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绵微微点了点头,饶有兴致的看着那个盘子,征得唐老爷子同意后,在唐月惊恐的目光中伸手将它从架子上拿了下来。
盘子中间的拈花仕女图很漂亮、很有意境,美人手持一枝梅花,微微侧头,唇角带笑,粉面含春,面目灵动得仿若真人。
阮绵将盘子来回翻看了一番,又抬头看了眼满室的架子,想到唐月说这一屋子都是老爷子的宝贝,为免伤损,便示意众人退出去。
在路过最后一个架子时,她随手指了其中的一块玉玦:“这个东西,古墓里起出来的,阴气重,普通人家压不住它,不宜私人收藏。”
唐老爷子神色一凛,郑重的点了点头,目送阮绵像拿一个普通盘子一般随随便便的拎着那白玉盘走出去了。
众人来到一楼大厅,阮绵随手将盘子放到桌子上,抬头对唐月道:“关门关窗开灯拉遮光帘。”
唐月答应一声,连忙小跑着去了。
唐妈妈有些酸,这阮大师说话比她有用多了,她让女儿干点什么的时候女儿可没有这么痛快过。
等到一切都安置好,阮绵一挥手:“你们出去或是上楼,总之,离开这里。”
唐妈妈一手扶着老爷子,一手拉着不太想走的唐月上楼去了。
只是唐月这会儿可能是吼了那一回心中郁气得到了一些疏散,也可能是从阮绵这里得到了安全感,整个人又恢复了些活泼劲儿,并不肯在房间里待着,跑出了门趴在二楼的栏杆处偷偷向下看。
唐妈妈很紧张,赶紧跑出来试图将她拉回去,眼角余光看到阮绵往这边看了一眼,明显是发现了唐月,但没管,继续在地面上画着什么。
她拉不动女儿,见阮绵没管,应该就是没问题,也就只能由着她。
其实她也好奇,想着不能放女儿一个人在这里,就悄悄的趴在女儿的身边,扒住另一个栏杆缝,一起往下看。
唐月扭头看她,她也只作不见,假装不知道女儿发现她在这里了。
唐月:“……”
只见唐老爷子拿了一个垫子放在地上,手扶着栏杆费力的坐在了垫子上,也扒着栏杆往下看。
【好么,阮大师要是现在抬头向上看一眼,祖孙三代三颗脑袋摆一排……】
阮绵五感灵敏,已经听到了动静,不用抬头看也知道唐家那三个都在那看,不过她并不在意,反正一会儿的战场波及不到他们。
她在地上画了一个困神阵,将盘子放在阵中,又从乾坤袋里取出个最小块的灵石,看了看,用指尖掰了一小点下来,剩下的又放了回去。
灵石(沫)一被放入阵眼,阵中的盘子突然冒出一股黑雾来,一声尖啸随之响起,刺得人脑袋发晕。
一只惨白的手自黑雾中探出,尖利的指甲泛着乌黑的色泽,直向阮绵的咽喉抓来:“何方道士,找死!”
阮绵眉头都没皱一下,挥手一个大嘴巴子将那出场酷炫的阴物扇回了阵中,自己一步出阵,右手指尖在左掌心画了几笔,反手结印:“召!鬼将席骞!”
话音未落,以她的手掌为中心点蓦然升起道道火光,一身红衣的席骞凭空现出身形,缓缓飘落在她的面前:“鬼将席骞,听令。”
阮绵抬手一指被困阵困在其中的女鬼:“噬灵。”
席骞双手一张,鸳鸯双剑在手掌中成形,红衣变轻甲,长发高束,沉声应道:“得令!”
他面色冷肃,眉间拢着煞气,转身入阵,困神阵中顿时鬼气大盛,厉鬼尖啸声不绝于耳,阴雾浓得看不清鬼影。
唐家三人眼睛、鼻孔、嘴巴,能张大的地方都张大了,这一套连招属实超出了他们的认知,人都懵了。
阮绵把活计扔给了席骞,这会儿倒是轻松了,回身寻了把椅子一坐,从乾坤袋里拿出一个茶壶和一只茶杯,自顾自倒了杯热气腾腾的茶水喝。
过不多时,阴雾逐渐散去,终于能从氤氲雾气中看到朦胧的人影。
此时的战斗已经结束,一个穿着古代仕女服饰的女子被席骞穿在了剑上。
那女子身段儿纤柔,露出的一截腕子颜色瓷白,细腻柔滑,与那盘子上的美人图一模一样。
可它此时的面目却是狰狞万分,双眼血红,大张的口中尖牙密布,分外可怖。
席骞长发飞扬、漆黑的双目满是戾气,双腕一震,女子惨叫一声,整个鬼影都被生生撕裂成好几条,化成了粉白色的烟雾丝丝缕缕的汇入席骞的口鼻之中。
摆在阵中的那个玉盘应声而碎,不是裂,而是碎,碎成了捡都捡不起来的渣。
唐家三人:“……”
【这个男的看着也不像好人啊啊啊!!!】
【他真的是咱们伙儿的吗?!】
【啊啊啊大师你不要把他放出来啊!!!】
阮绵没看到二楼的三人组惊恐的眼神,见席骞解决了藏灵之鬼,便抬手撤了困神阵。
这阴灵道行不浅,对席骞来说无疑是大补。
此时他身上的气势更强,双脚落在了地上,长发乖顺的落回背后收拢在一条长长的红发带之中,眼中墨色逐渐退去,轻甲换回了红衣,脚步轻移,一步步走到阮绵的身前,双手抱拳单膝跪地:
“属下参见尊者。”
楼上的唐月眼睛瞪得像铜铃。
【尊者?尊者!小姐姐竟然是位尊者!虽然不知道是什么尊者,但这也泰裤辣!】
【这个故事告诉我们,不要不尊重大街上的任何一个路人!】
【因为他/她很有可能是一位隐藏的尊者!】
阮绵微一抬手让席骞起身,上下打量了他一眼,“嗯”了一声:“不错。”
这是她第一次用“点将”之术召席骞为她战斗。
在看到那个藏灵的古器时,她第一时间就想到这个东西适合给席骞进补,果然效果不错。
这个形似仕女的女鬼并不是人死后的阴灵,而是阴气与怨气附于古器,天长日久生出灵智形成的阴物,本质上还是一团阴气,没有人魂的杂质,最适合当个补品了。
席骞第一次应召,颇有些小激动,两只清俊的眼睛“布灵布灵”的看着阮绵:“都是尊者栽培之功。”
阮绵轻点了下头,收起茶水站起了身,抬步向楼上走去。
席骞亦步亦趋的跟在她的身后,就像个忠实的俊护卫,哪里还有刚才凶残的样子?
阮绵走上楼时,唐家三人已经站起了身,举止得当,笑容得体,好像刚才趴成一排的不是他们。
看到席骞竟跟了上来,唐家母女齐齐后退了一步,眼中带了些惧色。
唯有唐老爷子勉力支持,纹丝未动。
果然姜还是老的辣。
阮绵对唐老爷子表达遗憾:“那个玉盘保不住。”
都这个时候了,唐老爷子怎么可能心疼一个盘子,连忙摆了摆手,郑重的躬身致谢:“阮大师救我全家性命,一个盘子值当什么,更何况还是个不祥的东西,砸了才好。”
阮绵点了点头,翻手取出几张符箓递过去:“邪祟虽除,但唐家受阴气影响太久,于气运有损,驱邪符贴屋子正中,平安符带在身上。”
唐家母女亲眼看着阮绵原本垂在身侧空空如也的手就那么一翻,掌心再向上时就凭空出现了符箓,再次睁大了那四只相似度极高的大眼睛。
唐老爷子依然不动如山,脸色都没变,只是恭敬的双手接过,再次道谢。
阮绵又道:“唐夫人曾被凶灵选做了替身,身体受到阴气侵蚀,凶灵虽除,但她近期免不了要大病一场,届时不必惊慌,过去就好。”
唐妈妈听到这话浑身一抖,脸都煞白了。
唐月急了,连忙上前一步:“阮大师,您是说我妈妈被那个阴邪选中了做替身?”
阮绵点头:“此邪灵非是阴鬼,而是阴气与怨气凝于古器,日久成灵,它想要脱离古器,就要寻一个替身,先用自身阴气侵蚀同化,弱其生气,再趁虚而入,一举夺舍。
哪怕替身因无法承受它的阴气而崩毁,它经这一遭,也不再只是依器而生的灵,而是可以自由来去的鬼了。”
唐月问了,阮绵就解释了,然而她还不如不解释,这一解释清楚,唐家母女的脸色一个赛一个的白,都快要没有人色儿了。
就连唐老爷子脸色都变得很难看,那是一种深切的后怕,以及一种……恨。
第51章 席骞是谁
老许不只是他收藏爱好的藏友,更是志同道合的老朋友,相交几十年了,他是信任的。
所以在对方说要跟他交换藏品的时候,他直接就答应了。
交换藏品这种事,也说不清谁吃亏谁占便宜,就是个见仁见智的事情,一般交情浅的他绝不可能同意,毕竟能进他收藏室的都是他心中的至宝。
老许用这个玉盘换走的镇纸也是他的心头爱物,只是爱物终究不抵交情,换也就换了。
那之后他再与老许通电话,老许总是支支吾吾,而且极其不愿提起那玉盘的事。
本来他没有多想,可如今再去回想老许前后的态度,才惊觉这整件事都是一场算计。
他用心爱之物换回来的,竟是全家的夺命符。
都说人老成精,他却是十年玩鹰,临老被鹰啄瞎了眼。
阮大师没来之前,他年纪最大,又与那盘子接触最多,所以最早病倒;儿媳被选中了做替身,这段时间身体频繁出问题;
小孙女是年轻人,但她是个女孩子,还是那个啥……对,脆皮大学生,受那东西影响也生过病,还差点出意外。
只有儿子想来因为是壮年男子,阳气盛些,虽然气运有些不顺,但身体好歹还顶得住。
但这都是暂时,若是任由那盘子里的怪东西壮大,他们又能坚持多长时间?
若不是唐月争气,不知从哪里结识了阮大师为家里破了这一劫,他们唐家岂不是要灭门了?
他被阴物缠死了不要紧,可若是他的儿子儿媳和孙女有个好歹,他去到下面,要如何与他故去的老伴儿交待?
想来老伴儿都不可能让他进门的。
老爷子闭了闭眼睛,努力压住情绪,态度极度谦卑:“趁着大师还在,能不能再劳动大师神目,帮我看看其他藏品干不干净?”
来都来了,阮绵并不介意帮他看一眼,反正这是另外的价钱。
于是几人再次来到那间收藏室。
唐老爷子看着这一屋子宝贝,心情复杂。
不知为什么,现在他再看这些曾经的爱物,心中无法避免的产生了几分膈应的感觉。
虽然他心里清楚不是所有的东西都有问题,盘子的事跟这些东西也没有关系,可是在刚刚经历了险些灭门的惨祸后,他是真的无法再理智的看待这些东西。
阮绵从一排排木架前走过,又指出了一枚扳指上有些许残留的尸气,不多,像唐老爷子这样只是摆在这里不常拿在手中把玩,问题不大。
再就是那只玉玦,有阴气,阮绵说过了。
唐老爷子千恩万谢。
阮绵点头想要走,却见席骞站在那藏有阴气的玉玦前歪着头在看,聚精会神的,极其专注。
他很少对一件东西表现出这么大的兴趣。
阮绵看了他几眼,唤他:“席骞。”
席骞回过神来,连忙转过身:“尊者。”
阮绵向那玉玦扬了扬下巴:“你认得这东西?”
席骞挠了挠头,抬眼四十五度望天,苦思冥想状,过了好一会儿才似不好意思的弱弱开口:“这个……好像是我的……”
阮绵眉头一动,回身走近了几步垂目看去。
这是一块满雕的玉玦,做工精美,成色也很不错,是古时男子常见的样式。
唐老爷子不知道他们到底啥意思,但还是极有眼色的开口:“大师若不嫌弃,这玉玦便送与大师。”
阮绵其实看不上这东西,她之前所接触的一般都是灵物,这种普通的玉石如何能入她的眼。
但这里不是修界,这玉玦被如此珍而重之的收藏,想来价值不菲,她怎能白拿人家的?
不过席骞既然认得,又说是他的,或许是他生前身份的线索。
阮绵向老爷子摆了摆手:“老先生盛情我心领了,赠送倒是不必,借来一观足矣。”
唐老爷子忙伸手:“大师请便。”
阮绵这才伸手拿过玉玦在手里来回翻看。
席骞在一边幽幽道:“不,这个应该不是我的,只是我有一个一模一样的,花纹大小都一样,但比这个新,也比这个有光泽,内侧刻了‘云生’两个字,我的名字,是我的好友送给我的。”
阮绵缓缓侧过玉玦,在内沿处看到了两个小小的字“云生”。
她眉梢轻动,低声道:“你想起了什么?”
席骞摇了摇头:“只有这些,只是在看到它时突然想起的。”
阮绵低声问:“云生,是你的表字吗?”
席骞摇头:“不是,是我的名字……不对啊,我是叫席骞才对。”
他皱起眉头小声喃喃:“不不不,云生……岑云生,我是岑云生……不,还是不对,我是岑云生,那席骞是谁?”
他抬起头,怔怔的看着阮绵,眼中渐渐被墨色铺满:“席骞是谁?尊者?”
唐家三人看到他的变化,脸色大变,整整齐齐的后退三大步。
阮绵抬起手指尖的抵住他的额头:“静心!”
席骞一愣,眼中的墨色又缓缓退去,神情呆愣愣的看着阮绵,过了好一会儿,他好似突然想起了什么,高声道:“我记得了!”
话音未落,就听“砰”的一声,他整个人都化作红色的烟雾散开了。
唐月被吓得浑身一抖,小脸刷白:“阮……阮大师,他怎么了?”
阮绵轻叹了口气,眼中带了一点担忧之色,缓缓将手中的玉玦放了回去:“无事,莫担忧,我先告辞了。”
唐老爷子看了看那玉玦,上前一步拦在了阮绵身前:“阮大师,实不相瞒,我打算将这里的所有藏品都捐出去,这玉玦既然是那位……的旧物,理应物归原主。
唐家的事,他出力不小,我是真心实意希望这件东西对他能有所帮助,绝不是客套,希望阮大师不要推辞。”
唐妈妈和唐月瞪大眼睛看着唐老爷子,无法相信这话是从他的嘴里说出来的。
要知道这些东西可都是老人家的心头肉,平时再是疼爱唐月,也不允许她进这间收藏室的,现在竟然说要捐出去?
她们莫不是幻听了吧?
阮绵有些诧异:“都捐出去?这里的东西并无大不妥。”
第52章 别嫌弃我
唐老爷子苦笑摇头:“为了我的爱好,险些害了儿孙,我已经无法再面对这些东西了,捐出去,好歹是个贡献,我已经决定了。”
他有心拿起那玉玦来送到阮绵面前,奈何有了心理阴影,实在不敢下手,只得再次开口:“大师不必为难,这只是我的一点小小的心意。
玉玦有阴气,本来送不出手,只是因为跟那位大将有些渊缘,我才敢开这个口。”
阮绵见他言辞恳切,不像是客套,这东西也确实是席骞的,才终于再次将那玉玦拿在了手里,向唐老爷子郑重的施了一礼:“多谢唐老先生割爱,在下日后定有回报。”
唐老爷子连道不敢。
阮绵心中记挂着席骞的状态,没有再多说什么,直接起身离开了唐家。
做为能被她召唤的鬼将,席骞的魂魄与她之间是有关联的,只是不是鬼奴契,而是更自由平等的从属。
阮绵能顺着这丝牵引找到他的所在,只是越走,周围越是熟悉,最后竟走回了碧水湾。
席骞就站在阮绵初见他时的那条路上,半仰着头,不知在想着什么。
阮绵一走近,他便察觉了,但他罕见的没有马上迎过来,只是站在原地轻声道:“尊者,我是岑云生。”
阮绵“嗯”了一声。
岑云生的声音依然低沉:“我想起来了,席骞不是我,他是我的朋友。”
阮绵温声:“你们一定是很好的朋友。”
岑云生笑了笑,却笑得比哭还难看:“是啊,生死之交,真正过命的交情。”
他转过身,怔怔的看着阮绵,眼角滑下一滴血泪:“我们是弘朝人,本是江湖中人,可是时逢乱世,朝廷只顾内斗争权毫无作为,边关失守,天下动荡民不聊生,江湖义士纷纷前去边境助朝廷守城,我们便在其中。
那一次,我们因刺杀敌军主将身陷敌营,席骞与我约定分头突围,突围后去落云城外眠月亭汇合。”
说到这里,他的眉头皱起,整个人都有些发颤:“可是我……我当时伤重,敌军太多,好像永远也杀不完,我最终……力竭,被乱刀砍死。”
他捂住了自己的额头,身体发颤,一身红衣也跟着轻轻颤抖:“我当时……伤得太重了,没有时间包扎止血,血就一直流,到最后实在没有力气了,被一刀砍倒之后,很多刀就从四面八方砍过来,我感觉……自己好像被生生剁成了肉酱……
我死以后,不知怎么的,就忘了自己是什么人、怎么死的,只记得要去眠月亭与席骞汇合。
我在那里等了很久,久到眠月亭都没有了,这里被建成了城池,也一直没有等到席骞。
时间长了,我连等在这里做什么都忘了,记忆里就只剩下席骞的名字,在遇到尊者之前,我感觉自己就要消散了。”
岑云生抬起双手,召出阮绵送给他的那杆长枪,怔怔看着,声音轻轻的,像是害怕吵醒了什么:“您知道吗?席骞是用枪的,他是个武学奇材,自创的连云十三枪是他的成名绝招。
他教给我,我却总是练不好第七招,始终无法练得圆融……”
他看着阮绵,眼中带着一丝痛苦的茫然:“我就说,席骞是该拥有一杆长枪的,我没有记错,只是我练不好他的连云十三枪。
我猜,席骞没来,可能……可能他也战死了,来不了……
现在已经过去了这么久,他投胎都不知投过几世,更不可能会来了,怪不得我一直等不到。”
原来这个地方,就是当年的眠月亭,战死的岑云生忘了一切,却记得最后那个眠月亭汇合的约定,他在这里等了太久,等得忘记了自己的样子、忘记了自己为什么要等,只记得有个人叫席骞。
阮绵走上前一步,轻拍了拍他的肩:“时移世易,一切都已经过去,你不要再困于往事,也不必再等了。”
岑云生愣愣的,也不知听没听进去。
阮绵轻叹了一声。
岑云生忘记前生,是因为死得太过惨烈,以至于魂魄伤损,在遇到她后,魂体得到了滋养,这才逐渐恢复。
这一次的阴灵大补,又有那玉玦作引,这才又想了起来。
只是他什么都想不起时尚能每天傻乐呵,如今想起前生,却痛苦迷茫不知前路,实在是让人无奈。
她抬手画了一道引魂符点在他的额头上,转身向来路走去。
岑云生不可能反抗她,只呆呆的被牵引着往回走。
一路都很安静的岑云生在回到家中鬼室后,看到刻着席骞名字的牌位突然就绷不住了,抱着牌位坐在地上嚎啕痛哭了一场。
阮绵没有再劝他,还将不明所以的六鬼都赶回了龙魂鼎中,自己回身退了出去,给他空间让他自己哭个够。
第二天阮绵再进鬼室时手里拎着一个新的牌位,上面刻着岑云生的名字,且同样安排了聚阴阵,主打一个一模一样。
岑云生看起来已经恢复了冷静,看到阮绵进来,还像从前那样迎上两步,却在看到她手里的东西时愣住了。
阮绵一见他神色又要变,急忙放下牌位转身就走。
岑云生追了两步,却只看见了合起的门扉:“……”
【尊者我没哭!您别嫌弃我!别抛弃我!尊者!】
然而尊者听不见,尊者已经火速逃离现场。
下午时分,鬼室里的设备得到了更新。
里面放了八把太师椅。
背对着桌案的正中间放了一把,它的前方左侧放置了单独的一把,再往前,是两侧各三把,这些椅子可以让阮绵和众鬼们商量事情时有个地方坐,而不是站成一堆。
正中座位自然是阮绵的,往下是岑云生,再往下那六鬼理论上是爱怎么坐就怎么坐。
不过他们默认了武力高的往前坐。
于是水鬼坐在了前面。
水鬼的对面是公主,身侧是王玥,王玥对面是方老六,后面俩是舒阳和吴天华。
不是后面两位男士谦让女生,只是单论武力的话,水鬼之下,小小的女孩小公主和黑长直温柔王玥才是最猛的。
他们真的打不过,嘤~
方老六生前是混黑的,金牌打手,武力担当,死亡原因是落单的时候被对手帮派埋伏围攻,他砍倒数人后一时不查被人一刀划开了肚子。
这货也是真硬气,当晚他穿了件长风衣,就直接将风衣左右一抿按住伤口,单手又砍倒了好几个,甚至提着刀追了最后一人半条街,直到有一个行人惊呼“那个人肠子掉出来了!”
他低头一看,因为他的剧烈运动和奔跑,失去肚皮束缚的肠子果然流了出来,他的身后是淅淅沥沥的一条血路。
当时他就两眼一黑,一头栽倒,再也没能起得来。
第53章 清醒着残忍
成鬼之后,方老六是日常最忙的人,因为他需要不停的将他那些不听话的肠子搂回去,不要拖在地上。
至于老吴和舒阳这俩,一个靠心黑,一个靠幻术,咳,不以武力见长。
人家俩人儿说了“拼拳头的都是下乘啊下乘”。
周末的时候,阮绵如约回到阮家。
阮杉月看起来已经恢复了原来的精神状态,处处透着精英白领的知性,除了对阮绵的态度热情了些,看起来与从前一样。
方莹雪也好了很多,人明显精神了些。
阮杉月这段时间在家里休息,有女儿陪伴,对她是很大的安慰。
她状态好转,阮修诚的情绪明显更稳定了,一派沉稳大家长的样子。
倒是阮承玉看起来有些憔悴,据方莹雪说,他是最近工作压力大,有些失眠,所以看起来气色分外不好。
做为一个慈母,她本是想把自己的安神符给儿子用的,但这个提议被阮修诚驳回了,理由是:
年轻人欠历练,他需要自己调整,不可溺爱。毕竟公司以后是要交给他们兄妹的,一点工作压力都扛不住怎么能行?
对此阮承玉只能抱以苦笑。
阮绵倒是知道他其实是为了什么状态不好,这是安神符也救不了的心病,需要他自己走过去才行。
不过出于人道主义,她还是送了他一张符,就当是帮他晚上时能睡个好觉,不要在夜深人静时胡思乱想。
阮家人并没有食不言的规矩,一家人在餐桌上聊些各自的事情,气氛很融洽。
阮绵不会多说什么,但她并不排斥这些柴米油盐的家长里短,听着还挺有意思。
方莹雪恢复了精神,餐桌上她就是输出王者,大部分话都是她说的。
阮修诚负责笑着点头+偶尔附和。
方莹雪说,之前接触她求剧本的事情有结果了,对方等不及新作品,就买了她现有一部作品的版权,说是演员都定下来了,马上就要开机。
剧方很尊重她,选角的时候特地请她去参与了,并且承诺绝不会有过多改动。
她看过修改后的剧本和演员试戏,后续她不打算再跟,但就目前来看,整体还挺是满意的。
家中几人都劝她不要不管,要多关注这件事。
毕竟发展事业是分散痛苦的最好方式。
阮杉月不能一直待在家里,已经在阮氏办了入职,家里又没人陪她了,她白天忙一些,晚上累了,又有安神符,直接倒头就睡,更有助于她平稳渡过这段难捱的日子。
堆积了心血的作品就像自己的孩子一样,确实多看着更好些。
方莹雪点了点头,转而又说起了别的:“你们知道吗?步家的大儿子好像失踪了。”
阮绵眉心一跳。
步家大儿子?
又丢了?
就这个出事频率,他是怎么平安长这么大的?
然而这一次不是魂儿丢了,而是人丢了。
说是已经不见两天了,步家已经开始找人,只是消息还没有传开。
阮修诚点头表示知道这事儿:“确实是不见了,出门时说是去散心,结果一出去就失联了,他一个人走的,步总联系不上他,也查不到他的去处,已经有些急了。”
阮杉月也参与话题:“他那么大个人了,已经说了是出去玩,联系不上可能是走到信号不好的地方去了也说不定,才两天,不至于着急的吧?”
方莹雪拍拍女儿的手背,说话轻声细语:“月月你不知道,如果是别家的小伙子出门,当然不至于,关键是步家的老大不总是闹那毛病么,父母免不了就分外担心些。”
阮杉月眨了眨眼睛:“他怎么了?身体不好么?”
阮修诚解释道:“倒不是身体怎么样,就是小时候动不动睡着就叫不醒了,说是丢了魂儿,要找人叫魂才能醒过来,弄得挺玄,那几年时不时就要闹上一次,只是近些年好多了。
要不然你以为那么个从小样样优秀的孩子为什么会没有继承权?单论能力,人家可不比你哥差。
可是现在他已经二十好几了,你哥已经在公司决策层,而他在步家公司还只是担个虚职没有实权,就是因为他有这个毛病,怕他哪天就一睡不醒了,在他身上的投入都会打了水漂。
步家有压着这事,只有圈子里的少数人知道,加上他长大些之后睡不醒的时候就越来越少,渐渐的也就没人再提起,你们小一辈也就没几个人知道了。”
阮杉月皱眉:“只让他挂个虚职,步家是放弃他了么?就因为他生病?”
阮修诚点头:“差不多吧,步总夫妻俩在得知大儿子治不好后就打算要二胎,只是一直怀不上,前些年做了试管才有的小儿子,现在正在全力培养小儿子。”