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提到“屎尿齐出”,舒阳用力皱紧眉头:“是呢,你说他们怎么都管不住那个门儿?搞得那么脏,一点个人卫生都不讲!我都下不去手!”
旁边一个个子小小身形清瘦的白裙子女鬼幽幽接话:“不然呢?为什么总有人说‘吓尿了’,肯定是有依据的呀~”
舒阳凑过去,用肩膀顶了顶她的肩:“哎王玥,你那个怎么解决的?”
王玥缓缓抬手,慢吞吞的把披在身后又长又直的黑发全都拢到前面挡住了脸,声音似远似近:“还我命来~”
舒阳笑得直不起腰:“好了好了我知道了……哈哈哈哈,你这招都多老套了,怎么还拿来用?”
王玥又把头发拨回去,小心捋顺了,开口还是慢条斯理的:“不管招式老不老,好用就行了,我还没进行到单头飞行那一步,主顾就已经倒下了。”
舒阳不住的点头:“确实,你这招确实百试百灵。”
他用一根手指轻轻碰了碰王玥柔顺的秀发,羡慕的感叹:“主要还是你的硬件设施好,这发质,单头一飞都能飘起来,不像我,我假发,一点都不飘逸。”
他说着,怼了怼一直默不作声的一个西装男:“老吴,你负责的是平时跟尊者妹妹关系最好那姑娘的吧?你怎么吓唬她的?”
那个被叫老吴的西装男推了推脸上的金丝边眼镜:“我没有吓唬她。”
此言一出,所有鬼都看向了他。
老吴不急不徐的道:“我趁她不备,迷了她的心智,用她的手机群发了一些东西。
包括但不限于她在背后吐槽谩骂周围一切同事和领导的仅自己可见树洞朋友圈、利用同事信任偷其工作成果后反咬对方抄袭逼人家辞职的证据,还有她撬了一个女同事男朋友后三天甩掉的自嗨战绩等等。
群发对象是她通讯录中的所有人以及她自己的所有社交账号,并在所有消息最后附上一句‘你是傻B’。”
众鬼倒吸一口凉气,虚无的脑皮有些发凉。
老吴还在接着说:“然后上了她的身,在她所住的小区跑了几圈,并一路拿着喇叭高声呐喊‘我虚伪自私、背刺朋友,我有罪’。”
众鬼再次倒吸凉气。
舒阳喃喃的干笑:“你这……挺狠,太没道德了哈哈……”
老吴再次推了推眼镜,金边眼镜泛着寒光:“我都成死鬼了,我能有什么道德?”
舒阳冲他竖大拇指:“行,论心黑还得是你,怪不得老大让你去对付那个两面三刀的玩意儿,光吓唬一顿还真治不了她。
啧啧,原来这姑娘做这种先示好再利用背刺的事还不是头一回,而是个惯犯,小丫头家家怎么这么多心眼子?”
王玥幽幽的叹了口气:“她心眼儿这么多,一定能顺利解决这‘小小’的困境的,那我们就祝她勇敢面对生活吧~”
众鬼点头。
老吴微微一笑。
大家就昨晚的任务热烈讨论,显然都很兴奋,只有两鬼不太开心。
席骞看着他们,无奈的摇了摇头。
方老六还在抿着风衣堵肠子,发现有两人不参与讨论,唤了声水鬼:“你怎么不高兴?”
墙角蹲着的两鬼缓缓回过身来。
第46章 少一道程序
浑身滴水的水鬼脸色阴沉,她身边蹲着一个小女孩,大约三四岁的样子,穿着红裙子,扎着两个羊角辫,脸色青白,瘦小干枯,因为太瘦,一双大得离谱的眼睛占据着整张小脸儿的半壁江山。
其实她长得并不丑,可不知为什么,光论形象的话,反倒比被水泡发了的水鬼还要可怖。
此时小女孩瘪着嘴,明显很不开心,不开心到眼看就要哭出来。
舒阳一看吓了一跳,连忙上前两步抱起了她:“哎哟这是怎么了?谁惹我们小公主不高兴了?小祖宗,你可别哭啊,你哭起来我们可受不住!”
众鬼也纷纷过去安慰她。
在大家七嘴八舌的询问之下才知道,她与水鬼的境遇差不多,才一亮相对方就差点翘了辫子,害她没得玩。
那个姓杨的好歹还挣扎了几下,她那个直接一个照面就瘫了。
听到大家都玩得很尽兴……啊不,大家任务都完成得很好,她却连说都不知道怎么说,自然不开心。
这时房门被敲了一下,阮绵推门走了进来,众鬼连忙立正站好。
席骞跳下桌案迎上两步:“尊者。”
阮绵点了点头,目光扫视了一圈:“都回来了,做得不错。”
众鬼扬头,有些小得意。
阮绵看见小女孩的眼角马上就要浸出血泪,问了一句:“谁惹公主了?”
这个“公主”并不是一个称号,而是小女孩的名字,她就是叫“公主”。
其实她本来是没有名字的,她出生在一个重男轻女的家庭,爸妈是双职工,生她的那年她妈妈单位裁员,因为生娃产假休得太长被裁掉了。
加上她是女孩,当时计划生育风声正紧,她父母不敢再生,又迫切的想要男孩,她占了这个唯一的孩子的位置,在家中的地位可想而知。
在她活着的短短几年中,没有吃过一顿饱饭,饿得皮包骨头,而且动辄遭到打骂,她甚至没有一个正经名字,户口本上怎么写的她不知道,只知道家里所有人都叫她“讨债的”。
她太瘦小了,发育得太缓慢,死的时候实际上是六岁,可是看起来却像个三四岁小孩的身量。
她是小尖脸,大眼睛,如果好好养,将来一定很漂亮,只可惜,她的父母没有给她长大的机会。
那一年,她妈妈意外怀孕了,他们找了熟人,偷偷去医院查性别,查出肚子里的是个男孩。
那之后的一天下午,她妈妈破天荒的给她梳了头发,说是要带她出去玩,之后将她带进了大山里。
她渴了,她妈妈说给她找水,让她在原地等,结果一去就再也没回来。
天黑了,她害怕,终于开始喊妈妈,一声声的“妈妈”在大山里回荡,喊不来妈妈,却引来了山中的野兽。
她死之后执念未消,在世间游荡着找妈妈,找了好多好多年,直到被高大师发现并拘起来做了鬼奴。
高大师的鬼奴中只有她这一个小孩子,刚来的时候大家都很好奇,问她叫什么,她说她叫讨债的,舒阳说这并不能算是一个名字,要她自己给自己取一个名字。
她说她最羡慕邻居家小女孩的娃娃,它不用干活儿,不吃饭也不会饿,还会被人抱在怀里,有漂亮的衣服穿。
她不知道那是什么娃娃,只依稀听到那个小邻居叫它什么“公主”。
大家说,你喜欢,那就叫你“公主”好了。
于是她就从“讨债的”变成了“公主”。
龙魂鼎被阮绵拿下后,公主说她不想再去找妈妈了,她找不到妈妈,一个人太害怕,就留下了。
阮绵见她小,又喜欢娃娃,就说要不然烧个娃娃给她玩。
但她不想要,她已经是“公主”,不需要再有一个“公主”了,她只希望能像那个娃娃公主一样,有一条好看的裙子。
不是别人家不要的、属于自己的新裙子。
阮绵用红纸扎了件红裙子烧给她,她特别高兴,穿上之后就再也没有脱下来过。
她终于变成了穿着漂亮裙子的公主。
公主看见阮绵,将泪意忍了回去,从舒阳怀中挣扎着下来,低头站着:“没有的,尊者。”
阮绵缓步走到她的面前,抬手放在她的头上,目光淡淡的从众鬼脸上掠过。
众鬼垂手肃容站在原地,安静又乖巧,用全身诉说着“我们没有惹她”。
就连水鬼都起了身,贴墙站着。
席骞无奈接话:“她是没玩尽兴,属下看她小,本是想给她安排个轻省的活儿,结果那人胆子太小,公主一露面就吓瘫了。”
阮绵的唇边露出一个淡笑,放在公主脑袋上的手轻轻拍了拍她的头,话却是对席骞说的:“既然如此,你看那几个人谁还能有余力的,让公主再去一次就是了。”
吴天华推了推他的眼镜,语声含笑:“去我那个塑料姐妹那吧,毕竟我并没有吓唬她,比起旁人,她少走了一道程序。”
舒阳想到他的手段,忍不住又开始笑:“看把你坏的吧。”
吴天华却没有笑:“比起外人的伤害,我确实更恶心身边人的背叛,这种人,死不足惜!”
吴天华就是被老婆和合伙人背叛破产负债,被追债人失手打死的。
面对一个背刺惯犯,他自然比别人更加痛恨。
公主抬头看向阮绵,眼睛亮亮的。
阮绵不管他们的任务分配,只从兜里摸出一个剪纸红发绳,走到桌案前一个大铜盆前烧了。
公主瘦得像鸡爪一般的小手中出现了两条很漂亮的红头绳,两端还有流苏穗穗。
舒阳眼睛一亮,自告奋勇帮她系好,左右端详了一番,啧啧称叹:“真好看!尊者巧手,这发绳跟裙子正相配,咱们公主更漂亮啦!”
阮绵看了一眼小公主,也觉得还行,便说起了正事:“这次的事你们做得不错,席骞,一会儿你将我教你的鬼修功法传给他们,这段时日你们就尽量在这里修炼,等到将来修炼有成,自也有你们的造化。”
众鬼都傻眼了。
席骞当先单膝跪地:“是,尊者!”
另几个一见,这才回神,连忙也跟着跪地行礼:“多谢尊者栽培之恩!”
阮绵点了点头,转身走了出去,心里琢磨着应该给他们安置几把椅子,免得没地方坐。
房门合起,将尊者未来的七星鬼将关在了里面。
阮绵看了看时间,又回了楼上,走到一半就又接到了阮承玉的电话。
那边的声音有气无力的,透着股筋疲力尽的虚弱感:“谢谢你,小筝,我要谢谢你。”
阮绵皱眉:“谢什么?”
阮承玉长长的叹了口气:“谢谢你在爸妈面前没有直接说出实话,若是妈知道……若是她知道,一定难过极了……”
他说着,声音有些发哽,急忙调整了一下才继续:“我知道,你瞒着这件事,只说她是阳寿到了,是为了不那么伤爸妈的心……”
他轻轻笑了一声:“呵,你看,多么讽刺,我们从小疼到大的孩子,还不如只与我们生活这么短时间的你能体谅妈、心疼妈……她的心里只有她自己的喜怒……她……
算了,她的事,以后不说了,留不下的人和事,就让它过去吧,我们终究还是要珍惜眼前人。
小筝,下个周末,你回家吃饭吗?”
阮绵听着那边一直压抑隐忍着的哭腔,头又开始隐隐作痛:“好。”
听到她应声,阮承玉的声音精神了些:“那好,你有什么爱吃的东西就发给我,家里好准备,大约几点回也告诉我,我去接你。”
阮绵又应了一声,挂断了电话。
她的面色有些严肃。
现在形势不太乐观。
阮家本来只有方莹雪这一个哭包,可是这一早一晚的,除了阮修诚还能勉强顶住,其余两人都开始向哭包无限靠拢了。
好的不学坏的学,愁人啊愁人。
她肃着脸色,开始回忆惊艳了自己的那些好吃的。
打字刚打到一半,手机又收到了一条新消息。
那是个陌生的头像,上面是一句试探性的话【小姐姐,你那天说,三个月内,我若有难可以找你,是真的吗?】
阮绵看消息的工夫,对方又发来一句【你还记得我吗?我们一起拍过照的。】
紧接着,对方发来一张合照,上面其中一人是阮绵,身边站着一个圆脸大眼的汉服小美女。
小美女的头微微靠向阮绵的肩膀,笑得两只大眼睛都弯了起来,特别天真可爱。
阮绵自然记得她,回复【记得,说你的境况。】
对方回话很快,显得很急切【这段时间,我家晚上总有莫名其妙的响动,去看了又什么都看不到,然后家里人频繁的生病、出意外,连我爷爷养的花都死了!】
【我本来没有多想,昨天我学校放假,还没到家就差点被从天而降的广告牌砸死,晚上回家,半夜起夜的时候听到客厅里又有动静,然后我就看到了一个人影!】
【小姐姐你相信我,我不是精神不好,我只是实在不知道找谁才好了,我跟我爸妈说,可他们根本不相信,只说我眼花,可是我很确定,我看到了人影!】
【小姐姐,这算是你说的‘有难’吗?】
阮绵皱着眉看完,缓缓打出一行字【算,我可以保你安宁,但不是无偿的。】
那边回话依然快【我知道的!小姐姐,我现在应该做什么?】
阮绵回【你家地址告诉我。】
收到对面发来的地址,阮绵直接转身出了门。
小美女家境竟也不一般,地址是个别墅区,阮绵一进她家就感觉到了一股浓重的阴气。
小美女叫唐月,她穿着一身运动装,眼下青黑,小圆脸消瘦了些,整个人看起来比之前见面时憔悴了不少,一只胳膊还包着纱布,看起来活动不太方便。
她说昨天突然掉下的广告牌虽然没有砸到她的头,但也划伤了她的手臂,但凡她的反应再慢上那么一点点,今天大家就得在停尸间见面了。
自阮绵进门,唐月就一路跟着她,一双大眼紧张的看着她。
阮绵看了她一眼,抬手在她眉心一点,萦绕在她眉心处的黑气瞬间消散了。
唐月只觉得脑子一轻,被阮绵碰过的地方热热的,这段时间一直无法摆脱的那种烦闷感突然一扫而空。
她心中惊奇,眼睛都亮了许多。
阮绵倒是没再注意她,转头扫视了一圈空荡的房子:“你家人都不在?”
唐月垮下脸:“我爸上班,爷爷病了,我妈在医院照顾他,我手受伤了,我妈说我去医院也做不了什么,让我在家休息。”
阮绵点了点头,顺着不断飘散的阴气向源头处走去。
上了三楼,她顺着走廊一直走,一直走到尽头的一个房间门口停住了。
唐月不明所以,只是愣愣的跟着她走。
跟阮绵互通姓名后,她对阮绵的称呼从“小姐姐”变成了阮大师:“阮大师,这个房间有什么问题吗?”
阮绵观察了一下,阴气最浓郁的地方确实是在这里:“这间房里都有什么?”
唐月如实回答:“这是我爷爷的收藏室,他是一个古玩爱好者,喜欢收集一些古物,这里面都是他的宝贝。”
她有些为难:“是这个房间有什么问题吗?可是家里我只有这个房间打不开。”
一直在观察左右的阮绵转回头:“你爷爷最近是不是新得到了什么东西?大概在两个多月之前。”
唐月马上点头:“对对对!大师你好厉害!两个月前,我爷爷的一位老藏友提出与他交换藏品,为了多年的交情,我爷爷就同意了,那人带来了一个很漂亮的盘子,换走了我爷爷的一个玉石镇纸。
对了!说起来,我家里人开始出事,就是这个盘子来我家之后!是不是这个盘子有问题?!”
阮绵点点头:“我需要看一看这个盘子。”
她转头看向唐月:“你家里人既然不相信,此事还需好好沟通,只是要越快越好,时间再长,你们全家性命难保。”
唐月的小脸煞白:“那个盘子真的有问题?”
阮绵:“这个要看一眼才能确定,不过可能性很大。”
唐月点头:“好好,我现在就去医院找我爷爷拿钥匙。”
阮绵转身向来处走:“走吧,我也跟你去一趟,如果我所料不错,你爷爷的病或许也与它有关。”
唐月忙不迭的跟她走,口中恨恨:“我就知道,家里人最近频繁生病,肯定是有问题,他们就是不相信!”
阮绵侧头:“你母亲近来是否也有些不适?”
唐月再次点头:“对!我妈妈年轻的时候体质不好,但这些年已经好多了,最近她又开始闹毛病,还总是无缘无故的头晕,有一次差点磕到桌角!”
唐月一路碎碎念着,开车带着阮绵到了医院。
病房里只有老爷子一个人,一边的沙发上坐着两个护工。
问过才知道,唐月的妈妈刚才低血糖差点晕倒,被送到别的病房输液去了,说是去了好一会儿了,应该快回来了。
不出所料,唐老爷子的眉间阴气很重,双目浑浊,憔悴又苍老,浑身透着一股子行将就木的气息。
两个护工见家属来了,识趣的躲了出去,留空间给他们说话。
老爷子是醒着的,看到唐月,还扯出一抹笑来:“月月啊,你怎么来了?你妈妈说你受伤了,怎么样了?”
唐月走上前去,拉住了老人家的手:“我没事,来看看您,爷爷,您今天感觉怎么样?”
老爷子努力笑着:“好多了,不要担心。”
他看到阮绵,笑着问:“这位是月月的同学吗?还是朋友?坐呀。”
唐月眼圈儿发红,一滴眼泪含在眼眶里要掉不掉的,起身想要介绍。
阮绵先一步说道:“您好,我姓阮,是唐月的朋友,今天到家里拜访,听她说您病了,就一起来看看您。”
老爷子呵呵笑着,努力抬手示意:“好,好,多好的小姑娘。月月呀,快招呼你的小朋友坐下呀。”
阮绵按住了唐月的肩膀,语声温和:“听唐月说,您有收藏古玩的爱好,那您知道‘藏灵’吗?”
老爷子艰难摇头:“这个真没听说过,小姑娘还懂古玩?”
阮绵笑了笑:“我不懂古玩,但略通些阴阳,所谓藏灵,是一些阴物或是怨气、尸气所生之灵藏于器物之中,藏灵的器物看起来往往更加精致灵动、摄人心魄,但有阴物盘踞,无论谁人得到,都会使主家不幸。
藏灵之器以古物居多,听唐月说您喜欢收藏,想与您提个醒儿,要小心防备收到藏灵之物,损害家人气运健康。”
老爷的脸色有些变了,刚想说话,病房门却被推开了。
一个身形偏瘦的中年女人走了进来,拧着眉头对唐月道:“月月,你是越来越不懂事了,在家里胡说八道就算了,怎么还带人来打扰你爷爷?!你难道不知道他病了吗?!”
唐月这一早一晚神经都处在紧绷状态,眼见爷爷在阮大师的引导下神色有变,明显是在思考,却被妈妈一顿搅局和斥责,紧绷着的弦断开,情绪上涌,眼泪瞬间滚落下来,猛的站起身:
“我胡说八道?!这段时间我们家大事小事不断,爷爷突然病重、爸爸的事业不顺、你的身体不好,我!昨天差一点点就被广告牌砸死!这些难道都只是巧合、是我在胡说八道吗?!
昨晚我就跟你们说了,咱家客厅有动静,还有人影!可是你们不相信我!无论我说什么,你们都说我是小孩子胡说八道!
妈你看看我!我已经成年了!我上大二了!我不是小孩儿了!!
难道我会在爷爷病得这么严重的时候随便用这种事情恶作剧骗你们玩儿吗?!
妈!你什么时候能把我当成一个平等的、有正常思维的成年人来看待!我说的话你为什么永远都听不见!”
唐月妈妈在外人面前被女儿一顿吼,气得直抖:“这都什么年代了你还信这些东西,不是胡说八道是什么?!
这个世上意外多得很,谁人能不生病、谁家没有点难事儿?!难道都是有脏东西作祟吗?
我看你是被一些骗子的话术牵着鼻子走,人都魔怔了!小小年纪不好好学习,整天想着这些神神鬼鬼,怪不得成绩总是不上不下!”
唐月的眼泪哗哗的流,气得嘴唇都煞白:“我魔怔了?咱们家里这段时间诡异的事情还少吗?
冰箱里的东西莫名其妙的没有了、好好的茶壶莫名其妙的从客厅跑去了阳台、晚上客厅里的响动、我好好盖着的被子半夜莫名其妙的跑到了沙发上去,害我感冒一个多星期!
你难道真的一点察觉都没有?还是你察觉了,但就是要强行去忽略!
难道你要等到有一天我真的出了意外死在外面才肯认真对待我的话?!”
唐月妈妈被她这一顿输出给气懵了,听着唐月连“死在外面”这种难听话都说得出口,顿时暴怒,几步过来就扬起了手。
唐月流着泪,瞪着一双大眼睛梗着脖子,半分没有要躲的意思。
然而唐月妈妈的手终究没有落下来,它在半途被截住了。
阮绵一手握住了唐月妈妈的手腕,另一只手在她的额间一划:“天眼通!”
唐月妈妈一愣,刚想发火,却突然发现眼前的景象变了。
原本普通的病房、普通的白天此刻却是黑气缭绕、暗沉不堪,那些黑气如同有生命般在唐老爷子的头顶盘旋,仿佛正在吸食他的生命力。
老爷子的眉宇间也拢着一团黑气,映照得老人家神色越发不好,像……死人一样。
她惊叫了一声,下意识的去看女儿,见她的头顶身边还算干净,猛的松了口气,这才抬头去看自己头顶。
一样的黑气盘旋,只是没有老爷子那样浓重。
她的声音有些颤抖:“这是什么?你对我做了什么?”
阮绵今天穿了那件黑色鹤纹长衫,看着有股子仙气飘飘的意思。
她收回手,轻轻理了理袖口,声音不急不徐:“没什么,只是暂时让你看见一些平时看不见的神神鬼鬼的东西而已。”
有些东西,你看不见,不代表它不存在,唐月妈妈看着是个固执的人,跟她讲道理发脾气都没有用,只有让她真切的看见了,她才会正视这个问题。
唐月看见妈妈的反应有些发愣,弱弱的扯了扯阮绵有衣袖:“妈妈看见了什么?能让我也看看吗?”
第49章 拈花仕女图
唐月妈妈怎能舍得女儿看到这些脏东西,马上斥责:“小孩子家家看什么看!别这么重的好奇心!”
阮绵轻按了下又要爆发的唐月肩膀:“你妈妈说的对,你不必什么都看到。”
这时病床上的唐老爷子终于再次开口:“小姑娘,你不是月月的朋友是吗?你是她请来的人?”
阮绵回过身,反手摸出一张驱邪符叠了叠,放进老爷子的手中。
唐月妈妈亲眼看着那些盘踞在老爷子身上的黑气如同被滴入了洗涤剂的油水一样,以他握着符箓的手为中心点快速向四处逃散,不禁再次睁大了眼睛。
阮绵却没有再理会她的神色,只是正视着老爷子的眼睛道:“是,老先生,我需要看一看您收藏室中最新的那件藏品。”
她淡淡的笑了笑,补充道:“它是不是漂亮极了?”
老爷子再次变了脸色,却迟迟没有开口。
唐月着急道:“爷爷!”
阮绵却再次按住了她,目光依然看着老爷子,语气很温和:“老先生,您要明白,这世间很多事皆不遂人愿,逃避并不是办法。
您目前最重要的,是保护自己的儿女亲人,不要祸及子孙。”
唐月缓了口气,平复了呼吸,一字一句的道:“爷爷,无论您想不想怀疑许爷爷,东西也都在那里,看一眼又能怎么样?您不想让阮大师看,是不想怀疑许爷爷,还是害怕知道真相?”
唐老爷子目光一震,眉头死死的皱着,终于开口喊儿媳:“秀之,出院,回家。”
唐妈妈惊讶:“您怎么可能出院?您的病……”
老爷子缓缓抬手掀了身上的被子,在唐妈妈震惊的目光中手撑着床坐了起来!
但这个动作对他来说明显并不容易,他喘着粗气,张开手,看着躺在手心中的符箓,又抬头看着阮绵:“大师辛苦,请再为我唐家奔走一趟吧。”
阮绵看着他的眼睛,老爷子抬眼与她对视,目光坚定。
阮绵抬起手,指尖带了灵力在他的额上划过一道玄妙的轨迹。
一道淡淡的金光闪过,老人身体里残余的黑气瞬间消散,暗沉的脸色顿时亮堂了不少,不再死气沉沉。
阮绵灵根属火,有破魔之功,这一点灵力不止驱散了老人体内的阴气,也涤荡了脏腑内的浊气,有这一点灵气滋养,让他那快被阴气蚀空了的身体重新焕发了些生机。
唐老爷子不知阮绵都做了什么,只知道这段时日以来,他的身体从未感觉如此轻松过。
唐妈妈站在一边,嘴巴一张一合,完全不知该说些什么。
唐月则是又惊又喜,在心中已经完全变成了阮绵的铁粉儿。
唐老爷子身上阴气虽然退了,但到底年纪大了,久病之下身体虚弱,一时半会儿养不回来,能少走动一步也是好的,于便坐轮椅被推着出院。
但就是这样,已经算是医学奇迹,惊动了好多医生来围观。
本来病得连抬个手都费劲的病人,说要出院,坐个轮椅就走了,还是人家自己下地走到轮椅边坐下的。
就离谱。
回到唐家,唐老爷子在唐妈妈和唐月的搀扶下,亲手打开了收藏室的门。
看得出来,老爷子真的很爱收藏。
这间收藏室很大,是两个房间打通了改建的,里面摆着一排排的红木架,几乎都是满的。
这些东西若是拿出去,一定会引起轰动。
虽然在阮绵看来都是一些平平无奇的东西,也不知道为啥要如此珍而重之的摆在这里。
她对这些藏品不感兴趣,径直走向阴气的源头:一个静静立在架子上的盘子。
这个盘子是白玉的,正中间有一个拈花仕女图,玉质极好,看起来干净、剔透,像是少女的肌肤,整体泛着细腻柔滑的光泽,细看之下,甚至还有一点自然血色般的粉嫩感。
唐月是见过这个盘子的,当时只觉得漂亮,可现在知道它可能有问题,再看到这个色泽,却只觉诡异,甚至有种寒毛直竖的感觉。
而且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总觉得这个盘子刚来她家时并没有这种粉光致致的莹润感,
她撇开眼睛不敢再看,小心翼翼的问阮绵:“大师,是它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