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绵意思传达到了,不想再与他来回说那些客气话,只说了一句:“好,我来审审它。”
她作势要拔那瓶塞子,陈导一见,顿时手软脚软,二话没说就夺门而逃。
步峥见状轻笑:“你何苦吓唬他?”
阮绵又将凶灵倒回阵中,在它的尖啸声中慢吞吞的道:“人情世故,我并非不懂,只是累了,不想再应对那些。”
都重新来过了,她不想再将前世的辛苦重复一遍,想看看能不能活个随心所欲。
步峥有些沉默。
就在阮绵以为他不会再接话时,他轻声开口:“既是高人,何必世俗?自在就好了。”
阮绵转头看他,只看到满目温和,这是他一贯的模样。
她忍不住低笑了一声:“我现在尚算不得高人。”
步峥看向那阵中终于放弃无意义的鬼啸,只透过黑发阴恻恻盯着他们的凶灵,语声幽幽:“已经很高了。”
蹲在阮绵肩上的小黑连连点头。
阮绵走到阵边站定,阵中凶灵也上前一步,全白的眼睛阴森的盯着她,目光之中毫无惧色。
一人一鬼隔着阵法几乎脸贴着脸。
凶灵凶戾愤恨,阮绵的目光却只是淡淡,那是看手下败将的目光。
凶灵终于忍受不了,恨声开口:“小儿,你以为你侥幸胜我一次,便很了不起么?若在我全盛时期,你爬也爬不走。”
阮绵的目光丝毫未动:“看得出来,你曾经有过辉煌的过去。”
凶灵缓缓拉起一边嘴角。
阮绵慢悠悠的接道:“可是谁不曾辉煌过呢?如今你在阵中,我在阵外,便是你不想承认,你的辉煌也早就过去了。”
凶灵眼中透出凶恶的情绪:“成王败寇!如今我落入你手,自然是你说什么是什么了。”
阮绵不闪不避的看着它:“你的隐藏手段倒是高明,若是你不出来,我们想必还能耗些时日,只是你着急了。
以你的道行,本不该如此的沉不住气,是没把我放在眼里,还是有什么急事要做?
我猜,你不至于如此轻敌,那就是等不及了。”
凶灵咧开嘴笑了,似是对于自己的手段很得意:“我的手段你看不出么?那你猜啊……”
步峥忍了很久,还是忍不住上前一步,轻轻拉了拉阮绵的胳膊,将她拉退了一步,离得那凶灵远了些。
虽然凶灵没有实体,已经没有口气口水之类的东西了,但他总觉得那玩意儿离阮绵那么近,会蹭她身上脏东西。
阮绵以为他担心凶灵危险,也就没拂他好意,顺着力道离远了一步,语气仍旧是淡淡的:“我猜……跟镜子有关?”
凶灵的脸色变了,阴惨惨的一根人棍飘在那里,满身都写着愤恨。
阮绵笑了笑:“猜对了?”
凶灵不动,也不说话,但明显很不开心。
第92章 真可怜
阮绵回身坐到沙发扶手上,慢悠悠道:“剧组中的人说,你喜欢恶作剧,害得人家不能工作,可是自我来了,你却藏了起来不肯露面。
我第一次感受到鬼气,是在化妆间里,这一次,你又从步峥的电脑屏幕里冲出来,你两次现身的地方,共同点是有镜面或类似镜面的东西在。
我猜,你若不是镜中灵,便是被封印到什么镜子法器中去了,镜中自成空间,你在里面呆熟了,摸透了里面的法则,能够来去自如。
也正是因为你能藏入镜中空间,一切有镜面或类似镜面的地方都能成为你的传送阵,你才能在一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这几天你故弄玄虚,弄得好像有多么来去无踪、高深莫测,实则只要看透了你的小把戏,也就是那么回事儿。”
凶灵引以为傲的本领被说得这么一文不值,突然就破防了,它扑到阵法边缘尖声大叫:“你以为我愿意待在那劳什子的镜子里?你说的没错,我是被人封印入镜中的!
我不过是拿了几十个小孩儿摆阵修炼,是那天杀的道士多管闲事!他杀不得我,便将我封印入灵空镜中数百年!
几百年啊!我几乎被那灵空镜磨空了法力,实力十不存一……否则,你以为你能轻易拿得下我?!你做梦!我会将你碎尸万段!”
它没有手可以捂脸,只能弯着腰“呜呜”的哭得好不凄惨:“好不容易,我又有了出世的机会,结果又遇到了你……我命中与道士犯冲……”
阮绵就那样静静的看着它的崩溃,一语不发。
想想它确实也该崩溃,被人家一封印数百年,法力差点被磨光了,好不容易绝处逢生,刚冒个头就落入了死局,搁谁也崩溃。
不过阮绵不同情它,等它哭声渐小,才又开口:“杀人者人恒杀之,你也修行,该知道这个道理,又有什么好抱怨的?”
凶灵持续破防:“什么杀人者人恒杀之!几个凡人小孩儿如何能与我相提并论?!他们能为我的修为增色,是他们的荣幸!”
阮绵却不生气,反而笑道:“凡人小孩儿反抗不得你,被你杀了也是荣幸,你敌不得那道士,被封入镜中做个镜中灵,自然也是你的荣幸。
如今你落入我手,反抗不得,让我赚几个零花钱就更是你的荣幸了,你可感到荣幸?”
凶灵本就在破防,闻言更是差点气疯,眼中血泪滴答,口中尖啸连连,没有手,就用头去撞阵法,被阵法烧得头皮都快没了。
阮绵也不管它气成了疯癫,只缓缓换了个姿势,眼含讥诮:“你看不起凡人小孩儿,藐视人命,自然有人伸张正义,教你道理,只可惜你朽木难雕,教不得了。”
她看着恨她恨得眼睛流血的凶灵:“你能重见天日,是不是与禇晓星有关?”
凶灵的动作一顿,恶狠狠的看着她。
阮绵点头:“看样子是没错了,是她放你出来的?你答应了她什么?帮她扫平障碍?让所有对她不利的人倒霉?”
凶灵不肯再与她对话,只是不吭声,试图用目光杀死她。
阮绵也不在意,她站起身,向困着凶灵的阵法走去,边走边道:“其实这些问题我并不需你回答,自己就能猜到答案,即便猜不到也无妨,我赚的是抓你的钱。
你这种被封印的凶灵想来也是没有同伴,你没了,我就算是功德圆满了。”
她说着,转动了几下手腕,眼看着就是要下杀招。
凶灵突然大声道:“我知道此地的一个秘密!只要你放了我,我就告诉你!”
阮绵想了想,表情玩味:“你是说剧组拍戏的那片山林?”
凶灵大惊:“你竟知道?!”
阮绵歪了歪头:“你说呢?”
凶灵呆住了,喃喃的道:“不可能的,上次那些摸金的只跑出去两个,还都中了毒障,活不成的……这件事不可能会泄露出去,你怎么会知道……”
一旁的步峥脸色一变。
阮绵的神色也严肃起来:“你是说,那片林子下面,是一个墓。”
凶灵瞬间清醒,出离愤怒了:“你诈我?!你根本不知道!道士!你……”
阮绵抬手撤了困阵,在凶灵出逃的一瞬间一把掐住了它的脖子,反手将它掼在了地上,冷下脸道:“我让我的小黑和鬼将打你,恐你不服,今日我要让你散个明明白白。
你看清楚了,杀你的是个道士,你永远……也逃不开道士的手掌心!”
凶灵目眦尽裂,想要反抗,却被一拳砸在脸上,这一拳用力之重,将它的半张脸都打凹了进去。
阮绵既不用术法,也不用符箓,只是抡起拳头,拳带灵力,一拳拳的砸在那凶灵的脸上:“我!生平!最!恨!杀小孩!杀小动物!孬种!变态!才杀他们!你撞入我的手里!死!不冤!”
她说出一个重音砸出一拳,几拳下去,凶灵的整个脑袋都被砸了个稀巴烂。
一旁的步峥和小黑目瞪口呆。
砸烂了脑袋,阮绵抡起最后一拳,拳头上“呼”的燃起蓝紫色的火焰,“轰”的一下砸在了凶灵的心口。
火星四溅。
没了脑袋的凶灵连叫都叫不出,几息之间就被烧得渣都不剩。
步峥、小黑:“……”
阮绵冷笑:“你还穿红衣、披长发,你可有岑云生和王玥的相貌,能撑得起红衣长发?东施效颦,滑稽至极。”
她站起身来,轻掸了下衣襟,又一派悠然的仙人之姿:“你啊,性子急、脾气大,这性子太吃亏了,下辈子记得沉稳些。
哦,你散了,没有下辈子,真可怜。”
步峥、小黑:“……”
她转过头,看到了呆滞的一人一猫,解释道:“这凶灵教化不得,只能将它超度了。”
步峥嘴巴动了几动,才笑了一下,语声温和的不得了:“超度得好。”
阮绵给自己施了个涤尘诀,这才回身坐在沙发上。
步峥走到她的不远处坐下:“接下来你要去找禇晓星吗?”
阮绵笑了笑:“你倒知道得清楚。”
步峥也笑了:“这个凶灵的出世跟禇晓星脱不了干系,这事儿不难猜。”
阮绵点头:“不止如此,依那凶灵所言,灵空镜的出处只怕并不光明,禇晓星或许能知道些什么。”
禇晓星看到阮绵的时候,神色有一瞬间的不自然。
带着一丝抗拒,又有些认命的意味。
阮绵也不与她客套,直接开口:“那个凶灵被我收了。”
禇晓星倒水的手一顿,继而弯唇笑了笑:“阮大师大能,这下我们就都放心了,全剧组的人都感谢阮大师。”
阮绵没有要喝那杯水的意思:“你应该知道,我来找你,并不是满剧组的人都挨个儿通报一声,听一句感谢。
我希望你能明白,我私下过来,就是不想把事情做绝,给你留些脸面与活路,你若是继续自作聪明的跟我打这些太极,我敢保证,不出明天,你就要后悔。”
禇晓星神色一僵,面色变化不大,放在膝上的手却握得很紧,紧到指节都泛了白:“阮大师这话的意思,我听不明白。”
阮绵的脸色落了下来:“听不明白么?好。”
禇晓星坐在沙发上,嘴唇抿得紧紧的,呼吸急促。
在阮绵就快要走到门口时,她突然大声道:“阮大师!”
阮绵顿住脚步,却没有回头。
禇晓星缓缓站起身,一字一顿的道:“大师早就怀疑我了,是吗?”
阮绵转回身来:“你是一个好演员,但很多事情太凑巧,那必然就是人为,演技再好也无用。”
禇晓星很执着:“从第一次见面,阮大师在怀疑我了是吗?因为剧组的人都走了,只有我一个人留在这里。”
阮绵:“仅凭这件事,不足以让我下判断。
我了解过所有出事的人,大多数或多或少都与你有过龃龉或在某些方面与你处于对立,比如态度傲慢拜高踩低的化妆师刘明慧,比如占了你想要争取的女主演身份的于又菱。
我说过,一件事如果巧合太多,那它多数不是巧合。
那次我感受到鬼气追到化妆间,里面只有你一个人,它的气息收敛得足够迅速,你的演技也足够好,可是有的时候太过完美的演技反而是一种破绽。”
禇晓星苦笑:“大师心细如发。”
阮绵目光凉凉,没有应声。
禇晓星敛下了一贯的甜妹神情,眼角、唇角下垂,神色间满是麻木:“如果我说,我当初跟您说,我是家中住不得,新房子又住不进,才只能住在剧组,这并不是谎言,而是真实的,您相信吗?”
阮绵目光沉沉的看着她的脸,良久才点头:“我信。”
禇晓星的眼泪无声的流了下来:“您知道吗?在现在这个社会,依然有重男轻女的家庭存在,很不幸,我就是这种家庭中的女孩儿,更不幸的是,我还是个姐姐。
所以我所拥有的一切,都应该是弟弟的,就连我学习成绩好,弟弟成绩不好,都是我的错。
我入娱乐圈,是偶然,我本来可以再往上考的,是我们一些同学给学校拍的宣传片火了,有拍短剧的找我,我妈收了钱,让我去演,从此一发不可收拾。
她看到了钱,不肯再让我继续考研,而是不断的接工作,她对我抱有很大的希望,可是我借着那次的东风入了娱乐圈,却因为没有背景,资源很差,一直不温不火。
家里的一切都是弟弟的,包括我赚的钱。
从小到大,我最渴望的事,就是能离开家,拥一个真正属我的地方,自由自在的生活,我挣的钱可以自己花,不再当弟弟的保姆、全家的仆人。
我偷偷攒了好久的钱,买了一个便宜的房子,过一段时间就能入住。
上一次我拍完戏回家,发现我的房间被占了,改成了弟弟的书房。
他们说,弟弟需要一个专门用来学习的地方。
呵,他需要一个学习的地方,我却不需要一个睡觉的地方?
他们说,家里的一切都是他们的,他们想怎样就怎样,我没有置喙的余地。
我跟他们撕破了脸,跑了出来。
陈导是个好导演,他找演员不在意名气,经常启用新人,一个圈内的朋友告诉了我陈导新戏试镜的消息,这是我最好的翻身机会,只可惜,我没能试上女一号。
剧组出事,您以为我不急吗?可是我没有办法,我控制不了它,我也回不去家,只能住在剧组。”
阮绵安静的等她说完才开口:“若是平常,出演女三你并不会觉得不满,但你太想翻身、太想出头,又遇到了名声在外的陈导,才会有这么高的期望。
但你既然知道陈导挑演员的习惯,就应该知道你没能出演女一与于又菱无关。”
禇晓星抿了抿唇:“我知道。”
阮绵看着她,目光凌厉:“或许你控制不了它,它的所做所为也并非你的本意,可是这并不意味着你可以躲在众人身后,试图利用我来除去这个不稳定也无法控制的凶灵!
你身边带了个凶灵入组,明知它偏激残暴,却只字不露,哪怕剧组频频出事、哪怕你身边的凶灵已经威胁到同剧组人员的性命,你也没有对他们坦承相告,甚至没有丝毫警示。
你的家庭不幸福,你想要出头,这有没错,可是这一切与他人何干?”
禇晓星面色剧变,忍不住抬手捂住脸,“呜呜”的哭出了声:“我不想的,我也不想的,可是我有什么办法呢?我的生活本来就已经够难了,偏偏又招惹上了这么一个东西。
我只是想要平静的生活,这次的戏是我最好的机会,如果被人知道我身边跟了个凶灵,谁还肯用我?
如果我坦白了剧组凶灵伤人的事与我有关,那我不但翻不了身,还有可能被同行和导演记恨、风评也有可能跌到谷底再也爬不起来!
我不敢赌啊,我也没有办法,被它缠上也并不是我的错啊,我只是想要自保……我能怎么办呢?”
第94章 第一个杀你
禇晓星抬起头来,泪眼婆娑:“阮大师,并不是所有人都有您这样的本事和底气。
如果可以,我也想当一个善良的人,我也想尽可能的向别人提供一些力所能及的帮助,可是没办法,我活得太难了,我赌不起,也输不起,我没有善良的资本啊。
对于给剧组带来的麻烦,我也很内疚,可是我没办法,在这种选择中,我只能先保我自己!这是人求生的本能,您明白吗?”
阮绵这次却并没有被眼泪打动:“你想求生,别人也想,麻烦既是你带来的,你便有责任去解决它,而不是躲在别人身后试图独善其身。
你处境不好,但远非绝境,这件事可以自保的处理方式也不止这一种,只是你选择了对你自己最有利的一种而已。
俗话说冤有头债有主,谁让你不幸,你就找谁去算账,让他们变得更加不幸,而不是让不相关的人用自身的安危来体谅你的艰难。”
禇晓星的眼泪汹涌而下,讷讷的张着嘴说不出话来。
阮绵已经开始不耐烦,她走回沙发边重重的坐下:“你不用跟我打这种感情牌,这凶灵是个古物,困住它的东西也不是凡品,以你的家境,不太可能接触得到,你是如何招惹到它的?”
她看着禇晓星,眸光之中带着厉色:“你最好想清楚了再回答,如果你再敢胡说八道试图愚弄于我,我会让你知道我的手段不止是对鬼,对人也一样好用。”
禇晓星被她的神色吓到,脸色发白,拳头反复握了几次,缓缓坐到阮绵对面的沙发上,低着头,声音低低的:
“我是在我一个圈内朋友的家里看到了一面古董镜子,那个镜子旁边有一些浮雕图案,我不知道它竟然是可以活动的,不小心给拨乱了……”
她的眼中透出恐惧之色:“然后镜子里就出现了一个人影,它说它感激我放它出来,会尽力助我护我,再也不让我受委屈……自那以后,它就一直跟着我,只要有镜子的地方,它就会出现,甩也甩不脱。
它说是帮我,可是做的事却太过偏激,而且它根本不听我的话,只是一厢情愿的做着它认为在帮我的事,常常都起反作用,我说了我不用它来帮,它也不理会,我真的受够了……”
阮绵对她的老实略微满意了些:“你那个朋友是如何得到的古镜?”
禇晓星不敢再隐瞒:“她说,她是在一条古董街的店里买的。”
阮绵:“地址,店名,你可知道?”
禇晓星摇摇头:“她没有细说,我问问她吧。”
阮绵点了下头,在她给朋友发消息的时候又道:“你问问她在那家店里可还买了别的东西?”
禇晓星点了点头,又发去一条消息。
过了一会儿,对面回了话,详细回答了她的问题,又问她问这个干嘛。
她将手机转向阮绵给她看了:“她说她只买了这一件东西。”
阮绵记下了上面的信息,好心的提醒了她一句:“那凶灵并非是想要帮你,而是在尽力脱困,行事手段自然无所顾忌。”
禇晓星满眼迷茫:“什么?”
阮绵:“你拨乱了古镜上的浮雕只是松动了封印,并没有完全将它放出来,它现身,言语引导,说会助你护你,是在引你应答。
一旦你应了,你们之间就成立了一种因果契约,它就可以被你从古镜中带出来,而它助你,实现了它的承诺,就又可以摆脱你们之间的契约,从而完全得到自由。
换言之,它感激你是假,利用你当跳板脱离封印才是真。”
禇晓星愣住了,好一会儿才再开口:“所以,如果当时我不理它,它就缠不上我,是吗?”
阮绵点头:“对,封印松动,它才得以在镜中现身,如果你不理会它,它就只能待在古镜中等待下一人,你上了当,它当然赖上你,而它一旦完全脱困,所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杀了你。”
禇晓星的脸色又白了一个度:“杀我?”
阮绵抬眼看她:“你莫不是真以为你们之间是平等的合作关系?”
禇晓星愣愣的看着她。
阮绵哼笑了一声:“它是凶灵,生性高傲残暴,又打心里看不起凡人,即便是它为了脱困诱导了你,也是结结实实为你做事了一段时间,这对于它来说无疑是一段屈辱的经历,脱困后必杀你无疑。”
禇晓星的脸色刷白,手指微颤,额头很快渗出了一层冷汗,显见是后怕得厉害。
阮绵看着她的反应,低笑了一声:“你之前能保持沉默,是因为无论它做什么都始终对你没有真正的威胁。
你以为它只是不受控制,却不会伤害你,所以无论剧组中多么人心惶惶,你的心中却始终有底。
你担心的是你的事业和处境,却从没有像别人一样担心自身的安危,如果你一早知道它脱困后会做些什么,只怕就不能这么坐得住了。”
禇晓星的脸色红一阵白一阵,说不出话来。
阮绵从沙发上站起身,居高临下的看着她:“人有求生本能,也有自保本能,但也应该有为人处事的底线,你给他人带来了无妄之灾,不能用一句‘想要自保’来粉饰,寻根究底,不过是人性自私而已。”
禇晓星仰着脸,愣愣的看着她,直到她转身向外走,才低低的问:“阮大师,你会将这件事告诉陈导吗?”
阮绵扭头看了她一眼:“我不会将此事大肆宣扬,但因此蒙受了损失的陈导有知情的权利,差点丧命的沈亭、于又菱、刘明慧也有。”
禇晓星的眼角再次流下一滴泪来:“这件事传出去,我的前途就断了。”
阮绵一直向前走,没有再回头,声音也渐行渐远:“人要为自己的选择付出代价,无论结果如何,你都欠他们一个道歉。”
禇晓星没有再说话,只是低声啜泣。
阮绵回到房间里,发现小黑不见了,她想了想,转身去了步峥房间。
步峥脑袋上顶着猫开的房门,一人一猫都是一脸心虚:“抱歉没有知会你一声就把小黑接过来了,我给它做了金枪鱼饭,它在吃饭。”
阮绵感觉步峥不像是个能私自进人家房间偷猫的人:“它来找你的?”
步峥点了点头,侧身让阮绵进来。
阮绵进了屋,果然在餐桌上看到了一个精致的小碗。
她就知道,小黑惦记着人家的金枪鱼呢。
她抬眼看向小黑。
小黑眼神躲闪【尊者,步峥说了,金枪鱼不能放,放久了就不新鲜了……挺贵的。】
阮绵无奈的点了点头,对步峥道:“那就多谢款待,它现在吃完了吗?”
步峥侧头看了看桌上的猫碗:“还有一点点。”
阮绵叹了口气:“那让它先吃着,我有事找陈导。”
步峥马上答应:“好,你去忙,我来照顾小黑。”
阮绵:“……”
行吧,一个愿打一个愿挨,你俩整挺好。
陈导知道了事情的起因,沉默了很久:“禇晓星是个很好的演员,她是天赋型的,本身也很努力,只是缺少一飞冲天的机会,我本想给她这个机会的。”
阮绵不懂这些,无法在这件事是发表意见,只是道:“她还年轻,家庭环境不好,没有人站在她的背后,她比常人活得艰难,所行的每一步也比常人更加小心谨慎。
也是倒霉了些,遇到了大恶的凶灵,她最大的错就是隐瞒不报,性情虽有瑕,说恶毒却也不至于。既有过错,便不可轻纵,但罪不至死。”
陈导点了点头:“阮大师说的是,这件事我会仔细考量。”
他看着阮绵,满脸真诚的感激:“阮大师这次您可是救了整个剧组,这件事想想都后怕,不提损失,若是演员出了什么事,我拿什么跟人家的家人粉丝交待?大师,我……”
阮绵见他的感谢宣言一时半会儿说不完,只觉头皮发麻,应付两句就急忙起身告辞。
第二天天气很好,阳光普照,剧组照常开工,演员也好、工作人员也好,神情都舒缓了许多,虽然工作依然忙累,但至少不用提心吊胆。
这真是天也蓝了、水也清了、空气也清新了,身上一直挥之不去的那种毛毛的感觉也没有了,总之就是踏实,大家情绪格外稳定和气,拍摄也顺利。
只是中间出了一点点小~小的插曲。
这两天陈导是想着把步峥的戏份都拍出来,全是紧着他的拍。
他有两段回忆里面有与阮绵客串的雪渊尊者初见和并肩作战的画面。
这就需要阮绵上场,还都是威亚戏。
阮绵没用过这个东西,也不太懂,后面的吊绳没扣也没注意。
陈导说她需要从一片空地飞身到上面的一个崖头上去,然后利落转身。
姿势要尽量潇洒帅气,镜头和后期会把这个崖头拍得非常非常高。
阮绵答应了客串,就会认真去完成。
于是这边一说开始,她一个纵身,脚尖在山壁上一点,直接飞身就上去了,完美完成了陈导的要求,身手利落且姿势帅气。
唯一的问题是,威亚没有发挥作用,她是自己上去的。
陈导有些傻眼。
发现威亚没扣上狂奔过来正要道歉的工作人员也傻眼了,他喃喃的道:“这种情况,她应该飞不起来才对……”
其他的工作人员也是仰着脸石化,除了步峥。
唯有女主演于又菱有点不一样。
她两眼放光。
阮绵看着下面目瞪口呆的人群有些疑惑:“怎么了?”
陈导清了清嗓子:“没怎么,很好,非常完美,您……您先下来。”
阮绵纵身一跃又回到了空地上,众人这次看得更清,齐齐倒吸了口凉气。
抱着小黑的步峥从始至终不动如山,甚至还偷偷笑了笑。
无论如何,这个镜头是完美的。
于又菱还是保持着放光的双眼看着阮绵,好久才小声问:“阮大师,您……真的是在修仙吗?刚才这个……是轻功,还是……”
阮绵一愣,缓缓扫视了一圈众人,到步峥那里时,看到步峥用手比了比腰后的位置。
她回头一看。
“……”
威亚没系上。
她淡定的拂了拂衣袖,云淡风轻的开口:“哦,我经常锻炼,弹跳力比较好。”
她甚至拍了拍于又菱的肩膀,语重心长:“小姑娘,这世上没有那么多超乎寻常的事,要相信科学。”
旁边的小李狠狠的愣了一会儿才接话:“那您这弹跳力确实挺好的哈。”
但于又菱好像并没有被说服,她的眼睛更亮了。
阮绵也不管她有没有被说服,只是点了点头,施施然走开了。
留下小李在风中凌乱。
其实其他人也挺凌乱的。
此事一出,剧组中人对于阮绵的敬畏又多了些,跟她说话都不敢靠得太近,以免显得不够尊重。
步峥的戏份特别少,他的效率又很高,用时两天就拍完了。
临走时跟小黑很是依依惜别了一番,上车之前都是一步三回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