僵尸的拳头都要捏碎了,可她修行的是正道,总不能因为几株草药就当真杀人。
她怒瞪着这仨合在一起简称为“臭不要脸”的人类,半晌没说出话来。
尤浩戈要来那几株被拔的草药看了看,根系还算完整,若是古早灵气充沛那会儿种回去准能继续生长。
如今怕是够呛了。
秦悠问僵尸这药是废了还是功效锐减。
僵尸说足月的草药约等于人类精心修炼而成的丹药,提前被拔的草药就是没炼够日子的丹药。
秦悠听炼丹系老师说过炼丹的原材料只占一半,为什么要炼成丹药而不是直接吃草药呢?
因为炼制这个过程能使原本五分的药草发挥出十分的作用。
炼制所用器具,炼药的火候和时间,甚至烧丹炉的柴火都会影响炼药的品质。
章老师这一拔,几株能助僵尸更进一步的草药便成了普通补品。
秦悠:“章老师。”
章老师:“啊?”
秦悠:“安息吧。”
章老师:“……”
长久的沉默过后,尤浩戈提出了一个折中方案:“你找个隐秘的地方重新种几株草药,你呢跟着他走,万一他生前还得起你草药,你就不用再等一百年了。”
僵尸对此不是很满意:“你这意思是我暂停修行,成天跟着一个铁定还不起我药材的土狗到处跑,为了不切实际的‘他能还给我草药’我还得给他当保镖呗。”
尤浩戈:“你可以让他给你当保镖。”
僵尸鄙夷地瞅瞅灰头土脸章老师,“哼”了声。
章老师挺直腰杆:“我能保护你的!”
僵尸伸出长长的红指甲。
章老师当场就认怂了。
秦悠一直在研究那几株草药,看上去跟灵药没两样。
她的菜园子能种出灵药,是不是也能救一救这几株中断生长的草药?
于是她对僵尸说:“你可以先跟章老师一段时间,章老师成天到处跑,哪天走狗屎运没准能遇到同等效用的好药。这几株草药我拿回去看能不能补救一下。”
僵尸看看秦悠,又看看尤浩戈,这俩人看上去不像坏人,可毕竟跟她不是同一物种,会不会在忽悠她呢?
尤浩戈看出她的顾虑,一指章老师:“我们就这一套解决方案,你不同意的话掐死他吧,我们就当不知道。”
他边说边叫上秦悠下山,这会儿回家还能睡会觉。
僵尸咬咬牙:“我可以跟你们走,不过得有个期限。”
她竖起三根手指。
章老师赶紧把她的手指头按回去:“这点小事就不用发誓了吧。”
僵尸:“……”
章老师觍脸讪笑:“老尤给我算过,我长寿,有生之年一定帮你找到增进修为的药。”
僵尸上下打量他:“有句话你听过没有?”
章老师:“愿闻其详。”
僵尸:“祸害遗千年,你这个祸害要是活成个王八,我还不如蹲山里头重新种药呢。”
章老师拍胸脯保证:“明天我就去买个王八,你看我俩谁先死。”
僵尸:“……”
秦悠将那几株草药种在菜园子里。
几只小妖全跑来眼巴巴围观。
秦悠:“怎么,这药对你们也有效果?”
几小只齐刷刷点头。
秦悠:“那我下次问问她有没有多余的种子,给你们也种点,这几株谁都不许动。”
几小只当场表态:谁碰谁是狗。
草药的问题暂时解决了,章老师那头的问题才刚开始。
首先,他今天要怎么去上班就成了个难题。
僵尸寸步不离盯着他,生怕他跑了似的。
章老师是无所谓,可玄易不让陌生阴物随便进。
章老师提议僵尸在门口等着。
僵尸不同意,怕章老师从侧门溜走。
双方正僵持着,白校长御剑到了门口。
章老师激动了:“白校长救我!”
白校长:“这年头僵尸都敢跑玄易门口闹事了?吃我一剑!”
章老师赶忙拦着:“别别,她是讨债的,不是闹事的。”
白校长:“私人恩怨啊?那玄易不管,让让,我上班要迟到了。”
章老师抱住白校长大腿往地上一坐:“你不救我的话我们就共沉沦。”
白校长一手刀把章老师劈晕,把人往路边一扔,自己急吼吼去打卡了。
被迫替章老师“收拾”的僵尸:“……”
当今世道人与人之间已经这样了吗?
幸亏她死得早。
打完卡的白校长又慢悠悠溜达出来,问清楚章老师和僵尸的恩怨之后领着僵尸去教务处。
玄易想聘阴物老师都聘不着,这么大个僵尸上赶着送上门可不能让她跑喽。
僵尸瞅瞅歪在地上的章老师:“我进去了他怎么办?”
白校长:“搁那放着吧,丢不了。”
僵尸:“……”
白校长:“你把他那上班卡拿进去替他刷了,迟到和旷工的扣工资标准是不一样的。”
僵尸:“那就让他旷工吧。”
白校长一面说着玄易的待遇一面领着僵尸去办入职手续。
被一觉睡到中午来吃饭收垃圾的秦悠叫醒的章老师无语泪千行。
旷工多没意思,他要罢工!
直接结果是玄易的出差任务大批量积压。
白校长把这些任务都派给了新入职的僵尸,美其名曰:多历练多学习是能攒功德的。
而僵尸跟章老师是暂时绑定关系。
到头来这点活儿还是都落到了章老师头上。
章老师气不过,非要拉上尤浩戈。
尤浩戈看看日历,自己确实好久没正经接出差任务了,是该出去浪一浪了。
尤浩戈要走,必须得带上秦悠。
这让白天忙于种地收垃圾清理垃圾山,晚上夜夜被鬼敲门的秦悠由衷如蒙大赦的解脱感。
往车上一坐,秦悠的眼皮就睁不开了。
章老师瞅瞅那位又被挂在二楼窗外,只等天亮前才会被放下来的鬼:“小秦老板你家灯笼很别致嘛。”
秦悠:“这份别致给你要不要啊?”
章老师瞄一眼车后座那僵尸,依旧是一身大红,不过由古式长袍换成了现代版红衣红裤红风衣。
放在现代人的观念里,这得是个厉鬼中的厉鬼,吃人不吐骨头那种。
僵尸似有所感,跟章老师在后视镜里碰了个眼神。
章老师:“不了不了,我的背后灵比你家灯笼别致多了。”
秦悠看僵尸胸前挂着玄易实习职工的工作牌,名字一栏写着:阿依。
秦悠:“……”
尤浩戈:“你这假名有占便宜的嫌疑啊。”
僵尸斜楞他:“我已正式修行三百余年,还没算生前年岁和死后埋在土里的漫长觉醒岁月,没让你们叫老祖奶奶已经很给玄易面子了。”
尤浩戈无聊地掰着手指头,咔咔的骨骼摩擦声令阿依有种头皮发麻的恐惧感。
她喃喃道:“等我过几天去海边捞两只老龟上来,到时候记得管它们叫祖宗。”
阿依紧抿双唇,没敢回嘴。
阿依的首个出差任务说难不难,是个纯拼战斗力的活计——某乡村新划分的坟地风水出了问题,十年间土葬的所有逝者集体起尸。
好在坟地周边挖了深深的排水沟,新诈起的死人们还爬不出来。
阿依要赶在死人们能爬出来之前把它们全部撂倒。
隔着三米多宽的排水沟,阿依轻蔑地瞄一眼那些行尸走肉,她随便一划拉就能把它们打到再也站不起来。
章老师愣是没敢让她动手:“这些都是有近亲在世的新逝者,可不兴把它们拆零碎了。”
阿依拧起眉头:“死都死了,拆不拆重要吗?”
章老师:“当然重要,如果当年葬你的人把你拆了,你能有今天么。”
阿依咂咂嘴:“我只会暴力强拆,安抚尸骸的术法我一窍不通。”
章老师从秦悠那借来一块坟砖,扶着阿依在沟这边坐下看热闹。
他则一个大跳去到坟地上,跟死人们缠斗起来。
死人们在地里躺得好好的,突然起尸怨气很重。
章老师格斗友谊赛似的将一个逝者放倒,再去对战第二个。
第一个直挺挺立起来,一脑门撞章老师后脑勺上。
章老师猝不及防前倾撞到第二个脸上。
整个坟地犹如一串精心排列的多米诺骨牌,顷刻间全躺平了。
阿姨惊讶了:“这就完事了?”
秦悠:“怎么可能。”
随着她这话,最后一个倒下的死人直挺挺立起来,推着前面的死人也都站了起来。
这里头就只有一个拉胯的,那就是身躯没有死人那么硬挺的章老师。
章老师一手捂脑门一手捂后脑勺,疼得说话都不利索了:“你们,你们欺人太甚了,赶紧都给我躺下,别逼我放大招。”
死人们一圈一圈围拢上来,瞪着或烂得只剩干枯眼球或暴凸出来的大眼珠子,干群架的氛围瞬间拉满。
章老师求助似的看向对岸。
秦悠闷头做手工。
尤浩戈仰头望天,一手背在身后,一手掐算着什么。
唯有阿依一直注视着这边的战况,学习现代对战技巧。
在章老师又一次被群尸揍趴下之后,阿依看不下去了。
她腾地站起来,整个人悬空而起,大红衣摆伴随阴风猎猎作响。
群尸被凶煞之气撞得连连后退。
艰难爬起来的章老师抱住落地就要放大的阿依大腿:“不能硬来。”
阿依嫌弃地踢开他:“男女授受不亲,你离我远点。”
章老师仰面朝天躺在地上,仿佛要死。
尤浩戈掐算完毕,找了块木板搭在排水沟上面。
死人们看到有路出去,谁都不愿恋战。
可那木板窄得就只能容许一人通过,死人们你推我搡间自行干倒一片。
死人间的混战造成的损伤是家属可接受的范围,没人费力去阻止。
余下顺利过来的死人被等在木板这头的尤浩戈一棒槌一个全部敲倒,秦悠挨个脑门贴条。
混战分分钟结束。
地上齐刷刷躺了几排死人。
阿依瞠目结舌:“还可以这样?”
章老师吸吸鼻子:“你要记住,在玄易打大校长一顿都不见得是啥大事,得罪那边那俩,你的好日子就头了。”
坟地的风水变化是自然因素所致,这种情况靠后天风水改造也只能暂顶一时,早晚还得出事,所以这块坟地不得不废弃,另选新址。
有亲人葬在这里的居民来把各自家属的坟地清理干净,很多下葬每两年的棺材还跟新的一样,可以随尸身重新入土。
新坟地是当地有关部门请大师来给挑选的。
秦悠几人等了几天,直至新坟建起没再出乱子才离开。
第二站要对付的是鬼。
章老师细致地给阿依讲了现如今的玄门对阴物的态度,以及玄易处理这类事件的手法和规则。
阿依听得稀奇,她刚变成僵尸那阵子还有修道中人打着替天行道的名义追杀她呢,没想到在这个人对人万分刻薄的时代,人对阴物居然如此宽容。
章老师委婉表示:“其实现在的人与人之间还是温暖居多的。”
冷漠刻薄主要体现在玄易的同事关系上。
不过白校长再冷漠也没有克扣阿依这一系列出差的差旅费和配套用品。
尤浩戈出差前又去学校打卡索要几沓符咒。
他们手头的战斗工具还是很充裕的。
阿依修行再久也还是阴物,玄易绝大多数的法器和符咒她都不能用也不会用。
她对付邪祟的手段跟精怪类似,能撕碎就撕碎,撕不过就跑。
所以她这一大兜出差用品就送给了全车最顺眼的人——秦悠。
秦悠受宠若惊,打开兜子一瞧,眼睛都直了。
常规的符咒和法器只有一点,其余都是香烛纸钱和丹药。
前者是给必定会跟阿依出差的章老师准备的,后者则是专门为阿依量身挑选的出差用品。
秦悠把符咒装进自己衣兜,余下的还给阿依。
阿依领到出差物资时只瞄了一眼,看见最上面是符纸就没再打开,她也没料到底下会是她这种无人祭拜的老古董最缺的香火。
那丹药对修行无用,却能在她受伤时起到保命的奇效。
阿依现在有点相信人间还是有温暖的了。
什么都没捞着的章老师咂咂嘴:“一样没给我留啊?”
阿依:“你不是罢工了么,白校长没算你那份。”
章老师:“……”
他说什么来着,这位才晋升为他的同事就已经跟白校长站成一条线,对他就已如此冷漠。
往后余生要怎么熬啊。
秦悠怕章老师不停用头撞车门会把小破车给撞坏了,赶紧掏了两张符纸塞给他,权当安慰。
章老师受伤的心有所粘合,他摆弄着两张符纸,忽然问道:“上回那分水符你们是从哪搞来的?威力很了得啊。”
秦悠看一眼尤老师。
尤浩戈甩甩今早没打理,怎么看怎么像鸟窝的头发:“那是我和小秦同学首次结成团伙获得的赃物。”
阿依看他俩的眼神立马警惕起来。
章老师一噎:“我要是问你俩啥时候结成的团伙,第一票干了啥,你们不能灭我的口吧?”
尤浩戈亲和微笑:“你这话说得,我跟小秦同学什么时候对自己人下过手。”
章老师拍拍胸口:“你们?”
尤浩戈的笑意逐渐薄凉:“你既已问出了口,从此往后便不再是我们的自己人。”
一把菜刀架在了章老师的脖子上。
章老师:“QAQ”
阿依目光一凛,五指如钩直戳尤浩戈的颈项。
尤浩戈快她一步,将一张定尸符贴她脑门上。
阿依堂堂一正统修行僵尸,居然被一张初阶定尸符给牢牢定住。
章老师瞪圆了眼睛,推开脖子旁边的菜刀,凑近去看阿依。
阿依双目血红,凶巴巴正瞪他。
章老师坐直身体,冲尤浩戈挑起大拇指:“老尤你愈发可以了啊。”
尤浩戈瞥一眼阿依:“动手先招呼人脖子这毛病得改。”
章老师:“你那天晚上怎么不用这招?把她定住咱就跑,天大地大她上哪找咱们去。”
阿依的眼珠子更红了。
尤浩戈好心提醒:“她是被定住不能动,可不是耳朵聋了。”
章老师缩缩脖子,讪讪对阿依辩解:“我就是提出一种可能性,没想真跑,我为人很正直的,你信我啊!”
秦悠把阿依脸上的符纸撕下来。
阿依扑上去掐住章老师的脖子。
秦悠赶紧把符纸又贴回去了。
章老师淌着冷汗,一根根掰开阿依尖厉的手指:“老尤都说了动手不能直奔脖子,现在是文明社会,你失手戳死人会被清算,有损修为和功德。”
阿依咬牙切齿,一把撕掉秦悠贴的符咒,重重拍在章老师脸上。
秦悠眨眨眼:“没定住?”
尤浩戈捋一把她长长了一点的炸毛:“没事,尤老师以后慢慢教你。”
胡闹了一阵,小破车停在了恶鬼扎堆的老楼前。
下车前,章老师顶着一张被拍红的脸问秦悠:“我都已经被灭口了,你把你俩首次作案那事烧给我呗。”
秦悠哭笑不得:“就是那个叫赵弘枪的学生大二落水魂魄被困,玄易其他老师抽不开身,是我和尤老师去捞的。”
那是尤老师第一次正儿八经出差,又事关玄易自家学生的安危,学校很大方地给了一堆法器符咒,分水符便是其中之一。
可惜段位太高,她和尤浩戈谁都用不了。
当时那流光溢彩大宝剑还被她昧下了,后来高价卖回给初次见面的白校长。
章老师怔愣半晌,喟然感叹:“以后组团带上我吧,我也想发家致富。”
尤浩戈推开他的大傻脸:“你已经被灭口了,乖乖入土为安吧。”
老楼外壁斑驳,侧面看是歪的。
秦悠觉着这楼闹鬼再凶都不如它随时要塌的破旧程度恐怖。
阿依拦着他们仨没让进,自己气咻咻地走了进去。
章老师摸着自己的良心:“她这个人蛮好的,嘴上凶巴巴,心地很善良。”
一块破砖从二楼飞了出来。
章老师跳着脚躲开:“承认吧,你就是个好人!”
一摞砖飞下来,围着章老师建了个简约款坟包。
章老师就地躺倒,很安详。
尤浩戈拉着秦悠躲得远远的,坚决不参与那二位的降智互斗。
秦悠翻翻大包,抽出许久没用过的树枝鞭子。
看阿依的战斗模式,她大概率会把遇上的恶鬼从窗户都扔出来。
他们只管站在楼下挥鞭子就行。
尤浩戈就只有一把镰刀,见秦悠要用鞭子,他就不适合再用长兵器。
楼下空间有限,他们要避免队友误伤。
他翻翻秦悠的大包,发现一捆符纸折成的小飞机:“这是什么新玩法?”
秦悠抽出一架飞机,演示着飞出去。
正巧章老师从他的“坟包”里坐起来。
飞机正中脑门。
章老师两眼一对,又躺回去了。
尤浩戈在玄易混迹这么多年,还是头一次知道符纸能这么用,新奇之下把这捆飞机选为自己的作战武器。
秦悠:“都是初阶符纸,对付不了恶鬼。”
尤浩戈神秘一笑:“我想定就定得住。”
秦悠挑挑眉。
自打她从那梦境中获取到部分疑似过往之后,尤老师好像也在慢慢变化。
莫非他也在做同款梦?
想到上次做的梦,秦悠就想起前几天给自己立的规矩:她要做正人君子。
看尤老师跟自己肩并肩蹲着玩纸飞机,秦悠默默往旁边挪了挪。
尤浩戈:“?”
秦悠假装潜伏的猎豹,紧盯楼下动静,实则眼角余光一直在偷瞄尤浩戈。
乱发版尤老师有种冲破禁制的狂野之美,厚眼镜片下的那双眼睛怎么能那么亮那么好看呢。
秦悠有点口干舌燥,借翻包找水的机会离尤浩戈再远点。
尤浩戈给飞机翅膀改了几个造型,一抬头,秦悠蹲到八丈之外了。
尤浩戈微微蹙眉,最近的小秦同学时而正常时而很奇怪,莫非是上次红眼后遗症,脑子秀逗了?
他慢吞吞挪过去,一句话没说呢,秦悠又离他而去了。
尤浩戈揪着她脖子把她薅回来。
秦悠正欲挣扎。
尤浩戈比了个噤声的手势。
紧接着一条浑身冒黑气的鬼影从顶楼窗户飞了出来,仿若真人直直坠落。
章老师手忙脚乱爬到旁边。
那鬼影重重跌在“坟包”里,刚要往外爬,旁边的章老师冲它呲了呲牙,一巴掌给它拍了回去。
越来越多的鬼影被扔出来。
恶鬼们做鬼有年头了,谁都没想到会遇到用活人干仗方式对付它们的强大对手,一个个摔下来都是懵的。
章老师的实力足以对抗这些恶鬼,奈何恶鬼从天而降,地上的章老师太吃亏,多少有些应接不暇。
尤浩戈一架小飞机撞过来,将那在半空中转了个圈试图攻击章老师的恶鬼给定住。
定住的恶鬼悬在半空,被其他坠落的恶鬼硬生生砸落下来。
章老师眼疾手快,趁群鬼没反应过来全部收掉。
就在楼外三人以为这次出差即将顺利结束的时候,一声沉闷的咆哮夹杂墙体断裂的声响,一道红影撞出破烂的楼墙跌落下来。
章老师目眦欲裂,御剑升空去接,却抵不过阿依的下坠之力。
尤浩戈和秦悠根本来不及救援,他俩重重摔在地上。
阿依面色苍白,目露凶光。
章老师闷咳两声,喷出一口鲜血。
阿依脸上隐隐透出僵尸死相,她这是要拼命。
尤浩戈一符纸贴她脑门上:“你一个玄易实习老师,别什么事都往前冲,冷静冷静然后照顾伤员。”
秦悠费劲吧啦把他俩拖到后面安全的角落,免得破楼真塌下来给他俩来个伤上加伤。
尤浩戈脖子疼似的缓缓仰起脑袋,一双绿油油的眼睛出现在墙体断开的黑洞里。
尤浩戈勾起唇角。
那双绿眼眯成两条细线。
秦悠安置好那俩人要去帮忙,却被章老师死死拽住。
阿依面上死相淡去,眼底凶光却是更盛了:“那是个修行比我高深的厉鬼,你们打不过的,快跑。”
秦悠望一眼楼上那黑咕隆咚的鬼东西。
明明那整只鬼都隐匿在黑暗里,她却能清楚地看到对方的轮廓,甚至可以穿透鬼身浓厚的阴煞黑雾看到它的脸。
秦悠:“又是一个出来吓唬人的丑东西。”
阿依:“……”
秦悠把阿依的包塞章老师手里:“里头有药,你俩看着吃。”
章老师抱着个包,再腾不出手去抓秦悠。
秦悠大踏步来到尤浩戈身边,嘴角漫上一种玩世不恭的诡笑。
尤浩戈挑起半边眉毛:“小秦同学你别笑。”
秦悠:“我没笑啊。”
尤浩戈抓起她一只手去摸她嘴角。
秦悠用手把自己的嘴巴扒回一条直线。
手刚放下,嘴角自己又翘起来了。
尤浩戈无奈叹息,背起手离她远点。
楼上厉鬼桀桀怪笑。
秦悠掏掏耳朵:“长得丑就算了,声音还这么难听,你上辈子得罪老天爷了吧,所有不能出场的报废零件都放你身上了。”
厉鬼的眼睛立马竖了起来。
秦悠揪起一个趴在地上被定住的恶鬼:“它丑不丑?”
恶鬼恶狠狠瞪她。
秦悠笑得更灿烂了,一把菜刀出现在恶鬼颈边。
恶鬼眼眸一秒良善:“丑,丑爆了。”
秦悠满意点点头,放下这个又提溜起另一个,菜刀在另一只手里转了两圈,落在那鬼脖子上:“你说呢?”
那鬼哭丧着脸:“你说丑就丑,别问我了我眼瞎呜呜呜。”
阿依沉默良久,实在憋不住才问章老师:“这就是动手别往脖子上招呼?”
章老师扯扯嘴角,竟无言以对。
秦悠把所有没收进法器里的恶鬼们排成一长串,让它们喊口号:“你这个丑八怪,你下来呀。”
先是大伙统一喊,接着是岔开一个字分别喊。
鬼叫本就比人声吵闹,这么多鬼嗷嗷乱叫,时不时还要增加秦悠特意要求的颤音,杀伤力不容小觑。
阿依:“你把这破符撕开,我受不了了。”
章老师小心地问:“你是要捂耳朵,还是要去干掉小秦老板?”
阿依被吵得心烦意乱,真想逮个人或鬼暴揍一顿,闻言,她瞪向章老师:“你说呢?”
章老师团起两张卫生纸塞她耳朵里:“耳朵我替你堵了,你还是定着吧。”
堵上耳朵啥都听不见的阿依:“……”
僵尸都受不了的声波攻击,厉鬼也有点扛不住。
它连吼几句“闭嘴”,奈何那些曾经的手下被人刀架脖子,根本不听它的。
厉鬼努力,一巴掌拍在破烂的墙壁上。
一堆砖石砸落下来。
秦悠和尤浩戈早有准备,早早退到安全地带。
那些恶鬼就惨了,被石头砸了个灰头土脸。
尘埃尚未落地,秦悠快跑到它们身边煽风点火:“看到没,这就是你们曾经效忠的老大,它根本不管你们的死活,只想砸死你们让你们闭嘴。”
恶鬼一时无语,它们又不是傻子,那些砖石哪是砸它们的呀。
秦悠见它们不听劝,微笑着举起菜刀。
恶鬼当即转换态度:“对对它不配当我们的老大,它最坏了。”
秦悠:“你们说什么?大声点。”
于是群鬼又开始了新一轮的口号攻击。
楼上厉鬼怒不可遏,扬手间不只是砖瓦下落,其中更是混杂着强劲的阴煞鬼力。
尤浩戈一架小飞机飞上去,竟将那霸道的鬼气冲散。
他似笑非笑望向那厉鬼。
厉鬼浑身一震。
它不可思议地低头,它的胸前不知何时开了一个黑黑的洞,黑气喷涌而出。
一颗篆刻奇怪符文的石头弹珠悄然落地,滚到了角落里。
厉鬼身躯震颤,黑气外溢的同时,飘散在四周的阴煞之气又被它吸收进自身。
胸膛的伤口一时难以愈合,但它也不至于像曾经那些被石头弹珠打过的鬼魅那样毫无还手之力。
它双手握拳,恨恨地盯着楼下的一男一女。
男的负手而立,云淡风轻,像个成精的鸟窝。
女的上蹿下跳,呜呜喳喳,像个马猴木乃伊。
男的似笑非笑,冲它勾勾手指。
女的气焰嚣张,挥舞着生锈菜刀比量恶鬼们的颈项。
厉鬼好几次都想冲下去跟它们决一死战,想来想去还是决定暂避一时,待养好伤势后再来寻仇。
楼内阴气翻涌,泄洪似的从破烂的墙壁直灌楼下。
尤浩戈拽着秦悠避到远处。
腐朽的老楼禁不起这番折腾,越来越多的砖石跌落下来。
这楼怕是看不见明天的太阳了。
空气中的灰尘多到几人睁不开眼。
尤浩戈和秦悠一人搬一个,带着章老师和阿依退回到小破车上。
待整栋楼塌成废墟,那厉鬼早已不见了踪影。
撕下符纸的阿依愤愤不平:“怎么能叫它跑了呢。”
尤浩戈缩在副驾驶位,上下眼皮不停打架:“不让它跑,你能打得过啊?”
阿依一怔:“你打不过?”
尤浩戈:“我要是打得过早上楼抽它了,还用在楼下跟它玩心理战那一套?”
阿依:“……”
她看向磨刀霍霍的秦悠:“你呢?”
秦悠:“你别看我像练过的样子吗?”
阿依瞅瞅那菜刀:“你不像练过的,你像进去过的。”
楼里的恶鬼被一网打尽,厉鬼老大不知所踪。
那一片暂时是安全了。
天刚亮,章老师便联系当地有关部门前来处理断壁残垣。楼体还有一截立着,得赶紧扒掉,免得突然倒塌造成伤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