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在大师兄面前后by子琼
子琼  发于:2024年11月2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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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挽想不明白,即使?他已经不再爱她,他又怎能在她面前与旁人这般亲密?他凭什么能那般坦荡?
恍惚间,她突然便如梦初醒,她终于彻底明白了过来?,这么久以来?,竟一直是她误会了他。
他曾经对她那样好,那样温柔,却从不是出于男女之爱。
因他只是将她当作师妹,也因他真正爱上什么人时,是可以不顾一切的。
可笑她竟一直以为?他们是两?情相悦,一心想着待来?日当上掌门,为?他去寻找消除厄骨之法,再真正与他长?相厮守......原来?那些都不过只是她的一厢情愿罢了。
假山翠湖,倒映着婆娑树影。
湖边是相拥的两?人,一个是抛弃了俗世的一切,愿与爱人远走高?飞的姑娘;一个是宁愿赌上大道正途,也要与爱人相守的昆仑剑君。
如果?云挽不是沈鹤之的师妹,不是喜欢了他整整七年?的师妹,也许她也该为?这对有情人而感动。
她的视线越发模糊,许久之后,她用手捂住了嘴,猩红之色从她指尖溢出,仿佛连呼吸都带着针扎般的疼痛。
云挽放下了压在唇角的手指,她垂眸看着指尖的血色,轻轻笑了一下。
她明白,她终于从那个绮丽又血腥的梦魇中醒来?,却也坠入了另一个梦魇。

太虚剑川内皆是剑修, 因此在映月海内有一处较为特殊的?地方?,名为锻剑锋。
锻剑锋顾名思义,自?是供门内弟子修复保养灵剑之处。
锻剑锋的?弟子皆是锤修, 由一些进入内门后, 发现自?己并不适合当剑修、也不太喜欢比试打斗的?内门弟子组成,他们一个个练得一手锻剑的?本领, 在太虚剑川内颇受尊敬。
毕竟剑修在比试时总难以?避免会对灵剑造成损伤, 这时他们便需拿着剑来锻剑锋寻求帮助了。
“祝师妹, 不是我们不想帮你, ”今日当值的?锻剑锋弟子是位身形健壮魁梧的?师兄, 名为石照宗, “我们锻剑锋的?弟子也不是真的?炼器师,最多能做到的?也只是修复灵剑上的?裂纹瑕疵而已?, 你这把剑都碎成了这副模样?, 我们真的?没办法?......”
石照宗面前的?桌子上摆着一只剑匣,剑匣里躺着的?正是断裂成碎片的?忘悲剑。
他看向其内的?残骸时,也不禁流露出了惋惜之色:“忘悲剑乃是名刃,就算是那些有名有姓的?炼器师,若没有合适的?天才地宝做辅助, 也不可能将它复原的?。”
站于桌子另一边的?云挽反而很平静,她像是早料到了石照宗会这般说,只道?:“我并非是想让石师兄修复它,我只是想请石师兄帮忙看看, 若想修补这些残缺,需得用上何种材料?”
石师兄露出了为难之色, 他反复打量着剑匣中?的?残骸,不住“啧啧”出声?, 最后他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这我真看不出来,这等在整个昆仑墟都叫得上名号的?灵剑,所用材料许多早已?失传......”
他顿了顿,还是给?云挽指了条路:“祝师妹不如去藏灵峰看看,说不定能找到什么有用的?典籍。”
“我明白,多谢。”云挽没再说什么,而是抬手合上剑匣,抱起那尸体般的?残骸,转身向外走去。
待她离开此处炉房后,在另一旁忙活的?几位师弟皆忍不住闲聊了起来。
“祝师姐还真是有闲心?,沈师兄不久前才宣布要与那位凌师妹成亲,她竟一点也不急。”
“急有什么用?”另一旁的?师弟道?,“沈师兄的?寒阙诛心?印都变了色,祝师姐在飞泠涧住了那么多年,也没见沈师兄为她这般,不爱就是不爱,人家?心?里就是没有她,甚至还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把她的?本命剑给?震碎了......”
他说着便唏嘘地摇了摇头:“都说修无?情道?凶险异常,虽说也可选择转修炼情剑,但毕竟是将身家?性命寄托在情感上,若行差踏错,便很可能会万劫不复,也不知这沈师兄当初是怎么想的?,竟走了这样?一条修行之路......”
但随后他又笑嘻嘻地道?:“说起来沈师兄还真是艳福不浅,不仅有祝师姐和凌师妹为他争风吃醋,崔师姐可也一直追着他跑了好几年,而且据我所知,内门好些师姐都很崇拜他......”
“不过若我是沈师兄,我肯定也选凌师妹。”
“崔师姐虽是长老千金,但早年灵骨受损,修为也上不去,还骄纵跋扈,不好相处;祝师姐倒是生得足够漂亮,性子却实在太冷淡,只可远观,使起剑来也彪悍得过了头,上次内门论?道?会时,连虞师兄都差点败给?她,不似凌师妹那般小意温柔、可喜可掬......”
“够了!”石照宗突然打断了他们的?闲谈,“都是仙门弟子,嚼什么舌根!”
“一个个也不撒泡尿好好照照,就你们那副窝囊德行还选起来了?!”
他在锻剑锋内颇有威望,此话一出,那些师弟果真闭上了嘴,一个个卖力地干起了手上的?活。
石照宗皱着眉头,他脑海中?又浮现出了刚刚那抱着剑匣的?白衣身影,他莫名就觉得,她不该被人这般议论?。
一个十四?岁才入道?,还能走至这个高度的?人;一个只身闯入剑山秘境,得到忘悲剑认可的?人;一个经历了一年前的?凶冢惨案还能重新站起来的?人......
而不久前她的?本命剑才刚刚被她最信任的?师兄震断,她却并未自?暴自?弃,仍是那般沉着冷静地四?处寻找着修补之法?。
石照宗觉得,她有着旁人没有的?孤高灵魂,是值得欣赏尊敬的?,她不该被人用那样?戏谑的?口吻调侃比较。
他最终叹了口气,轻轻摇了摇头。
此时的?云挽已抱着剑匣走出了锻剑锋。
凌苏苏最终并未去落日渊,而是留在了飞泠涧。
那日云挽前脚刚被震下鲤跃台,大长老崔见山后脚就将凌苏苏收为了亲传弟子。
按理来说,凌苏苏原本该随大长老的?其他徒弟一同住进入檀峰,但她如今顶着沈鹤之未婚妻之名,便干脆在飞泠涧住了下来。
云挽刚醒来那几日,因反复经历大悲大喜,心?绪不稳,不得不闭关?压制体内逆流的?灵气。
她虽也住在飞泠涧,却并不会时常见到凌苏苏。
凌苏苏成了内门弟子,自?是要前往无?涯峰与其他人一同修行的?。
无?涯峰课业繁忙,她也早出晚归,只偶尔会遇上云挽。
而每每见到她,凌苏苏都会流露出一种惊慌害怕的?神情。
云挽想不明白,她并未对她做过什么,她也不可能对她做得了什么,沈鹤之既自?愿为她转修炼情剑,便没有人能动摇他的?心?,她有什么好怕她的??
飞泠涧的?竹溪重新被冻成了一片冰霜,芙蓉也被困在了其中?。
云挽便跑去问沈鹤之:“师兄为何又要将他关?起来。”
他却只说:“他毕竟是魔。”
云挽看着沈鹤之,眼神变得有些异样?。
毕竟是魔......真的?只是这样?吗?
她很清楚,这并非是全部的?原因,沈鹤之会突然将芙蓉关?起来,是因为凌苏苏第一次见到芙蓉时,被他吓哭了。
她来自?俗世,最怕妖怪精怪的?故事,芙蓉第一次出现在她面前时,她还以?为撞了鬼,沈鹤之见状便干脆放出寒气将竹溪冻住了。
就像他说的?那样?,芙蓉毕竟是魔,关?起来便关?起来了,这也无?伤大雅,可云挽却总觉得很不是滋味。
云挽还记得一年前她刚从泯洲回来时,便见飞泠涧仍如她离开时那般张灯结彩。
芙蓉尚不知发生了什么,从竹溪中?钻出来后,笑眯眯地对她道?:“看到没,你走之后,沈鹤之那臭小子都舍不得把这些彩灯绸缎撤走,期间下了几次夜雨,他还大半夜跑出来用他那身寒气将雨全部冻住了,生怕雨水将这一林子的?绫罗锦缎浇坏。”
云挽听着他讲述着那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便忍不住哭了起来。
沈鹤之失踪的?那一年里,因谢玉舟在闭关?,与云挽接触最多的?便是芙蓉。
他起初得知沈鹤之失踪时,原还想说几句风凉话,但看云挽哭得那般伤心?,最终竟安慰起了她。
“小云挽,你就放心?吧,沈鹤之没那么容易死的?,”芙蓉道?,“更何况我能感知到厄骨的?状态,厄骨此时还是稳定的?,说明沈鹤之肯定也没什么大问题。”
当年的?天魔被打得魂飞魄散后,灵魂被分成了三块碎片,分别安置在了昆仑三宫之内,而唯有在太虚宫的?这块生出了芙蓉这个自?主?意识,便是因为这块残魂靠近了厄骨,被赋予了活性。
但芙蓉与当年的?天魔并非是同一个人,一旦天魔复生,他也将被彻底吞噬。
芙蓉撑着下巴笑道?:“所以?我也不希望厄骨出现什么意外,若厄骨从沈鹤之身体中?析出,便会形成一个巨大的?魔旋,引得附近的?生灵皆被负面情绪所控,最终导致灵气逆流成魔气,灵脉转为魔脉,在这番滋养下,天魔不想复生都难啊。”
云挽抿住了唇,此时的?沈鹤之就活生生地站在她面前,过往的?那些疼痛与思念似都不该再困扰她了,可她的?心?却还是那样?彷徨。
“师兄,”她仰头看他,“忘悲剑的?残骸被你收起来了吧,能将它还给?我吗?”
沈鹤之似是愣了一下,随后才道?:“忘悲剑虽然断了,但名刃皆有骨有魂,只要方?法?得当,便可复原......我这些时日一直在寻找修补之法?。”
云挽却摇了摇头:“不必劳烦师兄了,我的?本命剑,自?该我自?行负责,还请师兄将剑还给?我。”
沈鹤之没动,而是深深地看着她,像是想知道?她到底在想什么。
云挽没有避开他的?目光,她脸上并无?太多神情,却依旧能让人清晰地感觉到她的?冷硬和固执。
她向来是这副性子,沈鹤之一直都知道?。
最后,他轻轻拂袖,一只剑匣便出现在了他手中?。
那剑匣紧闭,云挽却能清晰地感觉到其中?属于忘悲剑的?气息。
她小心?翼翼地将剑匣抱入怀中?,竟生出了一种自?己正抱着一具棺材的?错觉。
忘悲剑如净水枯颓,沈鹤之说这把剑的?剑意与她相冲,并不适合她,云挽却并不这么认为。
这把剑明明知晓她无?法?发挥出它最大的?本领,却还是愿意认她为主?,愿意拼尽所能守护她,云挽只觉得它是喜欢她的?。
她抱着这口安静的?棺材,仿佛也透过剑匣感知到了那属于忘悲剑的?情绪。
她觉得它在哭,哭得伤心?又委屈,仿佛在怨着旁人对它的?误解,哭诉着求她不要抛弃它。
云挽心?中?酸涩,竟也觉得委屈,她不禁跟着落下泪来,手掌拂去,轻声?道?:“我不会不要你的?。”
她并不想与沈鹤之再有交集,转身想离去,他却伸手握住了她的?胳膊。
“云挽,”他望着她,眼神是那样?复杂,“你还在生我的?气吗?”
“我不生气,”她摇头,“我只是觉得......很难过。”
“所以?可以?请师兄暂时不要来打扰我吗......我想一个人静静。”
云挽抬眸看向他,一滴泪顺着她脸颊滑落,砸在了沈鹤之的?手背上,他像是惊了一下,握住她胳膊的?手也下意识松开了。
于是自?那日之后,他竟真的?不再出现在她面前。
飞泠涧仿佛又变得空空荡荡,没有师兄,没有芙蓉,也没有那位凌师妹......
过去的?一年中?,沈鹤之不知所踪,云挽便接下所有需要前往泯洲完成的?门派任务,几乎不怎么留在宗门内。
再往前几年,因师兄被厄骨所困,她便绷着一根弦,总想着快些变强,想着快些当上掌门,找到那消除厄骨之法?,好帮师兄脱离困境......
可到了如今,那些目标都变得那般的?可笑,又是那般的?一厢情愿。
无?论?是厄骨,还是螭龙链,抑或是无?情道?......这些都已?不再需要她越俎代庖地操心?了。
云挽不再总留在飞泠涧,她开始频繁地往藏灵峰跑,她在茫茫的?书海之中?,寻找着能修复忘悲剑的?渺茫希望。
只是时不时的?,屋檐下的?窗边,会莫名出现一些手抄竹简,其内皆是些人为整理出的?与锻剑炼器相关?的?内容。
竹简上的?字迹很熟悉,记载于其中?的?内容也经过了仔细的?筛选,对于想要修复忘悲剑的?云挽而言非常有用。
她知晓这些竹简出自?于沈鹤之之手,她说不想见他,他便果真不再出现在她面前,却又并非是完全放任她不管......
这一幕是如此的?熟悉,就像当年她刚被他带回飞泠涧时,她无?法?立即适应辟谷,他见她羞于启齿,便每天偷偷将吃食放在她窗边......
仿佛一切都未曾改变,却也一切都不同了。
“云挽!”突然从身后传来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她停下脚步,回头看去,就见周晴正快步向她而来。
周晴前不久刚成为出师弟子,不必再前往无?涯峰修行,而沈鹤之回来时,她恰在外执行宗门任务,因此并未看到凌苏苏挑战云挽那一幕。
待到她回来后,云挽便已?因本命剑碎裂陷入了昏迷,而她也从旁人那听说了凌苏苏与沈鹤之的?事。
在过去的?许多年中?,云挽因周晴修炼禁术,总对她抱着警戒之心?,周晴也因她知晓她的?秘密,心?中?暗暗提防她。
但一年前的?凶冢惨案却仿佛一下子拉近了两人的?关?系。
那时沈鹤之失踪,谢玉舟闭关?,过去与云挽亲近的?同门师兄师姐也尽数殒命,便只剩下周晴,会时常跑来安慰她。
此时跑来的?周晴可谓是怒气冲冲,她一把拉起云挽的?胳膊,冷声?道?:“不能就这么算了!我陪你去找沈师兄问清楚!”
云挽愣了愣,随后她便挣出了胳膊:“有什么好问的??”
她的?反应让周晴瞪大了眼睛:“他都要与那个凌师妹结为道?侣了?你还这般不在乎?”
“沈师兄为凌师妹转修了炼情剑,自?是该与她结为道?侣的?。”
“所以?我才要陪你去问他!”周晴道?,“问他为何要移情别恋?为何要另娶旁人?你苦寻了他一年,他凭什么这般对你?!”
周晴显得很激动,云挽却好似并未被她的?情绪感染,她仍是寂静而沉寂。
“沈师兄并未移情别恋,”她的?声?音轻轻的?,仿佛随时会被风吹散,“他向来只将我当作师妹,他要与何人结为道?侣,又与我有什么关?系?”
周晴被她的?话噎了一下,好半天后才憋出一句话来,她问她:“那你呢?你又是怎么想的??”
她是怎么想的??
她能怎么想?
云挽垂下了视线,抿唇道?:“我亦将他当作哥哥,他喜欢凌师妹,想与她结为道?侣,我也会祝福他。”
周晴有些生气:“你可知门内是如何说你的??”
“他们说你苦恋沈师兄不得,因沈师兄要与凌师妹结为道?侣,便嫉妒怨恨她,所以?那日你与凌师妹比试时,你是故意想出剑伤她,沈师兄发现了你的?意图,这才出手阻拦,你本命剑破碎也皆是你咎由自?取!”
“那个凌苏苏如今在无?涯峰修行,那些同门不知为何都很喜欢她,一个个皆站在她那边说你的?闲话!”
云挽神色如常,并无?太大的?反应,她只是停下了脚步,很认真地看向了周晴。
“周师姐,我知道?你是在担心?我,但你也是与我一步步走来的?,当年我在外门时,那些流言蜚语何曾少过?”
“旁人嘴里的?是非,我并不在意,”她说着便垂眼看向了怀中?的?剑匣,“我如今唯一想做的?,便是将忘悲剑修复好。”
周晴沉默了下来,她最终叹了口气,轻轻拍了拍云挽的?肩:“我知道?你脾气倔,心?里难受也不愿说,若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尽管来找我便是了。”
周晴离开了,云挽却有些出神。
她突然便在想,她当真如她所说那般,完全不在意那些流言蜚语吗?她当真不在乎别人是如何看待她的?吗?还是说她只是没办法?在乎罢了......
云挽一直知道?,她不是讨人喜欢的?性格,也做不来讨好旁人的?事。
三峰长老不喜欢她,崔见山会收凌苏苏为徒,不正是为了借此打压她吗?
那些同门会更喜欢凌苏苏,也是因为凌苏苏的?性子比她更活泼,更好说话。
她有些恍惚地想,或许师兄会喜欢凌苏苏,也是因此。
他自?出生起便被困在望仙道?,被迫守着一方?清净,那样?明媚的?姑娘,他怎会不喜欢呢?
思绪纷乱间,云挽便来到了藏灵峰,她每日都会来此,直至入夜后才会离开。
踏着厚厚的?落叶,穿过缭绕的?雾气,一旺明镜般的?泉水便出现在了云挽面前。
觐仙镜......
她脑海中?冒出了这三个字。
藏灵峰很大,其内曲折,道?路还会自?行变幻,所以?若不刻意寻找,即使每日都来,也不一定会遇上觐仙镜。
而机缘未到时,即使特意寻找,也有寻不到此地的?可能。
多年前在觐仙镜中?所见那幕,也曾在很长一段时间里困扰过云挽,可后来又发生了太多的?事,她竟渐渐将那些忘了个干净。
如今再行至此处,那些往事便像被勾破了丝的?纱,一缕缕地扯了出来。
炽烈血渊;萦绕在空气中?的?魔气;红艳似血的?魔纹;还有她执剑时的?决绝......那一幕幕不受控制地涌了出来。
云挽突然觉得惊惶,从前她总觉得,无?论?发生什么,即使师兄当真堕了魔,她也绝不会放弃他。
可是如今呢......
觐仙镜中?所见的?未来一定会成真吗?
他如今已?为凌苏苏转修了炼情剑,若他注定堕入魔道?......是会与凌苏苏有关?吗?
“转修炼情剑是我自?己做出的?决定,若真到了那一天,为她殉情,我也心?甘情愿......”
沈鹤之那时的?话仿佛又在她耳边响起,那样?的?果断决绝。
云挽的?眼前似又有?*血色闪过,体内那已?被压制的?逆流灵气再次蠢蠢欲动、逐渐失去控制。
修士一旦有走火入魔之兆,经脉中?逆流的?灵气便不是那么容易被驱除的?,好在藏灵峰内灵气浓郁,觐仙镜又是龙眼泉,能一定程度地压制魔气。
云挽浑浑噩噩间,不知何时竟已?走至了岸边。
剑匣被她放在了一旁,她俯身望着光滑如镜的?水面,其内倒映着她的?脸,那堆积在眉眼间的?哀婉和忧愁,浓重得似千年不化的?雪,令她自?己都觉得有些陌生。
这久久的?凝视,令她的?心?绪终于平复了下来,她伸出手来,指尖在水面上轻轻一点,波纹便一圈圈散开,她的?面容也跟着水纹一同荡漾消散。
“觐仙镜,”她的?声?音很低,像一声?轻轻的?叹息,“论?年岁,我该称您为前辈......”
“若您真能预知未来,能否告诉我,忘悲剑到底该如何才能修复?”
水面一片寂静,云挽并没有得到任何答案。
不出预料,倒也没让她太失望,她只是闭上了眼,垂下了头。
不知过了多久,云挽身后突然传来了“啪嗒”一声?,似乎是什么东西?掉落了下来。
她一惊,连忙回头看去,竟发现一册卷轴正躺在她身后不远处。
她伸手将那卷轴拿起,“山海物志”四?个字就映入了她的?视线。
此时,《山海物志》因掉落在了她身旁,便恰翻出了一篇在最上面。
云挽定睛看去,就见那一篇介绍的?竟是一种名为“移情蛊”的?情毒。
“归墟有四?泽,南泽多山寨,寨中?之人皆擅制蛊。”
“有一蛊名曰‘移情蛊’,制作之法?极为苛刻,需寻一名被挚爱负心?之人,令其伤心?欲绝、求而不得,再被千万种毒虫噬咬,如此经年,其心?脏便会融入万虫之毒,最终破茧成蝶。”
云挽慢慢念着上面的?文字:“蛊蝶呈荧蓝之色,只需在蝶翅上滴入鲜血,再种入他人眉心?,便可令中?蛊之人,对爱人的?情感完全转移至下蛊者身上。”
“只是有一点需要注意,移情蛊只具移情之力,若想生效,便需中?蛊之人心?有所爱,情若至深,毒便可入骨。”
与文字相配的?,是一枚晶蓝蝴蝶的?图画,随着云挽将那些文字读出,那只蝴蝶也缓缓从书册中?飞了出来。
荧色的?光芒闪烁着,带着一种神秘幽蓝之感。
这是《山海物志》的?能力,书中?内容在被阅读时,其上的?图画就会变为幻象出现,令人身临其境。
云挽下意识伸出手,那只晶蓝色的?蝴蝶就落至了她的?指尖,翅膀煽动,亮晶晶的?粉末也不停地抖落而下。
荧蓝之色映在她漆黑的?瞳仁中?,一种很奇异的?情绪突然从她心?底升起,仿佛是寂静深处的?命运在一寸寸勾连,可又在即将被她抓住时,骤然溃散,如水中?窥月般的?怅然若失。
藏书峰中?的?典籍都是具有灵性的?,《山海物志》突然出现在她面前,又向她展示出了这一页......是为了什么呢?
“移情蛊......”云挽再次念出了这个名字。
魔域之物大多阴邪歹毒,此蛊将对爱人的?感情,转移至另一人身上,不管是对中?蛊之人,还是对中?蛊者真正的?爱人,都将是一种如坠深海般的?绝望。
云挽再次向卷轴看去。
“解蛊之法?......唯有最痛彻心?扉的?失去,才能令情蛊失效......当中?蛊者的?心?爱之人身死魂消,移情蛊也会随之破解......”
“如庄生梦蝶,梦中?执念缠身,求而不得;而梦醒之后,又将是无?尽的?噩梦......”
云挽读着那三言两语的?描述,心?脏却突然剧烈地疼痛了起来,分明是冰冷的?文字,竟几乎令她潸然立下。
晶蓝蝴蝶轻煽了煽翅膀,最终再次飞起,落回了卷轴之中?,幻象骤散,一切又恢复了平静,好似从未来过。

第036章
云挽离开藏灵峰时, 外面的天已经彻底黑了,天空被乌云渲染成一块块的斑驳,一阵急雨突然降下, 浇了她个措手不及。
她之前的一年里?, 长?期待在泯洲,因泯洲少雨水, 她竟一时想?不起要如何使?避水咒了。
夜雨向来又促又急, 她才?愣怔了片刻, 那雨就将她打了个半湿不湿, 她只?得?赶忙抱着剑匣, 一路躲进了附近的凉亭。
好在这雨下一阵便停了, 她正欲向外走去,不远处却传来了脚步声。
云挽闻声望去, 就见两道身影慢慢走来, 待她彻底看清那两人?后,整个人?都僵在了原地。
那迎春花般的少女?已换下了鹅黄色的衣裙,穿上了太虚剑川统一的门服,却仍是不死?心?地在发髻间系上了鹅黄的发带。
她此时正一跳一跳地走着,那抹发带便在她的乌发间轻轻飘荡, 显得?格外灵动鲜活。
走在她身旁的青年似也?被这份灵动所感染,偶尔偏头看她时,眼底便不自觉露出?几分笑意。
他们看起来是那般的亲密,投下的影子被拉得?长?长?的, 又紧紧地交织在一起,仿佛永远不会分离。
“怎么这么高兴?”青年开口问她, 声音轻轻的,被夜色衬得?温柔又轻缓。
“因为师兄今天来接我了呀。”凌苏苏眼睛弯弯地笑着。
云挽有些发怔, 她这才?想?起,她躲雨的这处亭子位于无涯峰,而此时也?恰逢无涯峰散学的时间。
从?前她在无涯峰修行时,沈鹤之也?总会跑来接她,那时她既觉得?欣喜,却也?有些苦恼。
沈鹤之每次来都会引起许多?关注和议论,云挽因自身成长?经历的原因,她不太喜欢被那么多?目光看着,可她又舍不得?拒绝沈鹤之。
对于曾经的云挽而言,只?要能见到他,她便会觉得?高兴。
可那时的云挽又怎会想?到,自己有一天竟会撞见沈鹤之这般接别人?回?飞泠涧。
她其实早便知道,沈鹤之既打算与凌苏苏结为道侣,他们必是会常常相伴的,她心?中也?早已做好了准备,但?突然窥到他们如此亲密的一幕,她仍是有些回?不过神来。
她用“窥”这个字来形容自己的同时,心?底也?生出?了一种强烈的逃避情绪。
云挽安静地站在幽暗处,他们便完全没注意到她。
“我还以为,”沈鹤之道,“你不喜欢我来接你。”
凌苏苏睁着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有些疑惑地看着他:“师兄为何会这般觉得??”
沈鹤之沉吟了片刻,才?道:“不知为何,总有种你好像不愿意被太多?人?关注的印象。”
“那想?来师兄的印象是出?错了,我很喜欢师兄来接我。”
凌苏苏又笑了起来,她的笑容总是很明媚,即使?在这样的深夜里?,也?让人?觉得?生机勃勃。
她想?了想?突然又问:“师兄既然以为我不喜欢,那为何还要来?”
“因为想?见你,”他低声道,“无涯峰的课业时间太长?,从?你清晨离开飞泠涧起,我便想?要见你,想?得?每一刻都好似在煎熬,所以散学时间一到,我便一刻也?等不了......”
沈鹤之的嗓音总如泠泠月光般的清冷,可此时这般低声说起这些情话时,竟又好似染上了几分绯色,朦胧间听得?人?耳热:“即使?明知道你或许并不想?在此时看到我,我还是克制不了的......想?来见你。”
他说得?实在太过直白,凌苏苏不自觉红了脸,她有些慌乱地避开沈鹤之望来的目光,显得?羞怯异常。
云挽印象里?的沈鹤之,是个冷静自持的人?,他鲜少会笑,也?总将自己的情绪藏得?很深,他的心?仿佛包裹在坚冰风雪中,令人?轻易无法触碰。
但?此时此刻,在凌苏苏面前的沈鹤之,却好似将那层冷硬的外壳完全卸去,他不再吝啬自己的情绪,也?毫不隐藏心?底那份浓烈炙热的爱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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