戮心道:“此?时只?能算忍辱负重。”
“姬如遇,”越无疾突然?叫出了戮心的这个名字,“别把你?自己的经?历往我身上带,不是每个人都像你?一样。”
戮心,或者说姬如遇没再接话,他与越无疾久久地对视着,直至碧落殿的轮廓慢慢出现在魔舟脚下,越无疾才缓缓吐出一口气,收敛起了那副情?绪。
他再次低头看向了手中的画卷,眼神温柔缱绻:“我其?实......只?是想让她?与我一起死罢了。”
......
云挽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梦中一片血色,她?起伏挣扎着,痛苦而煎熬。
她?时而置身于遍地横尸的凶冢;时而怀抱着周晴的尸体;时而又望着立于魔气眼中心的秦芷依......直至最后,一切消散,唯有一道白衣身影站在她?面前。
“师兄!”她?唤着这两个字,终是从梦中惊醒。
她?下意识向身旁摸去,却摸了个空,她?这才想起来,她?的剑又断了,而装着忘悲剑碎片的剑匣亦不在她?身边。
“哟哟哟,还师兄呢,”楼招澜的声音传了过来,“你?果然?喜欢你?那个师兄。”
云挽一惊,她?连忙转头,就见楼招澜正?坐在不远处的椅子上。
她?已恢复了正?常人的大小,不似出现在川上故城那般,在天幕之上显出一道巨大的身影。
楼招澜此?时正?撑着下巴,饶有兴趣地看着云挽。
云挽也突然?意识到,她?竟躺在一张陌生的床上,身处于一座华贵的宫殿中。
这是......哪里?
云挽与笑盈盈的楼招澜对?视了片刻后, 就扭头看向了一旁。
檀木窗半开着,其上印着芙蓉纹,窗外?是雕木廊道, 环楼而建, 再往远处看,便是连绵起伏的山川, 隐在潇潇烟雨和朦朦雾气之下, 一眼望不见尽头, 有种辽远到仿佛永远无法触及之感。
云挽只?反应了一下, 就意识到, 她此时?身处之地, 应是一处洞天。
她转回视线,再次看向了楼招澜, 她很快注意到她的右手手腕上此时?正缠着纱布, 那是沈鹤之斩下的那一剑所留下的伤痕。
想到沈鹤之,云挽的呼吸突然变得局促,她下意识就坐起了身,楼招澜为她包扎了伤口,她应当昏迷了很久, 那么?重的伤势竟已?好了大半。
她紧盯着楼招澜,终是哑声问道:“与我一同被?抓来的人呢?”
她问的自然是凌苏苏。
“你还有心情担心她?”楼招澜挑眉,“你和她不是都喜欢那个用无霜剑的小子吗?她若死了不是正好?你就可以?借机上位了。”
她此言太过惊世骇俗,云挽微微瞪大了眼睛, 但想到她与谢玉舟和谢绮眉有着血缘关系,云挽又不觉得太惊讶了。
“我不喜欢他, ”她否认道,“我已?有未婚夫。”
“你是说谢玉舟?”楼招澜好像觉得很有趣, “我又不是瞎子,你们俩的气场根本合不上,真结为道侣了,估计他都不好意思?睡你。”
云挽再次被?楼招澜露骨的话震了一下,她抿着唇好半天没能接上话。
楼招澜眼珠转了转,不知做起了什么?打算,随后她突然笑道:“先不说这个了,跟你一起被?我拎回来的那个小丫头没事,你不必担心她,她现在正在隔壁屋呢,我正好问你几个问题。”
说罢,她手掌一翻,一只?剑匣就被?她托在了掌心中。
剑匣打开,露出里面碎成寸寸残片的忘悲剑。
“我想知道,”楼招澜换了一副神色,她目光灼灼地看着她,“忘悲剑到底是怎么?碎的?”
云挽没想到她会?突然提及此事,她看着躺在剑匣之内的残剑,心中突然生出一种强烈的疼痛感。
即使刻意去回避,本命剑碎裂一事,于?她而言,也始终是一场无法轻易忘却的噩梦。
楼招澜从前还是净水剑君时?,也曾是忘悲剑的主人,如今这般,或者便是作为前任主人的问责了。
“它失控了......”云挽声音发涩,“它不受控制地想要伤人,我想收起剑势,就与它两相冲突间,又恰在那时?被?人以?力抵挡......它便被?震碎了。”
楼招澜露出思?索之色,眼底的质疑之色却更浓:“忘悲剑是你的本命剑,它不可能失控。”
她说得斩钉截铁,令云挽都怔了一下,随后她垂下视线,神情落寞:“忘悲剑的剑意一直与我相冲,我本就无法很好地使用它。”
她这话却让楼招澜怒笑出声:“小丫头,你对?灵剑的了解是不是太狭隘了?灵剑一旦认主,便绝不会?背叛,忘悲剑即使与你剑意相冲,仍愿为你所用,可不是被?迫了。”
“或者换个说法,应当是,忘悲剑明知自己不适合你,却仍要认你为主,就说明你是它唯一认定之人,它勉强自己也一定要陪在你身边,它怎么?可能背叛你!”
她顿了一下,才继续道:“忘悲剑只?会?在一种情况下失控。那就是——护主之时?,它会?为了保护你,不惜违抗你的命令,也不惜折断自己......你竟还觉得,是它自己失了控?”
云挽愣住了,她有些不可思?议地看着楼招澜,而心底那份隐约的疼痛也好似在这一刻被?放大了。
“这怎么?可能......”她仍很难相信,“我那时?......”
她那时?明明是在与凌苏苏比试,忘悲剑为何会?觉得她正身处危险中,甚至不惜违抗她的指令,也一定要攻击凌苏苏呢?
云挽讨厌凌苏苏,可她心里也明白,她这份讨厌,更像是一种迁怒,自始至终,她从不觉得凌苏苏当真做错过什么?。
她不明白,但楼招澜却好似猜出了些什么?,她突然问她:“恕我直言,忘悲剑在断裂之前,失控地想要伤的人,不会?就是那个被?我顺手一起拎回来的小丫头吧。”
云挽吃惊地抬眸,楼招澜见她这般神色,便知自己是猜对?了。
她冷笑起来:“我就知道!”
云挽不禁问她:“什么?意思??”
“都到现在了,你还问我什么意思?”楼招澜用看傻子的眼神看着云挽,“你还不明白吗?那个小丫头对你可是充满了恶意。”
“恶意......”云挽喃喃重复了一遍,面上仍是怔忪之色,“她怎么?可能对?我有恶意,她那时?还不顾惜自身安危来救我。”
“知人知面不知心,”楼招澜冷笑,“你又怎么?就知道,她救你不是抱有什么?目的的呢?”
见云挽似仍是不信,楼招澜继续道:“我就问你一个问题,自你认识此人后,你可曾因为她的缘故吃过亏?不管是直接原因还是间接原因,但凡是与她有关的,你怎能保证不是她故意为之?”
楼招澜的疑问如一道惊鸿霹雳,云挽霎时?僵在了原地。
何止是一次,自凌苏苏来到太虚剑川后,她便因她的缘故,先后多?次遭人怀疑。
谢玉舟就提及过此事,只?是那时?他们都以?为是巧合,如今再听楼招澜这般说,不管是真是假,云挽心中都不可能再无波澜。
“只?不过,”楼招澜又撑起了下巴,“若只?是单纯的恶意,应当还不至于?令忘悲剑拼死护主......或许她本来就想对?你做些什么?,甚至于?,兴许她已?经做过了什么?......”
云挽下意识问道:“为什么??”
楼招澜“噗嗤”一声笑了起来:“其中原因很难想到吗?自是因为你与她......爱上了同一个男人。”
云挽的手指颤了一下,她喉咙里像是哽住了什么?似的,好半天才低声道:“她有什么?忌恨我的必要,师兄他又不喜欢我......”
楼招澜的目光扫过了云挽手上的银铃手链之上,突然道:“也许是你们自己看不清楚呢?”
云挽仰头看向她,眼底是迷茫之色,半晌之后,她视线下移,再次落在了剑匣之中的残剑碎片上,已?彻底破裂的忘悲剑,却仍残留着淡淡的灵韵,丝丝缕缕地缠绕在空气中。
云挽伸出手指,那股淡淡的灵韵便缠上了她的指尖,轻轻蹭起了她的指腹,悲伤而委屈,几乎令她潸然泪下。
她突然就有些分不清,那份委屈到底是来自忘悲剑,还是她自己。
云挽不知道楼招澜所说这些又有什么?意义?,即使凌苏苏当真对?她有恶意,即使那一次次的污蔑和误解当真与她有关,她又能做什么?呢?
是拆穿她的面目,向沈鹤之告状吗?
先不论沈鹤之是否会?相信,这并不算太过严重的错误,他真的会?在乎吗?
说到底,凌苏苏的这些举动,也不过是因为她喜欢沈鹤之,也是因为她在吃醋。
他们本就是两情相悦,沈鹤之甚至为凌苏苏转修了炼情剑,在她看不见之处,他对?她的爱意,早已?深邃入骨,他们又怎会?只?因这样的小事就放弃彼此?
更何况,她对?沈鹤之早已?没了执念,更无去破坏他二人感情的意图。
往后余生,云挽只?想用自己毕生所学斩魔除秽,直至她亲手斩杀万魔护法戮心,又或是她与她父亲一般,死在这条斩魔之路上。
剑匣在这时?,“啪”地一声被?楼招澜重新合上了,她露出了一个很怪异的笑容:“没想到他们这么?快就来了,好在我已?做好了万全?的准备,就等他们入局了。”
云挽正想出声询问,楼招澜却将手指轻点在了她的眉心处,一股强烈的眩晕感也随之袭来,令她再难做出任何举动。
“稍安勿躁,”楼招澜扬起唇角,“忘悲剑就先交给?我保管了,你若表现得好,我就将剑还给?你,顺便再教?你一些东西;若是表现得不好,那死了也算一了百了了。”
云挽迷茫地看着她,她却再无与她交谈的打算,反而抱着剑匣站起了身,轻飘飘地走了出去。
云挽昏昏沉沉的,仿佛是陷入了沉睡,不知过了多?久,屋门突然被?人“砰”地一声打开了,她也在瞬间被?惊醒。
“祝师姐!我终于?找到你了!”凌苏苏提着一柄木剑,冲至了床边,惊喜地按住了云挽的肩。
云挽看着面前少女?的笑颜,不觉有些恍惚,她不自禁就想起了楼招澜刚刚与她说的那些话,整颗心也好似被?攥紧了一般。
凌苏苏......当真对?她抱有恶意吗?
“祝师姐,我已?知晓这是何处了,我们现在正处在鬼市蜃楼中,此地又名天渊城,那个将我们抓来的怪人正这里的主人!”
云挽蹙眉:“你怎么?会?知道这些的?”
“是沈师兄告诉我的!”凌苏苏说着便伸手入怀,掏出了一个物件。
云挽定睛看去,竟稍稍愣住了,因为躺在凌苏苏掌心的,是一枚白玉簪,玉簪之上细细雕刻着竹纹,精巧又雅致。
这样的白玉簪,云挽从前也有一支,是在她及笄之时?,沈鹤之赠予她的生辰礼,她因太过珍惜,始终不舍佩戴。
直至一年前凶冢之行前,沈鹤之才亲手为她将发簪插于?发髻中,他那时?告诉她,此物由传音石所制,坚硬异常,不会?那般容易损毁,只?是它最?终还是碎成了一地飞灰,再找不到任何痕迹。
云挽愣怔间,凌苏苏竟将那支白玉簪塞入了她掌心。
灵光流转间,沈鹤之的声音突兀在她耳边响起。
“苏苏,”他的声音透着的一种强烈的焦急,“鬼市蜃楼危险异常,你一定要等我去寻你,切莫妄自行动。”
他顿了一下,又道:“你不必太担心云挽,楼招澜是忘悲剑的上任主人,她不会?轻易伤害她,迫不得已?之时?,你要先顾好自己。”
见她迟迟不开口,沈鹤之语气中的焦急更浓。
“苏苏,听到了就应一声,我很担心你。”
这种感觉太怪异了,云挽竟不自觉屏住了呼吸,她从前鲜少会?去留意沈鹤之与凌苏苏说话时?到底是何种语气,又是何种态度,她甚至总是会?刻意回避,不愿去多?关注他二人是如何相处的,但此时?此刻,她却感觉得那般清晰。
他克制不住的担忧,他毫不掩饰的亲昵爱意,他为她而生的情绪波动,都是她不曾见过的。
“师兄,”云挽终是嘴唇轻动,她的声音轻轻的,有些发涩,“是我。”
云挽一出声, 传音石另一头的沈鹤之就沉默了下来。
像一池死寂的水,沉甸甸的仿佛再荡不?开涟漪。
她心?中一动,突然偏过头去, 就恰对上了凌苏苏的双眸。
少女的瞳仁漆黑明亮, 眼?底澄明,又带了几分无辜之色, 仿佛完全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
但是?......她真的不?明白吗?
云挽不?会忘记, 前不?久, 楼招澜才刚刚点明凌苏苏因沈鹤之而对她怀揣着恶意, 即使对于这?个说法, 她仍想要去抱有怀疑, 但此时此刻,她却还是?克制不?住地冒出了一个念头。
她想, 凌苏苏是?故意的。
是?因为她知晓她也是?喜欢沈鹤之的, 哪怕沈鹤之对她并无男女之情,她还是?压不?住心?底对她的厌恶,这?才故意将这?枚传音石雕刻而出的发簪塞入她手中,让她亲自见识一番,沈鹤之是?如何?关切她的。
云挽突然就生?出了一种强烈的煎熬感。
沉默的这?一瞬很短暂, 又好似长久到永不?见天日。
终于,云挽主动开口:“凌师妹正与我一起。”
她打破这?份僵持:“她无事。”
传音石的另一边,隐约有细微的呼吸声,细微到仿佛只是?一个错觉。
晃神间, 青年的声音响起:“你呢?你怎么样了?”
他询问起了她,短短几个字, 却让云挽很莫名地觉得委屈,可那委屈的情绪也只是?起伏波动了一下, 就又被她压了下去,因为她突然就意识到,在?察觉到传音石另一头的人不?再是?凌苏苏后,沈鹤之的语气变了。
像是?炙烧着的火焰突然被浇灭,他的声音一下子静了下来,不?再似之前与凌苏苏说话时的那般热烈,反而带了几分低沉,仿佛是?所?有强烈的情绪都在?此时消散,他再次恢复了他平日里的模样。
云挽又突然释怀了,她低声笑了笑:“我也无事。”
“你身上的伤......”
“不?必担心?,”她打断他,“已经好得差不?多了。”
沈鹤之又沉默了下来,但很快,他轻“嗯”了一声:“等我过来。”
云挽便问他:“你知道我们在?哪?”
“我一直知道你在?哪。”
这?个回答似乎有些奇怪,可还不?待云挽出言询问,她手上的银铃手链竟发出了清脆的声响,紧接着,屋门就再次被人推开了。
许是?因太过吃惊,心?跳都仿佛在?这?一瞬停滞了片刻,云挽扬眸看去,几乎有些不?可置信。
一身白衣的青年站在?屋门前,他的面容隐在?阴影中,令人看不?清神情。
他怎么会......来得这?么快?
他向前走了几步,目光下意识般地扫过云挽,可也是?在?这?时,凌苏苏突然惊喜地唤了一?*声“师兄”,随后竟情不?自禁地一头扑入了他怀中。
沈鹤之似没料到凌苏苏会突然这?般,他微微向后扬了扬,脸上难得闪过了几分茫然之色。
“师兄,”少女软声唤他,“那时见你流了那么多血,我好担心?你,我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沈鹤之没回答她的话,他忍不?住再次向屋中之人看去,却见云挽已移开了视线,不?再看向他,她此时正低着头,静静望着被她捏在?指尖的那枚白玉簪,几缕发丝从她鬓角垂下,将她的眉眼?遮得影影绰绰。
“沈鹤之!”谢玉舟的声音突然响起,如一声惊雷,将所?有人都吓了一跳。
云挽抬眸看去,就见谢玉舟从门外气急败坏地冲了进来。
“你突然跑那么快我还以为怎么了!结果就是?为了在?这?儿跟你的小情人亲亲我我?”
沈鹤之像是?突然反应了过来,他将凌苏苏从他怀中拉了出来,凌苏苏看起来有些委屈,脸颊也微微泛着红,她应当知晓谢玉舟不?大看得上她,小声问了一句:“小师叔竟也来了吗?”
谢玉舟几步走至了云挽面前,见她没事,这?才往她旁边一坐,又伸手将她搂进怀里,与她十指相扣,然后扬眸炫耀般地道:“我自是?和?沈鹤之一般,来救自己?的未婚妻!”
云挽知道谢玉舟是?在?为她出头,可她实在?不?知,这?番出头到底又有何?意义?她心?底那份被压下的委屈,不?觉又冒了出来,带着隐隐的酸涩。
她没去看沈鹤之,只将头埋入了谢玉舟怀中,那份酸涩逐渐变得强烈,这?些时日发生?的事太多了,她一直憋在?中,直至此时才找到宣泄口。
谢玉舟原还想再与沈鹤之呛几句,却突然发现颈间有湿痕淌过。
他惊了一下,连忙捧起了云挽的脸。
“怎么哭了?”
“小师叔,”云挽哽咽道,“我想回家。”
谢玉舟不禁又将她搂入怀中,轻拍着她的背安抚道:“别怕,师叔马上带你回家。”
云挽靠在?谢玉舟肩上,止不?住地抽噎,被泪水模糊后的视线终是?又一次扫向了不?远处的两人。
沈鹤之很沉默,他仿佛是刻意不愿打扰他二人,只安静地拉着凌苏苏的手腕,凌苏苏也轻轻依偎在?他身旁,似是?无限依赖着他。
两人没有更亲密的举动,但以他的脾性,这?般便已经算是?很亲密了。
云挽闭上了眼?睛,待泪水流尽后,她才再次睁眼?,然后伸出了手。
“凌师妹,”她将手中的那枚白玉发簪递出,“这?是?你的东西?,记得收好。”
凌苏苏愣了一下,随后才连忙俯身来将玉簪接过,她另一只手的手腕仍被沈鹤之攥着,见了这?一幕,青年的目光微微闪烁,但最终却什么也没说。
谢玉舟正想再说些什么时,一声大笑却从几人头顶传来,是?楼招澜的声音。
“你们四个......还真是?有趣啊!”她的语气仍是?那般古怪,带着某种不?知因何?而起的幸灾乐祸和?好奇,“既然已经互诉完了衷肠,那就来听?我的安排吧!”
谢玉舟一听?她的声音,就猛地跳了起来,四下寻去。
可惜楼招澜不?知躲在?了何?处,此时只闻其声,不?见其人,谢玉舟便叫嚣道:“姑婆,你又要做什么?你都已经把我未婚妻吓哭了!就不?能让我们安安稳稳地离开吗?”
楼招澜却“哼”了一声:“她哭跟我有什么关系?她为什么哭你心?里不?清楚吗?”
她这?一声问竟令谢玉舟心?虚起来,他隐约觉得楼招澜似是?看出了什么,却又不?能确定,心?下犹疑起来,也不?再开口。
楼招澜就又道:“我呢,也不?是?刻意想为难你们几个,只是?你们这?两个臭小子,突然闯进来,竟然触发了我不?知多少年前制作?的一道法阵,这?道法阵因未完全完成,所?以有很多弊端。”
“比如,它一旦开启了,就无法强行关闭;再比如呢,它可攻可守,其内包含了无数个小型杀阵,危险异常,一旦开启,连我都不?敢轻易入内呐!”
楼招澜深深叹了口气,她的措辞看似很无奈,语气中却并无丝毫愧意:“所?以你们四个,只能靠自己?走出来喽。”
沈鹤之蹙起了眉头:“不?知前辈是?何?意?”
楼招澜笑道:“我不?是?说了吗?我没有别的意思,这?只是?个意外,这?个阵法看似吓人,但其实想从里面走出来是?很简单的,即使是?没有修为的人,只要方法对了,也能全身而退,更何?况你们四个一看就不?像是?会被困在?里面的样子。”
她话音落下的同时,四周的场景就突然一阵扭曲变幻,下一刻,一股强烈的失重感骤然而至。
凌苏苏惊呼了一声,沈鹤之已迅速拔出了无霜剑,可剑气环绕而出后,却未能止住下落的趋势。
凌苏苏已再次扑入他怀中,他不?得不?搂住了她的腰,一颗心?却仍提着,但片刻之后,沈鹤之只觉身形一轻,他低头看去,就见在?璀璨的星空中,一条流淌着的长河蔓延至天边的尽头,而在?那河流之中,则盛放着一朵朵闪烁着荧光的巨大睡莲。
眼?前之景令沈鹤之有些吃惊,但也只是?望了一眼?,他和?凌苏苏就不?受控制地一同落入了冰冷流淌的河流中。
这?处空间似是?设置了某种禁制,令身处其内的人无法使用御空术。
流淌的湿润迅速侵袭而来,凌苏苏仍紧搂着沈鹤之不?放,河水极深,落入其中后,便开始不?受控制地向下沉去,无论?如何?也无法浮于水面之上,甚至不?管怎么催动灵诀,也做不?到避水。
沈鹤之原本并不?觉恐惧,就算无法呼吸,他们是?修行之人,闭气时间也不?是?常人能比,自不?会那么容易淹死。
但也是?这?电光火石间,他却突然想到了什么,心?底竟止不?住地产生?了一种强烈的慌乱感,几乎是?下意识的,冰寒之气蔓延开来,四周的河流在?一瞬间便被冻凝成一片坚硬的冰寒,而那一朵朵的睡莲则也随停滞的水流一同静止在?了冰面上,显出几分奇异来。
沈鹤之立在?冰雪间,湿漉漉的衣衫沉甸甸地垂着,水珠从他的发梢袖袍间滴落,本是?狼狈的形象,他的神情却是?一如既往的冷峻,只是?他的脸色竟在?这?一瞬变得无比苍白,衬得他的眉眼?愈发深邃。
楼招澜“哟”了一声,好似很诧异:“小子,你这?么厉害?竟连弱水都能冻住?”
不?过她很快又笑了起来:“能冻住又如何?呢?你能撑得了多久?”
沈鹤之没出声,他只是?回头向身后看去,云挽和?谢玉舟果真也一同落入了此地,但因他及时放出了寒气,他二人并未落水,衣衫也是?干的。
云挽整个人都靠在?谢玉舟怀中,被他搂着腰架着,才勉强没有跌下去,她不?知是?怎么了,仿佛根本使不?出丝毫力气。
楼招澜像是?看出了他的疑惑,竟主动解释了起来;“不?必担心?,我没对这?个小姑娘做什么,只是?给她施了些软灵散,待药效散去后,她自是?能恢复力气的。”
谢玉舟的脸色很不?好看,他本身就出自星机宫,听?楼招澜提及“弱水”二字,便彻底反应了过来。
他怒道:“弱水上方无法御空,水中亦无浮力,沉入其内,更是?没办法使用避水术,你给云挽下了软灵散,她失了一身力气,根本无法在?水中长时间闭气的!你是?想淹死她吗?!”
“怎么会呢?”楼招澜语气无辜,“我只是?想给你们一些动力,督促你们赶紧从阵法里脱困,不?过倒是?没想到......”
“那个用无霜剑的小子,”楼招澜道,“你身上的伤才好吧?这?般折腾自己?又是?做什么?在?水中泡一会儿又死不?了人。”
经她这?般一提醒,谢玉舟也突然反应了过来,他眼?底闪过了几分讶异,低头看向了怀中的少女。
“云挽,你......”
他此时才想起云挽背上那些来自情人咒的伤疤,是?不?能沾水的。
谢玉舟知晓弱水到底有多厉害,可不?比当初的地火,沈鹤之虽已用寒气将其冻住,但那些水流仍会反复冲洗四窜,直至脱困。
他有心?劝他不?要这?般强行耗损自己?,可云挽身上的伤疤......
这?一刻,谢玉舟的脑海中竟冒出了一个令他觉得不?太应该的想法,他想,那些来自情人咒的伤疤,沾水之后只是?会异常疼痛,却并不?至于要了云挽的性命,但沈鹤之如今这?般强行和?弱水对抗,他说不?定便会死在?此,孰轻孰重,应当有个抉择才对,可这?话他说不?出口......
云挽却在?此时开口了。
“师兄,”她对沈鹤之道,“把寒气撤了吧,我们快些想办法出去便是?了。”
沈鹤之却只是?抿着唇,一言不?发,更没有依照她所?说的去做,凌苏苏距离他最近,她立即察觉到了不?对。
“师兄,你怎么......”
一抹猩红之色从沈鹤之唇角渗出,他却面不?改色地用指腹拭去,低声道:“我无事。”
楼招澜又笑了起来,她再次感慨道:“你们四个,当真是?奇怪。”
“不?过不?必着急,我这?就将如何?出去的办法告知你们。”
“我将弱水引至此处,制成了这?座阵法,而那些漂在?河面上的睡莲便是?出去的唯一途径,只要踩在?其中,它们便会带着其内的人,漂向阵法的出口。”
“不?过有一点前提,”楼招澜笑呵呵地道,“那些睡莲若被随意的人轻易踩踏,便会瞬间枯萎,唯有真正两情相悦的有情人,同时踩于其上后,睡莲才会被赋予灵气,变成稳定的,能真正通往外界的途径。”
她语气中笑意更浓,仿佛已迫不?及待地想看热闹了:“你们四人既是?两对有情人,想来很快就能出去吧。”
第076章
楼招澜声音落下的一瞬, 云挽的脸色就变了,她原就没?什么力气,如今更是整个人都靠入了谢玉舟怀中, 连他的衣袖都攥不住。
她知?晓楼招澜早就看出了她的心思, 即使她极力否认,但?楼招澜始终不信她的话, 可是她怎么能, 怎么能这么做, 她这般不是要将她的尊严一寸寸撕开, 让她亲口承认, 她与?谢玉舟, 不过是在做戏。
谢玉舟也低头向云挽看来,他知?晓此?时已藏不住, 却不想?是在这样的场景下。
“别怕, ”他还是出声安慰她,“我?会想?办法?。”
云挽含泪点头,再不敢去看不远处的那两人,沈鹤之神色平静,显然并不觉得此?事?有?什么难的, 凌苏苏则轻牵着他的衣袖,不知?在想?什么。
楼招澜没?再开口,但?来自她的注视感并未消失,想?来她此?时正不知?身处于何处, 笑吟吟地看着热闹。
在众人有?所行?动之前,凌苏苏竟主动开口了:“事?不迟疑, 我?们还是快些离开吧。”
“照楼前辈所言,我?们倒不如这般, 那睡莲看着也不小,足够我?们四人入内了,我?们便四个人同时踩上去,然后一同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