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世小药铺by十月海
十月海  发于:2024年11月2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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德公公道:“白管家见多识广,居然记得杂家的名号。”
白管家道:“确切地说,我记得这把雕琢着梅花的铁扇子。”
“我这人念旧。”德公公摇摇扇子,把话题拉了回来,“白管家是吧,我们不妨做个交易,你把皇帝交给我,我放你们一条生路。”
白管家看向唐乐筠。
唐乐筠道:“好啊,如果你们马上离开皇宫,我也可以放你们一条生路。”
“呵呵呵……”德公公笑了起来,声音尖锐,颇有穿透力,“端王不但爱吃软饭,还把狂妄自大传染给了你。”
“哈哈哈……”其他几个杀手一起笑了起来。
德公公的笑声戛然而止,“动手!”
唐乐筠和白管家交换一个眼神,瞬间交换了位置。
唐乐筠一招仙人指路挡住来自右前方的长剑攻击,异能补充内力,深厚的力量瞬间震麻了对方持剑的手,短剑挑飞长剑,回旋,一招便抹了对方的脖子。
第二个人攻到了,长剑直刺唐乐筠后心。
白管家正要协防,就见唐乐筠仿佛后脑勺长了眼睛,向左微晃,避开长剑,转身再刺。
又解决一个。
剑尖挥洒着鲜红的血液,劈开绵密的雨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削掉了第三个刺客的半个头顶……
不过五六息的光景,她接连夺走了三条人命。
永宁帝吓傻了。
剩下的四个杀手不敢靠近唐乐筠,持着长剑在一丈开外绕圈圈。
“娘娘,白管家!”之前被调虎离山的暗卫又回来一个。
他们有三个人了。
德公公扔掉纸伞,铁扇“唰”地合上了,对唐乐筠说道:“隐藏的那位高手原来是你!”
唐乐筠甩了甩短剑上的血水和脑浆,上前两步,不答反问:“说吧,你是哪国人!”
如果是其他王爷趁势捣乱,势必要将永宁帝劫走,再‘挟天子以令诸侯’,绝不会以杀死永宁帝为目的。
想置永宁帝于死地的,只有大弘或大苍人,届时,无论瑞王还是端王,只要登了基,大炎就会出现‘新皇弑父’的可怕舆论。
届时,同袍义社将此事放大到极致,一定会引起新一波的起义浪潮。
于大苍和大弘来说,大炎越乱越好,所以,唐乐筠断定,这个老太监必定是外国奸细。
“小丫头的脑筋转得不慢嘛。”德公公并不隐瞒,傲然道,“我乃大苍人,鹰王属下,当年……”
说到这里,他忽然动了,漆黑铁扇直指永宁帝,十几根黑色长针激射而出。
唐乐筠像是早有准备一般,在长针射出之时,短剑立刻出手,只见长针以不同的角度二次射出,只见周围的四名杀手惨叫数声后,踉跄后退。
德公公知道她强,但没想到可以强到这般地步,脚下一转就要逃跑。
唐乐筠抛出短剑,正中其后心,笑道:“铁扇公子不过如此!”
白管家和另一名暗卫:“……”
乾坤宫正殿。
纪霈之端坐在龙椅上,接受了内阁一干老臣的朝拜。
瑞王虽然不情愿,但‘胜者王侯败者贼’,如果不认清事实,就只有赴死的份了,所以他也口称万岁,中规中矩地跪下了。
纪霈之心中五味杂陈,兴奋、责任、压力、侥幸……甚至还有一丝丝悲哀。
他下意识地扫视一圈,没看到唐乐筠,这才想起来,她去接应永宁帝了。
没有她,他活不到现在,更不会这么快地坐上这把椅子。
他制定的夺嫡计划原本有三个阶段:
首先,先拔头筹,拿下永宁帝;
其次,力争与瑞王实力相当。他的人在数量略少,但个人能力占优;瑞王有御林卫和玄衣卫,人数上占优,双方绝对实力差距不大,便会暂时形成一方困守一方强攻的局面。
最后,等待京营支援。他的人必须全程控制京营将领的家属,且京营将领也要审时度势,接受他的要挟。这一步有风险,但以他对各个将领的了解,胜算很大。
他完全没想到唐乐筠会强攻,而且一切顺利,提前完成了计划。
想起那条穿梭在众多御林卫和王府护卫中的游刃有余的身影,他直觉地认为,即便已经很强了,但仍不是唐乐筠的极限。
她还可以更强。
真没想到,一时兴起而已,竟让他捡到了宝贝……
“陛下。”韩大人见他走神,不由提高了声音,“是不是传旨礼部尚书,为陛下准备登基大典。”
纪霈之收起心中的小窃喜:“此事不急。”
登基之事不急,那急什么
韩大人看向纪霈之,眼里闪过一丝困惑和狐疑,又道:“陛下,攘外必先安内,国不可一日无君,还请陛下及早登基。”
瑞王漠然道:“端王想必还在等父皇吧,若想平稳过渡,必须有父皇的罪己诏和禅位诏书。不过,眼下宫中各个势力盘踞,端王妃迟迟不归,想必是遭遇阻拦了吧。”
韩大人和其他几位大人愕然,他们完全没想到,两兄弟都闹到这个地步了,老皇帝还活着。
端王和永宁帝不是不共戴天吗
居然没有杀人,为什么
罢了,且不管他为什么,如果端王不杀永宁帝,他们是不是也有一线生机
除了韩大人,其他几位的心思都热络了起来。
“宫里依旧各方势力盘踞,”纪霈之转了转手中的如意珠,“敢问五哥,你掌管宫禁多久了!”
“皇宫内院是父皇的,作为儿子,岂敢把手伸的太长,再说了,我若清理干净了,又怎会有今天的你。”瑞王胀红了脸,“九弟倒也不必急着讽刺我,九弟妹这么久没回来,只怕是出事了,如果她和父皇有个三长两短,只怕你……”
纪霈之的脸瞬间阴了下去,瑞王不敢再说,悻悻地闭上了嘴。
恰在这时,大殿外有了脚步声,一干人纷纷看向瑞王。
瑞王的脸更红了。
外面的雨依然很大,但纪霈之听得出来,那脚步声是伍畅的,他完成外面的任务,进宫支援来了。
果然,伍畅在殿门口说道:“属下伍畅求见陛下。”
瑞王立刻挺了挺胸膛。
纪霈之到底坐不住了,他起了身,吩咐道:“你留在这里,我去延寿宫接应娘娘。”
伍畅环顾一周,吓了一大跳,却不得不硬着头皮说道:“属下谨遵陛下口谕。”
瑞王冷哼一声:“不过如此。”
内政不修,疆土不保,居然还有心思惦记女人的安危,不过如此。
纪霈之与他擦肩而过:“瑞王果然是忘恩负义之人。”
瑞王冷笑:“只念小义,罔顾大义,端王果然是心胸狭隘之人。”
纪霈之担心唐乐筠,不与他做过多纠缠,匆匆走出了大殿。
刚到门口,就见几个人影进了隆泰门,其中一个身形纤细、步履从容,正是让他心心念念的唐乐筠。
他心中顿时一喜。

第150章
“等急了吧。”唐乐筠快步走到乾坤宫的檐下,“德公公是伊格御的人,他们培养了几个废物杀手,路上耽搁了一下。”
纪霈之瞳孔微缩:“他人呢!”
唐乐筠道:“死了。”
“辛苦。”纪霈之从袖子里抽出一方帕子,递给唐乐筠,这才看向失魂落魄、狼狈至极的永宁帝,微微一笑,扭头对白管家说道,“你去处理一下伤口。”
白管家拱手道:“陛下,其他兄弟生死不明,小人……”
唐乐筠拦住他的话头:“找兄弟应该,处理伤口也应该,我亲自来,耽误不了多久。”
纪霈之在她头顶上摩挲一把,转身回去了。
另一名暗卫没受伤,推搡着永宁帝跟了进去。
御林卫校尉老万很有眼色,上前说道:“娘娘,隆泰门二楼的柜子里有纱布和金疮药。”
他和他的人把守乾坤宫,不能擅离职守。
唐乐筠和白管家一道过去,在那里包扎好了伤口。
从二楼下来,唐乐筠准备陪白管家一同前往延寿宫,然而刚出门,便看见宫墙之下、雨幕之中来了三道互相搀扶的身影。
白管家心头一喜:“娘娘,他们回来了!”
他看着唐乐筠,细长的丹凤眼眼尾绽出两小簇细纹,就像盛开的金丝菊,既灿烂又和善。
看着他,唐乐筠也发自内心地笑了起来,“是啊,太好了!”
纪霈之的近身暗卫不单是白管家的好兄弟,还各个都是武林高手,无论哪个死了,于他来说都是重大损失。
三名暗卫受了轻伤,唐乐筠把金疮药丢给他们,自己和白管家回到了乾坤宫。
“微臣捐五万两。”
“十万两。”
“八万两。”
“六万两!”
乾坤宫变成了菜市场,大家都在叫价,且丝毫没有肉疼的意思。
唐乐筠愕然。
白管家门儿清,小声解释道:“除了韩大人,其他几位都是贪官,这是砸银子买命、买前程呢。”
唐乐筠明白了。
狗皇帝不作为,韩大人那样的好官是凤毛麟角。
这些人能在前首辅邵大人的压制下爬到如今的位置,大抵还是有些能耐的。
为了局势稳定,也为了政令得以上传下达,让这些贪官戴罪立功才是眼下最明智的选择。
唐乐筠一边思考,一边到处看看。
只见永宁帝换掉了脏衣裳,坐在龙椅下面的一把官帽椅上,臊眉耷眼的,一言不发。
另一侧,韩大人正在奋笔疾书,瑞王投向他的目光又恨又妒。
待众大臣报完价,龙椅上的那个眼神阴鸷的年轻帝王开了口:“孟大人,六万是不是少了点儿据我所知,你与邵昌文关系甚笃……”
孟大人跪了下去:“八万两,微臣出八万两!”
“八万。”纪霈之淡淡一笑,“伍畅,你给诸位大人说个数吧,以免因为区区阿堵物,丢了一家老小的性命。”
“是,陛下。”伍畅出了列,“韩大人不用出,孟老大人十万,聂大人九万……”
他语速很快,可见思路清晰,且早有准备。
几位老大人白了脸,惊恐地看着纪霈之。
纪霈之满意地说道:“银子而已,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是不是!”
孟大人起了身,干笑两声:“陛下圣明。”
其他几人不敢耽搁,齐声附和:“陛下圣明!”
这时,韩大人放下毛笔,目光在诸位大人的脸上一扫,钦佩地说道:“陛下精通经济,我们大炎有希望了。”
他之前还对纪霈之的五十万心存疑虑,此刻已然信了个十成十。
纪霈之朝唐乐筠招招手,示意她过去同坐。
唐乐筠坚定地摇了摇头——大炎处在风雨飘摇之中,她既然不想打理朝政,就不想因为“女子不得干政”这种狗血事件,影响原本就不稳定的朝局。
纪霈之读懂了她的意思,不再强求,这才接上了韩大人的话:“独木难支,个人的力量终究有限,还望诸位大人鼎力相助。”
此言一出,一干大臣稍稍安了心。
元宝吹干韩大人拟好的两份奏折,给纪霈之呈了上去。
纪霈之飞快地看了一遍,“甚好,韩大人稍加润色即可。”
韩大人拱手:“微臣领旨。”
“陛下!”外面传来万校尉的声音,“玄衣卫指挥使唐大人求见。”
纪霈之点了点头。
元宝扬声道:“宣!”
唐锐安解下武器,进入大殿,利落地跪了下去,“微臣唐锐安拜见陛下!”
“平身。”纪霈之道,“唐大人,宫中情况如何!”
唐锐安道:“禀陛下,宫城内基本安全,各处尸首都已运至西宫门内。”
纪霈之看着他。
迫于压力,唐锐安又道:“玄衣卫把宫里清理过一遍后,我们又在万和宫附近发现了德公公和一干刺客的尸首。德公公手里拿着一把刻着梅花的铁扇,此人也许和铁扇公子傅微有关。因而,微臣推断,眼下宫中人员复杂,单凭一次排查不足以确保宫禁安全。”
他看似镇定,但垂下来的袖笼一直在微微抖动着。
唐乐筠笑了笑,唐锐安是个会审时度势的人,唐乐音完美地继承了他的智商和情商。
“不错。”纪霈之并不吝啬表扬,“唐大人和万校尉再辛苦一下,通知七品以上京官和地方上在京官员:明日辰初,我会在乾坤门召开大朝会。病入膏肓者可辞官,其他人必须参加。”
“是!”唐锐安再叩头,起身倒退几步,和门口的万校尉一起出去了。
纪霈之道:“朝政并不紧急,边关的军务耽搁不得,我,朕决意成立军机处,由韩大人和庞大人牵头。”
庞大人老脸一喜,赶紧和韩大人一起跪下了,“微臣/老臣领旨,谢主隆恩!”
纪霈之的视线落在伍畅身上:“伍畅领旨。”
伍畅也跪了下去。
纪霈之道:“朕着你为吏部侍郎,军机处行走,你可有信心!”
伍畅傻眼了。
其他大臣也傻眼了。
韩大人愣了好一会儿,到底小心翼翼地提醒道:“陛下,这……不妥吧。”
纪霈之手里的如意珠转了一圈:“有何不妥!”
瑞王不客气地开口呛道:“陛下任命一介白身做正三品大员,是不是太儿戏了些!”
“当然不。”纪霈之好整以暇,“白可,朕封你为户部侍郎,军机处行走,你可有信心!”
伍畅和白管家泪流满面:“臣有信心!”
“很好。我说过,只要干得好,朕绝不会亏待你们。”纪霈之笑了,“伍畅,永宁二十三年进士,二甲第十三名,我的家业有一半是他在经管。白管家,永宁二十五年进士,二甲第三十八名,之前主要负责我的府邸和保长升。”
保长升!
难怪纪霈之对他们的财产了如指掌!
众人又呆住了。
韩大人喜笑颜开,一记马屁真心实意地拍了上去:“陛下圣明!”
纪霈之挑眉:“圣明未必,不过手段残暴罢了,朕希望诸位始终记得,干不好的人活不到寿终正寝。”
他这番话看似轻描淡写,但杀机四伏,所有人都打了个寒颤。
纪霈之起了身:“伍大人和白大人各司其职,其他大人也请回吧,咱们来日方长。”
大臣们松一口气,纷纷跪安,离开了这个是非之地。
大殿里安静下来了。
永宁帝和瑞王面面相觑良久。
永宁帝沉不住气,率先开了口:“真没想到,那……她竟然能生出你这样的孩子。”
“呵~”纪霈之哂笑一声,“她只是顽固,但从来不蠢。”
永宁帝道:“所以,朕最讨厌她的自作聪明!”
瑞王忽地笑了:“喜欢时千般好,不喜欢时一无是处,父皇不过喜新厌旧罢了,又何必在女人身上找毛病!”
“你!”永宁帝瞪了他一眼,“老九看着她自杀而不施救,难道不正说明了她的可恶!”
纪霈之抿紧了薄唇。
唐乐筠反击道:“她的可恶,只是因为她太喜欢你,喜欢到无法自拔,乃至于失去自我。而这一切的根源,都来自于你的自私和无耻。你自己不反省,反而怪罪一个死人,当真罪该万死。”
永宁帝抖了一下,避开唐乐筠的目光,嘴硬道:“这是朕的事,纪家的事,与你何干!”
唐乐筠道:“首先,我是陛下的妻子;其次,我既然能救你,就能杀死你,就像我毒死蓝皇后!”
永宁帝吓坏了,磕磕巴巴道:“竟竟竟然是你!”
唐乐筠煞有介事:“蓝贱人死得太快了,应该再少些剂量的。我让他多遭些罪,你看怎么样!”
她的最后一句是对纪霈之说的。
纪霈之唇角微勾,“这主意不错,但我不想你为了一个畜生脏了双手。”
“那倒也是。”唐乐筠走到永宁帝身边,俯视着他,“不过呢,死在我手上的人没有一百也有八十,多你一个不多,少你一个也不少,唉……算了,只要你安分守己,留你一条狗命未尝不可。”
瑞王看看唐乐筠,又看看纪霈之,见后者毫无阻拦之意,任凭前者对他们的长辈疯狂输出,不由怒发冲冠:“杀人不过头点地,你若气不过,杀了我们便是!”
唐乐筠直起身,怼道:“对啊,你若气不过,过来杀我便是。”
“呵呵呵……”纪霈之笑了起来。
原来被人无条件地护着是这样的一种感觉,很美好,很幸福,他很喜欢。
瑞王的脸红了,脖子也粗了,他怒视纪霈之片刻,转身大步往外走:“本王回府了,要杀要剐随时恭候。”
到大殿门口时,两名暗卫现了身,将他拦在门内。
“押去右偏殿,找套衣服给他。”说完,纪霈之朝永宁帝抬了抬下巴,“元宝,带他去左偏殿,捆好,身边片刻不能离人。”
元宝大声道:“是,陛下。”
小伙子带着永宁帝,趾高气昂地出去了。
雨似乎更大了。
纪霈之有些担忧,“不会再来一场洪灾吧。”
唐乐筠笃定地说道:“不会,天已经下白了,很快就停了。”
纪霈之牵上她的小手,拉着她走到殿外,沉默地注视着连绵不断的大雨。
唐乐筠道:“你在想什么!”
纪霈之与她十指相扣,“皇宫是一片巨大的牢笼,我不喜欢在这里生活。”
他提醒唐乐筠了,思考一下,她也非常不喜欢。
她想起了上辈子史书里的内容,“我们可以搬出去,重建端王府。”
纪霈之先是摇头,旋即又点了点,“筠筠说得没错,我不需要皇宫赋予我什么,我在哪里,权利就在哪里!”
这话说得够狂,唐乐筠喜欢。
她问道:“这里怎么办,那么多宫女太监,还有四司、八局、十二监。”
“遣散吧。”纪霈之思忖着,“像内造局那样的衙门,我可以给他们开几个铺子,所赚银两充盈国库,生意想必很好做。”
“这是个好主意!”唐乐筠脑筋一转,也有了主意,“这些人不遣散也成,我们把皇宫的贵重物品清理出来,专门保管。将宫廷的一部分对老百姓开放。御膳房开饭馆,织造局卖衣裳,一定能让有钱人趋之若鹜。”
纪霈之:“……”
他真没想到,自己不过是在商言商,利用一下现有资源而已,唐乐筠就胆大包天,把老纪家的祖宗基业变成人人可以逛之的免费园子了。
不过……
尽管疯狂,但这的确是一个以最快速度充盈国库的好法子。

初起的秋风吹走一团团乌云,露出一片澄澈碧蓝的天空。
唐老太太收回视线,让婢女关上支摘窗,叹息着说道:“总算晴了,但愿是个好兆头。”
唐乐音欲言又止。
她的继母王氏说道:“无论如何,端王没有大开杀戒,老爷也没有被清算的迹象,我们唐家闯过了这一关。”
杨氏没她那么乐观:“万一他毒发了,会不会再来一遭!”
唐老太太道:“大炎这般光景,再禁不起折腾了,事到如今,老身反倒希望他长命百岁了,毕竟,我们有王妃的关系,即便借不到什么光,也不至于被赶尽杀绝。”
我们有王妃的关系
他们把一个孤女赶回家去,现在孤女上位了,和唐家还有关系吗
一屋子人齐齐看向唐乐音。
唐乐音自觉和唐乐筠的关系还成。
不过,即便纪霈之已经上位,她也依然不看好他。
诚然,唐乐筠医术高明,可纪霈之的毒无药可解,北方战事在继续恶化,只要他亲征,可能就命不久矣,唐家绝不能把赌注全压在他身上。
她还是看好瑞王。
唐乐音斟酌着说道:“瑞王贤德,追随者众多,只要他这次不死,事情可能就会有转机。玄衣卫职责重大,能继续掌管的,多半是皇帝的宠幸之臣。”
唐老太太斟酌着道:“音音的意思……是我们唐家要及早准备退路,还是继续站瑞王的队!”
她表情严肃,目光严厉,显然对唐乐音的说法不慎满意。
唐乐音不太明白唐老太太的想法,她觉得,为了一大家子的安危,即便骑墙也是人之常情,而且,这也是唐门的意思。
二婶杨氏道:“端王也是,明知自己活不长,还非要跑出来折腾,大炎亡国了对他有什么好处!”
“谁说不是呢!”
“就是,我和二婶一样的想法。”
“京城动不动就大乱,祖母,我们回老家吧。”
唐乐音懂了。
老太太不是对她不满,而是对未知不满,作为一个土埋半截的老人,也许早就厌倦了世事的纷争,只想儿孙满堂、岁月静好吧。
她思虑再三,又道:“也许,我们是该回唐门避上一避了。”
不为别的,只为安心。
唐老太太若有所思。
“老太太。”一个妈妈急慌慌地进了门,禀报道,“瑞王府的陈妈妈来了,说是要见大姑娘。”
唐老太太眉头一皱,“不是闭门谢客吗门房怎么回事!”
那妈妈张了张嘴,又闭上了,下意识地退了一步。
以往,瑞王府的人对于唐家来说都是贵客,不敢怠慢半分。
那婆子急吼吼地敲门,门房不敢不开。
唐乐音道:“祖母,孙女去看看吧。”
她是待嫁女,且与瑞王妃来往的一直是她,理应由她打发眼下的麻烦。
唐老太太沉吟片刻:“也好,咱们虽然不想左右逢源,但也不能见利忘义。音音,该说的说,不该说的一个字都不要提。”
“是,祖母。”唐乐音不知道所谓的该说不该说的都是什么,但她知道的有限,且没什么不能说的,答应下来就对了。
门房小客厅。
唐乐音一进门,陈妈妈便扑了过来——她面色仓皇,群裾半湿,右眼角还挂着一枚硕大的眼屎,形容极其狼狈。
唐乐音道:“陈妈妈莫急,有事慢慢说。”
陈妈妈潦草地福了福,“听说唐大人还在当差,唐大姑娘可有宫里的消息,我家王爷现在怎样了!”
这件事报信的长随提过一嘴,没什么不能说的。
唐乐音道:“这件事我们知道的也不确切,但可以肯定的是,我父亲离开乾坤宫前,瑞王和内阁的几位老大人在一起。”
和几位老大人在一起!
那暂时就是平安的。
“阿弥陀佛!”陈妈妈喜极而泣,扑通一声跪下了,“谢谢唐大姑娘,谢谢唐大姑娘。”
唐乐音把她拉起来,“妈妈不必如此,快点回去吧,免得娘娘着急。”
陈妈妈道:“唐大姑娘可还有别的消息!”
唐乐音摇头,事关唐家安危,即便有其他消息,她也不会告诉一个婆子。
陈妈妈千恩万谢地离开唐家,上了清油马车,紧赶慢赶回到了瑞王府正院。
“娘娘,陈妈妈回来了。”下人挑起珠帘,兴奋地禀报了一声。
瑞王妃一下子起了身,趿拉着绣鞋站起来,哭着问道:“怎么样,王爷他没事吧!”
陈妈妈进了门,“娘娘莫哭,唐姑娘说,唐大人离开宫禁时,王爷和内阁的老大人们在一起。”
“太好了!王爷还活着,只要他活着就比什么都强。”瑞王妃如释重负般地跌坐在贵妃榻上,眼泪成双成对地落了下来,“他和内阁的老大人在一起,为什么呢,难道是顺水推舟,承认了老九的皇位既然如此,老大人们都回去了,为什么独独留下他!”
“娘娘不必太担心了。”陈妈妈开了口,“依着端王的性子,如果想对王爷不利,他不会让王爷和那几位大人在一起。”
“是啊!”瑞王妃道,“他性子残暴,想杀人……天呐,他不会给王爷下毒吧。”
她想起了惨死的蓝皇后,一下子弹起来,如同热锅上的蚂蚁,满屋子乱转。
生死不知的不是自家人,陈妈妈比瑞王妃冷静多了。
她劝道:“娘娘,王爷是贤王,端王是篡权,他不敢。”
瑞王妃脚下一顿,摇了摇头:“老九连皇上都敢杀,他还有什么事做不出来不过……”
提到皇上,她忽然想起一件事,“皇上怎么样了,有消息吗!”
陈妈妈道:“没有!”
瑞王妃怒道:“是没有,还是你没打听到!”
陈妈妈缩了缩脖子,“娘娘,其他几家闭门谢客,老奴连门都没进去,而唐家大姑娘只说了那么一句,再问就没有了。”
“呵呵~”瑞王妃冷笑,“世态炎凉,平时他们可不是这样的。”
陈妈妈正想附和着骂上几句,但外面有人禀报,说管家回来了。
瑞王妃擦了泪:“让他进来吧。”
管家四十多岁,老练稳重,进来后照例请安问好,“小人给娘娘……”
瑞王妃不耐烦地打断了他:“快说,都打听到什么了!”
管家道:“回禀娘娘,明早召开大朝会,七品以上官员都要参加,病入膏肓者可告老还乡,玄衣卫和御林卫正在挨家挨户通知。”
瑞王妃的嘴角不自觉地抽动了几下,她撕扯着手中的帕子,又道:“还有吗!”
管家道:“秦国公进宫了。”
瑞王妃没心思管别人的死活,“就没有王爷的消息吗!”
管家摇头,“内阁的几位大人闭门谢客,小人转了许久,始终不见有人外出。”
瑞王妃的眼泪又掉下来了,“罢了罢了,你把所有人叫到前面,我有话要说。”
就在瑞王妃打算对婢女和家人做出安排时,纪霈之和唐乐筠一起会见了怡王和秦国公。
怡王乖觉,一进大殿就和秦国公一起口称万岁,纳头就拜。
纪霈之亲自将二人扶了起来,“让皇叔受惊了。”
怡王面无表情地看着他:“说实话,皇叔可以支持你,但不看好你。”
秦国公被他的话吓了一大跳,赶紧看向纪霈之,后者面色惨白,眼窝深陷,眼袋发黑,一看就是病入膏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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