤,结果全都卡在门上,谁都动不了。
飞出去那倒霉蛋拖着自己的下水狼狈爬回门口,推着他们仨要往外挤。
被推一身脏血的阿依怒了,一脚将这位又踹出去。
这次这位的飞行方向有所偏移,刚刚好砸到持刀者身上。
持刀者横着一个趔趄,割向秦悠眼睛的刀子贴着秦悠的眼皮划了过去。
秦悠摸摸自己眼皮,很好,没有多加一层双眼皮。
持刀者暴怒起来,嘴里呜哩哇啦一通乱叫。
秦悠嫌他吵,试图一坟砖将其撂倒。
可持刀者的脑袋不晓得是什么材质,秦悠卯足劲连敲三砖,坟砖都敲裂了人也没晕。
对方仿佛开了狂躁模式,开始无差别攻击。
秦悠迅速撤身。
被阿依踹过来那位就遭殃了,被持刀者一顿乱刀分割成无数碎块,森森白骨外露。
被砍着顽强地向门口爬。
落在地上的肉块也在逃亡。
秦悠满心悲凉。
挨了这么多刀还能一声不吭、不再流血依然能照常行动的,大概率是她正在寻找的逃跑诈尸。
她接了找尸的委托,这些死人就是她的客户。
居然敢当着她的面砍她的客户!
秦悠怒从心头起,她捞起挣扎着往外爬的残躯向门口一推。
尤浩戈探手接住。
他的人也在这一撞之下倒仰出去。
章老师和阿依得以顺利进屋。
可他们也只能贴墙站着,因为秦悠正在抡她的树枝鞭子。
长长一根树枝抡圆了能把整个太平间扫一圈。
秦悠很清楚自己对鞭子的控制力太弱,所以她上面抡一圈,蹲下再抡一圈,主打一个防不胜防避无可避。
持刀者猝不及防之下被抽好几下,恼羞成怒中,他将解剖刀对准了抽过来的树枝。
秦悠心里起急,以那刀子的锋利程度,这下抽过去怕是树枝就报废了。
她手臂使劲往下压想把树枝撤回来,铁定躲不开的树枝奇迹般加速抽向地面,不但躲开了刀锋,还在持刀者脚边上狠狠抽了一记。
秦悠心中窃喜,横着一扫。
树枝在地上一路蛇形,牢牢卷住持刀者双足。
秦悠扬臂一甩。
持刀者的后脑勺跟地面来了个亲密接触。
阿依一脚踏在持刀者胸口,也不晓得她用了多大力气,持刀者胸膛肉眼可见塌下去一截。
持刀者嘴角抽搐,那双眼睛却在看清阿依时绽放光芒,持刀的手再次抬了起来。
章老师结印在他脑门重重一拍。
持刀者浑身僵直倒在地上,唯有那双眼仍在阿依和秦悠身上转来转去。
阿依被他看得毛骨悚然,不禁呲出僵尸尖牙:“再看就把你眼珠子剜出来当泡踩。”
正在缠树枝装包的秦悠:“……”
这个世界的人是不是都有踩眼珠子的癖好?
尤浩戈最后一个进屋,他先看看秦悠毫发无损,这才走到持刀者近前,冲他笑了笑。
持刀者如遭雷击,明明已被符印镇住却仍是抖个不停。
尤浩戈懒得搭理他,帮秦悠捡起到处都是的碎肉出去给那位倒霉的被解剖者重新组装。
相比于其他被解剖者,这位还算幸运,起码能拼回原本的人形。
秦悠去对面那屋瞄了一眼,眼珠子更红了。
尤浩戈在她眼上抹一把:“待会送到法医那,能拼回来。”
他放下手时,秦悠的眼睛恢复了正常。
法医室接了一大堆尸块,全警局都跑来询问是怎么回事,为什么没接到报案。
章老师代表玄易对接事件的前因后果。
在警方的调查下,持刀者身份得以查实。
那是个狂热的医学解剖爱好者,技术是真的牛,握刀的手从来不抖,人也是真的偏执。
读研期间屡次私自偷偷解剖大体老师而被校方开除,没多久便莫名其妙死了。
家人怀疑他的死另有隐情便报了警,他的尸体也被暂时存放在本地的殡仪馆里。
秦悠反复对照资料:“丢失的尸体里没有他啊?”
殡仪馆给予回复说他的尸体是早前失踪的,所以没在交给秦悠的名单上。
持刀者在法医解剖前失踪,他的身上却有许多解剖留下的痕迹,每一刀都精准到老法医连连称赞的地步。
秦悠:“他不会把自己解剖了吧?”
尤浩戈:“自己解剖自己,判定自己的死因,你不觉得很刺激么。”
秦悠:“……剖完自己不过瘾,他又打起了室友的主意,怂恿它们一起出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