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世小药铺by十月海
十月海  发于:2024年11月2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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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乐筠道:“从乐观的角度想,王爷的寿命将因此得到延长,给研究解药争取了更多的时间。”
李无病还是摇头,但他什么都没说——毕竟,他留在纪霈之身边,就是为了攻克这个难题,即便没有信心,执念和热情也一直都在。
纪霈之换了话题:“李先生打哪儿来!”
“有间药铺。娘娘的生意好得很,我那小徒弟每天都忙得团团转。”李无病从怀里掏出一张单子,“又该进货了,这是进货单。”
元宝正好端茶过来,顺手把单子接过来,呈给唐乐筠看。
唐乐筠道:“好,我这就让白管家安排。”
“还有……”李无病道,“听说有个唐姑娘去铺子拜访过娘娘。”
唐乐筠点点头,“知道了,谢谢李神医。”
“不客气。”李无病陶醉地闻了闻茶香,“好茶,好茶!”
饭菜一端上来,纪霈之便忙自己的去了。
唐乐筠等李无病用完饭,就纪霈之中的毒和解毒方向两个问题进行了讨论。
尽管清补丹的功效未明,但李无病对唐乐筠的天赋有高度肯定。
二人从中午一直讨论到傍晚,直到用完晚饭,白管家才把他送去了镇上。
唐乐筠指导徒弟们练剑时,纪霈之也来了。
二人去了凉亭,一边喝茶一边聊天。
唐乐筠问:“我们什么时候回去!”
纪霈之道:“再等一等。”
唐乐筠再问:“等什么!”
纪霈之道:“等瑞王。”
纪霈之来梅庄,是为了避开瑞王,把永宁帝的死期尽量延后。
如果瑞王想提前登基,就要另想办法。
但据唐乐筠所知,瑞王的德行还算不错,耐性也好,而且,弑父这种事是要载入史册的。
纪霈之不出手,他应该不会轻举妄动吧
唐乐筠提出了疑问。
纪霈之道:“史册是他的人编写的,只要我死了,他就可以把罪名强加给我。”
所以,瑞王要继续刺杀他们
纪霈之仿佛猜到了她的心思,解释道:“不见得是杀我,而是杀医治我的大夫,比如李无病,比如你,现在你在我身边,他暂时不敢下手。”
唐乐筠站了起来,“李神医有危险!”
纪霈之道:“他现在不会有事。”
唐乐筠重新坐下来:“瑞王一直在监视有间药铺,李神医从有间药铺出发,身份肯定暴露了,王爷为何不警告他一下!”
纪霈之手里的核桃“格拉”地响了一声,“他危险了,你的处境就好一些,再顺便探探瑞王的底,一举两得。”
唐乐筠:“……”
这就是权谋者的格局,但“格局”这个词太装了,冷血和无情才是其本质。
她虽然杀过不少人,但依然做不到对无辜者的死活毫不在意。
纪霈之抬手朝唐乐筠的脸蛋捏了过来,“你怎么不说我冷酷无情呢!”
唐乐筠战术后仰,“因为你会告诉我,办大事不拘小节。”
这是书里的原话,纪霈之就是这么对唐乐音说的。
纪霈之愣了一下,这是他的心里话,没想到就这么被她说出来了,而且一个字不差。
他微微一笑,黑漆漆的目光盯牢了唐乐筠,“你倒是了解我。”
唐乐筠被他看得心虚,垂下头,说道:“我只是觉得,这样的说辞合情合理。”
她的额头洁白细腻,而且光洁,弧度极美。
纪霈之忽然想起了大婚夜,嘴唇和肌肤接触的美妙感觉,下意识地凑上去贴了贴。
唐乐筠吓了一跳,做贼心虚,赶紧看了看周围。
元宝不在,夜色渐渐浓了,温泉的水蒸汽很大,几乎看不到孩子们。
她默默地松一口气,回过头说道:“王爷,这里是花园,不是唔……”
纪霈之离她很近,毫无预兆地噙住了她的唇……
二人大眼瞪小眼。
柔软的、细腻的、湿润的,还有一些无法用语言表达的奇妙触感同时涌上二人的心头。
纪霈之松开她,再重新吻上去,吸一吸……
这样的动作让他尝到了更多的甜头。
他无师自通地扣住唐乐筠的头,闭上眼睛,加深了这个吻。
唐乐筠只觉眼前闪烁着雷电的白光,身体轻飘飘,晕乎乎,心脏疯狂跳动,大脑无法思考,但双唇本能地回应了纪霈之的索求……
不知过了过久,刀剑声停止了,有人走过来了。
唐乐筠推了纪霈之一下。
纪霈之放开她,从袖子里扯出帕子,在她晶莹润泽的朱唇上擦了擦,然后若无其事地按住自己的嘴,轻咳了几声。
唐悦白率先走了过来,“姐,我们练完了。”
唐乐筠感觉唇上有点热辣,赶紧起了身:“晚上温度低,你们先去洗个热水澡,出来时注意保暖。”
“是,师父。”田家兄弟害怕纪霈之,没敢盯着他们看,行了礼,转身就走。
唐悦白仗着亲小舅子的身份,大胆地走在唐乐筠身边。
洗完澡,纪霈之在罗汉床上枯坐片刻,摸了摸薄唇,起了身,又忽地坐下了。
他自认意志坚决,但也深知身体的某个零部件的需求有多强烈。
永远不要高估自己的意志力;君子不立危墙,没必要经受不必要的考验。
纪霈之把以上两句默念三遍,让心情逐渐平复下来,然后双手结印,踏踏实实地进入了练功状态。
纪霈之是初吻,唐乐筠也是。
不过,也许是上辈子不健康的男女关系见多了,也许是她的精神力过于强横,她对情侣间的亲密接触没有执念——亲的时候能感觉到美好;不亲了,身体也没那么渴望。
比起活下去,身体上的小需求不值一提。
作为一个目标明确的人,唐乐筠一回到房间就开始了研究,把和李无病讨论过的几种药物配伍都推演了一遍。
事实证明,尽管李无病是神医,但在对木系药材的理解和使用上不如她。
唐乐筠的信心又坚定了一些。
天快亮的时候,她吹熄蜡烛,在床榻上沉沉地睡了过去。
第二天早上,厨房准备了粳米粥、馒头,煮鸡蛋,还有两碟子酱菜。
唐乐筠进了门,若无其事地打了招呼:“王爷早上好。”
“好。”纪霈之的目光在她唇上一荡,“听说王妃睡得很晚。”
唐乐筠在他对面坐下,“我把李神医的几种组方研究了一下,就睡晚了。王爷睡得怎么样!”
纪霈之做了一宿春梦,睡眠既好,又不好。
他夹了一只包子:“还不错。”
唐乐筠将目光从他的淡青色的眼袋上挪开,也夹了一个包子,“那就好,王爷现在不宜劳动,多多修养为妙。”
元宝惊讶地看着二人。
他听薛三爷的小厮说过,薛三爷回家时,一晚上至少要叫三回水。
怎么他家的俩主子各个都像出家人呢
不,不像出家人,毕竟也曾啃的热火朝天。
反正就是无法理解。
他的这种心理持续了七八天,直到一行人回京,他也没瞧见二人亲热过。
之所以回京,是因为瑞王又想出了绝妙的主意——他操控永宁帝下旨,派端王纪霈之为钦差,前往西北督战。
这样做的原因有三:
一是,纪霈之不杀永宁帝,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二是,李无病遇袭,有惊无险。
三是,西北的战事再次吃紧,
杀不死神医,就要想办法让病人的身体变得更弱。
瑞王为亲兄弟铺垫了一条通往死亡的康庄大道。
唐乐筠知道,躲避不是长久之计,瑞王总能想出针对纪霈之的办法。
但她没想到如此巧妙,如此不要脸。
在马车上,她问纪霈之:“王爷预料到了吗!”
纪霈之看着他:“预料到什么”
唐乐筠道:“当然是这张圣旨。”
纪霈之微微一笑:“你觉得呢!”
他是走一步看好几步的人,不会完全没有准备。
唐乐筠道:“你打算怎么办!”
纪霈之右手一伸,把她揽到胸口上,“他已经在张罗立储之事了,所以,如果我真的走了,想活着回京城就很难了。”
唐乐筠看着她,“所以你不走!”
纪霈之沉默片刻,问道:“趁着我身体还好,你要不要留个孩子,将来就能名正言顺了。”
这是什么话!
你死了我也死了,留个孩子面对这险恶的人世有什么意思!
唐乐筠缓慢地摇摇头,“你死了,我也活……”
纪霈之吻住了她,他不许她说那样的丧气话,即便他死了,她也应该带着他对她的眷恋好好活下去。

齐王死了,瑞王独大,立储的折子雪片般地飞到了守志阁。
瑞王将其统计一番,于巳初送到延寿宫。
永宁帝美人在怀,正在喝酒赏曲儿,见瑞王来了,脸色瞬间沉了下来,阴阳怪气道:“怎么,我们的贤王沉不住气了吗!”
瑞王面无表情,拱手道:“西北告急,朝廷群龙无首,如果是父皇,父皇沉得住气吗!”
永宁帝冷笑:“我为什么要沉得住气,纪霈之那孽畜一心要我的命,既然迟早要死,大炎的胜败与我何干!”
瑞王明白,他用“我”来自称,便是放下了皇帝的身份,不再理会纪氏的死活和大炎的存亡——他这样的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逼着自己马上杀死纪霈之,而不是让其去西北督战。
从京城到西北,漫漫两千里,变数太大,在京城除掉纪霈之才是上策。
但一来纪霈之和唐乐筠身边有大高手,只要这个人活着,他即便杀了那二人,做了皇帝,也活不安稳。
二来,秦国公还在兵部任侍郎,老秦国公的部下依然活跃在西北前线,一旦被纪霈之逃脱,以他的疯狂,只怕整个大炎都要跟着陪葬。
所以,即便纪霈之躲到生云镇,侧面证明了其对皇位的野心,他也不敢即刻下手,只敢在李无病身上做一做文章。
现在这老畜生逼他杀纪霈之,就是摆明了不顾他的死活。
昨天郭杰还说他太仁慈,当断不断必受其乱,今日就应验了。
看来……
瑞王垂下眼皮,掩盖了目光中一闪而过的阴狠,说道:“儿臣明白了,这就去办。”
瑞王府。
瑞王刚在外书房落座,瑞王妃便端着一碗热腾腾的燕窝走了进来。
他蹙了蹙眉头:“这是外院,日后让婆子送出来就行。”
瑞王妃放下碗,泫然欲泣:“王爷白天进宫,晚上又一直宿在外院,妾身担心,这才找借口过来看看王爷。”
“这几日的确冷落王妃了,是本王的不是,王妃不必往心里去。”瑞王拿起羹匙,吃了口燕窝,“对了,唐家那位嫡长女最近来过吗!”
瑞王妃谨慎地说道:“前天吧,妾身让她来过一次。”
瑞王抬眼看着她:“她和端王妃的关系缓和了吗!”
瑞王妃道:“妾身问过此事,她说她时常去药铺拜望,偶尔能聊上几句,多的就没有了。”
“唉……”瑞王扔下勺子,按了按太阳穴,“我知道了,王妃先回吧,我等等郭先生,闲了再去找王妃叙话。”
瑞王妃赶紧起身:“妾身告退。”
门关上了,瑞王懊丧地捶了下书案。
古人云,‘喜怒不形于色,好恶不言于表,悲欢不溢于面’,他失态了。
心狠手辣,他不如纪霈之,城府也比不上他!
想到这里,瑞王愤怒地抓起了盛燕窝的青花瓷碗……
恰在此时,外面响起了脚步声。
他将碗缓缓放了回去,心道,为什么要跟他比呢我宽和仁慈,勤政爱民,已然获得了满朝文武的支持,纪霈之除了一身的毒和满腔的戾气还有什么
“咚咚。”
“王爷,郭先生到了。”
瑞王朝侍立在角落里的小厮点点头,脸上亦有了笑意,拿起羹匙又舀了一口燕窝。
小厮把郭杰请了进来。
他大约三十五六岁,方头方脑,身形健硕,下盘极稳,腰间还挂着一把长剑。
“学生见过王爷。”郭杰长揖一礼,“上次……”
“先生不必多礼。”瑞王起了身,笑着打断了他的话,“上次的事不必再提,先生总归是为了本王好。”
郭杰的浓眉一扬,“那么,王爷叫学生来,是为了……”
瑞王重新坐下,抬手指了指下人搬过来的官帽椅,“还是为了端王一事,还请先生指教。”
“指教谈不上。”郭杰遗憾地笑了笑,“关于端王,学生在来的路上想了个计策,抛砖引玉,请王爷参详。”
瑞王道:“先生请讲。”
“好……”郭杰如此这般地说了一番。
他的计策并不复杂,甚至可以说是阳谋。
首先,纪霈之必须接旨;
其次,接了旨,就必须带着其他官员一起去西北;
再次,瑞王兄弟情深,可去长亭送别;
最后,去西北要走北城门,门外第一道长亭附近有密林,可埋伏重兵。
届时纪霈之的暗卫武功再高,也架不住群狼的撕咬。
瑞王斟酌片刻,略有失望:“先生,端王虽然年轻,但他一向智计超群,不可能没有防备。”
郭杰道:“王爷,端王的确智计超群,但我们也不是傻子。”
所以……
瑞王明白他的意思了。
端王是聪明,但他也不蠢,那就绝不会在长亭动手,只要端王也这么想,郭杰的着眼点便落了在“出其不意攻其不备”八个字上。
而且,齐王不久前被大苍高手刺杀,眼下舆论还在,只要稍加引导,就能把这盆脏水重新泼到大苍人身上。
瑞王一边用食指指腹摩挲斗笠杯的口沿,一边思考道:如果他同时被攻击,是不是就能转移那位大高手的视线,蒙混过关呢
想到这里,他下意识地摸了摸箭伤未愈之处。
响鼓不用重锤。
郭杰微微一笑,他知道,瑞王已经推演到他想说却不敢说的那一步了。
瑞王问道:“先生有人手吗!”
“当然。”郭杰好整以暇,“不过……如果有唐门相助,这件事至少有九成把握。”
瑞王摇头,唐门的门规中有一条:不得参与朝廷党争,更不得介入皇权争斗。
郭杰对江湖的了解比瑞王多得多,他立刻补充了一句:“王爷,唐门可以不介入,但唐门机关我们可以稍加利用。”
用唐门机关,其实就是把唐门拖下水,幕后指使的身份便一定会落到端王身上。
但只要杀死了纪霈之,他们就能打扫战场,做好伪装,嫁祸于人。
端看瑞王有没有信心。
瑞王了解纪霈之,他当然没有信心。
那么,还有更好的主意吗,以及……唐锐安会不会蹚这趟浑水
他说道:“计是好计,但变数太大,麻烦先生再考虑考虑,是否还有良策。”
郭杰旧话重提:“当然有,王爷可以……”说完,他竖起一根食指,指了指上面。
上面,便是永宁帝。
永宁帝昏庸,把大炎拖到如此境地,早就是大炎的罪人,死不足惜,趁着文武百官的意志空前一致,杀他登基,远比弄死纪霈之容易。
瑞王心头一热。
弑父的确是大罪,但如郭杰所说,如果蓝皇后能在后宫中毒,永宁帝也可以。
只要他坐上了那个位置,进可攻退可守,纪霈之想夺权也没那么容易。
越是事到临头,越会把个人安危放在前面,取舍就容易了。
毕竟,人活着才能谈未来,未来属于胜利者,而历史从来都是胜利者书写的。
沉默良久……
瑞王端起茶杯,“先生金玉良言,本王听进去了。”
郭杰站起身,拱手道:“学生告退。”
郭杰离开瑞王府时,唐锐安刚进家门。
申管家打了一躬:“老爷,三老爷在外书房。”
“知道了。”唐锐安苦了脸,手压剑柄,大步走出门洞,右拐,便看到了敞开的书房门,遂放慢脚步,搓搓脸,这才进了屋子。
客座上坐着一个四十左右的中年人,身形清癯,面容严肃,颇有书卷气。
唐锐安拱手道:“静思见过大哥。”静思是他的字。
唐锐韬起了身:“三弟好久不见。”
二人系同一个祖父,所谓的“大”和“三”都是族内大排行。
唐锐韬越过其父,做了唐门门主的继承人。
他坐客座,唐锐安就不敢坐主座,在其下首坐下了,“大哥路上辛苦了。”
唐锐韬道:“确实辛苦,我们收到了你的信,不敢不星夜兼程。”
这话有指责的意思。
唐锐安心中惴惴,“静思处置不当,还请大哥指教。”
唐锐韬道:“我且问你,刺杀端王那一晚你在哪里!”
唐锐安道:“在府里,没有祖父的许可,静思不敢轻举妄动。”
“但你默许了玄衣卫的参与,对吗!”
“是。”
“如此甚好。”
“瑞王的胜算有多大!”
“从现在的局势来看,至少八成。”
“所以你觉得,这是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只要他成功,你就能往上爬一爬,是吗!”
“这……大哥说的是。”
“啪!”唐锐韬一巴掌拍在小几上,“如果你主动要求除族,我会禀明祖父成全你,但你若想拉着整个唐门共沉沦,那绝对不成!”
唐锐安拱手,诚惶诚恐地说道:“大哥息怒,静思没有那个意思,所以才写信禀明祖父,不敢擅自做主。”
唐锐韬见他态度诚恳,眉头微松,“你可知道云水泽!”
唐锐安道:“知道。”
唐锐韬道:“有人说云水大泽有私兵十万,你可听说过呀!”
“啊”唐锐安惊讶极了,“从未听闻,大哥的消息从何而来!”
唐锐韬的眉头又夹紧了。
唐锐安辩解道:“大哥,先是太子遇刺,之后同袍义社作乱,乱民封城,紧接着先皇后被投毒,最近齐王遇刺,偶尔还要忙一忙瑞王交代的其他事,静思分身乏术,确实不知云水之事。”
他说的都是实情。
“这个消息我也是刚刚得知。”唐锐韬便也罢了,“你打算怎么做!”
唐锐安问:“大哥说怎么办!”
唐锐韬喝了口茶,“你是玄衣卫的头领,问我作甚!”
唐锐安碰了个软钉子,只好说道:“收集消息,呈报上听是玄衣卫的职责所在。”
唐锐韬道:“祖父还是那句话,你可以当官,但要做孤臣,明白吗!”
唐锐安道:“明白。”
唐锐韬满意地点点头:“唐锐新家的丫头和小子怎么样了!”

提起唐乐筠姐弟,唐锐安不免有些心虚。
他说道:“端王去生云镇养病,带上了唐乐筠,夫妻关系应该比传言好一些。唐悦白的天赋确实不错,让他们姐弟出族,是静思失策了。”
唐锐韬叹息一声:“在这件事情上我也有责任,但我们是凡人,既然预测不到未来,就不必苛责过去了吧。”
“大哥说得是。”唐锐安道,“音音已经在挽回了,彼此的关系即便回不到当初,也不至于交恶。”
“这样就很好。端王生死未卜,他们姐弟的前程便难以预料,若即若离即可。”唐锐韬起了身,“听说音音设计的弩在西北立了大功,关于机关设计这一块,不妨让她多学一学。”
“是。”唐锐安知道,他这是打算走了,挽留道,“大哥就住在家里吧。”
唐锐韬道:“我已经看过二婶了,今天就不留了。门里有些生意上的事需要亲自处理,半月之内都在京城,三弟有事可去别院寻我。”
送走唐锐韬,唐锐安回到了内书房。
唐乐音正等在这里,“父亲,大伯父都说什么了!”
唐锐安没有立刻回答,他踱步到书案后,在椅子上坐下,正色道:“关于夺嫡,我们唐门不能参与太多。你若真想参与,便要在和顾时成亲之后。”
这话有点重了。
唐乐音变了脸色:“可是父亲……”
“没有可是。”唐锐安道,“我也知道,瑞王离成功不远了,但我一直顾及着唐门门规,所作所为不足以让其另眼相待,便不宜再有其他动作,你大伯父和曾祖父也不会同意。音音你记住,我们家的根在唐门,不在朝廷。”
唐乐音无言以对。
半晌后,她问道:“如果瑞王要求父亲援手怎么办!”
唐锐安道:“唐门屹立百年,底蕴深厚,即便我拒绝,他也不会说什么,而且,作为掌权者,他应该感谢唐门如此抉择。”
唐乐音轻轻点头,瑞王是贤王,胸怀宽广,而且,顾时坚守西北,战功赫赫,看在他的面子上,瑞王也不该因此为难自家。
她想通了此事,展颜一笑:“女儿明白了。既然如此,端王妃那里女儿还去吗!”
“不……”唐锐安忽然想起云水县的事,“你再去一趟药铺,如果她在,你便试探一二,但不要勉强,更不要自作聪明,明白吗!”
唐乐音点点头,“好的父亲。”
回到京城的第二天上午,唐乐筠去了药铺。
田家人各司其职,李大夫等人也做得不错。
唐乐筠看了看账,在库房巡视一圈,便进了东耳房。
她刚要打开柜门上的锁,外面便响起了轻微的脚步声……
“咄咄!”
“请进。”
赵宗光推门而入,“娘娘。”
唐乐筠拉来一张椅子,放在书案前,“老赵,请坐。”
赵宗光拱拱手,拘谨地坐了半个屁股,“娘娘,郭杰招揽了不少江湖高手,估计又要有大事发生了。”
唐乐筠点点头,纪霈之要去西北,瑞王想在路上干掉他,这当然是天大的事。
瑞王忙,纪霈之也没闲着,自打从生云镇回来,他就几乎没合过眼,不是想事情,就是安排事情,白管家、伍畅、薛焕、吕游等人进进出出,别院的防卫空前薄弱。
赵宗光道:“娘娘已经得到消息了!”
唐乐筠本该点头,但她还是摇了摇,把笔墨推过来,“他接触的都是什么人,老赵不妨写在纸上。”
“好。”
赵宗光磨了墨,洋洋洒洒地写下十六个名字,其中前四位在江湖上地位颇高,雷霆剑狄原列第二,第一的是四大刀客之首的温显。
听说此人身形矮小,但力大无穷,武器只是一把柴刀,从南杀到北,至今未遇敌手。
赵宗光放下毛笔,在温显的名字上点了点,“听说王爷和娘娘身边有大高手,此人和伊格御一样好战,娘娘要小心了。”
唐乐筠道:“我明白。”
送走赵宗光,唐乐筠开始做药,东风无力、恨别鸟惊心等药她都要多备一些,以应对不知何时到来的阴谋和阳谋。
忙了差不多一个时辰,邓翠翠挺着肚子敲开了门。
她说道:“筠筠,唐家大姑娘来了,买了些补药,问你有没有时间呢。”
唐乐筠本不想见,但十天之内,她们就要迎来大炎历史上最关键的转折点,在此之前,她很想知道唐乐音是怎样的一种状态。
她把做好的毒/药收到瓷瓶里,“我有时间,翠翠姐不必忙活,且去休息,我自到前面找她。”
邓翠翠道:“不用不用,老躺着没意思,你等着,我把她请到小客厅里。”怀胎七个月,她的肚子很大,但拜饥荒所赐,身体没有发福,腿脚和以往一样伶俐。
她转身就走了。
唐乐筠不急了,按部就班地把药收进木匣子,锁到柜子里,这才不紧不慢地进了小客厅。
唐乐音穿了一件藕荷色暗纹的大衣裳,搭配深紫色的百褶裙,裙摆下绣着深深浅浅的梅花,微微一动,就像一朵朵花瓣被风卷起来了一般。
“娘娘。”唐乐音端端正正地福了福,“小女打搅了。”
唐乐筠道:“找我何事!”
大概是她问的太直接,唐乐音一时有些语塞,隔了两三息才笑着说道:“许久未见,听说娘娘在铺子里,便过来问候问候,娘娘一向可好!”
唐乐筠道:“还不错……呃,你家老太太的身体还好吧。”
“感谢娘娘妙手回春,她老人家一直很好。”唐乐音顺着她的话又道,“王爷最近怎样,身体好些了吗,我听说下了圣旨,要去西北!”
唐乐筠道:“对,身体虽然没好,但西北必须得去。”
唐乐音看了过来:“娘娘打算怎么办!”
唐乐筠道:“王爷有随行大夫,用不到我。”
唐乐音继续试探:“娘娘不担心吗!”
唐乐筠反问:“已经注定了的事情,还需要我担心吗!”
唐乐音故作听不懂:“娘娘的意思是……”
唐乐筠哂笑:“我知道你知道我的意思。”
唐乐音恍然:“如果真是小女想的那个意思,娘娘岂不是更要早做打算吗!”
这时,田婶子端茶进来了。
唐乐筠接过其中一杯,打开茶杯盖,吹了一口,“已然嫁入皇家,我能有什么打算!”
唐乐音摇了摇头,“娘娘医术精湛,无人不敬,只要娘娘想,有些事便易如反掌。”
她说得太含蓄,唐乐筠便用了精神力:“哪些事易如反掌!”
唐乐音道:“如果王爷出了事,娘娘不妨重回唐门,届时妹妹求瑞王妃下一道懿旨,准娘娘一个自由身,娘娘便可以寻觅如意郎君了。”
她这番话的基础是唐乐筠的性格从未变过,还是那个一心想嫁给好男人的唐乐筠,她本不该说,但不知为什么,一股脑地说出来了。
唐乐筠觉得,唐乐音也算对症下药了,只可惜,她已经不再是她。
她正要说话,就见门被推开了,纪霈之脸色铁青,负手站在门外。
唐乐音不由自主地颤抖了一下,起身行礼:“王、王爷,民、民女见过王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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